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被你勾引了呀!小师妹,还是心甘情愿被勾引。”方开明笑声朗朗的取笑她欲盖弥彰。
她娇嗔的一瞪眼,“就算是事实也不用宣之于口,我们之间是两情相悦,发乎情,止于礼,几时轮到他们置喙了,他们只晓得我给你送过酱,就拿出来说嘴,让人很不快。”
她气的是季三爷拿不出法子治她,便索性让她臭掉,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胡说一通,让她与方开明之间的私事差点公诸于世,两人的隐私成了别人口中的谈资。
记得以前为猪头老板工作时,他因职业因素必须常常在人前曝光,而她却是最讨厌成为公众人物,无论猪头老板如何游说,她还是宁愿站在幕后当个万能助理,死也不做镁光灯下的小白老鼠。
所以季三爷的行径令她相当愤怒,她可以忍受他的贪婪,忍受他为了银子亏待兄长遗孤,但是让她成了众矢之的是她的底线,尤其还拖累别人下水,实在叫人火大得想踹上一脚。
“是两情相悦,那你还恼什么,我们并无因他的一番胡说受到伤害。”最多带来一些困扰,但身为男子他还解决不了吗?
“难道你就不气,你那些好兄长这段期间没特意关照你?”她才不信他们没找他麻烦。
自从两人有了默契在一起后,季薇多少知道方家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也因同情而对他感情日深。
方开明的母亲是后母,一般来说是后娘凌虐前妻孩子,将他们虐得不成人形,家业掌握在手中,控制着生杀大权,元配所生的孩子别想有出头天,她会将他们压制得无法反抗,但在方家却恰恰相反。
继室夏氏嫁入方家时,她的丈夫方老太爷的两名嫡子和一庶子都已经十七、八岁了,最大的长子方开平还大夏氏两岁,说了亲事正准备成婚,二儿子方开安也在议亲中,离娶妻不远。
也就是父子同登科,方家一年内办了三桩喜事。
当初夏氏进了方家门时并未当上真正的当家主母,在三名成年继子的连手迫害下,她是个被架空的主母,继子没法管,媳妇管不动,她又是个怕事的,因此在年久日深的情形下,形成了子强母弱的诡异情形,夏氏纯粹成了个摆饰,全不管事。
所幸夏氏比两名继子早生下儿子,久未闻婴儿啼哭声的方家顿时热闹起来,手抱幼儿的方老太爷老来得子喜不自胜,是将小儿子当成长孙在养,疼爱之心不言可喻。
即使之后方家兄弟陆续生下孩子,他们在方老太爷心中的地位也不及方开明的十分之一,他拥有方家家主全部的宠爱。
一听她恼怒下的关心,方开明心中满足的笑了,“他们一直没停歇过,我早习惯了。”
倒是他顺水推舟的利用这个现成的机会,让方家人知晓有那么个女子与他颇有关连,自然转移他们对他的注意力,转而对她好奇,猜测她是怎样的人,会不会影响到他们,为此,他对她很抱歉,她成了兄长们的目标。
“哼!你还笑得出来,若我有那样的兄弟早一棒子打死了,不死也弄残他们。”扯后腿不打紧,别连人家娶个老婆也要管得像老子,不是撮合,而是拆散,极尽所能的搅黄。
“哇!这般凶残,看来我会有个河东狮吼妻。”要不是有太多人在场,他真想抱起她大喊:你是我的!
“快点割吧!割完这茬就能休息了。”抬起头,季薇揉揉发疼的腰,她看着成堆成堆的稻穗,先前种的椰子树苗也长至半人高了,她满意的抹着汗,笑看丰收。
他笑了笑,手动嘴不停,“石老九让我来问你一声,你那些糕点真的不卖了?他连吃了两个月都吃上痒,你不卖多可惜,他都嘴馋了,老是念念不忘化在嘴巴里的滋味。”
她的饥饿政策成功了,把老饕的胃吊住了。
季薇若有所思的凝起眉,“九哥家里有什么人?”
他想了一下,“一个老娘和一个和离后带着两个孩子来投靠的妹妹,他是单身一人,他那长相……”很难娶到老婆,女人一见就怕。
她略作思忖后,道:“你问他有没有兴趣开间铺子,老在码头讨生活也不是个办法,我把做糕点的方式教给他娘和妹妹,让他们也有个事可做,在人来人往的码头边做生意不会太差。”
“你愿意教?”他讶然,但也不算太意外,她一向不太看重小事,只要不违反她的原则,通常她是很好说话的。
“为什么不?我那些小手艺不过占了天时地利,小有所成的糕点师傅稍一琢磨就能做出口感差不多的糕点了。”她及时收手也是担心之后会有一窝蜂的人跟风,到时椰浆、椰奶就不值钱了。
“他们没有椰子。”这是她占的优势。
季薇不无得意的仰起头,“那倒是,羊奶、牛奶都不及椰奶香浓,我还有椰子粉这个压箱宝。你叫九哥来我这里批货,我打八折卖给他,还附上七个以上以椰子为主的糕点秘方,保证他一开卖便热天朝火得来不及收钱。”
“促狭鬼,你又打算几折卖给我?自己人可别压榨我。”她算盘打得真精,给了人情还赚人家的钱。
“不要钱。”
“咦!”他听错了吗?
“我要抽成,我们四六分,你卖了多少银子我抽四成。”她要的是合伙关系,不能银子全由他一人赚。
他失笑,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呀!“小师妹,你挺狠的,杀猪还要剥一层皮,我没什么利润了。”
“少当我是季小元那个傻瓜,你以为我不晓得你一转手坑了人家多少银两吗?我是看你在夹缝中求生存不容易,才好意帮扶你一把的!”她假意做善人嘴脸,好不高傲的普施恩惠给趴在地上的蝼蚁们。
方开明被她“怜悯”了,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的一拧她鼻头,“小妖精,就你机伶!”
说说笑笑中,割稻到了尾声,十几亩地也割了两、三天,三个主力,一个插花的,外加跑腿的福哥儿和中看不中用的季小元,季家二房辛苦了大半年后总算有了实质的收益。
割完稻的地里还有一撮一撮的稻秆,一般农家是放火烧成灰,一来是当作地肥,二来是利用高热烧死余在土里的虫和虫卵,使来年的庄稼不受虫害,长得又壮又好。
但是季薇不想这么做,她要将土翻一翻,然后放水浸润土地,等土里的稻草有腐烂现象,她再买一、两百只小水鸭放到田里,让它们去啄食,吃虫,而后排泄,给田里施肥。
如今两、三天后再把土翻一翻便能种玉米、小麦了,地润土肥,她的作物才能长得比别人健壮,不怕虫来祸害。
“咳、咳,你们两个,稻子快割好了,剩下的就由我和薛婆子收尾就好,你们到山上走走吧!别走远了,一会儿吃割稻饭。”还好没外人在,要不然两人旁若无人的亲近准又引起非议。
看着小两口相视一笑的浓情密意,周玉娘说不出是欢喜或心酸,女儿大了,终归是别人的,再不舍又能如何。
“娘,就剩一点点了,很快就能弄好了。”人多好办事,多一双手多一份力量,他们一起齐心合力置家产。
“不用了,纪老爹刚拉了一牛车到打谷场,福哥儿一起跟车去,我让他留在打谷场看着咱们家的稻子,等纪老爹再拉空车回来还有一会儿,我们割两茬也就没了,累不着。”闲着等也是等,不如忙一点好接上牛车返回。
看看稻子割得不到两行,薛婆子一人再忙活一会也就割完了,真的累了的季薇遂同意母亲的提议。“那好吧!我们到对面山头瞧瞧,娘,你别累着,回去就休息,睡个饱觉。”
“娘这么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吗?”还要她来操心。
“女儿的孝心嘛,你就受着吧。”季薇一转头,看到季小元坐在田埂上扇凉,知道她又偷懒了,声音略扬的招手,“还不给娘和薛婆婆倒碗凉水来,你想渴死她们呀!”
大姊一喊,不敢再躲懒的季小元连忙拿着装水的竹筒和空碗走过来。“娘,喝水,薛婆婆,喝水。”
周玉娘好笑的接过碗一饮,小女儿见到大女儿就像老鼠见到猫,畏缩不前的抖着身子,叫人忍俊不禁。
“啊,啊……”薛婆子比着指头,似在言谢。
“我到山里走动走动,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果树可移栽到我们院子,一会儿你回去后要帮薛婆婆烧水,给娘打下手,不能让她俩累到,听到了没?!”不给她找点事做她就闲得慌,爱闹点事来让别人头疼。
季小元不情不愿的点头,“嗯。”
“甘心点,不要让我看见你愁眉苦脸,三叔父和三婶娘还在等着你回去好换两百两银子呢。”不吓她不知怕。
一听到“两百两”,季小元立刻振作,“大姊你放心,我连鸡都会喂好,你不必担心。”
“做事别再虎头蛇尾了,做得好我给你十文当奖励。”季薇实行的是打了一棒再给甜枣的策略,恩威并施。
“什么,才十文?”薛婆子拿的都比她多。
“嫌少?”季薇柳眉一挑。
大姊的声音一冷,她不自觉的抖了两下。“不少不少。”
“不少就给我安分点,咱们二房不比本家,凡事要靠自己,不省吃俭用,哪来的嫁妆让你风光出嫁……”
看季小元猛点头,季薇这才满意的和方开明离开。
第十章 意外发现咸水湖(1)
“她真的很怕你。”
看到季小元僵硬的神情,觉得好笑的方开明还真的笑出声,为她的驭妹手段感到新奇。
“不怕打到她怕,世上没有教不乖的牛羊,鞭子一落下就听话了。”对于这种讲不听的孩子,只能高压管理。
“她是人,不是牛羊,你管得太严她就会反弹,这是一件不讨好的事。”他不希望她太辛苦,忙着为家里添进项时还得分神照顾只会添乱的妹妹。
双肩一垮的季薇叹了好大一口气,接着面露厌恶,“所以我最讨厌小孩子,不跟你讲理又任性,一不顺心就又哭又闹、扯衣服、拉头发的,让人很想一脚踩死他们。”
“你生,我来教。”他喜欢软乎乎的胖小子。
她横了他一眼,“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急个什么劲。”
人生处处有意外,凡事都有变量,像短命的季小薇不就是遇到薄情汉,兴高采烈的出嫁,却泪流满面的回门,最后落个坏名声的下场,以死为她可悲可叹的人生做个结束。
所以在没拜堂成亲入洞房之前,什么事都不能太笃定,这年头什么事都会变,尤其是人心最不可靠。
没被她打击到的方开明笑着一抚她渐渐长开的柔嫩小脸。“一眨眼两年就过去了,我总会等到你。”
好不容易心里有个人,怎能轻易错过。
“有自信是很好,可是也要有耐性,以后这几年你会遇上不少人,也有无数的诱惑,本心守得住才是最重要的,要是被花花世界迷花了眼,再多的誓言也等于空谈。”
她来自文明社会,懂的事多,看的人广,在千百年后的社会,伦理道德并不那么受人重视,到处充满混乱和动荡,人性的黑暗和现实让人无奈。
方开明笑她的语气太过沉重,活似历尽沧桑的老人般。“我把持得住,我都老大不小了,见识过的繁华不在少数。”
“那你逛过花楼吗?”她睨了他一眼,突然问道。
忽地一僵,他面色微烫。“去过,不过只是喝喝酒、听点小曲,和朋友谈谈生意,不沾脂粉味。”
不是他对女人不感兴趣,而是那些胭脂水粉的气味太浓,呛得他不想靠浓妆艳抹的花娘太近,仅允许她们倒酒而已。
见他一脸不许再谈,有损女子闺誉的神情,季薇识趣的打住,没追问他有几个相好。
“能自律是最好,要不然我的醋劲是很大的,到时候我若做了什么就要请你多包涵了。”
爱得浅了,卷款走人,情根深种了,阉了再走,绝不便宜小三妹妹,人负她,她负人。
“你收留季小元,季家本家那边没人来闹吗?”季家老三不像是吃了亏会息事宁人的人,准会有后招。
“闹过了,但被我气走了,所以才会有我不安于室的传闻出现,我三叔父想把我名声弄臭,好让我为了挽回名声送小元回去,他的用意是要么放人,否则弄得我身败名裂,无处容身。”偏偏他不知道她这根硬骨头——难啃!
“需要我出手吗?”他能压下流言,但是他一有动作,兄长那边很快就会察觉到他羽翼渐丰。
季薇用嫌弃的眼神刺他,“少越帮越忙了,你自个儿的事还摆不平呢,别把我扯进你们的浑水里。”
“你不是已经在水里了吗?”他笑称。
他们同在一艘船上,再说你我就太见外了。
“明老头,你是来找骂挨的吗?没见我撒泼就全身长虱子似的发痒是不是?”
缺人抓痒的方开明仰头大笑,“我是关心你,不希望你再被那些烂事缠住,我想你还没听说吧,你大伯父家的堂姊被谢家退了亲,你大堂姊坐在人家门口大哭大闹,扬言要讨回公道,否则便吊死在谢家大门。”
季薇一听,来了兴趣的睁大眼,“谢家这次用什么理由退婚?”
因果,因果,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品性不端。”
“品性不端?”这也是理由?
方开明清了清喉咙,似笑非笑的忍住。“听说她有三个月身孕了,谢家拒绝承认是谢家的种。”
“哇!这实在是……”太劲爆了!季月如是新时代女性,带球上垒,她真的很不怕死。
这年代未婚有孕,与人私通,是要沉塘的啊。
见她惊讶不已的神情,他以为她是被她堂姊惊世骇俗的行为给震住,难以置信。“虽然她不像你得守三年孝,但是身为亲侄女至少得守孝一年,而今未满一年却……”
难怪谢家不敢认了,孝期内不得论及婚嫁,得等一年期满再迎娶,到时那五、六个月大的肚子也满不了人,谢家要是承认这奸生子,就等于是承认谢昌隆品德有瑕,和季月如私相授受。
然而现在不论承不承认,对谢家而言都是极伤门风的事,在他们背信悔婚的风波尚未平息前,无疑是雪上加霜,在平安镇上,富户谢家已敬陪末座,不少与季夫子交好或推崇他学问的地方仕绅皆不愿与谢家往来,怕带坏家中子弟。
如今的谢家已是风雨飘摇中的小舟,族中小辈的婚事不是很顺心,已订婚的被退回庚帖,尚在议婚的忽然打住,媒人不再上门,而其它人也乏人问津,不再是择婚首选。
人家挑媳妇、选女婿也要看对方的品性,门风不正坏人三代,谁敢与之攀亲,当日季薇在码头说过的话一传十,十传百,谢家的名声越来越差,几乎到了闭门谢客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