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不肯把马让出来?”
“请给我一个必须让马的理由。”
“我是靖王府的人。”
靖王府、嚣张拔扈、自私任性……符合此条件的,有两个人选,夏妩玫和夏可柔,依年纪看来,应该是后者。
果然啊,正如外传说的那样美丽张扬,可是这性子也太霸道……唉,她从不问上官檠有关夏可柔的事,即便他提上两句,她也不肯接话。
她努力告诉自己,她不是第三者,他们之间的事与她无关。可是无关的人、无关的事,却让她在看见正主时,酸水泛滥。
她讨厌这种感觉,却阻止不来这种感觉,眉心微蹙,她不想在夏可柔面前多待,纪芳朝马成点点头,退开两步。
马成会意,下车卸马。
夏可柔得意一笑,说道:“听见靖王府就不敢嚣张,总算还有些脑子。”
“民不与官斗,天经地义的事。”纪芳淡淡回答。
“知道就好。银票拿着吧,免得到处传话,说官大欺民。”
纪芳也不客气,接过银票,看一眼后便往兜里收,转身要回到车里。
“这就走了?连声谢谢也不说,果然是个没读书、没家教的,光有一张好颜色的蠢货。”夏可柔见她低了头,心里得意,忍不住酸上两句。
纪芳回头淡声道:“读书做啥呢?好在光天化日之下强买强卖别人家的马吗?若是这样,读书识字……何必!”
敢与她杠上!夏可柔抢上前,反手就要赏她一巴掌,但芷英动作更快,用力抓住她的手,不教她得逞。
芷英习武多年,能使巧劲儿让人痛彻心扉,却半点伤痕都看不见,于是本就不待见夏可柔的芷英用力一掐,她立刻叫得像杀猪似的,形象全无。
“这位靖王府的夫人,下次想打人的时候先想想清楚,是不是每个人都能碰的,否则……方才那种事必会层出不穷。”丢下话,纪芳走到车门前招呼大家下车,等马成交接。
夏可柔从不吃亏,夏妩玫就算了,没想到陌生女子也敢给她闷棍,她气炸了,扬声大喊,“来人,把他们全给我杀了!”
这样就喊打喊杀?
纪芳皱眉,与芷英相对一眼,看来今日想要善了是不可能了,她忍不住叹气,怪自己忍耐功夫不够到家,否则一声谢谢就罢了,怎会惹出这一场?
看见纪芳眼底的悔意,芷英微哂,主子爷派她过来可不是来让小姐受委屈的,她在纪芳耳边道:“区区几个人,我还没看在眼里。”
低声说完,手一扬,她暗使内力送纪芳上了马车,接着左腿右拳,出其不意的撂倒两个人。
靖王府的侍卫看见情况不对,蜂拥而至,芷英不与他们周旋,双足一点,飞身窜起,是怎么动作的没人看清楚,但定睛瞧见时,夏可柔已经被制住穴道,全身动弹不得,而芷英的刀子轻轻地抵在她喉咙上。
芷英扬声喊,“马成,快走!”
听见这话,马成扬鞭,用力刷两下,马儿迈起脚快步奔驰。
芷英看着眼前的阵仗,扬唇浅笑,如今的靖王府只有这等实力?果然王府已经远远不及过去。
直到马车已经看不见,她才笑着说:“如此嚣张,夏家真是好家教。”
撂下话,她纵身一跃,转眼消失不见。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过来救我?”夏可柔只剩下嘴巴和眼珠子能动,不过嚣张的气势还是不减半分。
“怎么救啊?”杏花急得跳脚,生怕待会儿小姐迁怒,自己就死定了。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当中确实有人会解穴,问题是夏可柔身分高贵,脾气又是如此地暴烈,谁敢在她身上点来点去,事后,解穴的手还想不想要了?
桃红走到他们面前急得跺脚,“你们倒是说话啊,小姐是中了什么蛊,怎会变成这样?”
哪里是中蛊,分明是……侍卫们叹气,当队长的再不乐意也得站出来说话。“禀大奶奶,您这是穴道被制住,属下没办法救,不过,约莫一个时辰就会自动解开,还请两位姑娘先扶大奶奶进马车里头休息。”
没办法,杏花和桃红只好像抱人偶似的,把主子给抱进马车里,那姿势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夏可柔这辈子没有这么丢脸过,她恨极怒极,咬牙诅咒,“有本事就别再教我撞见,否则定让你死无全尸!”
第十章 他要搞破坏(1)
这件事传进上官檠的耳朵时,他脸色变换不定,视线在吕善和芷英之间来回,表情却是越加冷洌。
寻个大夫也能惹出这种事,夏可柔,好样的,知道她事后还派人到处寻找纪芳,可见得她不打算善了,既然如此……
好,他就让她顺心遂意。
“吕善,“大夫”那边怎么说?”上官檠问。大夫是他亲自安排的,原本他想展现体贴,陪夏可柔一起去治病,没想到她心急,不耐烦等他,自己带了人立刻出门。
“大夫开了药,允诺两年内必定会把大奶奶的病给医好,不过告诫道,两年之内不得行房,大奶奶回府后,已经将主子爷的铺盖送到书房。”
“她只做这个?”上官檠可不相信。
“还发卖了院子几个颜色尚佳的丫头。”
对,这才是她的作风,他不介意她闹,只怕她不闹,她肯闹他便推波助澜,助其一臂之力。
“这番动静必定传到王妃那里,她有什么表示?”夏妩玫那么想断他的根,岂能允许夏可柔治好“痼疾”。
“王妃身边的徐嬷嬷走了一趟针线房和厨房,还让绿涓姑娘进屋说话。”
想给他身边添人?绿涓可不是善茬,很好,他没错看夏妩玫,接下来婆媳过招,肯定热闹得很。
最近回王府,可得好好“宠宠”绿消才行。
“芷英,你能多找两个人跟在纪芳身边吗?”
“姑娘一向不喜欢人跟着,人再多的话,恐怕姑娘不乐意。”
这是真话,芷英还是因为那回夏晋山事件才能塞进去,要是再……算了,再说吧。“你先回去吧!”
“是。”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上官檠飞快处理好手边的事,最近礼券卖得越来越好,手边的资金聚得更多,上次说要和纪芳一起去看看庄子的,早该找个时间了。
他起身,正准备出门,却见凤天磷匆匆进来。
“你要出去?”
“对。”
“去哪里?”
“去看儿子。”
“只是看儿子?没有看其他人?”
听着凤天磷不友善的口气,上官檠双手横胸,定睛望着他。“夏可柔的事已经闹进夏府,别告诉我你一无所知。”
他当然知道,夏可柔和夏晋山是夏家二房的,而大房的夏尚书是夏家的主事者,为这件事夏家二房上窜下跳,非要夏尚书为他们主持公逭,他都不愿意阿檠和夏家闹翻了,怎么会希望夏家大房、二房反目?
早就同母妃说过,该给阿檠指婚大房的夏可卿,要不是夏可柔,现在会闹成这样?这让他说什么才好。
上官檠冷言道:“夏妩玫连自己的亲侄女都下得了手,我母亲的命又算什么?难道,你还要掩耳盗铃,说夏妩玫绝对不是凶手?”
“我……我会找到莫飞……”
上官檠挡下他的话,认真道:“凤三,我实话说了吧,你真心想要那位置,我会尽最大的力量帮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至于夏家,我终其一生都不会和他们合作,听清楚了吗?”
“阿檠,你不要这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凤天磷还想再劝。
上官檠冷眼看他,缓声道:“凤三,不要逼我翻脸!我母亲的命不是小节,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夏妩玫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说了,打开抽屉,他拿出几张“赡养费”。
买了宅子,最近纪芳很缺钱,挪用了赡养费却坚持给儿子算利息,这是哪门子的理论?甭说儿子的钱,就算儿子的命是她的,她想怎样就怎样,可她偏说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父母的财产,父母必须尊重孩子的选择和权利。
尊重一个爹爹都叫不清楚的儿子?真奇怪的说法。
可他认同了她,她说过,他的说服力很强,他却觉得,她的影响力更强。
收妥银票往外走,半晌,凤天磷一跺脚,跟上他的身影。
这年代的油漆,颜色少得让人很难受,这大大阻碍了纪芳的创意发想,幸好张阿孝刻的珠子还分成数种不同的造型,每颗木珠子约有半截拇指大小,纪芳从张家整整运回一马车,回头又让马成带着秦氏回去,把所有的木珠子全拉回来。
纪芳倒不认为张阿孝傻了,只觉得他是封闭了自己,因为一个傻子不会有那样清澈的目光,那样专注的态度。
那天她们过去,殷茵带着Jovi和玥儿坐在他身边,看了大半个时辰,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对张阿孝说话,两个孩子也玩珠子玩得不亦乐乎。
殷茵说:“张阿孝中间离开一下下,不知从哪里拿出两只木雕兔子给Jovi和玥儿,我觉得他并不傻。”
可张家人全当他是傻子,药汁一碗碗的灌,银子哗啦啦地流出去,把家里都搞穷了,殷茵对他颇为同情,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纪芳知道殷茵的故事,一个官家千金,家族显赫、身分尊贵,可家族遭罪,身为女子也逃不掉,她被卖进青楼,因一手琴棋书画的好才艺,老鸨让她待价而沽。
直到遇见那个斯文尔雅、家世出众的男人,他赎了她、她从了他,愿与他一世比翼双飞,岂知男人母亲恨极她玷污家族名声,竟把她抓到跟前极尽污辱,还毁她容貌,逼她离京。
那个男人从头到尾也只是冷漠看着,彷佛那些日子的恩爱只是她一个人的想像。
为殷茵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纪芳手头不宽裕还是掏出五十两纹银,买下所有的珠子,张家婶娘捧着银子,眼泪都快掉下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纪芳喃喃地把这句话念过数十遍,她知道的,不让自己遭受同样的难堪,就该远离爱情,拯救一生,可,多难啊,不管是前世的大老板,还是这世的上官檠,他们身上仿佛都带着磁石,让她身不由己的被吸引。
“小姐,你看这样行吗?”宛儿的声音把出神的她拉回来。
宛儿手巧,看着她的设计图,三两下就找到诀窍。
纪芳大约抓出一公分长度,在尺上头做出新刻度,取出炭笔在纸上画出五十乘以一百的格子,在格子里涂上颜色,做为设计图,这珠帘取不同造型的珠子,做不同的排列组合,纪芳近看、玩看,考虑着如果上漆或在珠子外头包布,效果如何?
“当然行,我们宛儿手真巧。”纪芳和萍儿拿高珠帘,往房门口一摆。
秦氏抱着Jovi过去,他挥着小胖手拨弄珠子,玩得不亦乐乎,看得玥儿心痒,高举双手想抓,却碰不到,急得哀哀叫。
纪芳舍不得,把珠帘往下放,一碰到手,玥儿笑出一排小乳牙。
这在现代都是复古的阿嬷级文物了,可在这里还能和创新挂勾,她不得不说,搞创意的人最适合穿越了。
放下珠帘,搬来一张木梯子站上去,这梯子是纪芳亲自画画稿交代木匠做的,这时代的梯子只有一道,得靠着墙才能坚起,这把梯子有两道,两道的阶梯数不同,立起来时成A字型,站在最上头,左脚挪挪、右脚挪挪,就能够移动位置。
上官檠第一眼看到这梯子,见猎心喜,向她要画稿,她也不贪心,只跟他要了一百两,直到前阵子听说,这梯子已经流传到宫里,替他赚进数千两,她不禁大叹,奸商呐奸商。
现在纪芳嘴巴衔着两根钉子,手上抓住木槌,只差没戴上一顶工程帽了,整个人看起来很专业。开玩笑,在现代时她可是做过粗工的,刚进创意部那两年,多少布景出自她的手,不是她自夸,女中英豪指的就是她,哪天外商不要她,她还可以报考台电维修人员。
拿起木槌往门梁上敲,她打算钉两根长钉,试着把门帘挂上去,大家一起讨论讨论,有没有改善的地方?
可,那句话说的真没错,嚣张没有落魄的久,她才刚得意洋洋地钉好一根钉子,准备挪动脚底下的梯子时,忽然传来一声大喊——“你在做什么?”
她吓得小心肝一震,顿时平衡感失灵,两腿微软,身子在半空中摇摇摆摆,下一瞬间,她一面尖叫一面试着保持平衡,但木槌一个失手往下掉,一屋子的惊叫声响起,大伙儿不晓得是去救纪芳好还是躲木槌正确。
芷英正要动作,只见两道黑影窜起,一个抱住纪芳,一个接住槌子,有惊无险。
纪芳喘息不定,一张脸吓得惨白,见她这样,上官檠哪舍得把她放下来,抱在怀里,急问道:“你还好吗?”
纪芳吞了两次口水,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如果没有被你吓死,应该还好。”
还指控上他了,他哭笑不得,“我才没被你吓死,有没有听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纪芳笑着反驳,“我算哪门子君子?”
“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芷英有武功,让她做。”
“这件事本来不危险的,是你出声才让事情变得危险。”事有因果啊!她可是很厉害的纪铁手,想当年办公室哪个女的钉钉子能钉赢她?
凤天磷把槌子递给芷英,她也不等人发号命令,主子爷都说了让她做,她飞身往上一窜,三两下就把另一根钉子搞定。
“你们要这样子一直聊下去?”凤天磷问。
这会儿,纪芳才发现上官檠臂力太好,抱着自己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和她拌嘴。“放我下来。”
“不要。”他拒绝得理直气社。
“为什么不要?”纪芳没问,凤天磷倒是越俎代庖了。
“你还没答应我,以后这种危险的事交给芷英去做。”
芷英额头出现两道黑线,难道她不是肉体凡身,而是钢骨泥墙,专门用来挡危险的?
但芷英额头的黑线转化成纪芳心底的粉红泡泡,管她是纪铁手还是啥铁手,任何女人听见这种带着强势霸道的关心,心脏都会化成一摊春水,这位爷……是泡妞高手啊!
“芷英也是女的,要不,这种事以后由爷来做?”
两句话,心底的粉红泡泡争先恐后冒出头,围着两人转圈圈,跟气球似的。
这是大剌剌的调情呐,凤天磷看不下去,轻咳两声,道:“阿檠,别忘记自己的身分。”
板起脸,上官檠不爽,但还是把纪芳放下,猫凤天磷一眼,顺手拉起纪芳,两人在走过他身边时,上官檠低声道:“我要开始认真考虑,你到底是是朋友还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