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市侩的商人,牛车没车蓬人家才知道我送的礼有多气派,绝不怠慢我纤弱若柳的小娘子。”他要告诉众人她是他萧玉瑯甘心撒千金娶进门的佳人。
季晓歌一听,鼻头一酸,“不怕人家说你宠妻宠成妻奴。”
“不怕,妻子只有一个,当然要宠上天,能当妻奴是为夫的荣幸,不如我们先做点夫妻间的事。”她羞红脸的模样太诱人,让人情不自禁心生遐思。
“你真的不会再变成另一个人?”她不放心的抓住他往胸口探的大掌,神色有些不安。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她头顶落下。“不是说这是我的本尊吗?你得看上一辈子。”
“你就长这样呀?不能换一张脸呀?”她刚才还嫌弃得要命,打死也不多看一眼。人真的不能乱说话,越不想要的越容易发生。
黑瞳蓦地眯成一条线,若有深意地睇着她,“狐狸眼是什么意思?”
“呃,这个……好看的眼睛嘛!”完了,她得赶快搪塞过去,不能让他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你还想把我推给你的丫鬟?”是说,香芹那丫头吃太胖了,圆出双下巴。
她赶紧笑,笑得很僵。“那时我还不晓得是你,再俊的男子也拒于门外,你看我心里只有你,为你守身如玉,谁来勾引我都不成,全部扫地出门。”
“真的吗?我记得你的眼神是厌恶的,好像我是跳蚤之类的害虫,十分的……痛恨。”不是单纯的拒绝,而是杀气腾腾,杀无赦的样子。
他做了什么让她痛恨厌恶到极点,不过说了几句稍嫌轻佻的赞美而已,难道是这张脸孔?
季晓歌被他的眸光逼得心虚不己,小声的吐露,“长了一张桃花脸的男人都很风流,有眼角上挑的狐狸眼是妖中之最,你敢说这一路行来没有女人向你投怀送抱,为妻为妾都甘愿跟着你?”
闻言,他哭笑不得。爹娘生的长相能换吗?“你忘了我不是唐朝人,你们眼中的美女对我而言是恶梦,她们靠得越近我逃得越快,要是被其中一个缠上了,我真的是生不如死。”
其实这一趟除了来找她,也是因为在家被纠缠得受不了,出来避祸。
“啊!我的确没想起这回事……”当他还在小王爷体内时就避之唯恐不及,像世子妃、曹侧妃那般国色天香的美人,他都下令不准她们靠近。
“你还笑得出来,这般冤枉我,是不是该诚心诚意地致歉?”他真该庆幸自己的审美观跟大唐的审美观不同,不然这黑锅肯定背定了,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捂着嘴偷笑的季晓歌闻言一脸讪讪,心里暗忖,谁叫他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桃花脸,谁瞧了不会误会。“不能怪我想岔了,在我们大唐女子眼里,你确实是一块令人垂涎的大饼,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也想赖上你,你逃也逃不掉。”
“如果想赖上我的人是你,不用拿绳索捆我,你只要勾勾手指我就来了,要煎要煮任凭你摆布。”他作出任人宰割的神情。
瞧他一副随她摆布的模样,她噗哧一笑。“你煮了能吃吗?吃人肉大餐会遭天打雷劈。”
“谁说吃不得?”他倾身贴近,在她白皙颈上舔吻吮咬,“我正啃着美味佳肴,柔嫩甜蜜,诱人食指大动。”长指一勾,秋香色腰带要掉不掉的挂在腰间。
“啊!不行,我们还没成亲……”桃腮红若朝霞,她羞赖的轻嘤一声,轻轻推拒。
他顿了一下,但……“晓晓,佳人在怀,美色当前,再忍下去我还是男人吗?”
食色,性也,他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想念已久的心爱女子近在咫尺间,叫他如何不动心。
“只有你觉得我美……”她晕陶陶的,犹如饮了醇酒般。
幸好有他,她才知相爱的美好。
“相信我,你绝对是令雪梅失色,桃花厌开……”他一手探向微敞的衣襟,覆住雪嫩双峰。
“砰!”结实门板突地应声而倒。
一个迭一个的人趴在倒地的门板上,先是一脸错愕,继而是惊慌,而后面面相觑的你拉我,我拉你,干笑着往后一步一步退……
“等一下,你们这样就想走了吗?”季晓歌冷笑一声。平时不管教,都叫他们爬上天了。
“夫……夫人,我没有偷看,是看他们围在一块伸脖子探脑袋的,我才上前瞄一眼。”香芹连忙撇清,但是满脸通红,头低得快垂胸。
“夫人,天气太热,我给你送凉茶来。”降降火。
“夫人,我打蚊子,这季节的蚊子太毒了,能把人叮得全身又红又肿块。”就像夫人你颈子后方那明显的红痕,唉,真好,他老陈也想讨个妻子。
“夫人,我路过。”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素心举高盛着被压扁糕饼的盘子。
老张更直接,背一弯,驼了。“哎呀!年纪大了,做什么都不行,一眼瞎了,眼快瞎了,什么也瞧不见,谁来扶扶我老张,我没瞧见路。”
偷看得这么明目张胆,也只有这位一个被主子宠出来的奴才,主不像主,仆不像仆,上下不分,倒真有一家人“同流合污”的味道。
“好样的,各位,夫人平日太惯着你们,你们就不知道规矩了,我想想看该回报什么。”她阴恻恻的冷笑,令人看得头皮发麻。
“夫人不要呀,我们知错了。”
“夫人手下留情,我们保证不再犯。”
“夫人好心肠,对瞎眼、瘸腿的高抬贵手。”
求饶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好似真怕夫人责骂一般,实际上他们知道夫人的心肠有多软,口头上的训诫不痛不痒,顶多骂上两句通通血脉,还真没人真心悔悟,现在只是做做样子。
可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这次他们真的惹毛一向好说话的季晓歌了,姑娘家脸皮薄,谁愿意自个儿的房里事被人瞧个正着,而且是一群人“围观”。
“香芹、素心,夫人我打算嫁人了,连夜给夫人缝出一件嫁衣、十二件新衣新裙、五十双桃李红绣花鞋、一百件双喜福被。”
“什……什么?!”会死人的,她们分别只有一双手,不是三头六臂。
“王大娘,采买嫁妆的事由你负责,金银器物各二十套,喜幛、喜帕、喜床、一对大红烛,还有……”
她开出一长串单子,王大娘快哭了,光是背都背不齐怎么买,而且银子给不足一半。
“至于其他人嘛,基于你们身体不便,夫人我特别宽待你们,后院十亩地给我翻土播种,三天后我要看到豆子种下,青葱栽满苗圃,莱夷、芜菁、葫芦瓜依序种下……”
一堆奴才瞪大眼,口吐白沫。
“若是没做到,我不介意代替你们夫人另想些法子报答,老张怕蛇是吧?就让你去捕上一百条蛇;老陈吃了豆腐身子会发痒,那就连吃一个月;王大娘的儿子好像在关外,听说犯了事……”话不用多,点到为止。
杀人不必见血,笑谈间敌人死一地,萧玉那话才说完,被点到的人脸色都一白,全身发寒,颤抖个不行。
他……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简直比鬼还可怕!
第10章(1)
平和镇。
花轿抬呀抬过街,鞭炮声响彻云霄,锣鼓开道声报喜。
有钱没钱娶个老婆好过年,年关将至,扶老携幼的百姓夹道看热闹,看是谁家儿郎娶媳妇,锣鼓声声压过笑闹声,招摇过市。
说不羡慕是假的,男方给了丰厚的聘礼女方也带来庞大的嫁妆,有各种器皿和家什,绫罗布匹,一匹匹花色鲜艳的烟纱锦绸,还有琉璃屏风、白玉香几、青瓷香炉,圆屏檀木榻……
一样样、一件件都做工精巧,简直把家当全搬来了,让人看得眼花撩乱,目瞪口呆,暗暗扳起手指细数这得花多少钱呀!
如此大的场面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让人不敢小觑新娘子,用心良苦的新郎可把宠妻如命四字做得切实,让乡亲们看仔细,娶此一妻,此生已足矣!
“呃!不是听说新娘子是丑八怪,一个丑到吓死人的瘦子,怎么看起来不像?”李家的三姑和身边的人嚼耳朵,本来她是来看笑话的。
“是呀!你看她身材多圆润,屁股又大,肯定是好生养的小媳妇。”周家六婆不住打量新娘子的腰腹,品头论足。
“我就说嘛!萧家那小子长得多俊呀!哪有可能娶个丑妻,美人配佳婿,相得益彰,谁说这不是天作之合。”新娘肯定艳冠群芳,闭月羞花。
“没错没错,光看那嫁妆呀!闪得我两眼快瞎了,准是京里大户人家的千金,嫁个女儿才这般大手笔。”她这辈子第一次看到金子做的痰盂。
“啧啧!你们瞧见新娘子手腕上套的那个玉镯子了没?是羊脂白玉的,真叫老婆子开了眼界……”
是羊脂白玉没错,但也没多名贵,富贵人家买来送人的,不值什么钱,是各位少见多怪才觉得稀奇。
憋笑笑得脸发酸的萧夫人听着底下宾客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悄悄话”,她是想笑却不能笑,忍得好辛苦,只能继续嘴角微扬的僵笑。
其实她的媳妇就是大家口中的丑女,原本身形苗条得像柳条,纤腰细臂,巴掌大小脸,两条腿合起来还没她一条大腿粗。
可是她看了就是中意到不行,一见晓歌就投缘,怜爱万分的当女儿疼宠,就怕她被别人的闲话伤了心。
因为她这个婆婆年轻时也是受人嘲笑的丑女,身上的肉割一割还榨不出半碗油呢!上山采茶非得体态轻盈不可,否则穿不过树丛缝隙还怎么采茶。
她丈夫萧敬天也是个怪人,一眼看见她就爱上,不管别人如何笑话他眼光差,还是差人说媒,风风光光将她迎进门。
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虽然眼下这个儿子是捡来的,可是父子俩的个性很相像,连娶个老婆都是别人口中的丑女。
不过媳妇的圆肚子不是装的,而是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一入门便是双喜呀!叫她怎能不开心,高兴得连作梦都会笑醒。
只是在眼前的场面她不能笑得太明显,免得外人看出他萧家另一桩喜事,媳妇有喜是好事,可偏偏不可四处宣扬,真是憋死她了。
“忍一忍,老婆子,拜完堂就没有我们二老的事,让年轻人去应付宾客。”同样脸很僵的萧老爷子捏捏妻子的手,要她多忍耐。
“我知道要忍,可是哪儿不能走快些吗?我笑得脸好酸。”还好萧家人只娶一位妻子,而她也只有一个儿子,不然多来几次她一把老骨头消受不了。
“不能快,一定要慢,你忘了咱们快抱孙子吗?总算对得起萧家的列祖列宗。”他要当爷爷了,再过几个月就能手抱白胖孙子了。
当初他们捡到昏迷不醒的儿子时,一度考虑要不要留下他,毕竟是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衣着服饰不像大唐子民,他们怕是麻烦而犹豫老半天。
后来他们找某个颇有名望的算命仙算了一卦,对方说这名年轻人是代替他们死去的儿子来孝顺他们的,时机一到便会醒来,成为萧家子孙,他们于是放心把人留下。
果不其然在细心照料下,孩子终于清醒了,并如算命师所言的孝顺,视他们二老为双亲,伺候得无微不至,嘘寒问暖,照顾起居,接下茶行的生意继承祖业,儿子对茶叶也十分了解,将自家茶围的茶精制出不同的风味,卖入京城的达官贵人府中,大发利市。
“是,不能快,慢慢走……”朱玉娘露出喜悦的神采,“咱们啥事也不做,坐在椅子上含饴弄孙。”
“嗯、嗯!老了,要享清福。”抚着美须,他笑了。
两人在交谈声中,一对走得缓慢的新人终于走到两位长辈面前,双双立于正厅中央,听见媒人高喊着——
“一拜天地。”
拜。
“二拜高堂。”
拜。
“夫妻交拜。”
拜……
“等一下,不许拜,萧郎怎能娶丑女为妻,太委屈他了,要娶也应该娶我韩婉儿,我是平和镇第一美女。”她才是最有资格站在萧玉瑯身边的女人。
拜到一半有人跳出来闹场,令萧家二老皱着眉,一脸不悦地瞪着韩家铁铺的韩婉儿,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不懂事的女娃。
“韩婉儿?抱歉,我不知道猪也有名字,人畜有别,若相亲有违五伦,请问这是谁家养的母猪,麻烦牵回去,多喂点馊食年节便能宰来祭天。”心爱女子被骂,萧玉瑯也维持不了君子风度。谁是丑女?她才是丑得天地难容,胖到五官分不清。
萧玉那的刻薄话,在场的人一听全笑出声,大唐的美人的确以丰满为主流,可是经他温润的嗓音这么一说,再仔细一瞧,美得像朵花的韩婉儿居然也没那么美了,和自家养的猪像了七、八分。
于是,又是一阵笑,笑得韩婉儿恼羞成怒。
“你,盖头掀开,把他还给我,你配不上他,我是他的良缘正配,娶妻当娶韩婉儿。”她指着新娘子,要人家主动退让。
良缘正配?萧玉瑯冷笑。
对方都冲着自己来了,季晓歌自然不会不吭声,“他是你的吗?他许了你的情,还是承了你的爱,可有山盟海誓,他说了非你不娶,爱你一生一世?”她历经波折才和萧玉瑯走到这一步,谁胆敢来破坏,她就让谁吃不完兜着走,终身难忘。
“没有又怎样,打他生病起我就常常趴在墙上偷看他,我跟自己说了一旦他好起来我就要嫁他为妻,他是我韩婉儿相中的夫君,谁也别想抢。”她说得理直气壮,好像她说了算,不需要别人同意。
“那他要是好不了呢?你一辈子不嫁人?”无理的人见多了,没有最无理,只有更无理。
韩婉儿顿了一下又大声说话。“但他就是好了呀!所以我们理所当然的是一对,你要知耻就该让位,让我跟萧郎拜堂成亲。”
“知耻?”怀孕的人易怒,季晓歌被她的话激到了,一个火大扯下盖头帕。“你来呀!来把他抢走,我看你有多少本事跟我抢人,香芹、素心,去厨房拿把菜刀来,我先砍死她。”
盖头下是一张清丽小脸,不因有孕而浮肿,而她惊人的怒气不但没让她看起来显丑,反而散发一股英气,即使瘦得不符合美的标准也让人感觉她是美人。
“娘子,别动怒,小心身子……”萧玉瑯紧张兮兮地护着妻子,唯恐她太激动动了胎气。
他的温柔和体贴又让在场的人看了觉得其窝心,直道郎才女貌,天生佳偶。而一旁的韩婉儿被新娘子的“杀气”吓着了,没了先前的气势,有些畏缩。
“你……你想干什么,杀……杀人是犯法的,一命抵一命……”她不会真的拿刀砍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