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要她。”松不开手了,他无法忍受得而复失的空虚感。
“做人何必太过执着,凭你的条件要多少女人都不成问题,干吗抢人家的破鞋穿?”他的话引来一道怒焰。“不许侮辱她,她会成为我的女人。”他就只要她,常弄欢。
前后不过两次,相处甚至不满八个小时,但是倾心的感觉如潮水奔腾,一波盖过一波地淹没理智,激荡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第一次见面,她蓬头垢面得像个疯婆子,神经兮兮地指控他跟踪她,害他反被当成神经病疏离,而他却只记得她有张极度性感的小嘴。
第二次意外相逢,他是喜多于怒,深深的一巴掌打出他不曾为谁心动的情感,她是美丽的性感火神,一身的硬脾气和石头有得比,让他身不由己地陷入迷人火焰中。
看着她瞬变的表情,好像看到花开时的幸福感,四周洋溢着柔柔的花香味。
一直到“他”的出现,他才惊觉自己爱了她好久,从上辈子延续到今日,三生三世不离不弃,终究只爱她一人呀!
对她,他是誓在必得,不管有多少阻碍在前头。
“东方,你别傻了,天下的女人何其多,自甘堕落的女人不值得你用心。”他是酸葡萄心理。
亲爱的妙妙重视她的学姐居然更甚于他,身为她未来的老公岂能不拈拈酸,伴了她十几年还不如短短几年的学姐,要他不怨都难。“自甘堕落?”
“女人当人家的情妇不就是为了钱,总不会是良家妇女吧!”出卖肉体是赚钱的捷径,而她有那个本钱。美丽。
“谁说她是人家的情妇。”东方奏不高兴地一瞪,不允许他说欢儿的坏话。
“常弄欢耶!你可别真的晕了头。”女人果真是祸水,好朋友都快反目成仇了。
“欢儿只是和人订了婚,她休想和别人走进礼堂。”
他盲目得看不见迷雾的出口。
“订婚?!”他大叫地瞠眼,不懂在上演哪出戏。
“你有没有搞错?”
“你才弄混了,胡乱诬蔑人家的名声。”有凭有据,他也希望是一场虚幻。何冠中猛抓头发地瞟向深思熟虑的男子。“子莫,你说我们之中谁疯了?”“两人都非常正常,没疯。”顶多糊涂。
“喔!”
看得最清楚的人莫过于旁观者,当局者往往沉迷得不能自己。
“我想你们说的常弄欢是同一个人。”他从一叠相片中抽出一张巧颜灿笑的留影。一见心爱女子的照片,东方奏立即伸手一取,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上司大人,你大概忘了我们所为何来。”唉!男人的致命点是女人。
英雄折腰为红颜。
“说重点。”他的眼睛专注在平面倩容上,无视其他人的存在。
“何律师的说法是保守的推断,常弄欢可能是‘隐名’的情妇。”一切尚在猜测中。
“‘隐名’?”他的表情波动极微,似乎不存记忆。
“拜托!同学一场居然叫得这么生疏,我看东方是被摄了魂。”律师是给外人叫的。
微微勾动嘴角的黑子莫继续说道:“据我查探的结果,住在那幢大厦的住户清一色是女人。”
“然后呢?你别吊胃口。”他也知道是女人,女子出租大厦嘛!
“除了最近和里面一位记者小姐往来密切的秦狮之外,大厦内并无其他男子进出,也就是说,常弄欢是‘隐名’情妇的可能性大为降低,她一向很少出门,而且绝不在外过夜。”
“真的?!”调查得可真清楚,显得他特别无用,白拿佣金。
“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引起东方奏的侧目。
“不过什么?”
“是谁说‘隐名’是男人?这个笔名应该无性别之分。”男女运用。
“难不成‘隐名’是女人?”一语惊醒梦中人。
从来没有人看过“隐名”的真面目,和唱片公司接洽的联络人向来是同一人,她一样来表明身份,只负责送词曲到公司。
由于代理人生得过于美丽,因此公司上下都传出流言,指她和“隐名”有暧昧关系,而她也未曾点破地任其流传,可见事有蹊跷。
以她火爆的个性不可能让人四处抹黑,定会一拳杜绝悠悠众口。
而她不肯说个分明必有内情,除非她就是“隐名”本人。
“隐名”,隐姓埋名,隐藏性别埋……等等,埋名?
那天她是介绍自己为“埋名”。
“常弄欢——”她的确骗过了所有人。
※※※
常弄欢莫名地打了个喷嚏,耳朵发痒地不得安宁,是谁在背后偷骂她?真是无耻的小人。
唱片公司换了新老板关她什么事?不算体制内的她犯不着跟着凑热闹吧!她是采独立作业型,年终奖金和红利始终与她无缘,只靠版税抽成过活。
人若倒霉喝水也会呛到,顶着大太阳享受烘烤的乐趣,等了老半天的公车居然没有冷气,像坐云霄飞车似的上下弹跳。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如此老旧不堪的公车,早该拖去废车场报销了,不晓得安全性是否受当。
本来是不想来这一趟,填上词的曲子刚完成不久,唱片公司便催魂似的铃声响个不停,差点没烧毁电话线,不接电话是图个安静。
最叫她气愤的是终年靠她“施舍”的小叛徒,变节地投靠到敌人阵营,要她代送曲稿跑得比飞还快,什么秦大金主点召,下回预约要请早。
游牧民族实在太不可靠了,枉她照顾她多年还是敌不过银弹的魅力。
看来她得作好防范措施,说不定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金钱容易腐蚀人心,小小的打工妹正处于容易受诱惑的年纪,定力明显摇摆不定,随时有崩垮之虞。
“常小姐,你为‘隐名’先生送稿来了呀!”柜台的服务小姐发出热情的欢迎声。
人很现实,谁红谁就是大爷,“代理人”也跟着备受礼遇。
“嗯,我该上几楼?”她不冷不热地问道,新老板应该有新气象。
“公司制度没变,你上七楼左转第二间即可。”态度亲切是公司的规定。“是吗?谢谢。”她假意按下电梯却旋到另一侧的楼梯后。
“不客气,你慢走,常小姐。”服务小姐一弯完身,表情立交。
通常闲话是她们生存的力量,一见当事人不在现场,三四个时髦女孩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人家的背后话,句句含酸带辣。
笑贫不笑娼是社会乱相,但是女孩子天生血液中有嫉妒的成份,见不得有人比自己幸运,于是有了各种版本的流言。
“你瞧她身上一件首饰也没戴,该不会是失宠了吧?”笑得花枝乱颤的甲女刻薄地说道。
“我看是故作寒酸想提高版税,真不晓得‘隐名’大师怎会瞧上她这种姿色。”略为肥肿的乙女满口妒意。
两女嫌恶地掩起嘴一嗤。“脱光衣服躺在床上只要讨好男人就好,你没闻到她身上的狐骚味呀?”
“是呀!好重好浓,八成镇日在床上厮混没空洗澡,她可真淫荡。”
“女人不贱,男人不爱,不出门的大师当然把妓女当成宝了。”格格的笑声十分刺耳。
“说得真有道理,大师要是肯亲临公司一趟,咱们各个人比花娇,哪有她献媚的机会。”
“哎呀!你也想当人家的情妇……”
一连串私密的女性话题不断扩散,三个女人成了个菜市场,越说越得意地搔首弄姿,不时拿出粉饼、口红补补妆。
三分姿容七分妆扮,来唱片公司工作不外是钓个金龟婿,“外”婆也无所谓,只要穿金戴银过足少奶奶的瘾,情妇是一条捷径,搞不好手段厉害就能扶正,让大家羡慕、羡慕。
这才是人生百态嘛!倚在墙角的常弄欢露出微笑,她最爱听有关自己的流言,精采得令她佩服万分,比八点档还要丰富。
原来她成了旧人,“隐名”的正牌老婆都快出笼了,情妇的下台日不久矣!
既然她们这么爱嗑瓜子话八卦,她不造福她们空虚的心灵怎么成,总要有更劲爆的新版话题供茶余饭后闲聊,不然肯定会无聊死。
常弄欢大大方方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风情万种地表现出撩人的性感姿态,阿娜多姿地走向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眼底明白的眼神告知一字不漏地全听进耳里。
看着一行人局促的慌乱样,她忍不住发出胜利的笑声,想和她斗?她们还嫩得很,在政治家庭长大的孩于最会要心机了,爷爷的表面功夫她可学得维妙维肖。
“各位好像对我有诸多不满,要我向你们上司反应反应吗?”她娇媚地含嗲一笑。
服务小姐一听全白了脸,厚重的胭红都留不住失血的鲜艳。
“常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计较,我们是开玩笑的。”
“常小姐,我们是无心的,你千万别怪罪,是我们舌头太长了。”
“常小姐,你不要害我们被开除啦!现在的工作不好找……”
常小姐东、常小姐西,她听来听去听不到一丝真心悔过的道歉,各个只希望她高抬贵手地放过一马,自私得让她弯起鄙夷的唇。
今日对象是她,她们才会卑躬屈膝,若换了其他人恐怕不是这样,三张不甘屈于人下又不长进的刻薄嘴,铁定如蜂针蝎尾,戳得人无处可逃。
任由她们玩上一段好长的时间,该是下下马威的时候了,“情妇”一职她可是胜任有余。
“唉!你们说的我都了解,谁叫我人缘好,处处得宠呢!”她一副不胜宠爱地桥笑扬媚。
众人是噤若寒蝉地惟惟诺诺,大气不敢吐一声,生怕得罪了财神爷。
“人长得美真是一种罪过,害你们自卑得抬不起头见人,丑人也有一片春天,你们去整整型还有救啦!”
她像个花痴似的扬起手一摆。
“你竟敢说我们丑……”咽不下一口气的甲女正要破口大骂,身边的乙女赶紧拉拉她的手。
常弄欢一手捂着胸口故作惊吓状。“天呐!你要对我凶是不是?不晓得你的上司要怎么处理?”
“她有羊癫疯,绝对不是故意对你大声。”怕丢饭碗的丙女连忙补救地冠上病名。
“有病要趁早医,拖久就没救了。”吓!羊癫疯,真掰得出来。
“是是是,我们等会就带她去吃药,常小姐不会向我们上司告状吧?”她使使眼神要甲女别冲动。
“放心,我又不是吃饱没事做,专说人家闲话,我可是尽责的情妇。”意思是忙着取悦金主。
众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绷得僵硬,看起来像哭的笑脸布满枝条,似怒似窘地位起两侧脸皮,不敢再多话。
常弄欢一笑撩乱长发。“你们大可继续长舌下去,我要去勾引你们的新老板了。”
“嗄?”
众人怔忡地看着摇摆腰肢的风骚女子走入电梯,屏住了呼吸直望爬升的灯号,直到由一跳到七为止才敢喘气。
“该死的女人,她以为她是谁?”受不住气的甲女先一步发标。
乙女和丙女心惊地捂住她的嘴。“小声点,你想害我们被开除呀!”
“你们胆子真小,难不成真怕她?”话是这么说,可她已把声音压得很低。
“你没听见她说要去勾引总监吗?万—……”她不敢想象英挺卓尔的新老板沦为轻佻女子臣下裙的模样。
“不可能吧!她……”
话一到舌失就像刺到一般地缩了回去,甲女看到已经上了七楼的女子正在楼梯口向她挥手,顿时心生惊惊,她到底是不是人?
※※※
好玩,好玩,太好玩了,她们的表情实在太逗人了,不枉费她多坐一趟电梯来回,真是值回票价。
知道她的神出鬼没了吧?不吓她们一回不晓得人的背后是装了雷达眼,四面八方网罗一尽,魑、魅、魍、魉各小鬼,鬼鬼在东南西北监视着。
她从不以为自己是谁,常弄欢三个大字用了二十四年,举凡身份证、驾照、健保卡和存折等重要证件,她无一样敢造假地据实填报。
好公民的义务是该遵从,纳税不落人后,偶尔还造福众人的口舌小作牺牲,政府得颁个奖章给她,以资奖励小市民的奉献精神。
上了七楼,常弄欢照例和门外的助理小姐打招呼,寒嗔了几句便推门而入——
蓦地,她把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关上门,回头瞧瞧桌子后面的熟面孔,对方眼神中疑惑地问着怎么回事,她实无言以对。
是看错了吧?!最近倒霉事遇多了有点精神错乱,待会到药房买眼药水滴滴,希望不是得了飞蚊症,错把黑点看成一张令人痛恨的男人脸孔。
犹豫着进与不进,她努力催眠自己是幻觉,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
但是——
“外面的空气比较新鲜吗?麻烦你打包一份让我分享,不用敲门了。”
果然是他,她的恶运来源。
常弄欢并非不战而逃的懦夫,转身一脚踢开门冲向褚红色大桌,双手撑在桌面朝坐在皮椅上的男人大声咆哮。
“你……你阴魂不散呀!我走到哪你跟到哪,是不是我蹲个马桶你都要凑上前闻闻香?”这人比鬼还可怕。
“你的口水喷到我了。”指头一抹,一小滴湿液取自鼻尖。
“口水有毒呀!我肯到此一游是你的福气,少装出一副我不认识你的表情。”她一怒之下拍了桌子。
他微露心疼的神色。“别敲坏了我的桌子,我记得某人曾威胁我千万不要自作多情,见了面要视同陌路人。”
“哈哈哈!你几时挂上狗牌听人使唤,叫你吃屎你要不要问吃几口?”做作的男人。
“要我说请坐吗?待客之道我比某人懂礼些。”他一说完,立即有人主动推了张椅子过来。
仇人见面不大打出手已是有损人类守则,岂有任人摆布的道理,他要她坐,她偏不坐,一脚不雅地跨在椅子上摆出大姐大的挑衅动作。
为反对而反对的常弄欢挑战他的权威,不驯的目光场散着狂色,写意地不在乎他忽沉的眸色。
“常小姐,你走光了。”粉绿色的三角底裤,微露细微的体毛。
“姓揍的,你会长针眼。”该死的,她都忘了今天穿的是短裙。
可惜了,她遮得真快。“请容我自我介绍,复性东方,单名是弹奏的奏,东方奏,新上任的音乐总监。”
“你有病呀!搞那么多分身,官司打不赢人家所以改行了?”进门前应该看看门牌上的姓名才是。
一下子律师,一下子音乐总监,说不定到了明天是太空总署的署长——旁边那个倒垃圾的工友。她不看好他的前途。
人若一年换二十四个头家,想要闯出一番成绩是爱丽丝梦游仙境,梦做得再大还是一场空。
“律师是主业,音乐总监是副业,能者多劳。”赏心悦目的她。
她用着酸溜溜的口气一睇。“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钱都要赚,不怕半夜一翻身被钱给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