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困在办公室好闷,干脆下楼来。我们在员工餐厅吃一吃,省得拎来拎去的。」他提议。
「好。那边有位子,你先去坐,我帮你挑几样菜,保证都是你爱吃的。」
「谢谢。」
看他表现一如往常,她才松了一口气……
但,事后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所以这几天才会卯起来拼命工作,因为唯有把整个案子都搞明白了,她才有能力帮他。
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应该已经躺在床上就寝,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上楼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书房——
不敢把灯全部打亮,只点亮了一小盏台灯,继续她没有完成的工作。
◎◎◎
驾驶座上的毕牧杰表情有点严肃。
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早上会在书房的地板上找到谈嘉薇。
她在那边睡着了,昨天他们各自回房后,她竟一个人摸回书房挑灯夜战,直到一精神不济,睡倒在书房。
她怎么可以不好好善待自己?这让他很生气。
「牧杰,下次不敢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真的只是不小心……」
他不说话,闷着头吃完早餐,闷着头出门,闷着头开车——
她真的太拼命了。是怎样?她是想一个人当十个人用吗?她不知道这样会让他心疼吗?
车上,她边报告他今天的行程,边不安的偷偷打量他的脸色,「今天上午十点有部门例行检讨会议,中午总经理约了你跟罗总一块吃饭,跟开发小组的会议则订在今天下午一点半……」
耳尖的毕牧杰听出她声音的异状,「感冒了对不对?你声音听起来哑哑的,一定是因为睡在书房的关系。你今天不准上班,我现在送你回去。」
「不是啦,我没有不舒服,声音哑哑的应该只是嗓子还没开。你不要气了,我真的知道我错了,从今天开始,我绝对不再这样,我发誓,说谎的是小狗。」她压抑喉咙的不舒服,故作轻快的找理由搪塞。
她知道这个案子对他来说很重要,她不希望他为她分神担心。
趁着停红绿灯的时候,毕牧杰不放心的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
「你做什么?我又没发烧,你不要紧张兮兮的。」她笑着拉下他的手。
「真的?」
「真的。」她勾起笑容保证。
他摸摸她,又摸摸自己,好像真的没发烧,不安总算稍稍减少。「这阵子你太拼命了,都没好好休息,我真担心你累坏了。」
「放心,我是健康宝宝,病痛绝对不会找上我。再说,要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表现专业,当然要多付出一点心力。」
他知道她是个认真乖巧的好孩子,要是让她知道翁伟荣的恶行,她肯定会不假辞色的教训对方,为了不打草惊蛇,为了让所有计划能顺利进行,他只能连她一起隐瞒。
但每次看她为了他如此拼命,他内心总是挣扎,很想把这属于他的责任一肩担起,好让她可以不要这么累。
可偏偏现在的他必须表现无能,为了松懈敌人的戒心,顺利引翁伟荣这只老狐狸上钩,他必须扮演一个愚蠢无知的败家子,任由敌人对他予取予求。
不过看见她累倒,他就更心急,好几次都想叫严俊仪马上把翁伟荣掏空君逸集团的事情这样直接了结,可又觉得这样做太便宜他了,只好继续按兵不动。
「我是不是很无能?」
她颤了一下,心想,他是不是听到什么关于败家子的侮辱言语了?「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度假村的案子让你很累?」
「我是心疼你累。」
挺起胸膛,「谁说我累,我不累。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懂就把它弄懂,要做就做到最好,这个案子我们要一起努力,就算有压力,也要一起但,你忘了吗?」
「没有。」
「那还胡思乱想什么。现在或许会辛苦一点,但是将来会有丰硕的果实等着我们收成,这些辛苦都会是值得的。」她努力的鼓舞他。
再忍忍,等事情结束,他会好好补偿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辛劳。「答应我,要照顾好自己,我不许你把自己累病了,知道吗?」
「嗯。」他微笑答应。
他横过身体,作势要亲吻她,总是迎合的她今天却闪开了。
他错愕的看着她。
「还亲,都绿灯了,快开车。」她挤出笑容提醒的同时,其实正强忍着喉咙的不适,努力压抑咳嗽的冲动。
这阵子老是熬夜看文件,恶补她对酒店经营方面了解的不足,导致抵抗力降低,昨天晚上又不小心躺在书房地板睡着了,果然早上起床就觉得头很昏,喉咙痛的不得了,可是今天还有好多工作,根本没时间去看医生,只能提醒自己多喝热开水。
刚刚他要吻她,她也是担心会把感冒病毒传染给他,才会避开他的亲吻。
好讨厌感冒喔,因为这样不只不能亲吻他,还不能打起精神好好工作,烦!
「等到了酒店停车场,看我怎么吻个够。」他狠狠宣誓。
可惜,他没机会吻个够,因为等他停好车,不是有电话进来,就是有员工出现,进了办公室,工作更加如雪片般飞来,哪有机会?再说,就算有认真魔人也不允啊!
◎◎◎
会议室里,度假村开发小组会议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负责土地收购的组员正在报告目前收购工作的困难点,「……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原本收购价格已谈好,地主却突然一个个反悔,纷纷嚷着要抬高土地价格,所以结至目前为止,成交的土地不到两成。」
不到两成?一块土地,这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地主,而现在进度居然不到两成,这也就是说,接下来还有高达八成左右的地主,将会继续对君逸集团乱喊价。
天啊,这样的收购已经不是顺利与否的问题,根本是前途堪忧!饶是君逸集团这样的大企业,也会招架不住这种乱喊价的情况。
会议室里气氛顿时凝重……
「他们打算抬高多少?」
组员比了个数字五。「他们希望是现在收购价的五倍。」
不是五成,而是五倍?刹那间,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抽气声。
毕牧杰很想笑,因为这个价格实在太离谱,偏偏现在开会中,他只能捂住嘴角,努力克制自己想笑的冲动,别让顽皮的嘴角在众目睽睽之下往两边扬起。
「我们会继续跟其他地主交涉的。」生怕惹恼毕牧杰,组员赶紧表态以示尽心。
毕牧杰蹙着眉,故作为难,老半天都不吭声,脸上的表情是踌躇又踌躇、思索再思索,「那就尽力交涉吧,最坏的情况恐怕就是我们得吃下这些超乎市场价格的土地。」
此话一出,大家又开始摇头叹息……
五倍的价格啊,又不是五毛钱,这个执行副总是头壳坏掉吗?真不愧是败家子,这样搞下去,就算度假村完成了,君逸集团恐怕也气数已尽。
谈嘉薇把众人鄙视的表情看在眼里。
虽然他并不赞同毕牧杰的消极发言,但是他也不许这些人用那种眼光看待他,因为她知道,毕牧杰很重视这个案子。
不过,这个傻瓜少爷是怎么回事?对方可是足足抬高了五倍的价格,他怎么可以还没反抗就准备屈服?虽然君逸集团需要土地盖度假村,但也不能由着那些地主漫天喊价!
不行,她得跳出来帮他才行,他对金钱的观念不够严谨,照这样下去,不只君逸集团会被侵蚀瓦解,那些对毕家产业虎视眈眈的人肯定也会趁虚而入,到时候开发案就会变成毁灭毕家的元凶!
尽管感冒的头疼让她越来越不舒服,她仍决定要跳出来扞卫他、扞卫这一切。
因为她只是秘书,对案子的状况没有直接的发言权,她靠在他耳边表达自己有话要说,见他点点头后,谈嘉薇忍着头痛,站起身面对着大家发言——
「刚刚副总的发言,只是在替整个情况做最坏的打算、我相信大家都明白,那样的情况会有多惨,正因为可怕的结果已经摆在那里,所以,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努力不让事情变成那样,要力挽狂澜。你们可以了解副总的用意吗?」
他抬头看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是在为他刚才的不当发言消毒!
虽然是故意做这样的发言,可听到她努力为他消除不信任的杂音,说不感动是骗人的,要不是在场有那么多人,他真想抱抱她。
唉,他何德何能,能够被这个勇敢的小女人如此保护着。
第10章(2)
「明明都已经有了买卖共识,却突然无预警的抬高土地价格,这表示背后肯定有人在煽动那群地主。如果对方只是煽动,并没有实际抢购土地的行为,这就说明,那些土地并没有那么值钱,对方只是想为我们制造麻烦,对于他们哄抬价格的行为,我们其实可以不予理会,以逸待劳。」
众人点点头,很同意她的推测。
谈嘉薇又说:「因此,我们一方面要想办法把幕后主使者揪出来,另一方面更积极的跟地主交涉,表达我们的诚意……」
「那就得想出一个双赢的方法。也许可以试着思考让地主入股的可能性,让地主不只是土地的贩卖者,而是让他们成为这个开放案的共同伙伴。」
「那就评估。只要是能够解决问题,任何可能都不应该放弃。」
原本精神一片萎靡的会议室,经过谈嘉薇这样激励、分析后,气氛整个大扭转,仿佛黑暗中看见曙光出现。
毕牧杰却苦笑,根据昨天颜俊仪掌握的资料显示,姑丈和裕盛的罗总联手,一方面正以高于市场行情许多的荒谬价格积极向地主收购剩下的八成土地,一方面则假借地主名义释放错误讯息,借以哄抬土地价格,刁难君逸集团。
收购过程,若遇到较顽固的地主,他们会动用暴力手段,直到对方屈服,目前,已经有好几名地主受害,而颜俊仪也都掌握相关证据。
说穿了,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成为唯一的受益者,将好处整个端走。
而他的计划更简单——
假装接受比原价高五倍的价格,让姑丈跟罗总继续疯狂收购土地,等他们资金全都套在那些不值钱的土地上后,君逸集团的开发案将会整个从该地点撤出,抱着毫无价值的土地,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下场可想而知。
但诱人的计划刚要执行,谈嘉薇却突然跳出来激起了大家的斗志,为整件事平添了不少变数,他一方面敬佩外行的她可以这样有条不紊的提出解决方案,可另一方面却觉得有点头疼!
会议结束,大家鱼贯走出,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人。
「嘉薇,谢谢你为我说话。」这是真心的。
当大家都认为他即将败掉整个君逸集团时,只有她跳出来扞卫他,为i他的发言消毒、为眼前的难题想办法,能够遇到她,真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
「我哪是为你说话,我是为我们说话,不是说好要一起承担吗?」她一点都不居功。
「嗯,一起。」他欣慰的摸摸她的脸。
「走吧,回办公室了。」
「嗯。」他率先迈开步伐的同时,手臂朝后伸向她,等她主动把手放进他掌心,可他还没有等到她柔软的手,就先等到她昏倒的意外。
砰地一声,毕牧杰看着失去意识的她倒在地上,俊脸揪然变色——
「嘉薇、嘉薇,你怎么了?嘉薇!」
他抱起她快步走出会议室,还没远去的职员们看到无不吓了一跳。
「副总,谈秘书怎么了?」
「快,叫人马上把我的车开上来,快点!」毕牧杰低吼。
有人帮忙去按了电梯,听闻消息的小美也跑来了,「天啊,嘉薇姐她……」
电梯来了,他抱着她走进去,「小美,跟上来。」
「是,副总。」小美跟着跳进电梯一起下楼。
下了楼,车子已经等在那里,他将谈嘉薇抱进后座,命小美同行顾着她,毕牧杰坐上驾驶座,直奔毕氏医院。
嘉薇,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
尽管谈嘉薇在抵达医院之前就醒过来了,但毕牧杰仍坚持她必须到医院接受医生专业的检查问诊。
最后确认,是因为最近熬夜体力透支,加上感冒引起的发烧头痛,才让她突然晕眩昏厥。
「嘉薇姐,你把大家都吓坏了……」小美站在病床边,脸上写满不安的说。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昏倒。」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副总呢?」
他一定很担心,早上才叮咛她要好好照顾自己,结果她居然就在他眼前昏倒。
「副总出去打电话,要我陪着你。」
走廊上,毕牧杰拿着行动电话,简单扼要的向颜俊仪说了会议的情况,继而一脸严肃的对他下达命令——
「你马上回来,这件事情,我决定改变原有计划,速战速决……我不想继续看着她为了这个假的开发案这样拼命,这只是我们用来诱捕那只老狐狸的幌子……反正,现在的证据足够检方起诉他,让他吃上好几年的牢饭,至于不能让他抱着不值钱的土地懊恼至死,那已不重要,就当作我留给他一条生路,他赚到了。」
话落,挂上电话。
他知道自己心都乱了,在看到她毫无反应的倒在地上的瞬间,他发现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好好的。
虽然提前收网,会错失将翁为荣的资金完全困死在那块土地永远无法翻身的大好机会,但可以送他去吃牢饭,拔除他在君逸集团的恶根,也算值得了。就当作是看在已逝姑姑的面子上,不要把人逼上绝境。
把电话放进口袋,反覆的深呼吸收敛情绪,他转身回到病房——
「小美,你先回办公室。」
「是,副总。嘉薇姐,你要好好休息喔。我先回去了。」
「谢谢你,小美。」
挥挥手,小美离开毕氏医院,回办公室。
他绷着脸不发一语,两道讳莫如深的目光锁定他,大掌心疼又怜爱的抚摸她的脸颊。
他自责自己疏忽了她的身体状况,还让她忍着不适,在大家面前守护他。
「少爷……」她还是习惯这样喊他。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小美说,当时他抱着昏倒的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疯了。
「不,是我,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可是我现在好了,头不晕了,真的。」
「你别想回去上班。」猜出她可能的要求,他抢先阻止。
「可是……」
「颜俊仪的假期到今天结束,在你身体没有恢复到我满意的健康状态前,你这个代理秘书持续休假,不准进办公室。」他展现了他的决心,「打完点滴,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