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历史刚刚走进太宗的时代,尚不知晓未来的走向时,出现了两位奇人,共同编撰了一部预言后世历史的图谶《推背图》,他们就是唐初贞观年间的司天监李淳风和隐士袁天罡。《推背图》共有六十幅图像,每幅图像下面附有谶语,预言了从唐朝起至今以至未来,历朝历代在中国发生的大事。
“爱卿,你告诉朕,这《推背图》中的第三幅,图中的女子手持宝刀而立,这谕示了什么?”太宗紧盯着李淳风呈上来的图像,皱着眉问。
这图的下方还有几行谶语——日月当空,照临下土,扑朔迷离,不文亦武。参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遗枝拔尽根犹在,喔喔晨鸡孰是雄。
“回皇上,这图像谕示数十年后,本朝将会出现女帝专权之运以及杀戳亲王之祸。”李淳风叹息的说。
“什么?这怎么可能?!”太宗震惊大怒。
“皇上,此乃臣与隐士袁天罡苦心所推研出来的预言,可不可能日后便见真章,只是您我受天命所限,无缘见证了。”李淳风苦笑说。
太宗倏地眯起了眼,心下虽疑惑,但李淳风是个神算,他的话不能不当回事。“朕问你,今年的金科状元会是谁?”他有心再测试李淳风的能耐。
李淳风含笑答道:“皇上若问金科状元,乃火犬二人之杰。”
太宗大惊,朝廷几天后即将放榜,他心目中的榜首正是狄仁杰,此事他尚未告知任何人,而李淳风的话正准确的应验了他心中的想法,这……
太宗当下沉下脸来。“那卿家的意思是数十年后会出现一女子窃国?”他信李淳风所言了。
“嗯,照臣图像以及谶语的推算,咱们大唐将改朝换代了。”说到这,他不禁开始汗涔涔了。
女皇接任已够颠覆国统了,如果连国号都改了,那高祖皇帝戮力所拚打出来的江山,岂不短短不到百年就烟消云散?如此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话由他口中说出,难怪让皇上脸色阴沉不定,阴鸷骇人。
“爱卿,此事真会发生?”
“皇上,《推背图》共六十幅,臣不敢妄言,但……它神准无比啊!”
“啊!”太宗像是大受打击。“天命!难道是天命?!”想不到他与父皇胼手胝足打下的天下,以及他自身努力创造的“贞观之治”,竟然会起祸于一名女子而化为乌有?
“皇上,其实……臣还预言了另一幅图像。”李淳风变得欲言又止。
“另一幅图像?莫非有解?”
“解?可以说是吧。”他神秘的取出另一幅图来。
图中绘有一男一女,男子手持孔雀羽扇,风采夺目,眼露精光;女子长衫飘飘,腰际系有环佩铃铛,手捧冰雪,指着满天阴霾,似要男子为其化雪去冰,图像下的谶语仅两句——大唐之株汲于言某;言某之意汲于并水。
“爱卿,说清楚。”太宗疾问。
李淳风叹了一声。“皇上,谶语的意思是大唐要复国在于这言某之人,而这言某之人又属于并水,换句话说,中兴大唐不是无望,只是取决于这并水。”
“但这并水又是谁?这个言某之人与她又有何关系?”
“臣不知……”李淳风不禁汗颜。
“不知?”
“皇上,其实您有所不知,这张图,臣称它为《推背图》的第六十一幅……”
“第六十一幅?你不是说《推背图》只有六十幅,哪来的第六十一?”
“这是臣与袁天罡最为难以推算的一张图,所以将之列为第六十一,此图将不会公诸于世,唯有此刻皇上您一人可以窥见。”
太宗面色转眼发青。“爱卿,你是在告诉朕,你已推算出中兴大唐有解,就是取决于这个叫做言某之人,但是其变数太大,大到连你与袁天罡也无法掌握天数?”
李淳风苦着脸。“是啊,臣与袁天罡得知有此人后,苦研多年,终于窥知女帝以六十六之高龄登基,还得以安治十五年无忧,全赖此人从中翻云覆雨,但是此人是否会再助李家天下获得中兴,此事天机甚深,臣等愚钝始终无法参透,因此才决定将此图深埋,不纳入全数的《推背图》之中。”
“啊!如此说来,大唐气数尽与否全取决于这言某之人的决定了?”
“可以这么说……但是臣也说了,言某之人的决定又关乎这并水……皇上,这并水才是中兴救主的根啊。”
太宗死白了双颊,久久无语。
殿外一双美丽妖艳,骨碌碌的大眼,眨着眨着,数十年后会出现女帝……阻碍者,并水……
她,记住了!
第一章
西元七○四年中
唐朝京都原是在长安城,但自从武媚娘自称“圣神皇帝”正式建立大周王朝后,已迁都洛阳,并建“上阳宫”作为处理朝政的主要宫殿。
中元时节,洛阳城里的南、北、西三市聚集了数万民众,夜以继日的欢庆,上至宫廷下至朝野,男男女女手牵着手盘旋进退,边舞边唱着“踏歌”,其中有一名姑娘生得圆润可爱,梳着半翻髻,头上仅简单别着一只银簪,略施红妆,穿着圆领罗衫,笑起来热情洋溢,她挽着袖子,跟着大伙一起踏歌,因为笑容灿烂,惹来不少注目,甚至有人将她推至人群中央,让她领着众人齐步踏歌,她笑弯了嘴角,踩着轻快的舞步,接过别人递给她的玉箫,吹着箫和着舞步,宛如凡间仙子,轻灵畅快,不算绝色的她,在人群里却显得璀璨夺目,星光熠熠。
“好个俊丫头。”远处华丽的楼台上,一隽雅男子轻懒地摇着孔雀羽扇,清清淡淡的赞着。
话落,身旁四、五名侍从立即消失。
不到一刻,已经有人来报。
“大人,打听到了,那姑娘是并州人氏,她爹是并州地方小官鸳汉生。”长年跟在公孙谋身旁的校尉尚涌,得到消息赶紧上前说。
“并州来的?原来与陛下是同乡。”他淡漠的颔首。
“大人,要属下将人请来吗?”尚涌小心询问,大人今日心情不错,竟然还有兴致注意到女人。
他目光飘向正舞动着宽袖的小姑娘,手中的羽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不必……你去带来吧。”他原想拒绝却忽见那小姑娘竟打了某人一耳光,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酷吏来俊臣家的狗,周子健。
这可有趣了,他当下改变主意决定见见这胆大包天的丫头。
“是。”得令,一干侍从迅速出了楼台。
不消须臾,小姑娘已然忿忿地站在他跟前,对着他横眉竖眼。“喂,你就是这群恶霸的大人?你押我来做什么?”她性子似乎颇为火爆,一见他不惊也不惧,劈头就问。
“大胆!”尚涌见她不规矩遂沉声大喝。“眼前是公孙大人,你休得无礼!”
“公孙大人?”是谁啊?很大的官吗?她忽而皱眉、忽而抿嘴,表情十足。
近距离瞧她,公孙谋细细审视,清睿的眉宇微微挑高,果然是个精神的姑娘,在洛阳要见到有朝气的姑娘可不多了,因为这些年洛阳流行病美人,各个美人每天只顾着躺在床上无病呻吟,将身子养得圆润病态,听说这可是近来最引男人呵爱的体态。
这姑娘倒是不跟流行啊!他锐视,忽地轻扯嘴角,隐约发现她的气色似乎没有外观瞧来那般精神哪……
“没错,这位就是公孙谋大人,你有幸见到大人一面,还不快感恩跪下。”尚涌见大人没动怒,但她仍呆杵着不动,赶紧出声提醒。
“公孙谋!你就是公孙谋?”她突然睁大眼睛。这就难怪了,方才进楼台时,就瞥见楼台四周布满重兵数百,而楼台上的侍从更少说有三、四十个人专心在伺候着他一人,皇帝出巡只怕也只是这么个排场了,这男人原来就是名满天下的“佞臣”公孙谋!
只是这个大奸徒找她做什么?她舔舔发干的唇,想不透。
“嗯?”公孙谋坐在铺有紫金丝绸的长椅上,长指支着颅首,挑眉望着她一脸杀气腾腾的俏脸蛋。
“好个公孙谋,我在并州时就听过你的名号,你是个混乱朝纲、助纣为虐,专门打击李氏皇族罪大恶极的家伙,这样的恶徒要我下跪?不跪!”她不屑的撇过脸去。
此话一出,众人抽气连连。从来没有人敢在大人面前讲这种话,这……这丫头不要命了?
就见大人一向过分清冷的脸庞绽出了一丝笑靥,众人更是倒抽一口气,完了,大人果然被触怒了!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死定了!
“你当真觉得本官罪大恶极?”
随着他的嘴角越扬越高,一干侍从的心窝就越沉越低。
“是啊,你是陛下的爪牙,专门帮他诛杀忠良、迫害良民,这些罪孽三世都洗不清。”
“你倒是直言不讳啊!”这丫头比想象的有趣,不知是无知还是原就不想活了?
难怪连来俊臣那厮养的狗也敢打。
“当然,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我还听说你——”她突然顿下。
“听说什么?”他越听越感兴趣了,这丫头说了不少他早知道却不曾亲耳听闻的话啊!
“我还听说……听说你也是皇上的男宠,所以皇上才会如此宠幸你,对你言听计从。”她一副不屑于启齿的羞愤模样。
这大逆不道的话当场让众人吓破胆,个个面如死灰,这话先前有位儒生与人交谈时不小心影射了此意,此话传到大人耳里后,那名儒生被烹杀了,尸骨成了熟食,还喂了狗,而这丫头竟敢当着他的面,连“男宠”两字都敢出口,这下场还能比那儒生好吗?
“你的胆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大啊!”公孙谋低首,精眸微敛,再扬首,笑如春风。
一干了解他的人已经开始毛骨悚然了。
“咦?怎么人家越骂你,你笑得越开心?这会瞧来倒是挺像亲切的大叔叔了!”她眨着明亮有神的大眼说。看来这人并非真的挺坏的,甚至好脾气的不像外传的那样血腥阴戾。
他收住笑容,微愣。亲切?嗯哼,会有人用亲切来形容他?忽地,他畅声大笑,好个蠢丫头!
“丫头,就让你见识本官真正亲切的一面吧。”他转向身侧。“尚涌,本官的爱犬们久不知肉味了,这丫头就交由你烹——”
“谁?是谁敢在来大人面前将人劫走?”
他话未尽,楼台下就传来周子健的恶气声,他倏地收了口,但笑容加大。
又来新的乐子了。
“没错,是哪个混帐东西不把老子放在眼里,敢劫走本官要的人?楼台上不要命的混帐是何人?还不快给本官滚下来请罪!”楼台下的来俊臣带着家犬周子健吆喝着。
来俊臣可是本朝第一的酷吏,为当今女帝发明了不少残害灵肉的恶刑酷法,上至高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栽在他手上的人,少有活命的机会,就连全尸都很难,人人惧他如阎王,就怕惹到这阴险小人,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仗着酷吏之名,在朝野间嚣张横行,无人敢管,这会料定楼台上的人不长眼,敢与他作对,找人晦气来了。
“来大人,你口里的混帐东西是指本官吗?”公孙谋依然闲散的高坐楼台,只是稍稍提高了低沉音量。
他这声音传出,让原本叫嚣撇嘴的来俊臣与周子健当场变了脸。
尤其是来俊臣,他几乎惨白了双颊。“公……公孙大人!”
“嗯,你还认得本官的声音啊?既然如此,来大人还要本官滚下去请罪吗?”
“不……不……小臣……小臣罪该万死,这就……这就滚上来请罪,马上就滚到大人面前。”来俊臣与周子健两人一副魂飞魄散的模样,连滚带爬的奔上楼台,一见到公孙谋的金面,立即发颤的跪地。“小……小臣该死,小臣该死!”来俊臣这人前不可一世的小人,见到公孙谋竟然如同见到鬼魅一般吓得屁滚尿流,这景象若让其他人见了,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来大人何罪之有?”公孙谋笑问。
来俊臣一见他的笑容,登时脚底发凉。“小臣冒了大不敬,竟敢冒犯大人,还请大人饶了小臣一回。”他索性趴在地上,抖着求饶。
“不知者无罪,来大人,你不用紧张,起来吧。”
来俊臣趴在地上一听立即松了口气要起身,才抬首就望见公孙谋的笑靥立时又脚发软的瘫下。“大人,小……小臣知错了,您再给小臣一次机会吧,小臣……哇……”说着说着竟吓哭了出来。
“喂,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人家公孙谋都说不知者无罪了,你还哭个什么劲?你真是男人吗?”一旁的小姑娘蹙眉出声。
“你!”人人都知道眼前的人是一个笑阎罗,他不笑则矣,一笑便是要人命,这人笑容一出,难道他还有命在吗?
正在无耻求饶竟遭这小姑娘讥笑,来俊臣顿时面红耳赤的停止哭泣,恼羞得咬牙。
“你住口!还不都是因为你,我和来大人才会冒犯公孙大人的,你这丫头还敢在这儿嘴碎,当心——”周子健跪地,见到那敢呼他巴掌的丫头竟然就站在他前头,当场怒说。
“当心什么?”公孙谋兴味的截断问。
周子健心惊,他怎么又在大人面前造次了,吓得忙摇首。“没什么,小臣该死,一切由大人定夺。”
“由本官定夺?你指的是这小丫头给你一巴掌之事要本官为你作主?”
“你怎么知道我打了这家伙一巴掌?”她惊奇的问。
公孙谋抿抿唇。“说,为什么打人?”一双漂亮的黑瞳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让她跳得不太规律的心儿,心悸了一下。“哼,大伙跳舞跳得好好的,这家伙突然冒出来当街对着每个姑娘调戏,说是要为他家大人挑选观月的作陪姑娘,想掳人寻欢,我气不过当然赏他一个五指印,谁教他欺人太甚!”小姑娘红唇扁了扁,既委屈又正义。
“原来是这样啊?”他眸瞳一瞟,瞟向了周子健,唇畔绽出诡异的笑来。
周子健吓得浑身发僵。“大人,这……这是误会,小臣绝没有当街掳人,这事跟来大人也没有关系——”这会可不敢把主子来俊臣拖下水,只好一肩扛了。
“欸,你紧张什么?这叫公孙谋的家伙还不是从你手中把我掳来?他跟你们是一路货,你们这么怕他做什么?”小姑娘一脸的不解。明明是乌龟笑王八,真不明白恶霸对恶霸应该是好兄弟,怕什么呢?莫非这个叫公孙谋的家伙是恶霸之首?
“我……”周子健脸色发青,哪来的蠢丫头啊,竟敢说他与公孙大人是一路货……他……他们哪配啊!
眼前的人物可是酷吏的老祖宗啊,就连他的主子都只能算是他跟前的一条摇尾巴的哈巴狗。
“小姑娘说得对,你们怕什么?本官又不会吃了你们。”公孙谋起身,身上的环佩铃铛随着他的动作摇曳出叮当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