“真够麻烦的,为什么不干脆聚在一块儿吃喝算了,还要一人一间……”这笑青楼可真是够大的,害她左找右找左拐右弯地迷了好几次路,忍不住暗自低咒。
就在她穿过一丛丛花树,想要找正确的路时,蓦然撞进了一具温暖有力的怀抱中。
“色狼,放开我!”她吓了好大一跳,看也不看地重重踩了对方一脚。
“噢!”一个清亮好听的声音低呼,坚实的臂膀微微一松开。
爱爱以为自己莫名其妙就给一只来此寻芳问柳的色狼偷吃到豆腐,气得她没头没脑、劈头劈脑就是一阵抓打、大骂—
“你没长眼吗?这样随手就乱摸,没给金也没给银的,就想要吃姑娘的嫩豆腐,你……”她猛然抬头,倏然一呆。
咦?
被她一阵乱打到抱头频躲的竟然是白衣赛雪、玉树临风、温文儒雅的君子言。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咦?小乞儿,你怎么也会在这里?”他英俊玉容被她拍打得红咚咚的,却一点儿也没有温怒之意,只是露出讶异与惊喜,“难道……难道你讨不到吃的,只好委身沦落风尘……”
“沦落你个……”她硬生生吞下“猪头”二字,还是难免惊愕地指着他的鼻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听曲。”他微笑。
她怀疑地睨着他,“男人逛窑子还会干出什么好事来?听曲儿?你别骗人了。”
“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是来听曲的。”他的表情有点受伤。
她斜睨着他,胸口突然有点闷闷的,不太好受的感觉—原来……他也跟寻常的那些臭男人没两样,她还以为好脾气又好欺负的他有点儿不一样呢!
“我管你是来听曲还是来漂妓的,总之跟我没关系。”她转身就要走。
他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慢着。”
她蓦然回头,难掩讶然,“你要做什么?”
“我真的没有嫖妓。”他温柔炯然的眸子好不认真。
咦?
她叹了一口气,心上说不出什么滋味,嘴硬道:“你何须跟我解释?嫖不嫖妓反正也不是嫖到我,去去去,我还有别的要事要做呢,快快放开我。”
她想挣脱,没想到他看似温文,却犹如铁铸般怎么撼也撼不动—
“你不要做花姑娘好不好?”他紧紧盯着她,温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央求。
她心儿没来由一怦,“关、关你什么事?”
“我不忍见到你一个好好的清白姑娘,就为了生活沦落至此……”他双眉微蹙起,忧心地道,“进出这儿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会给人欺负的。”
她眨了眨眼,强抑下感动,嗤地一声笑了,“你也承认了进出这里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你自己呢?”
“我是来听曲的。”他还是很坚持。
爱爱翻了翻白眼,“反正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我现在真的有要事要办,等一下有空再陪你研究这个间题,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除非你答应我,重新作人。”他正经八百地道。
眼见三大老板都已经进门小半个时辰了,她的事急如星火,错过这一次还不知道“堵不堵”得到,哪有时间跟他在这儿干耗?
爱爱一急,索性提起脚尖,狠狠地往他脚上重重跺下去……
“唉呀!”子言没料到这招,松开手紧抱着惨遭“毒脚”的脚丫子团团跳起来,“唉呀呀……”
“失礼了。”’她觑空扮了个鬼脸,趁机逃跑。
“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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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找到了东雅座,爱爱成功地混了进去,就见里头气氛正酣,一堆花姑娘已经笑得花枝乱绽,已是喝得东倒西歪,和葛老板玩起猜酒拳脱衣的游戏来了。
葛老板一张老脸被酒醇红了,笑呵呵地搂过这个又摸那个,滴着口水道:“小粉桃儿……你又输了,来,把肚兜儿给脱掉吧,哈哈哈……”
小粉桃儿不依,整个人粘在他身上咭咭乱笑,“唉哟,葛老板……人家不来了啦,你这么厉害,都欺负人家……”
葛老板被捧得心花怒放,醉醺醺地笑道:“我这么……嗝,厉害,那是应该的……哼,想我老葛所向无敌嗝……向来是……做什么嗝,就赢什么……嗝……”
爱爱小心地推开一个醉到趴在桌边打鼾的妓女,挤坐在葛老板身边,堆起满脸殷勤的笑为他再斟了一杯酒,“葛老板好厉害哟,果然名不虚传,值得干一杯!”
“好,来,干!”葛老板醉眼迷离,笑嘻嘻地饮了,突然有点纳闷地指着她的鼻头道:“咦?你是新来的呀?长得好漂亮……嘻嘻,你叫什么名字呀?有赏!”
他二话不说掏出了一锭小银子塞向爱爱的领口,爱爱巧妙一闪身,用手接了过去,面上笑着心底却暗自咒骂—
“谢葛老板赏……”大色狼!
不过看在亮晶晶的银子分上,就勉强咽下这口鸟气啰。
“嗯—葛老板您好偏心,人家我们姐妹都没有……”一旁的小粉桃和几个莺莺燕燕大发娇嗔。
敢情是已经醉到昏头了,也没半个人认出爱爱的眼生,她们只是本能地争起赏银来。
“有有有,大家通通都有!”葛老板撅起香肠嘴,淫笑着,“亲一个,亲一个就给一锭赏银……”
一时之间群莺乱舞,无数张樱桃小嘴纷纷攻击而来,乐得葛老板猪嘴频频接收,爽快得不得了。
爱爱浑身鸡皮疙瘩直竖,内心好不挣扎……就算是为了她最爱的银子,她怎么也亲不下去……
可是哪有赏银上门却往外推的道理?
爱爱心生一计,还是跟着起哄,不过却是混水摸鱼地假装自己也亲了,脸不红气不喘地伸手讨赏银。
“葛老板,还有我哪—”她手伸得一点都不心虚。
葛老板早就被香吻亲得眼花缭乱,哪分得清楚谁亲谁没亲?反正就是爽嘛,他大方地一人给了一小锭银子,“通通有赏,通通有赏……”
“耶!”银钱人手,爱爱欢呼。
又赚到了一锭赏银的她兴高采烈地把它贴身藏好,这才想到正经事还没做。
“葛老板,您的出手真阔气……我听说呀,您不光只是来咱们笑青楼这么豪绰,就连在赌坊里也是一掷千金面不改色呢!”她学着花姑娘们的嗲声嗲语,一脸很崇拜的样子,“什么时候您也带我们姐妹去见识见识呢?好看看您大展雄威的英姿啊!”
葛老板被她几碗迷汤灌得晕陶陶,“嘿,你也知道我在赌坊里横扫千军,把众人赢到落花流水的威名呀?嗝,这可就不是我在夸口了……连那个……那个那个史药钱三大当家娘子也通通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对我可是……嗝,钦佩得不得了呢!”
“这么厉害呀!”爱爱娇呼。
葛老板得意洋洋地夸口道:“那可不是?人家说爱姑娘、盈姑娘和多姑娘赌术多强,赌功多厉害……哼,遇到我葛老板呀,还不是都得举双手投降……”
爱爱满脸无比尊敬,心底却是连连奸笑—
好你个葛瓜,下回再到史药钱赌坊来,老娘非让你光着屁股输回家不可!
“葛老板您这么行,那等会儿你就带我们姐妹一齐去大开眼界嘛!”小粉桃撒娇道,无意间推波助澜帮大忙。
“就是说,我们去帮您加油……”爱爱连忙火上添油,“有我们这么多人助阵,您还怕吗?”
葛老板被捧得差点就要答应;后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急急忙忙摇头,“不不不,这些天可不能去……等到过了这阵子,我一定带你们去!
“为什么?”小粉桃娇滴滴问道。
爱爱眸光一闪,专注地盯紧着葛老板的回答。
“这阵子风声紧呀!”葛老板摇头晃脑地脱口而出,“听说八府巡按大人来到咱们数来堡,他老人家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赌……知府大人透出口风儿来了,巡案大人一准备好,就打算管制起全堡赌坊呢!
原来如此。
爱爱恍然大悟—也就因为这样,这几个向来跟官府互通声气的大老板们才会消息这么灵光,提早就绝迹于各大赌坊……
“管制?”她忍不住问,“巡按大人打算怎么个管制法呢?他又有这个权吗?从古至今可还没有听过朝廷禁赌,不准人家娱乐娱乐的……”
这个巡按大人存心跟她们过不去吗?要禁赌,岂不是要断了她们的生路?
这件事情极其严重,可是关乎她们史药钱的终生幸福和一生财源……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个半路杀出的巡按大人给砸了。
葛老板神秘兮兮地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不过可是机密,除了官府和我们特定几个大老板外,谁也不知道的机密……”
爱爱竖高双耳,“嗯,我们笑青楼的姐妹们谁也不会泄露出去的,我们笑青楼的姐妹们发誓,要是谁说出去了,就接不到客,对不对?对不对?”
反正她又不是正牌笑青楼的妓女。
几个花姑娘被她这么一拱,也傻乎乎地跟着认真点头,“是啊,谁要说出去就接不到客人。”
葛老板酒意上涌,又打了个嗝,凑近了众妹小小声道:“我听知府大人说呀,这位巡按大人可不得了,乃是当今圣上极为器重的状元郎呢,他上奏了一篇叫什么《赌风之损害民风论》,看得皇帝老儿频频点头称是,特意封他为八府巡按观察大使,监督并巡查有没有赌风过盛,对于腐败的城、县,一律严加规范,若有不从者,先斩后奏……”
他说着说着打了个寒颤,几个花姑娘也打了个寒颤,爱爱的脖子却没来由地一凉。
有那么严重吗?先斩后奏……
她摸了摸粉颈,忍不住咂舌—万一这颗脑袋给刹了,那她以后就再也挣不到银子,再也听不到铜钱叮当响的美妙声音了。
原来这就是几个大老板悄悄从赌坊抽腿的原因了,恐怕风声越传越远,将来上门的赌客会日渐绝迹……
可恶,这一班家伙现在都在抽腿观望,等到巡按大人走了之后再原形毕露,可是这段时间被蒙的是状元郎,无辜被影响的却是赌坊,可如果状元郎索性一待就是大半年的,那她们史药钱赌坊还开不开呀?
明明知道趋吉避祸是人之常情,爱爱还是忍不住满肚子的火气蹿起。
都是那个什么捞啥子的巡案大人啦,没事找事做,害她们现在面临到严重的生计威胁……
“葛老板,那这个巡案大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要大张旗鼓地肃赌呢?”
“唔,听说大人刚到不久,恐怕就是这一两天了。”他趁机摸了爱爱的粉嫩脸蛋儿一把,嘿嘿淫笑道:“小美人儿,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呀?反正大人这次来又不是来扫黄的,紧张个什么劲儿呢?”
爱爱一个不察给占了个老大便宜,眉毛一扬,却勉强抑下怒火,笑眯眯地道:“唉哟,葛老板你都趁机吃人家豆腐,人家这肌肤可是早晚都得用一瓶子好几十两的爱似凯兔晶滑露抹过的,您这样偷摸了一把,也给得人家补贴一点儿保养费吧?”
“这样啊?”葛老板听得一愣一愣。
“人家不管,您至少也得给个十两二十两的贴补一下……下回……下回您才可以再摸到更滑更溜的地方呀……”她笑得三三八八,娇嗲无比。
葛老板被哮得七晕八素,一想到那个“更滑更溜”的地方,一肚子欲火充脑,急忙大点其头,“好好好,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有赏!”
一瞬间又是二十两亮晶晶、沉甸甸的银元宝人袋,爱爱笑颜逐开,立时满口的奉承和迷汤一碗又一碗灌去,灌得葛老板浑身上下晕陶陶然,几乎不知此身在何处了。
几个花姑娘没想到爱爱随口几句话就能够讨到二十两的赏银,这可是她们挣上好几天都挣不到的呀,急得也跟着凑了过去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频频送上葛老板的脑袋瓜,哄得他的荷包自动对外开放,一堆莺莺燕燕、娇娇嘀嘀地抢成一团。
爱爱趁机又摸了好几两,这才趁乱溜出东雅座。
她腰间的荷包重得不得了,眼看大丰收,忍不住叉腰得意地仰天长笑—
“哈哈哈,若论起赚钱术,谁与我争锋?”
只是得意不到片刻,她一想到方才探知的机密消息,满肚子的快乐顿时又惊逃四散而去。
“唉,怎么办呢?正所谓民不与官斗,难道我们史药钱赌坊也得见风驶舵,暂且关起一阵子,等到巡案大人离开了再重新开张吗?”她光是想到这期间的损失,情不自禁大大肉痛起来。
事关重大,大到连她都头疼起来,看样子还是得先回去跟两个姐妹好好商量才是。
爱爱才刚要举步,背后蓦然有人一把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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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药钱赌坊深夜
刚刚赌完一铺斗鸡,地上满是赢来的银角子和铜钱,多多欢呼着拿起小箩筐一一装起来,捡得眉开眼笑。
一旁的斗鸡趾高气昂,还不时飞扑过来踹她两记,拼命搅和,气得多多眼珠儿滚圆频频白眼瞪去,却也拿它一点办法都无。
“再欺负我就把你剁了炖麻油鸡吃,”她忍不住诅咒,“然后鸡毛拔来踢毽子!”
那只斗鸡一点都不怕她的虚言恫吓,反而咯咯咯直笑,扑着翅膀儿满屋飞。
那行径说有多嚣张就有多嚣张,多多却也只能干瞪眼,叉腰跺脚嘟嘴,就是不敢真将摇钱鸡就此“一刀两断”。
“多多,有件事……”盈盈走了进来,眉心微蹙地望着她,“你是怎么了?脸红脖子粗的?”
多多逮着机会哇啦哇啦抱怨:“盈盈,这只鸡真的瞧不起我……而且是非常、非常瞧不起我!”
“别傻了,没这回事。”她嘴上哄着,却冷冷别了那只斗鸡一眼,只见原本嚣张至极的斗鸡被她瞪得翅膀一拍,乖乖地缩起脖子来踱到一旁缩起来。
“盈盈,你刚刚说有事,是什么事?”多多这才想起。
“爱爱打早出门还未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皱眉头,沉吟道:“你可知她今天到哪里探查去了?”
“噢!”多多睁大眼睛,“我忘了跟你说……爱爱到青楼去了。”
“咦?”她一怔。
多多比手划脚,很是紧张,“就是到青楼去调查,她不是去嫖妓的,这一点我可以作证,真的。”
盈盈揉着眉心,突然觉得头好痛……
“是,我相信。”她叹了一口气,“不过问题不在这里,她要去青楼调查,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去吗?”
“没呀,她是乔装打扮公子哥儿去的。”
“难道是被识破,现在给人扣住了?”盈盈一脸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