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兔惊愕地看着他,心中又喜又疑,"你知道?"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回道:"当然,因为我就是欢喜郎。"
她惊异地凝视他,他也紧紧盯着她,表情很是正经。
宝兔叹了口气,又开始挣扎起来,"我还是自己去找好了。"
"怎幺?妳不信我?"这丫头没有他想象中那幺笨嘛!他连忙抱紧她,一本正经地强调,"我解释给妳听,莫向东西南,意指北,而我这里是定北侯府;至于冠盖满京华,难道我的权势、官职、背景还配不上这几个字吗?"
"可是你没有碧珑,"她也不算太笨,一语中的,"你家有碧珑吗?"
子丹漂亮的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地说:"实不相瞒,我们凤家的确有﹂块传家之宝,不过它的全名是。"凤天碧珑",乃是高祖所传下来的宝玉。"
他的表情很慎重,一点儿都不像在同她打趣、说笑话,莫非……是真的?
宝兔讶异极了,高兴极了,忍不住欢呼一声,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了,我可以回去了,可以交差了,哇哈哈!"
看她这幺高兴要回去的样子,他心里不是滋味了起来,冷冷地提醒她,"碧珑虽在我手中,可是我不交给妳,妳依旧哪儿都别想去。"
宝兔欢呼的嘴形僵住,"你!你……你怎幺可以这样?"
坏蛋、笨蛋、臭鸡蛋!他果然就是银兔说的那种很坏、很坏的凡人!
就在她气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子丹慢条斯理地开口,"不过……"
"不过什幺?"她屏息。
"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放开了她,故作闲适地踱出了房门。
宝兔本能地追了出去,虽然大太阳一下子晒得她眼花,她依然努力克服热浪,急急跟在他身后。
第五章
清秀小楼外的景致极美,虽然是侯爷府的一角,还是养植着一潭清荷,时值盛夏,满池子的粉红色、娇红色荷花绽放清姿,透过清风的吹送,四处飘散着淡淡清雅的幽香。
本无尘土气,自在水云乡,楚楚净如拭,亭亭生妙香……
宝兔才一追出去,随即被这片美丽仲夏景致给吸引住了。
"好美!"她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痴痴地望向那片曼妙亭立、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子丹轻轻地出声,"喜欢吗?"
她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脸上神情好似大受感动,"我从来……没有儿过这幺好看、这幺诗意的花姿办影。"
朵朵挺立荷花如幻似梦,犹如清丽动人又有傲骨的佳人,迎着夏阳绽放出一身绝色丰采。
好美……
广寒宫虽然晶盈剔透、清凉沁寒,却总少了点什幺……
"妳那"广寒宫"有这幺缤纷热闹吗?"子丹低吟而起,"红花灿烂,绿叶盎然,夏日赏荷,秋日尝菱,冬日烤栗,春日踏青……在我定北侯府里,一年四季都是热闹缤纷、五颜六色、多彩多姿……难道妳不心动?妳还要回去来时地?"
宝兔怔怔地望着他,她不是很明白他话里的深意,但是她知道自己心动了,可怕的心动了……
她竟然认真思考起留下来的可能性……不不不,这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凡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别一不小心就昏了头。
她摇头,试图拿出坚决的意志力。"不,我不能,我得回去。"
"那幺我是不会给妳碧珑的。"他说得斩钉截铁,比她更加果断。
实兔气怔了,也有一丝难过和迷惑,"为什幺呢?为什幺你不让我完成任务?你知道嫦娥仙子多渴望拿回当年她和后羿大王的定情物?"
这不仅仅是一项实物,更是他们夫妻千年来深情相许的证据……
她现在突然能够了解一丝丝仙子的心情了。
嫦娥应悔偷灵药,应悔呵……
宝兔仰望他英俊不羁、坚毅不拔的脸庞,心窝儿陡然揪扯了一下。
"给我,求求你把它还给我。"她真挚地祈求。
子丹深深凝视她的眸光,心下滋味复杂万千,怎能给?别说他手头上没有什幺碧珑,就算有也不可能交给她。
一给她,她立刻就要走……他不可能让这情况发生的。
"我说过了,我可以把碧珑交给妳,但妳得答应我一件事。"他没有发觉到自己的眸光散发出某种特别的情愫。
她这才想起,"究竟是什幺条件?"
他声音低沉了下来,"留下来,除非我愿意,否则妳不能离开这里。"
宝兔震住了,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凤……凤……凤公子,你在开什幺玩笑?"
他这话是什幺意思?
子丹固执地说道:"我拿碧珑换妳,仅有这个方法妳才能得到它,否则免谈。"
她又羞窘又气恼地跺脚,"为什幺?你为什幺要这幺做?留下我对你有什幺好处?
你自己也说了嘛,我食量大又贪睡,很容易就把人吃垮了,那你为什幺还非要我留下来不可?"
"我……自有我的道理。"他眸光瞥向一池荷花,心情微微慌乱,嘴皮子依旧硬得很。
事实上,他也不明白为何希望她留下来的意念会这般强烈?
"如果说……如果我答应了你的条件留下来,那幺你会给我碧珑了?"宝兔咬着唇,迟迟疑疑地问。
子丹黑眸深邃幽然,突然闪现一抹火光,"这幺说妳是答应了?"
"我说如果。"
他点点头,一脸豪迈,"那当然。"
"可你要我留下来到几时?"她小脸仰视。
他心一动,视线又调开来,轻咳了一声,"不会太久,等日子不那幺闷了,我自然会放妳走。"
"那是多久?"
他被问得老羞成怒,"我怎幺会知道?"
宝兔眼儿眨呀眨的,眼泪突然滚了下来,扁着小嘴委屈至极,"我又没惹你,你为什幺要生这幺大的气?"
他气息一窒,连忙赔罪哄慰起她来,"我不是……存心的,别哭……天哪!妳怎幺这幺容易就掉眼泪了?"
她还是想哭,眼圈儿红了,泪珠儿也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下子就弄湿了小脸蛋。
子丹深呼吸,胸口奇异地闷痛翻搅着,急急撩起袖子笨拙地擦掉她的泪水,绝望地低吼:"别哭了……妳……妳再哭……我就……就……"
她哭得更大声了,"事到如今你还要吼我?!"
"我没有吼妳……"他真的手足无措了,一个大男人,堂堂征北将军、定北侯爷被一个小女子的眼泪搅得束手无策。
宝兔一点都不得意,她真的觉得自己好笨、好可怜、好委屈,"我又不是不答应你,鸣……人家只是不知道要留在这里多久……人家只是多问了几句,你就对我这幺凶……"
他心疼地拥她人民,口齿不清地自责,"我才是笨蛋……是坏人,好不好?我答应妳,不凶妳,以后绝不莫名其妙就凶妳了,好不好?"
她抽抽噎噎,泪水这才勉强止住,红着鼻头和眼睛,泪汪汪地问:"真的吗?那你几时要放我走?"
子丹凝视着她,猛一咬牙,"三涸月!三个月之后我必定遵守诺言让妳离开!"
她的心没来由地一揪,小睑苍白,小心翼翼地露出了一个勉强称作是笑容的笑容,"真的?"
他点头,闭了闭眼睛。
"好。"她习惯性地把满脸涕泪又擦在他胸前的布料上,这才笑得自然些了,"那你几时可以给我看碧珑?"
子丹睁开眼,定定地瞅着宝免,目不转睛,"三个月,三个月后,我让妳把碧珑……和妳自己一起带走。"
三个月后,他会给她一块精雕而成的美玉,也给自己三个月的时间戒掉"她",这个一不注意就上了瘾的可怕习惯。
三个月后,侨归侨、路归路,他凤子丹依旧谈笑风生、洒脱如昔,这个突然出现的丫头绝对不可能对他造成什幺影响。
三个月……
宝兔蜷缩在他胸前双臂里,彷佛一切再自然不过,彷佛他就是她的主人……
三个月,三个月后她就可以顺利拿到碧珑完成任务了,虽然拖了一些时日,但是嫦娥仙子应当会见谅的吧?
金兔、银兔呢?她们届时已经成功完成任务了吗?
本能地依恋在他怀里,宝兔不愿意去倾听心底深处那个小小的声音--
三个月后,妳真能离开他吗?
实兔抱着一坛子各式细致宫点,吃得好不开心。
留在这定北侯府里也没什幺不好的,至少点心可以放胆大吃,而且样样都美味得紧呢!
她翻出了一个仿牡丹花样的杏子酥,张大小嘴,轻轻地放了进去……嗯,入口即化,香香甜甜的杏子馅儿随着外层的酥皮层层融化,好吃极了。
有得吃、有得睡……她实在是太幸福了!
说不定她在当兔子前是只小猪投生的,所以当了兔子仙以后还是难改猪性吧?
宝兔吃着吃着,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凤公子就是留她下来消耗掉他们家粮食的吗?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他每次都是来看看她,和她斗斗嘴,再不就是把她抱在腿上玩偷尝她嘴唇儿的游戏。
她实在愈来愈迷糊了。
不过不知道金兔、银兔她们找到了其它两块定情物了没?
一想到这个,实兔急急忙忙丢下瓷坛子,盘腿而坐,手拈莲花指,闭目行起法术来。
"咕噜、咕噜、萝卜、萝卜……"她努力搜寻着其它两只兔子的消息。
可脑袋空空,眼前茫茫……她什幺都弄不清楚,法力又严重失灵了。
实兔颓然地放下手来,有点疲惫,"都怪我,平时不多练练法术,现在可好了吧?"
她苦恼地支着下巴,这下子也没心思吃东西了。
她好想念金兔、银免和仙子啊!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青丝绾成高髻,别上朵朵红宝石、祖母绿镶成的花儿,身穿嫣红色宫装的燕奴轻轻巧巧、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
没有带任何随行婢女,燕奴依旧贵气袭人,一身盛艳。
实兔正发呆,浑然未觉她的来到。
"妳是谁?"燕奴好不容易摆脱了厅里众人,单独来到清秀小楼,当下不啰唆地兴师问罪。
宝兔傻呼呼地看着她,"妳又是谁?"
"妳没有资格问我。"燕奴精心描绘的黛眉一撩,冷冷地斥道:"我要妳立刻离开凤府,滚得愈远愈好。"
这句话可真是说进了她的心坎里,她也很想走哇,可那个恶霸就是不肯让她走。
宝兔叹了口气,真挚地开口,"这位姊姊,不如妳好心些,帮我求求凤公子让我离开好不好?"
她是说得很真心,可听进燕奴耳里却分外不是滋味,还以为她蓄意挑衅,不禁气得火冒三丈。
"我从未见过像妳这幺不知羞耻的女人,妳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燕奴恨恨地说,"妳是不是笃定以后一定可以成为定北侯夫人?让我告诉妳,妳死心吧,就算他娶了妳,他心里爱的人永远是我!"
虽然她罗敷有夫,子丹也还在生她的气,可是她有把握,只要解决了种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子丹一定会再回到她身边的。
到时候虽然她从安乐王妃降一级,成为侯爷夫人,但是宁可在有钱有权又英俊无匹的子丹身畔,也好过那个无权无势、只守着一份祖宗封邑吃穿用度的龙乐安!
眼前她最最危急的敌人就是这个小女孩。
燕奴紧紧盯着她像这种说胸没胸、说臀没臀的小女孩,子丹怎幺会喜欢呢?不不不,子丹一定是故意要激起她的嫉妒,才会把这个女孩儿带回定北侯府的。
人人都知道他威名远播,有多少美貌仕女主动投怀送抱,他都看不上眼了,又怎幺会看上这个绿豆似的人儿?
宝兔纳闷地瞧着她,不明白她美丽的容颜因何扭曲变形?还有,她怎幺有些面熟呢?
她抓了抓头,突然想起来了,失声叫道:"我知道妳是谁了!妳就是凤公子的表嫂,那个拋弃他嫁给他表兄的姑娘!"
燕奴脸色一变,"谁告诉妳的?"
"凤公子告诉我的,妳忘了吗?那一天我们也见过的,"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我不是存心要偷听你们谈话的,对不起喔!"
她就是凤公子的心上人……
宝兔突然意识到这个事实,心头没来由地起了一阵怪异的闷躁感。
凤公子该不会就是因为心爱女子变成别人的妻子,一时心性大变,所以才会想要随便抓一个替死鬼来出出气吧?
那她不是很随便吗?
燕奴瞪着她,尖声叫道:"妳还偷听到了什幺?"
宝兔凝视她,蓦然觉得她也很可怜。"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你们好可怜哪!"
燕奴受不了她故作同情的眸光,偏激地想着--这丫头莫不是故意讽刺她的吧?她以为现在胜券在握,就可以用一副胜利者同情失败者的嘴脸对待她了吗?
门儿都没有!
愤怒、惊疑交错,燕奴想也不想举起手来狠狠甩了宝免一巴掌。
"我不需要妳来可怜我!"她尖锐地叫道。
好痛!
实兔生平第一次被掴,她捂住火辣辣的脸庞,傻眼了。
燕奴面目狰狞如罗剎,"我和子丹的事,妳怎幺会明白?别一副假惺惺的样子了,我知道妳根本就是想要抢子丹,对不对?"
"妳误会了。"宝兔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震惊和难过,怎幺会有这幺大的误会呢?
"误会?"燕奴冷笑,"不管是不是误会,我警告妳,识相的话快点走,要不然我会让妳吃不完兜着走。"
"姑娘,妳真的误会了,凤公子亲口对我说过,他心底只有妳一个人,而且他很痛苦,假意对妳冷淡都是因为妳已经嫁给他表兄的缘故。"实兔拚命解释。
可是她愈解释心愈发酸,真不知是为了什幺……那胸口真痛呵!
燕奴嘴唇白了白,脸颊立刻红了起来,"妳骗我。"
她再叹了口气,难过地说:"我骗妳有什幺好处呢?"
她说的是实话呀!
燕奴的心翩翩飞舞了起来,整个人像是醉倒在春风里一般。
"他果然是喜欢我的,果然没有忘了我。"燕奴娇呼欢然地捧住了心口,不可思议地甜蜜了起来。
嘴硬的他在她面前看似狠心,其实他心底还是没法子忘掉她的。
她就知道!
就在燕奴沾沾自喜的时候,宝兔心头却有说不出的闷塞酸涩感,她苍白着睑,手心轻轻地摩挲着红肿滚烫的脸颊。
白挨了一掌,她也真够倒霉的了。
不过能成全两个有情人彼此的一片痴心,她挨这一掌应该也是有价值的吧?只是为什幺她此刻胸口好疼呢?
"我警告妳,"燕奴欢喜过后,不忘痛踩她几脚。"如此一来,妳该当知道我在子丹心目中有多重要了吧?妳千万别妄想取而代之,只要是我燕奴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都会拿回来!"
"凤公子不是柬西。"她听来好刺耳,忍不住抗议,"他是个人,一个喜欢妳的男人,妳怎幺可以把他形容得像个……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