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她不是在做梦吧!
滕伊瑀冲到她面前,声色俱厉道:“我不许你走,堇儿,不要走。我还有好多话要告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她真的要走了,就这样带着对他的怨恨离开,怎么可以呢?
“那天晚上你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不想再听一遍,对不起,我们还要赶路。”邵堇儿佯装出无动于衷的模样,她的心拒绝再听下去。
“堇儿,算我求你好吗?再给我一次机会把话说完,如果你还是决定离开,我绝对不会再阻止你。”他抛去了自尊和面子,当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向她低头乞求。
邵堇儿眼眶微热,凝噎无语,怕自己屈服在他恳求的目光中。
而受到巨大震撼的初色,花容惨淡地凄声质问道:“你为了她居然肯这样低声下气,滕郎,为什么?她到底哪一点比我强?我不服、我不服。”
“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已经警告过你,我们之间再无关系,不许你再来找堇儿的麻烦,否则我绝不会善罢干休。”他冷酷的语调挟带着森冷的寒气朝初色扑面而去。
一道凉气让初色从头冷到脚。
他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侮辱她,完全不顾及她的面子,初色为之痛心疾首,恨意逼使她采取行动。
“你真的宁愿选择一无是处的她而抛弃我?”初色一脸木然地又问。
滕伊退去脸庞的寒意,温柔地睨向邵堇儿,“在你眼中也许她真是一无是处,不过她的优点只要我知道就好。”
泪花在邵堇儿眼中翻转,老天!这么缠绵柔情的眼神,要她如何抗拒才好?
“堇儿,你真的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下跪,请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面有难色地俯下身小声地在她耳旁问道。
她一愣,有些忍俊不住,不过仍强抿着唇上的笑,顽皮地反问:“若是我真要你这么做呢?”
滕伊璃好生困扰地撇撇漂亮的嘴角,可怜地道:“那么我只好遵命了。”自尊虽然重要,可是比不上她对他的重要性。
他屈下一膝就要跪下,邵堇儿赶忙制止他,嗔恼地白了他一眼,“你那么爱跪,等我们走了你再慢慢跪好了。”她才不要跟他在这里丢人现眼。
“堇儿,你还是要走?”他的甜言蜜语用在喜欢的人身上完全失效。
她噤口不语,但已有软化的现象。
粘逸翚只好开口充当和事佬,“堇儿,看在粘大哥的面子上,先听听他怎么说再决定,要走也不差在这一时啊!”
“可是……”她彷徨地嗫嚅。
小柱子也帮腔道:“师姐,你就听听他怎么说吧!”
“我……”她的心倾向一边了,只需要再多一点鼓励。
滕伊瑀情深意切地执起她的小手,“再信我一次,这次我绝对不会再伤你的心了,堇儿,信任我。”
她被他那多情柔和的目光催眠了,心底另一个声音一再地蛊惑她,要她再信任他一次,不然终身将在后悔中度过。
“好,我愿意。”邵堇儿不想再跟自己的心挣扎了。
他释然一笑,狂喜地紧握住那柔荑,再也不肯放手了。
粘逸翚清咳一声,掩住低低的笑声。“滕兄,我看我们还是移驾到别处,好让你们没有顾忌地谈话,这地方实在不恰当。”
“说得也对,堇儿,跟我回客栈去。”滕伊瑀志得意满地昂首阔步,衣衫翩翩地牵着佳人的小手率先离去,粘逸翚和小柱子则殿后。
他们谁也没再注意初色一眼,仿佛她并不在现场。
初色那愤恨难消的娇容上嵌着一双妒火中烧的美眸,那团火烧尽了她的自信和压抑,她恨滕伊瑀毁掉她的美梦,此刻她只想和他同归于尽。
初色抽出预藏在袖内的匕首,双手交握在把手上,紧到手背上的血管都浮起,眼神倏地闪耀着疯狂的火光,冷不防地冲向滕伊瑀。
“啊!”惊叫来自她的丫环双儿嘴中。
邵堇儿狐疑地回眸,惊骇地望见初色冲过粘逸晕和小柱子的中间,锐利的刀锋湛出冷光。
“小心!”小柱子首先发觉不对,张嘴喊道,可是仍旧晚了一步。
滕伊瑀本能地侧转过身,在还未看清楚状况时,有人一个箭步挡在他身后,那把致命的匕首就这么插进邵堇儿的腰腹间。
邵堇儿诧愕的眸子对上初色狂乱的眼神,剧痛在一刹那的麻木后扩散到全身。
“噢!”邵堇儿站不住地往后倒进滕伊瑀张开的双臂中。
滕伊瑀失声呐喊:“堇儿?!”
初色骇然地松开握住匕首的双手,死白着脸倒退两步,老天!她杀人了,她真的杀人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你们……逼我这么做的,我不是……真的想杀她。”她被手上染上的殷红血迹吓得一愣一愣,语无伦次地低喃,她只是不甘心,不是真想置人于死地。
小柱子惊慌地赶到邵堇儿身边,“小心,这刀子千万不能乱拔,快点找个地方让她躺下来,然后再去请大夫。”
“滕兄,先把她抱进客栈再说。”旁观者总是比较冷静。
滕伊瑀两手颤抖得好厉害,他轻手轻脚地将血淋淋的人儿抱起,急促道:“好,我知道——堇儿,你不会有事的,我会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医治你,不要怕,再忍耐一下。”
“不要紧,我还挺得住。”她努力地露出笑容安抚受惊吓的众人。
滕伊瑀猛吸几口气,让停止跳动的心脏恢复生机,朝她赞赏地颔首,石阶走了一半,他冷冽地偏首。“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滚!”他可以原谅初色任何事,惟独这件事不行。
初色跌坐在凹凸不平的石板地上,情绪猝然崩溃,如遭重击地任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串串滚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想得到幸福,想得到一个能爱她、疼她的男人,难道这也有错吗?
***
随着请来的大夫不表乐观的态度,滕伊瑀终于尝到恐惧的滋味,整颗心像被人掐住,连气都快喘不上来。老天爷想惩罚他过去的罪过,所以要让他失去堇儿,好永远记得这种锥心刺骨的感觉吗?他已经决定要改过自新,不会再随意轻贱别人的心意了,为什么还要让地活受罪?
“你这蒙古大夫,给我滚出去!”他又将另一名请来的大夫轰出房门。
粘逸翚和小柱子没办法,可仍然不放弃希望,只好分头再去请其他的大夫。
“你别……这么凶,大夫都被……你吓跑了。”平躺在床上的邵堇儿忍不住为他们打抱不平。
“那种蒙古大夫要他们干什么?你别说话,小心动到伤口。”他惊惧地斜睨着那把匕首,生怕它会突然没入她体内。
邵堇儿微启失去血色的唇瓣:“如果再不说话让自己分心,我怕会就此一睡不醒,你赶快跟我说话,不然我会睡着。”
“要……说什么?”没想到他也有辞穷的时候。
她轻哼:“你跟别的女人都可以谈笑风生,跟我就无话可说。”差别真大。
滕伊瑀五内如焚地轻抚她苍白的脸蛋,眉头的结越纠越深。
“我担心得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要说什么,很痛是不是?我想大夫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再支持一下,你这小呆子,干吗替我挡这一刀,我宁愿受伤的人是我,堇儿,你千万要撑下去知道吗?”
“我救你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你不需要觉得愧疚。”她感到气有些提不上来。
他深情地瞅着她,声音粗哑道:“我不只是愧疚,还有心痛。堇儿,原谅我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心,这些年我自由惯了,也确实被宠坏了,眼高于顶的我自认为不可能会对一个女人动心,更不可能专情于一人,直到你出现,以出人意表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三番两次使诈害我;让我又气又……爱,我爱你,堇儿,原谅我这么久才想通。”他终于说出口了。
邵堇儿无力地扬了一下唇角:“你不必因为愧疚而这么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该死,你认为我是那种因为同情而说爱的男人吗?除非我是真心的,不然我是不可能说出这三个字,尽管我的红粉知己众多,但能让我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的也只有你啊!堇儿,你愿意嫁我为妻吗?”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倾注在她虚弱的小脸上。
两朵红晕飞上她失血的面颊上,眼波流转着醉意的水光。
“你不会再气我放泻药害你拉肚子了吗?”这不是梦吧!他说爱她,没想到自己竟能因祸得福,听到他的真心告白。
他捏了下她的小鼻头,“嗯,不过下不为例,不准再使诈了。”
“其实,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不是存心想害你,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唔?!”她倏然五官都皱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堇儿!”滕伊瑀心跳几乎停止,胆裂魂飞地抓住她的手,想将自身的能量输进她体内,“堇儿,你千万要撑下去,大夫马上就来了。”
邵堇儿的神志开始恍惚,吸气道:“好痛,大夫来了也一样,如果师娘在就好了。”以师娘高明的医术,定能将垂死的病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她住在哪里?我现在马上去请她。”他心乱如麻地叫道。
她轻扯下干涩的嘴角,“来不及……我恐怕……等不到,滕大哥,要是我死了,请将我的……骨灰带回山上……埋葬,那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
“不!你不会死的,不许你这么说。”滕伊瑀饱含痛楚的俊脸扭曲变形,大声地嘶吼出心底最深的恐惧,“不会的,等你的伤一好,我就带你回北方,那是一座好大好美的牧场,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真的吗?我好想亲眼看一看,可是我怕……”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当中,她的血液、她的灵魂,似乎都在慢慢地脱离她的肉体。
滕伊瑀捧住她微凉的脸蛋,骇然地低咆:“把眼睛张开,堇儿,你听见我的话了吗?把眼睛张开,不许你把它闭上,堇儿……”她不能在他认清自己感情的时候离开他,不能!
天呀!他要失去她了。
老天爷,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将二十年的寿命给她,只要让她活下去。
砰!房门被人撞了开来,满头大汗的小柱子冲进来。
“师姐,你快看谁来了!”他领着一对中年男女进来,相貌温和老实,就像生活在山野间的寻常夫妇,“糟了!师娘,师姐她好像不行了,您快点救救她。”
准又想得到这对中年夫妇便是江湖上有名的“百变郎君”易容生和有“女华佗”美誉的妻子。他们两人专程下山寻找跷家出走的徒弟,正巧在路上碰到像无头苍蝇般到处横冲直撞的徒弟,从他口中得到大致的情况,所以赶来救人。
易夫人忙不迭上前,柔声道:“堇儿,别怕,师娘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师娘……”她好像又听到那熟悉的慈祥声音。
滕伊瑀“咚”一声双膝跪下,哑声道:“前辈,堇儿不能死,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起来吧!堇儿就像我们夫妇的女儿,当然要救她了,这里就交给我,你们都出去吧!”看来这年轻人对堇儿是认真的,养大的女孩子总有一天要嫁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滕伊瑀坚决地摇头,“不,前辈,让我留下来帮你。”
“小子,我有事要问你,跟我出来。”易容生横眉竖眼地低喝,最疼爱的女徒弟下山没多久,就让另一个男人抢走了,不乘机刁难一下怎么行!
滕伊瑀冲着他是堇儿最尊敬的师父,他不敢说不。
“是的,前辈。”他知道接下来铁定有场硬仗要打。
***
易容生用挑剔的眼光将滕伊瑀上下左右地瞧个仔细,低哼道:“难怪会把我家堇儿迷得晕头转向,果然长得人模人样,不过——就是眼泛桃花,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专情的男人。”
对于他的评语,滕伊瑀没有反驳,只能以诚恳的态度和语气来说服对方。
“前辈,晚辈承认过去的确太放荡不羁,也无意辩解。不过自从遇见堇儿之后,一切有了改变,为了她,晚辈愿意从此洗心革面,收起以往的风流习性,专心宠爱她一人,请前辈安心地将堇儿的终身交给晚辈。”
“你要我把堇儿嫁给你?不行,我不答应。”易容生直觉地反对。
“前辈。”
“堇儿年纪还小,我还想多留她两年,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这么早就嫁人。”他辛苦养大的孩子,就凭两三句话就给了别人,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滕伊瑀没想到他会这么难缠,若不是怕失礼,他会干脆带着堇儿私奔。
“前辈,我与堇儿两情相悦,还望您成全。”滕伊瑀极力地和颜悦色,反正无论如何他都要定了堇儿,谁也不能阻止。
易容生悻悻地一哼:“要是我不愿成全呢?堇儿虽然是我的徒弟,可是也像我们的女儿,她的终身大事除非我们夫妻同意,不然她是不会答应嫁给你的,这点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
“那么前辈的意思是拒绝了?”看来这位前辈是跟他卯上了。
易容生虽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可是个性却是直来直往,毫无城府,也不懂迂回渐进。
“我听小柱子说了一些有关你的事,试问哪个当父母的会把女儿托付给像你这样的男人?要是将来你又故态复萌,在外头捻花惹草,到时候堇儿怎么办?我可舍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
“前辈,过去真的是我不对,不过我可以跟您保证,要是将来我辜负了茧儿,晚辈就任您处置,要杀要剐都随便您。”
“哼,你再说什么也没用,小子,从现在开始你最好离堇儿远一点,等她伤一好我们就带她回去,你不要再来纠缠不清。”越想越不对,这小子有那么多女人,要是让堇儿嫁给他不就等于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吗?他死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滕伊瑀光火了,“虽然前辈是堇儿的师父,对她又有养育教导之恩,可是也不能太自私,不论前辈答不答应,堇儿我是要定了。”
“你这小子好狂妄的口气,堇儿要是知道你对我出言不逊,她会看清你的真面目,乖乖地跟我们回山上去。”易容生的肝火也蹿升上来了。
“不会!她爱我,所以她不可能跟你们回去。”他就不信自己在堇儿心中一点分量也没有。
易容生听了脸红脖子粗,“你这小子脸皮真厚,居然还大言不惭,我和她师娘就像是她亲生的爹娘,只要我们开口说一声,她绝对会跟我们回去,你才跟她认识多久,就想和我们夫妻比?你还差得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