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梁心 > 夫君请留步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夫君请留步目录  下一页


夫君请留步 page 5 作者:梁心

  才这么想着,蒋负谦就负手走上茶山巡视。杜晴蜜采茶手法生涩,却已经不用人盯着了,他上山是为了看采收的茶箐跟茶树生长的情形。

  “晴蜜,过来。”蒋负谦一到茶园就朝她招手,表情不是很好看。

  阿贵跟阿正要求上山搬生茶竟然是为了晴蜜,他不禁有些恼怒,尤其看见他们两个为了争取她的注目,明明生茶倒满推车了还不肯走,想多塞几篓好多留片刻,完全不管生茶是否会被压坏。

  其实不只他们两个,学制茶的年轻小伙子也时不时在谈晴蜜做了什么、喜欢什么、对谁笑了、帮谁忙了,甚至吵着她好像对谁有意思,咬咬喳喳的他都烦了。

  杜晴蜜对谁都很和气,并没有特别待谁好,连他帮了她这么多,除了多一份感激外,对他的态度跟其他人都相同,他们有什么好说嘴的?

  连对他都一样……算了,愈想愈烦躁。

  阿贵跟阿正见蒋负谦冷凝着一张脸,哪里还敢放下手边的事向她献殷勤?立即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心里却不断犯嘀咕,以前就没见他天天来巡茶山啊!

  杜晴蜜拿腰间布拭手,跟在蒋负谦后面来到入山坡道旁的大榕树下,这里是中午休憩时遮阳用饭的地方。他来巡山这么多次,还是头一回单纯找她谈话。

  是她做得不够好,要她离开了吗?

  做不好离开是对的,她做过不少差事,有些真的不适合她,像帮人带信、带东西,她就常找不到路,接了一、两次就不敢找这方面的活儿了。

  就算她跟蒋负谦有打合同又如何?不代表她两年内可以无限犯错,是张不破的保命符。

  她知道她采茶不好也不快,但她好不容易才到了一处令人安心的地方,一个让她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她真的不想离开。可是她做不好是铁铮铮的事实,怎么求请?当初拍胸脯接下这份差事却没做到最好,如何说服他,她会努才?

  “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她好难受,强忍着鼻酸胸闷的痛苦,静静地等他劈下一刀。她真的尽力了。

  “别紧张,我没有要你离开的意思。”瞧她都快哭了,蒋负谦于心不忍却又暗自庆幸她想留在鸣台山。她很好学又不怕吃苦,才一个月就能有这般成就,已经超出他的预期。就算她表现得差强人意,他也不会送她离开,毕竟日夜惦念担心的日子也没比替她收拾残局来得轻松惬意。

  蒋负谦拿出掌心大的苎麻袋给她。“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有人会专门送到茶农家里,要他们签字画押,你暂住茶庄,便由我发给。我过午就会下山跟茶行谈生意,不知何时回来,就先拿给你了。收好,别掉了。”

  茶庄是制茶所在,也是他的居所,杜晴蜜在鸣台山没地方住,他特别替她清了间女眷房让她安身,好久没在床铺睡上一宿的她,当时的笑意他永远记得。

  她抚着床沿,像得稀世珍宝,明明是张打死的硬床却让她感动得频频道谢,应该说她高兴到说不出话来,只记得谢谢两个字。她说明早起来,衣服就不会被露水冻湿,半夜也不会冷醒了。

  他的心抽动了一下,想给她更多更好的东西,想尽可能地疼惜她,把她的笑容永远留下,因为在他的生命里,已经好久没有这种纯粹的满足与感动。

  手里沈甸甸的,看来他把月例折成铜钱好方便她支配,这点小事都帮她考虑得妥妥当当,她却无能回报他,杜晴蜜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我好羞愧,我没有做好,值不得这么多月例……”

  “收着吧,我感受得到你很用心,值得的。”蒋负谦合上她的掌心,颀长的手指覆着她的,显得她的手指好像大葱,白皙得很。

  杜晴**了声谢,羞红到抬不起头来,她好像被夸赞了,飘飘然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手还被他握着,申申唔唔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蒋负谦觉得可爱,故意施力握了一记才抽回手。

  “对了,午膳是茶号出钱安排,让茶户轮流做的,你别怕,尽量吃。大娘们都说你吃太少了,担心你累倒,如果你一口气吃不下太多东西,放块饼在身上,饿了就拿出来吃几口,知道吗?”

  他总想多照顾她一点,多看着她一点,虽然吃住都在茶庄,不可能半颗馒头当一顿,但就怕她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不敢放开来吃,对她完全不敢硫忽。

  “这……我不敢。”杜晴蜜皱眉,寻常当家会放任伙计在工作时放肆吃吗?

  “我授意的,有什么好不敢?其他茶农若想这么做,我不会拦。”

  “多谢公子,我到鸣台山后就没有饿过肚子,每餐都吃得很饱,看我个子也知道我食量有限,是大娘们夸张了。大家对我很好,公子也对我很好,这些我都会记得牢牢的,你就不用再担心我了,真的。”她不敢多吃,但也没有饿过,这样就好,再多她拿了也会心虚,又不是做得多好。

  “好吧,我就信你一回,不会省小事让鸣台山背上亏待茶户的污名,回去忙吧,我回茶庄整理整理就要下山了。”

  这个把月来他为晴蜜延了一些事,再拖下去今年的生意都不用做了。

  “吸,好,公子慢走。”杜晴蜜点点头。脚跟才转方向,蒋负谦又唤住了她。

  “阿贵明天不上山运茶了,我要他送茶砖到省城庆余行去,当初商队大哥也算照顾过你,记得要他替你转达谢意,我合再替你备礼。”

  “省城吗?太好了,谢谢公子告知,我一定会请阿责哥替我转达的!”杜晴蜜又露出了像看到床铺般的笑容,直率而耀眼,炫着他双目。

  她很重情,他知道,只是……阿贵“哥”让他上扬的嘴角还没成形就垮了下去,随意朝她点了点头,就顺着路下山了。

  凭什么阿贵就是“哥”,他却是“公子”?

  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在她眼里并没有变得比较特别,从认识到现在,对他的态度都一样,而阿贵不过为她倒了几篓生茶,凭什么能得她一句亲切的称呼?

  蒋负谦挥袍,忿忿地走回茶庄。

  第3章(1)

  鸣茶茶庄为了晒茶储茶,特意建了两栋圆楼,由茶山向下眺望,一处有盖,一处中间挖空,以分做室内、室外的晒茶场。

  圆楼可分的房间数又比三进院落多,附近茶农制茶赶货误了时辰赋归,可直接落脚休憩。大伙儿感情触洽,像一大家子似的,逢年过节都会在圆楼里一起吃饭围炉,好不热闹,连婚丧喜庆都会在这里办,让大家一块儿操忙。

  若非事务繁重压身,蒋负谦很喜欢待在圆楼,哪儿也不去。他的房间连着书房,两间打通,由窗向外看去,是他费心开展的梯田,顺着房外栏杆向下望,是一群人为了鸣茶忙进忙出的景象。

  他在鸣台山找到了存在的价值,在这里,蒋负谦不是可有可无的人,没人可以用一句话就否定他的努力。

  “当家,龙家来信了。”一名十来岁的小伙子拿着一叠以红绳抽好的信件敲门入内,第一封右下角就写着蒋舒月。

  “好,你搁下后就可以出去了。”蒋负谦由窗边回头,待小伙子步出书房后,立刻到案前抽出姊姊寄来的信件,详阅之后,马上推门唤人。“阿正,帮我到茶山找晴蜜过来。”

  他到别处巡茶山回来后想了想,晴蜜对他生硫有礼,可能是碍于他的身分而不敢过于亲近,怕招惹闲话,之前又把他视为债主,急着清还偿她纡困的盘缠,岂会对他感到亲切?阿正、阿贵就不同了,辈分地位相当,嘘寒问暖不觉得有压力,互动便自然许多,这点让他嫉妒不已,又苦思不到法子好拉近两人的距离。

  晴蜜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鸣台山的茶户喜欢她是件好事,她才能悠然自得地待下来,但他就是看不惯阿正他们示好的举动,听不顺耳晴蜜那声“哥”,所以他一回来就把阿正、阿贵调回圆楼做茶饼,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近晴蜜,但事情紧急,刚才送信来的小伙子才一转眼就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往下一探正好看见阿正推货准备装车,只好差他跑这一回。

  他一直望着门口,心情越发浮动,希望每个眨眼后,就看到杜晴蜜站在门口,怯生生地望着他,却又挟着一丝兴奋偷觑他。才几天不见,就像吃饭少了盐巴,味道都不对了,每回用餐,她的身形就更加清晰,捧碗举筷大快朵颐的模样像掘地薯挖到金元宝似的,每每让他发嚎却得偷偷隐忍。

  “公、公子?”杜晴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公子是想什么想到出神?嘴角还微微笑着。回来鸣台山后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挺有当家气魄,很难得能见他一次笑颊,真想再多看几眼,不过阿正哥人还在她旁边呢。

  “咳,你来啦。”还以为是他想出来的幻影。蒋负谦立马收拾飞脱的心情,要她坐着说话,至于阿正——“你忙去吧,别少了出货数量。”

  “哩。”阿正看了几眼杜晴蜜,他爹娘猜侧当家准是喜欢人家,才对他跟阿贵严词厉色。既然无缘做夫妻,当她哥哥也好,“你自己小心点,我先出去了。”

  什么叫自己小心点?他这里是龙谭虎穴吗?蒋负谦眯起眼,只差没把阿正的背烧出两个窟窿。

  算了,不理他。待阿正离去并带上门后,蒋负谦朝坐在一旁的杜晴蜜扬了扬姊姊的回信,“你就是为了每月寄四百文给蒋舒月,开销才大的吧?”

  他的怀疑一直没有释下,先不论她之前待在油行已经对应到他起初的臆测,在客栈时她就曾提及要将钱寄还给他,不禁使他将两件事联想在一块儿。姊姊资助人时鲜少合要求回报,晴蜜对钱却自有一套原则,更惹他发想,想测一测。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杜晴蜜低着头,不敢看他,尤其在她垂下的视线里走进了一双男人的黑布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被抽空了。

  不过是一件小事,算起来更是她的私事,还特地将她由茶园召回,难道是想替她清这笔帐务吗?如果是他的话,这确实不无可能。

  她不敢往脸上贴金,认为蒋负谦对她特别好,可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也像照顾她一样照顾他底下所有茶农吧。

  她谨记自己的身分,不敢腧矩,可他真的太过分,不能像寻常老板般,认为“我出钱聘你,就是要榨干你最后一份价值”吗?像缓风一样徐徐地吹抚着她,温馨如滴水穿石,在她心上凿出的不是洞,是井啊!

  “蒋舒月是我姊姊。”蒋负谦倒了两杯茶,便坐到她身畔,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尺见方的茶几。“她一直想找出是谁每个月寄四百文给她,我便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在给你月例前,特地在铜钱的贯孔处,点了朱砂。”

  他叠起钥钱,拿着朱砂笔往贯孔一穿,不消几回功夫,就解谜了。

  “你们姊弟真像,都是施恩不望报的人。”杜晴蜜幽幽地叹了口气。难怪他会问她是否认识蒋舒月,没想到在他们俩首次见面时就开始怀疑她了。

  “愿闻其详。”蒋负谦挑眉,对她的说法感到有趣。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位贵人提点我千万不要把户牒交给别人吗?她就是蒋小姐,我想应该要称呼她为龙夫人才对。”蒋负谦的眼神如同艳阳炽人,她低着头根本不敢迎视。“我娘病重需要钱看大夫,虽然龙家老夫人常责打下人,月例却比其他大户人家多了三百文,可以让我娘多抓几帖药,便想到龙家为奴,但我没人作保,只能到龙家后门求人引见,几天下来,我被赶了不下十次,还有人提着扫帚追打我,不想反而因祸得福,引来了龙夫人的注意。”

  “她知道我的来意后,先是拒绝了我的请求,她说龙府不缺下人,而且我年纪太小,经不起龙府操劳,正当我以为要另谋他路时,龙夫人竟然给了我二十两,说要借我,待以后我有能力再还就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慌了,本想推辞,但想起病榻上的母亲咳得心肺都要出来了,便硬着头皮接了下来。龙夫人说她是私下帮我,怕夫家责怪,叫我千万不得声张,钱财不能露白,不能花得太猛太快,还提点我该注意的事。”

  “嗯。”姊姊遇上的事很少不管,除非超出她能力所在,连鸣茶会成军资,也是姊姊为了帮助一名丈夫从军,却面临军中贪污而缺粮的少妇所下的决定。

  龙夫人不晓得她的背景,不知道她会不会还,就拿出二十两说要借她,而他一点都不吃惊,果然也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她真的很幸运能遇上他们。

  “我娘命薄,还是捱不过劫难,但幸亏有那笔钱,我娘临终前才能喝上几碗肉汤,冲淡苦哈哈的药味,她已经好几年连肉油都没沽过了,如果不是龙夫人,我娘不可能笑着走,我不可能有钱办她的后事,我真的很感谢她……”想起曾经相依为命的至亲,杜晴蜜悲中从来,哽咽了几声。

  她收给情绪,再道:“我省着花用,大概还剩十两,就把积欠的药钱清一清,以为会有剩,没想到连住的老房子都被大伯讨去才拉平。龙夫人借我的钱我一直记着,想存满二十两,一口气全还清,可是我挣了半年还存不了三两银子,真担心会让龙夫人误会我跑了,便去找了她商量,想分月摊还,不料她竟然说没这回事,还要丫鬟去她房里翻欠条来对债,我哪里写了欠条呢?”

  “确实是姊姊会做的事。”谁知道遇上个怪丫头,不要她还钱会着急难受似的。蒋负谦不禁失笑,举杯掩饰笑意,心里淌起一片暖洋。

  “她说这件事谁能帮我作证,我找不到人呀!我听她的话不敢声张,连我大伯都不知道我哪来的钱还他,就骗他我是卖身葬父,大伯不信当丫鬟能卖这么多钱,我还诓他是卖给个五、六十岁的老爷当偏房,你说谁能帮我作证呀?”她说到最后慌了,还拍了椅子扶手,惊觉失态,理智才回来了一点。她咬了咬唇,见他没有不快才敢继续说。“龙夫人根本不收我的钱,我前前后后去了好几次,去到后来连龙府的奴仆都闪着我,只好出此下策,在龙家的后门板上放泥巴团了。”

  只要有人开门就会掉下来,掉下来泥巴团就碎了,自然露出里面的钱跟写着蒋舒月的宣纸。她本来也想写上自已的名字,先不说多写一个字多一文钱好了,就算写了,龙夫人压根儿也不知道杜晴蜜是谁,就省着别浪费了。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