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还没嫁就先想到以后被拋弃的事,贝贝真为小姐的怪异思想觉得好笑,不过她还是不敢答应帮忙。
“小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小姐教过贝贝读书,书上也有写‘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表示女子一定要嫁人的。小姐,你就听谷主的话和冯公子成亲,谷主真是为了小姐好的。”贝贝试图劝她家小姐打消心中的计划。
敖儿儿不悦的瞪了她一眼,“教你读书是为了让你多识字懂道理的,怎么倒让你拿来反驳我了。我不管,一句话,你帮是不帮?你若不帮忙我就找别人帮,总会有人同情我的遭遇肯帮助我的。”
“小姐,我……”贝贝真是为难极了,小姐一向对她很好,两人间可说是没有什么主仆之分,照理说她不该违抗小姐的命令,可是此事关系重大,还牵涉到小姐的幸福,她怎敢随便答应。
敖儿儿见她犹豫不决的模样,吸吸鼻子佯装哽咽的说:“贝贝,你真的不肯帮我吗?枉费我对你那么好,你却这么狠心要推我下火坑,你……呜……你太伤我的心了,呜……”她说着便低头呜咽的哭了起来。
贝贝一看到小姐哭就心慌了,连忙安慰道:“小姐,你别哭,不要哭嘛!我不是故意不听话的,你不要伤心了,我……好吧,贝贝答应你,贝贝答应就是了!”万般无奈之下,她也只有点头同意了。
敖儿儿一听她答应了,连忙抬起头,盈盈笑脸上哪有泪痕,她开心的欢呼道:“太好了,我就知道贝贝明理,一定会帮忙的!”
贝贝听了只能苦笑,小姐一向古灵精怪,脑袋里一堆鬼主意,谁也摸不清她的想法,只要小姐想做的事,鲜少能有不如她愿的时候。不过照小姐的主意玩下去,结果真令她担心,谁敢娶这样的女子当妻子呢?不知冯公子又会是何种反应?想到这里,贝贝就良心不安,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而敖儿儿却是一点也不挂心,冯云亲不敢娶她就是她最终的目标,这正合了她的心意。
今晚,她会让冯云亲大吃一惊的。
第三章
二更时分,一道修长人影离开了悦蝶轩,他行动迅速无声的来到蝶园的凉亭里,等着和他约定的女子出现。和那女子说了那么多话,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等她来时,他要先问明白她的名字。
冯云亲甫到凉亭不久,便见到一个女子身影往他这方向走来,看她行色匆忙、躲躲藏藏,好似怕人给发现般。
贝贝小心注意四周,确定自己的行迹没被人发现,她走到凉亭边,看到已有个男子在亭子里,听小姐说这做仆人打扮的男人其实就是冯公子本人,她不明白冯公子为何要隐瞒身分改装?冯公子乔装成仆人,小姐也乔装成婢女,她着实弄不懂这对男女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你……你是不是和人约好要去探望干姊姊?”贝贝不知该如何称呼冯云亲,只好以一个“你”字代替。
“对,请问姑娘是谁?原本和我约好的那位姑娘呢?”冯云亲看着贝贝不解的问。
贝贝立刻照小姐交代的话回答,“噢,她有事不能来了,所以叫我来带你出谷去看干姊姊。你随我来。”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那位姑娘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来?她是不是出事了?”冯云亲关心的急问,他不希望那女子有任何意外。
贝贝回头看着冯云亲,想不到他竟会关心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她心中对冯云亲不禁起了好感,可是她不能告诉他实话,只好随意编个理由。“没有,她没出什么事,只不过还有工作没做完,无法分身前来就是了。”
冯云亲听了这才放心,对贝贝点点头,“那好,就请姑娘带路吧。”
贝贝带着冯云亲从小路离开蝴蝶谷,约莫走了两刻钟后,来到一间破旧的茅屋前。
“干姊姊就住在这里,但不知道她肯不肯见外人,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问问看。”贝贝说完随即在木门上敲了敲后打开走人。
冯云亲打量这破旧的茅屋,一个弱质女子单独住在这样的地方,真让人感到心酸,还未见到面,他就对屋里的女子起了同情心。不久,他听到屋内传出女子凄厉的叫喊声。
“不,不要,不要!我不要见人,叫他走,你快叫那人走开,我什么人也不要见,走——”接着是一串呜咽哭声,听了让人鼻酸。
过了一会儿,木门打开,贝贝走了出来,她面有难色的朝冯云亲摇摇头,“对不起,干姊姊不想见任何人,你白跑一趟了。”
“你干姊姊叫什么名字?”冯云亲问道。
“阿奴,这是小姐取的名字。”贝贝照着小姐的吩咐回答。
阿奴?竟为人取如此低贱的名字,敖儿儿可真是将人侮辱得很彻底。冯云亲皱着眉头,突然朝着屋里大声说:“阿奴姑娘,在下很为姑娘的遭遇抱不平,所以前来看望姑娘,希望能为姑娘做点事,姑娘可否开门见见在下呢?”
冯云亲话一说完,屋里的哭声便停了下来,接着响起凄楚的女子声调,“你帮不了我的忙,你不过只是个仆人又能帮我什么呢?你走吧,别来烦我,快走!”
“阿奴姑娘,虽然我地位不高,但我是诚心想帮忙,至少我可以帮姑娘离开这块伤心地,到外面重新过生活。姑娘可以觅得好郎君,建立辛福的家庭,有属于自己的快乐人生。请姑娘好好考虑我的话,别再伤心难过了。”冯云亲语气诚恳的说,他是真心想帮忙。
过了片刻,半掩的木门霍地被打开,一个头上绑着布巾的灰衣女子站在门里。由于她背着光无法很清楚的看到她的长相,但屋外蒙陇的月光让冯云亲隐约可以见到她脸上纵横交错的血痕,加上将她整个头都紧密包住的黑色布巾,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可怖,任谁见了都会吓一大跳。
没待冯云亲看得更清楚,那叫阿奴的女子马上退回屋内关上门,哀痛的嗓音再次传出,“你看清楚了没?我这种模样怎么去见人,还说要嫁人,谁敢娶我呢?我不要再听到这样的风凉话,我这一生已经是毁了,不可能还有别的选择,你若真想帮我,就快点离开这里。小姐就快成为你的女主人了,你还是去巴结她比较有利,别来烦我了,走,走,快走啊!”说到后来已变成一串凄厉的叫声。
贝贝急忙说道:“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别再惹干姊姊伤心了,快走吧。”说完,她将冯云亲半拉半拖的拉走。
冯云亲虽然想留下帮助那个可怜的阿奴,但他也不知该从何帮起,只有颓然的随着贝贝离开。他心情沉重,在回谷的路上都不发一语。
“前面就是悦蝶轩了,你自己回去吧,我也要回房了。”
冯云亲点点头,道了声谢就举步回房。
贝贝看冯云亲的脸色很难看,好象是在生气愤怒着,又带着吓人的冷漠,看得她不觉有些畏惧。小姐这个游戏似是玩过火了,冯公子的神色很不对。她看着冯云亲的背影,忍不住用话想点醒他。
“冯公子,事情都有两面的,公子今晚所看到的不一定全是真实的事,事情也许会另有真相。”
不过冯云亲太专注于自己的思绪,脚步不停的走回悦蝶轩,完全没有听进贝贝的话,更没注意到贝贝对他的称呼,错失了发现真相的好机会。
贝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她的话,但她又不能说得太明白。她轻叹口气快步往敖儿儿的房间走去,小姐也该回房了。
冯云亲被贝贝带走的同时,敖儿儿也跟在后面回谷。她是一路笑着回房,计策完全成功,还能说是天衣无缝,简直是太完美了!
那个扮演阿奴的人是谁呢?当然就是打死都不愿嫁人的敖儿儿了。她利用昏暗不明的夜色,在脸上用胭脂画上多道痕迹当血痕,再用黑布里住头,乍看之下真的骇人极了,不由得冯云亲不相信。
现在只要静心等候冯云亲提出退婚就行了,敖儿儿笑得得意又开心,成功!
※ ※ ※
“退婚?!”
在冯府的大厅上,冯政山和妻子同声惊叫,讶异地看着站在他们面前脸色沉重的儿子。
“阿亲,你怎么突然会提出退婚呢?我们连聘礼都下了,怎么退婚?”冯政山满心疑惑的问着。
“敖儿儿不适合孩儿,所以孩儿决定要退婚,这门亲事作罢。”冯云亲不提他所见所听闻的事,只是简单扼要地告诉父母他的决定。
“阿亲,你想得太简单了,这门亲事已成定局不可能取消了。”冯夫人一脸为难的说。
“为什么?若是因为聘礼问题,我们冯家可以不收回,就当是我们退婚的赔礼。这亲事目前也只有我们和蝴蝶谷知情,大家都不说出去,蝴蝶谷也不会因此而没有面子。救命之恩有许多方法可以偿还,不一定非得要两家联姻,为何不能退婚呢?”冯云亲板着脸反驳母亲的话。
冯政山见儿子一脸坚持,只好叹气道:“现在不只是冯家和蝴蝶谷知情,所有武林人士都应该知道这件事了,因为爹已将婚帖都送出去了。”冯家要办喜事的消息大概已经传遍天下人的耳朵里了。
“什么?!爹、娘,这事孩儿怎么不知情?离婚期不是还有三个月,婚帖为何要这么早发呢?”冯云亲气急败坏的问着父母。
“反正婚帖是迟早都要发的,何况我们聘礼都送到蝴蝶谷了,就表示这门亲事已经决定了,于是爹娘便趁着你送聘礼的同时,将所有的帖子也发了出去,好让天下人能早些知道冯家的喜事啊!”冯政山理直气壮的说。
“这么大的事,爹娘好歹也要告知孩儿一声,现在怎么办?我要怎么退婚呢?”冯云亲气愤的大嚷。
“那还有什么办法,就娶敖小姐啊!不但还了恩情也多了个媳妇,这不是很好吗?”冯夫人理所当然的提议。
“你娘说得对,聘礼下了,婚帖也发了,此时怎好谈退婚呢?阿亲,你就干脆娶了敖小姐吧。”冯政山附和道。
冯云亲拍拍额头,这下子他不在背后说人坏话都不行了。他深吸口气静下心,将他在蝴蝶谷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爹、娘,您们知道敖儿儿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吗?除去年纪大得吓人,敖儿儿的缺点还有体弱多病,脾气坏、嫉妒心重!只因为自己婢女生得美丽,就将她的头发绞去、划花了她的脸并逐出蝴蝶谷,狠心的毁了那婢女的一生。平时敖儿儿只要一发脾气,她就拿婢女出气,又打又骂的,不将下人当人看,将婢女弄得是伤痕累累、哭诉无门,以上这些全是孩儿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事实。孩儿想敖儿儿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她有个武功高强、医术高明的母亲。爹、娘,这样的媳妇您们真的敢要吗?”冯云亲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着敖儿儿的缺点罪状。
冯家二老听完儿子的话,愣在当场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是冯政山先回过神来。“阿亲,你说的真是实话吗?别因为你不想娶妻就破坏敖小姐的名誉。”他实在不相信儿子所说的。
“孩儿所说的句句实言,若有半句虚假,愿遭天打雷劈!”冯云亲举手发誓。
“哎呀,傻儿子,你怎么可以随便发誓,真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冯夫人护儿心切,不愿看儿子发毒誓。
他这儿子从不说假话,是什么就说什么,冯政山也相信儿子不会破坏别人的名誉,但聘礼下了,婚帖也发了,这时说要退婚谈何容易啊!可是若敖儿儿真是儿子所说的毒辣女人,冯家又怎敢要她当媳妇呢?唉!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冯政山用手支着头发愁。
冯大人看丈夫一副伤脑筋的模样,也是忧心的直叹气。
冯云亲见父母烦恼的模样,心中着实过意不去。老实说这事也不是爹娘的错,恩人提的条件又不能不答应,爹娘的难处他该要体谅才对,这件婚事已经是他的问题了,他该要自己来解决才是。
“阿亲,若你坚持要退婚,那就退婚吧!我们另外再发份更正的帖子到各门派,至于向敖谷主提退婚一事,就由爹亲自去好了,相信敖谷主不会对爹多做为难,一切的不是就全由爹来承担吧。”冯政山考虑良久,决定还是以儿子的幸福为重。
听父亲这么一说,冯云亲反而犹豫不决了。冯家有“武林第一世家”之称,爹更是受到武林人士的推崇,怎能为了他的事而让爹背上忘恩失信之名呢?冯家的名声也会因退婚而蒙上污名的,他不能这么做,绝不能这么做!
“爹,不必了,孩儿不退婚了。”冯云亲无奈的说。
冯家二老面面相觑,不明白儿子又怎么了,说好退婚怎又变成不退婚了?
“阿亲,你刚不是说一定要退婚的吗?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冯政山被儿子的反反复覆弄胡涂了。
“就如爹所说的,聘礼下了、帖子也发了,如何谈退婚?真要退婚,冯家恐怕会成为武林人士的笑柄,更会背上失信的污名,孩儿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毁去冯家百年来的声誉,所以还是不要退婚吧。”冯云亲双眉紧蹙的回答。
“阿亲,你有这样的想法,爹娘当然很高兴,但敖小姐若真是像你说的那样,爹娘又怎能眼睁睁看你娶如此的女子为妻呢?”冯夫人不想儿子太委屈。
冯云亲对父母轻声一笑,“爹、娘,若可以选择,孩儿当然不肯娶敖儿儿,但现在已是没别的退路了,只好勉强娶她。不过敖儿儿虽然泼辣,但终究是女流之辈,孩儿若连个女人都驯服不了,将来要如何管理冯家呢?爹、娘,孩儿可以保证,不管敖儿儿有多少缺点、多么的刁蛮无礼,孩儿都有办法可以驯服她,您们放心吧。”既是避不开的大麻烦,他就要将敖儿儿教导成宜室宜家的女人。
看儿子说得这么有信心,冯政山夫妇当然很高兴了,对嘛!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既然你这么说,计划就照旧。”冯夫人很高兴的说。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老爷啊,阿亲现在的房间当新房会不会太小了?我看还是另外再建栋新楼给小俩口当新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