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活在九年前的美梦中。那只是你少女情怀不成熟的情感表现而已。一个十 二岁的小孩子了解什么是爱?别再自欺欺人了。”他锁紧浓眉吁了口气,“你再也找不 到心目中的冉大哥,该清醒了,好好的去谈一场大人式的恋情吧,你从前童话般的爱情 憧憬该结束了。”
“如果我坚持沉迷呢?”
“你在执著些什么?你内心憧憬的对象已经不在了。”他深邃的眼眸直探进她内心 深处。
在他这样的眼神探索下,任何人都会不自觉的低下头逃避,可路羽然却无畏的迎向 他,那感觉像是在对他宣示什么一样。
他明白在一场感情中投在真心却得不到回报的痛苦,因此他不愿意她也陷入同样的 悲剧。
感情的伤痛可以叫人对一切都绝望,对什么都心灰意冷。那样的心伤,他一个大男 人尚且要花数年的时间去抚平,他不相信路羽然能够有多强的心志去面对。
而且这只是一场小女孩对爱情的憧憬,他相信在他伤人的话语下,她终究会打退堂 鼓。
可是她那认真而执著的眼神……为什么让他的心像是不听使唤似的有了一种莫名的 期待和情怀?
“你就在我面前,要我怎么说服自己憧憬已不在?情感对我来说是再真实不过的事 情,我没有办法对自己撒谎,睁眼说瞎话。”也许她眼前的冉熠不再是她从前熟悉的冉 熠,可她仍忠于她最初的爱恋,不会异动。“你可以变,变得不再是我所熟悉的冉熠, 可是,你没有资格要我放弃当初的美梦。”九年了!憧憬等待九年的爱恋,她要怎么放 弃?
“你一真是个聪明的女孩,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傻。”他刻意冷冷的说,但冷凝许久 的心,在路羽然的真情告白下似乎有那么一些苏醒。
可是……爱情所要付出的代价好高!
“喜欢一个人是我的事情,你不必为我担心那么多。”她不要别人的同情!抬起含 著雾气的瞳眸,她悲戚的扬著笑,“当个爱情的傻瓜在你这种精明人眼中也许蠢得可怜 ,可是你知道吗?傻瓜也有傻瓜的幸福,只可惜……你这种冷静聪明的人,这辈子没办 法领会得到吧。”隔著烛光看楚伦,路羽然发觉他距她好遥远,远到恍若遥不可及。
幽幽的叹了口气,她站起离席。
憧憬也许永远都只会是个憧憬,她有这样的觉悟。
楚伦目送著她离去的纤细背影,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在她那样看似纤弱的身子 里,究竟蕴蓄了多少对爱情的能量?她怎能守著一场几乎不可能发生的爱情那么久?
九年那么长的时间里,足够她去谈好几场美丽而绚烂的浪漫爱情,凭她的条件,他 知道她身边绝对不乏追求者,可为什么她宁可舍弃谈一场轻松浪漫的爱情,而中心于心 中的最初?
十二岁的小女孩对于一个大自己十岁的大男孩最初的爱恋,对她而言竟然那么重要 吗?他迷惑了,而且除了迷惑之外,他也感觉到自己冰封的心正一点一滴的融解。
对于路羽然炽烈的感情,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她那全心全意的爱著一个人的模样令 他想到从前的自己,那样的感情傻子他也当过一回,不是吗?当了那样的傻子的结果就 是让他花数年的时间去疗伤,从此以后怕了爱情,不再相信它的存在。
而今,他遇到一个和自己当年一样的傻瓜,这是上天给他再重新相信真爱存在的机 会吗?
爱情是可怕的,可是从爱情中尝到的甜美却也是诱人的。他是否该再一次相信爱情 ,为自己和对方再赌一次呢?
☆ ☆ ☆华丽的大都会夜色,原来也可以那么寂寞的。
拉紧了风衣,缩著身子,路羽然独自一人走在飘著雪花的街头。方才和楚伦在餐厅 里一番不悦的谈话内容令她心里不好受,此刻的她只想好好的沉淀一下思绪,找回平静 的心情。
她一向给人敢爱敢恨的坚强形象,可那并不代表她不会受伤、不怕痛,方才楚的话 其实伤透了她,只是她硬是压抑住欲决堤的泪水罢了。
花了九年的时间,盼了九年的恋情,她真的只是等到一场空吗?在楚伦身上,她真 找不到一丝一毫冉熠的影子吗?
不!楚伦就是冉熠,在很多地方他是没变的,只是外在环境逼得他不得不以另一种 方式活下来。他也许变得冷血、变得花心、变得跟冉熠完全不一样,可是,她相信只要 她有耐心,仍是可以盼得他恢复原来的样子。
他的改变是环境的错,是造化弄人,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么忍心责怪他?可是他 的话……也许是太在乎他了,他的任何一个眼神或话语都令她几乎承受不了。
路羽然低著头前进,内心起伏不己。忽地,有部车接近她,以十分缓慢的速度跟在 她身旁,车中人降下车窗,“上车吧。”
不必回头,路羽然也知道对方是谁,她仍为他方才的话生气,因此任性的不理会他 。
“你不是一向很怕冷?现在正下著雪呢。”
“雪再冷也没有你的话冷。”她十分在意。“再说,‘傻瓜’一向命贱,小小的一 场雪冻不死我的。”
“你在为我方才的话生气?那我向你道歉。”
“不必了,是我自作多情。”她仍队高唇,十分不高兴。“我说过,喜欢一个人是 我自己的事,既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你替我担心。”
“你如果偷偷暗恋一个人,对方不知道你的心情,这便是你一个人的事,可是你既 然已经向我告白了,你以为这还是你的事吗?若真想让它成为自己的事,你就该独自承 受,不要让我知道。”
“你在怪我为你带来麻烦?”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楚伦时,她的情绪老是容易激 动,事情老往坏处想。
她停下脚步瞪著他。“若真的如此,你可以不必管我。”
她一停下来,车子也跟著停了下来。
“你想太多了。”楚伦回得淡然,他抬起头看她。“外头真的很冷,上车吧。”他 才按下车窗都感觉到寒意,走在外头,那种寒冷会更刺骨。
路羽然看了他一眼,“在你眼中,我找不到我要的温暖,你的关心充其量不过是对 我的同情而已。”
“如果只是同情,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他把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提升了。多 少女人曾试图借由闹些别扭试探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结果只是令他顺水推舟的结束彼 此的关系而已。“我一向不是个会同情女人的男人。”
“那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代表著有某种意义喽?”她冷笑的说,无法令自己对他的 话有所期待。
“我来回应九年前你对我说过的话。”
“九年前?”路羽然有些不明白。
“你忘了吗?”她或许忘了,而他却奇迹似的记得。也许是对于当时年仅十二的小 女孩会说出那样超龄的话感到讶异,也可能是因为她认真的语气令他感动,总之,他一 直没有忘记她当年对他说过的话。
“九年前的圣诞夜,也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你曾说过要我等你长大,允许你 以女人的身份喜欢我。”
“你……记得?”路羽然忘了前一刻因为生气而倔强的心情,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 议和惊喜。
“我一直记得。”他的嘴角扬起笑意。“此刻我正式答应你当时的要求,如果你对 我仍保有当初的心情的话,我会真心领受你所付出的一切。”
“你……”讶异于他所说的话,路羽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中渐渐凝聚一层透明 的雾气。她心中不断的重复问自己,他说的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见她没有回应,他有些不自在,语气僵硬的说:“我方才在餐厅里说了一些不得体 的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甚至怀疑我此番话的诚心。”
“你的话……是真心的吗?”她等的时间太长、太久了。这段痴心漫长的等待使得 她对这突来的喜悦怀疑起来,害怕是好梦一场。
如果真的是好梦一场,她希望老天永远别让她知道这是一场梦,永远别醒来。
“再真心不过了。”他平时老嘲弄人的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挚的神情。在 面对她的真心时,他愿意拿出相同的心对待。
未来的路还长,他也不知道再度拿出真情相待的结果会如何,可是,因为对方是路 羽然,所以他愿意冒险。
在与她重遇后,他以为自己待她不同于一般女子,只是单纯的因为她曾是他疼爱过 的小妹妹,渐渐的他才明白,他是以这种解释当幌子的想漠视他对她真实的心情。
她已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老爱当电灯泡又早熟的小妹妹,诚如她九年前承诺他的, 她已经长成一个他可以用看女人的眼光看她的成熟女子。大概他早就敏锐的感觉到自己 内心深处对路羽然的特殊情愫,可是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因此才一直逃避著不愿 面对自己真实的心情。
现在是他诚实面对自己的时候了。他承认,打从再次重逢后,他一直以男人看女人的眼光看她,他喜欢她。因为有著这样的心情却又逃避著,因此当她对他告白时,他会有排拒的情绪,也在情理之内。
“你的真心禁得起试炼吗?”路羽然冰冷的双手攀在车窗上,俏皮的笑容仿佛能化霜融雪一般。
楚伦的大手覆在她的手上,含著笑意道:“那得靠你验收了。”
今年美国的冬天,好像也没有想象中冷……
第七章
原来下雪和暴风雪是不一样的。
躺在床上看著外头的风雪,路羽然心中有种不安的感受。外头风可真大!雪花都顺 著风斜成一个角度吹打到窗子上,让紧闭的窗子频频作响。
原来没有台风的美国东部,也有一些天然灾害是像刮台风一样,只是改成另一个形式——飘雪。
都已经快十二点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仍睡不著。外头的风雪是因素之一,多喝了杯咖啡导致精神有些亢奋是最主要的原因。
“不知道他睡了没?”她喃喃自语的说。
路羽然将脸埋在棉被里,不由得又想起回房间时,两人在她门前的热吻……她轻轻的抚著柔嫩的唇瓣,一股柔情蜜意涌上心房。
正当思绪沉浸于浓情蜜意中,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羽然,睡了吗?”楚伦富磁性的声音在夜里更显得低沉悦耳。
“还没。”她下床去开门。“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时间还早。”他一向习惯了两点才就寝。“今晚风雪很大,这房间的隔音差了一些,你要不要到其他客房去睡?”虽然只是窗子晃动的声音,可那对一些较神经质的人而言已经够受罪的了。
“不用了,还好。”
“那早点睡吧。”楚伦把话说完打算转身离开。
路羽然突地拉住他的袖子。伸出手的动作仿佛是无意识的,直到她的手触及他的袖子,他回过身时她才愣住,许久说不出话来。
“呃……我……”
“怎么了?”
“窗子晃动的声音令我有些不安,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你陪陪我,直到……直到我睡著你再离开?”这算不算是一种邀请?路羽然为自己的大胆而红了脸。
迟疑了一下,楚伦还是走进她的房间,“我是男人哦,也许等一下会做出什么不绅士的事。”
“面对一个花花公子,我该有所觉悟,不是吗?”她半开玩笑的说,可她的心却因为所谈的内容有些暧昧而加速跳动。
“你的诚实对我的人格还真是一种伤害。”他苦笑著说,为她掀开被子,“进去吧,外头好冷。”
路羽然爬上床,“你也快上来。”捕捉到他嘲弄的挑眉动作,她有些羞赧的红了脸,“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在外头一定也会冷。”
楚伦也上床和她共盖一条被子。“早些睡吧,明天还有一整天烦人的工作行程。”
他轻轻的拍了拍她水嫩的脸,顺手拿了本放在床头的马克吐温的作品翻著。
“明天工作结束后,我们就准备要起程回国了吧?”路羽然突然问。
“嗯,怎么样?”楚伦的心思仍在书本上。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寂寞呢。在美国,你好像全部都是我的,回国之后……这种感觉会降低很多吧?”楚伦失笑道:“你想得太多了。”他的手抚上她秀丽的长发。
抚著抚著,他发觉路羽然伸出手拉住他的大掌,将他抚弄她秀发的手往下拉,直到她胸前诱人的软丘上。
“你……”他十分讶异于她的大胆。
她拉著他的手微微颤抖著,漂亮的瞳眸没有勇气对上他的。这些细微的动作在在显示出她的紧张。
“从前你在圣诞节前总会问我要什么礼物,今年,我希望得到不同的圣诞礼物。”
她鼓起极大的勇气才把话说出口。
“你要什么?”
“如果要你把自己当成圣诞礼物送给我,会不会太强人所难?”路羽然的眼睛终于对上他的,“我今年的圣诞礼物是……你。”这是她的请求,既然觉得是对的事情,她没有道理退缩,于是她的眼神再也不逃避。
她需要他的回应,也想知道他的想法。
她不知道这样的请求对他而言是不是困扰,可她还是说出自己的期待。深爱著一个人,想与之身心交合并没有什么不对。
久久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以为自己遭拒绝了,她低垂下眼脸,“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轻浮?”她的确不能期待他的感觉和自己一样。
“你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很讶异。”
“真正的爱恋该是要灵欲一致的,你以为呢?”从他深邃的眼眸中,路羽然无法探 知他心里所想。“我的请求如果令你困扰,那你就当我方才没说过那样的话。”
“灵欲一致该有深厚的感情为基础。”
他的话是在质疑她这十数年来的真心吗?她知道他在说什么,故意反问道:“你怀疑自己没有那样深厚的情感回应我?”她看著他,眼中有著她所惯有的任性和倔强的神情。“若真的如比,你真的没有资格抱我。”楚伦又怎么会不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他半 侧著身子,以俯姿看著她因生气而高噘的唇,“你意气用事了。”他倾下身在她唇上一吻,匆匆的、轻轻的,仿佛羽毛般掠过。“我的小女孩除了‘变坏’了之外,心智上仍没有成长。”
“你胡说,我已经是大人了。”在楚伦面前,路羽然最怕被看小了。十岁的年龄差距令她有种莫名的不安,那不安并非来自于楚伦,而是来自于自己。她担心他拒绝她的 原因是因为她比他小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