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流行感冒症状都比较严重一点,多数都会发烧,全身无力,我开一些药给你。尽量多喝水、多休息,不要吃太刺激性的食物。」
「我晓得。」她点头。
这位名叫约翰·道格拉斯的医生态度相当亲切,他替她打了一针,开了张药单给亚当,要他到附近药局拿药,不久就走了。
亚当回到房里,把也想进来的乔可关在门外。
「我去药局拿药。」他皱著眉头道:「你躺好。」
她坐在床上瞧著他,然後异常听话的躺下,拉好被子,却藏不住嘴角的微笑。
他看见她的笑,有些著恼,喃喃咒骂著转身,却又听到她开口叫他。
「亚当。」
他回过头,看见她睁著一只乌溜溜的大眼,一脸无辜的说:「我今天还没有喂乔可吃饭。」
他瞪著她,僵站了两秒,才开口道:「我会喂它。」
「谢谢。」她微笑说。
他闷哼了一声,转身开门,乔可坐在门口,对著他猛摇尾巴。
身後传来她的闷笑声,他暗暗咒骂著,开口命令它闪开点。
他听话照做,他却更加恼火。
天杀的女人!
该死的狗!
***
在他的强迫下,唐琳在床上乖乖的躺了好几天。
这几天,他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替她弄吃的,和她睡一起,然後喝令那只狗离他远一点。
几天下来,她意外的见到他不同的一面。
「你会被我传染的。」发现他要留下来和她一起睡时,她忍不住开口。
他只是看著她,继续脱掉上衣,爬上她的床,全然不理会她的抗议,将她揽入怀中,躺下来睡。
「亚当——」
「闭嘴。」他打断她,恶狠狠的说:「再说话我就吻你。」
她瞠目看著他,在他琥珀色眼瞳的威吓下,乖乖闭上了嘴。
说真的,这些日子,天寒地冻的,没有发烧的时候,她手脚总是十分冰冷,既然他不怕被传染,她倒也乐得在他怀里取暖。
所以他又回到她床上了,他还把他的笔记型电脑带到她家,没事的时候,就对著那台电脑猛敲键盘,写那些她根本看不懂的电脑程式。
因为生病的关系,她胃口并不好,他试煮了一餐,她虽然颇感动却吃不太下,第二天他就放弃自行煮食,打了通电话出去,用餐时间一到,门铃就响了,他走出去开门,然後端了一份仍在冒烟的餐点进来。
是稀饭,而且是是白稀饭,旁边还有著几份小菜。
当她看到熟悉的食物时,既欣喜又惊讶,他什麽都没说,只是陪著她一起吃稀饭,她是红著眼眶吃完的,为他的用心,和那带著乡愁的清粥小菜。
虽然很不愿意靠近乔可,但他还是每天喂它,带著它出去散步,她本来是想请强纳生来帮忙的,亚当却坚持说他会带它出去散步,他甚至愿意带乔可去强纳生那里复诊。
「你不是怕……」她讶异的看著他。
「不是怕,是不喜欢。」他咬牙坚持。
看著他铁青的脸,唐琳这才恍然发现他在吃醋。
她没有反对,她忙著忍笑,他闷闷不乐的瞪她一眼,匆匆牵著乔可走了。
连著三天,他每次一回来就冲到浴室淋浴,像之前和她去晨跑时一样,她很想再问,但最後还是忍住了。
他现在在照顾她,她不想再和他吵架,所以她忍住到嘴的疑问,假装没注意到他每回出门溜狗时的僵硬。
他要逞强,她也拿他没办法。
然後,神秘的星期五到了,他在带乔可散步回来後,却一点也没有再出门的意思,他洗好操就爬上床,在她身边趴躺下来睡觉。
「亚当,今天是星期五耶,你不用出去吗?」
八点五十分了,她推推身边的男人,开口提醒。
他睁开一只眼,看著她好一会,才哑声说:「不用。」
为什麽不用?
她很想问他,更好奇他平常这天都跑去哪,但他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这几天,她常常突然发烧,他一直忙著照顾她,几乎没什么在睡,所以她只是拨了拨他虽然吹乾了,却没有梳,乱得像一头杂草的金发,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抬手轻轻勾住她的手指,和她十指交缠。
「你还有发烧吗?」他哑声问。
「已经好多了。」她微微一笑,让他安心。
「如果很不舒服,就把我叫醒。」他不放心的交代。
「我知道。」她柔声开口,「你睡吧。」
他眼里闪著不明的情绪,似乎想说什麽,但最後还是打消原意,重新闭上眼,没有多久,他就睡著了。
唐琳看著他疲倦的睡脸,莫名心疼,其实就算她不叫他,他也总是会因为她身体的热度醒过来,她知道因为担心,所以他一直睡得很浅,他根本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他的手指仍和她交缠著,她缓缓地将他的手拉到唇边,悄悄印上一吻。
***
「不行……对,我没有办法过去……那些问题你可以自己处理……」
隐隐约的听到亚当低沉的声音,她缓缓转醒过来,看到他背对著她,坐在床边,面对窗户在讲行动电话。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麽,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那就把那些文件拿过来,我不在家,在隔壁。」
他说了她的地址,然後按掉通话键,可才刚按掉,手机却又响了。
他一手巴著额头,烦躁地看了眼手机萤幕上的来电显示,喃喃咒骂著,但还是接了起来。「什麽事?」
他安静的听著对方说,然後简洁的回道:「我在忙。」
「不知道。」
「也许不会。」
「我要看看情况,到时候再说。」
「圣诞快乐。」
他挂掉一通,另一通电话又来了,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回答,然後在挂掉电话後,就这样坐在床边陷入一阵沉默。
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巨大的身形遮住了光线,不知道为什麽,那壮硕的背影看起来好孤单,她情不自禁的抬手触碰他。
他回过身,发现她醒了,立刻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怎麽醒了,又发烧了吗?」
「没有。」她微微摇了摇头,小手覆在他的大手上。
亚当看著眼前的女人,胸口莫名紧缩。
她躺在雪白的枕头上,黑发有些散乱地围著她鹅蛋形的脸,透过窗帘的微光洒落,让她看起来有些朦胧。
「亚当。」她看著他,轻声唤著他的名。
她用一种既温柔又脆弱的神情瞧著他,牵动著他的心弦,他哑声应道:「嗯?」
「我……」
她才开口,电铃却在这时响了,他没有动,只是看著她。
唐琳淡淡笑了笑,摇了摇头,「算了,你先去开门吧。」
他本想问清楚她想说什麽,但电铃又响了,他只好起身走出去,原以为门外的人是送文件来的班顿,谁知道门一开,外头除了班顿,还有另一个爬楼梯爬得气喘吁吁的金发美女。
她看到来开门的是他,愣了一下,然後又看了下门牌,确定自己没走错,才道:「请问一下,唐琳在吗?」
「你是谁?」他接过班顿手里的东西,面无表情的看著她。
「亚丽莎。」地努力让自己别那麽喘,微笑的递了一张名片给他,又递了一张给班顿。「两位是?」
没有人回答她。
班顿一看到她名片上的公司和头衔,立刻和亚当对看了一眼。
「你找她什麽事?」亚当答非所问的回问她。
敏锐的察觉这两人态度怪异,亚丽莎一挑眉,摆出非常客气礼貌,却稍嫌冰冷的笑容说:「我是她朋友。」
他抿著唇,瞪著她好一会,才侧身让她进门。
班顿也走了进来,亚当没多看他一眼,只是丢下这两个人在客厅和乔可在一起。
他走回房里时,唐琳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有个叫亚丽莎·史派克的女人来找你。」他说。
「亚丽莎,她跑来了?」唐琳一听,忍不住头痛起来。
「你不想见她,我可以让她回去。」
「算了,她来都来了。」她苦笑,「我还是出去看看好了。」
「你别下床。」他皱眉,「我去叫她。」
他没等她答应就走出去,让她想抗议都不行。
她不过就是感冒而已,这男人却似乎把她当成玻璃娃娃了。
她想她应该生气他管东管西的,却忍不住唇边的笑,但是好心情在亚丽莎进来时消散不少。
看著眼前的金发美女,说她是主编,她更像杂志里的广告模特儿。
「外面那个像阿诺的家伙是谁?」亚丽莎一开口就单刀直入的瞪著她问:「你男朋友吗?」
男朋友?算吗?
不知道亚当是怎麽想的,唐琳暗暗叹了口气,一扯嘴角,带开话题问:「你怎麽知道我家地址?」
「我问詹姆士的。」亚丽莎杏眼圆睁,然後像是这时才发现唐琳脸色有些苍白的坐在床上,「你怎麽了?」
「感冒。」唐琳看著她,才刚说完就咳了起来。
亚丽莎退了一步,「你还好吧?」
注意到亚丽莎难得的慌了一下,唐琳忍不住想不知道她多咳几下,这女人会不会早点离开?
不过想归想,她还是没那麽做,只好笑看著亚丽莎道:「还好。」
「你看过医生没有?」她问。
「看过了。」唐琳看著地道:「如果你是来提上次那件事的,我的答案还是一样,你最好去找别人。」
「不要。」亚丽莎眯了下眼,坚决的道:「我要找就要最好的。」
层琳抽了张面纸,故意用力擤了擤鼻涕,然後说:「詹姆士才是最好的,就算他不是,也还有别人,你太看得起我了。」
「你怎麽那麽顽固?」亚丽莎著恼的看著她。
「顽固的是你吧?」唐琳好笑的说。
亚丽莎脸上闪过一丝难解的神情,然後她叹了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老实和你说吧,我爹地要我回纽约去嫁给他的接班人,他一直觉得我的工作是游戏,我和他吵了一架,他认为我绝对做不出什麽名堂,我说我一定会把这份杂志做起来,他说要是我做不起来就得认命回去家人,我答应了。」
「然後呢?」唐琳看著她,知道一定有後续。
亚丽莎忿忿不平的说:「他要我认清现实,我回来後才发现他放出风声封杀我,现在没有一个摄影师敢和我合作,我不是没找过其他人,但是没有人想得罪他。」
难怪她找不到人。
罗伯·史派克在业界的势力十分庞大,称他是媒体皇帝都不为过,如果有人真的帮了亚丽莎,简直和自毁前程没什麽两样。
「你是我最後的希望。」亚丽莎正色的说:「就算不为我,你也应该为你自己想一想,你不可能放得下摄影的,不只我这麽想,詹姆士也一样。」
唐琳抿唇不语。
「他要我带话给你。」亚丽莎站起身,语重心长的看著她,「如果你这样放弃,那就是输了,逃避它不如面对它,你会发现其实没有想像中难的。」
***
「我以为你怕狗。」
看到客厅里那只可爱的拉不拉多犬,班顿忍不住蹲下来,搔搔它的脖子和耳朵,一边好奇的看著走出来的亚当。
「我不怕。」亚当眯眼瞪他。
「啊,对了,你不怕,只是不喜欢。」班顿站了起来,神色自若的改口。
亚当面无表情的在沙发上坐下,拿出笔,看也没看就在他带来的几份文件上一一签上姓名。
「你不看一下?」班顿见状,不赞同的皱眉,「你难道都不怕我把你的公司弄垮?」
「这公司本来就不是我的。」亚当一脸淡漠,边签名边说:「钱不是我出的,管理公司的人也不是我。」
「这公司当然是你的。」班顿紧蹙著眉头,正色说:「或许一开始的资金来自你父亲,但真正在卖钱的是你开发的程式软体,我只是受托管理而已。」
「公司里的程式不是我一个人在写。」
「对,不过最卖钱的是你写的。」班顿扯著嘴角说。
亚当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最後一个名字签上,然後将文件合起来,全部还给他。
班顿接过手,临走前看了卧房的门一眼,忍不住回身问:「你和住这里的女人是什麽关系?」
亚当双手抱胸,冷声开口,「那不关你的事。」
班顿推了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提醒他,「她朋友工作的那家杂志社,旗下有一本八卦周刊,除非你想上那些周刊封面,否则最好注意一点。」
「你说完了没有?」亚当冷著一张脸警告他。
「没有。」班顿直视著他,「你父亲来电要我转告你,圣诞节他希望全家人都在,你要是不回去,他会亲自过来。话我带到了,要怎麽做,你自己看著办。」
他说完又拍了拍乔可的头,才带著那些文件转身离开。
可恶!那该死的老头!
亚当瞪著关上的门,忍不住咒骂起来。
他小时候老头子什麽都不管,谁知道那老不死退休後,不知道是不是生活太无聊了,反而开始管东管西。
寇哥老头子管不动,蓝斯老头子说不听,亚历士根本不容他说,霍克则是把他的话当耳边风,给果他妈的到最後最倒楣的就是他这个老么。
以前他根本一年和那死老头说不到几次话,现在那老头子却动不动就打电话过来念他,偏偏他还不能挂他电话,因为那老头子有心脏病。
要不是去年夏天他真的亲眼看到老头子心脏病发昏倒送医,他还真怀疑老头子的病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要让所有人对他更言听计从。
而且自从亚历士去年也跟著在寇哥和霍克之後娶了老婆,他们三个人的女人不知为什么竟和老头子连成一气,她们明明每个年纪都和他差不多,甚至比他小,却仗著嫂子的身分一起对他颐指气使的。
一想到回大屋要面对她们三个和老头子,他就觉得头大,他宁愿留在这里过圣诞,至少这里很安静。
第七章
夕阳,像火球一般在地平线上燃烧著。
满是尘灰的帆布老卡车在枯黄的草原上奔驰著,大地一片乾裂,放眼望去,偶尔还能见到白骨零碎散落著,然後车停了。
她和同行的人下了车,这里是这个国家偏远地区的村落,村子里有几栋泥灰盖成的屋舍,四处静悄悄的,没有牛羊,没有鸡犬,到处一片死寂——
琳……
有人在叫她,她回身,同行的人们正将物资搬下车,叫她的人是詹姆士,她朝他走去,注意力却在途中被一股腐臭的味道给吸引,味道是从旁边那栋泥灰屋传出来的,那屋子门半开著,里头有个孩子靠著屋墙席地而坐,她停了下来,伸手将门推开了些。
琳……
那孩子瘦成皮包骨,只有肚子微微的凸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空洞又茫然的看著她,他的嘴唇乾裂,四周飞舞著几只小虫,在他身旁躺著一个瘦得不成人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