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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君怜不怜 page 6 作者:齐晏

  三年其实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但是她的执着和倔强一点都没有变。

  「你又用死来威胁我,真是个难缠的丫头。」墨骁无奈地摇头笑叹,「算了,既然死也不能让你改变心意,你就留下来吧。府里的仆婢一下子都走光,老夫人和我们兄妹一时间也无法适应,现在多你一个人吃饭还不算问题,至于以后会怎么样,走一步算一步吧。」

  姜希福的眼里露出欣喜的神色,笑意漾上了她的唇角。

  「主上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一定饿了吧?老夫人和小姐应该也都饿了,奴婢刚刚煎了一些饼,还煮了一锅汤,将就着吃一点吧?」

  她提起护在怀中的食盒,望着他盈盈一笑。

  墨骁受到感动又觉得惭愧,他自小被服侍惯了,从来只知道被人服侍是理所当然的事,此刻才深深明白没有了奴婢,他们就像废人一样无用。

  「哥,你看见什么了吗?墨虎吠的是人还是鬼呀?」

  听见墨梅在屋里的叫唤声,墨骁笑了一笑,对姜希福说:「进来吧。」

  姜希福含笑点头,此时她的心情异常欢悦,唇边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一进屋,姜希福就直接走到老夫人榻前磕头请安,然后又转向一旁的墨梅和墨杏问了一声安。

  「骁儿,府里的仆婢不是都遣散光了吗?」

  老夫人没有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婢女在,诧异地坐起身,细细看着姜希福。

  「母亲,她姓姜,名字叫希福,她坚持留下来不肯走。」墨骁淡笑道。

  「奴婢希福愿意留下来服侍老夫人,还有公子和小姐。」姜希福真心诚意地说着。

  「你是咱们府里的婢女?怎么没见过你?」墨梅疑惑地看着她。

  「奴婢一直都在下人房里,并没有机会进内院来。」姜希福微微笑着说。

  「下人房都做些什么?」墨杏好奇地问。

  「洗衣、打水、劈材、烹调。」姜希福谦顺地答道。

  墨骁的目光微微一挑,存着几分困惑。

  「奴婢煎了几张饼,也煮了一锅汤,请老夫人和小姐用膳吧。」姜希福把食盒放在桌上,端出了一盘煎饼和一锅热汤,她边布碗筷,边说道:「奴婢在厨房里只找到一块腌肉条和一小袋玉朱粉,所以只能做个煎饼,用腌肉条熬点汤,没能做出更多的菜,请老夫人和小姐将就着吃。」

  「太好了,都快饿坏了!」

  墨梅和墨杏围上桌,开心地吃起煎饼。

  「老夫人,要不要奴婢帮您把饼泡进肉汤里吃,这样会比较好吞咽?」姜希福恭敬地询问。

  「好。」老夫人心下温暖,欣慰地看着她说:「希福,难为你对墨家有这片心,你真是个好孩子。」

  姜希福羞涩地低一低头。

  「当年若不是公子把奴婢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奴婢现在早已是枉死的冤魂了,公子好心有好报,奴婢相信老天爷不会亏了像公子这样善心的好人。」

  老夫人听了既是感慨又是安慰,叹口气说:「好人也得遇上有情有意之人,若是遇上了负心薄幸的人,也是枉然啊!」

  墨梅和墨杏悄悄地互望一眼,心里明白母亲说的负心薄幸主人是谁。

  墨骁知道裴慈心的求去让母亲耿耿于怀,是母亲的一块心病,他不想再提那个会让母亲伤心的人。

  「母亲,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您的身子要紧。」他伸手抚了抚她的手背,低声劝慰着。

  老夫人伤感地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姜希福喂的汤,笑着赞哎:「只有一块腌肉条也能做出这样的好滋味,希福,你的手艺真好。」

  「今晚要是我们姊妹两个进厨房,肯定把厨房烧了也弄不出什么来。」墨梅笑着说。

  「幸好有希福留了下来,真是谢天谢地!」墨杏拍手笑道。

  墨骁正色地看着两个妹妹,说:「现在的你们已经不是官小姐了,也该学着做点事情,别太依赖希福的侍候。」

  「是——」

  墨梅和墨杏拉长了尾音,表情无奈。

  「希福,你坐下,一起吃。」墨骁突然说道。

  一直站着侍候老夫人的姜希福呆了一呆,依府里的规矩,奴婢是不能跟主上同桌吃饭的。

  墨骁见她犹豫着,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柔和地对她说道:「以后墨府里没有主仆,希福,你不必称呼我主上,也不必称呼墨梅和墨杏为小姐,更不用自称奴婢了,从现在开始,你与我们都是同样身分的人。」

  老夫人颇为意外地看了儿子一眼。

  姜希福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墨梅和墨杏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叫主上和小姐,那要叫什么?」姜希福有些心慌意乱。

  「叫我们的名字就行了。」墨骁淡淡一笑。

  姜希福满眼惊讶,仿佛不信一般。

  「就这样决定了,现在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墨骁拉开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姜希福顺从地在他身旁坐下来,浑身紧张,脸上微微发烧。

  这是梦吧?

  虽然在梦里她无数次地喊过他的名字,但是,她不敢相信现实中真的可以这样做。

  此时此刻,她希望这一切都是梦,这样美好的梦,她希望一直作下去,永远不要醒过来……

  第5章(1)

  夜已深。

  姜希福服侍老夫人睡下,轻轻替她掖一掖被角,然后蹑步轻声地走出来。

  明月大半被云雾遮住,若隐若现,幽暗的长廊静得可怕。

  「哇……好美的月色,好幽静的气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此刻的她心情好极了,眼里看见什么都是美好的。

  「月亮美吗?我怎么看不见?」

  墨骁突然出声,把姜希福吓了一大跳。

  她慌张地侧过身,看见墨骁站在长廊上,看样子已经站了一段时间,由于他身上穿着暗色长袍,看起来就像隐身在黑暗中,所以没有被她发现。

  「墨……墨骁?」她太吃惊了,一时脱口喊了他的名字,待回过神时,心头立刻跳动得异常剧烈,脸颊也泛起了红潮。「公子怎么还没有回房睡?」她紧急地想弥补失误。

  墨骁挑了桃眉,若有所思地望向她。

  「刚刚喊我的名字喊得很顺,怎么一下子又改口了?」他轻笑了笑。

  「奴婢还是不太习惯,称呼公子比较好一点。」

  她庆幸现在是黑夜,不至于让他发现她红透的脸。

  墨骁端详她片刻,笑说:「好,我会让你慢慢习惯,不过你要先从改棹自称奴婢开始。」

  「是。」姜希福温顺地垂下双眸。

  「我母亲睡了?」他低声问。

  「是,我等老夫人睡熟了才走的。」

  方才老夫人躺在床上还问了她许多小时候生活在北晋国的往事,明明才离开三年,但生活在北晋国的记忆对她来说却似乎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

  「父亲过世以后,母亲就开始无法入眠,没想到你一来她就睡着了,你倒是挺有本事的。」墨骁真心赞美。

  「我只是用热水给老夫人烫烫脚,再用热毛巾敷热她的肩膀和手心,这样气血走得快一些,也会比较容易入睡。」

  她微微赧然,轻声解释着。

  「你懂得还不少。」

  墨骁微感惊奇,对她另眼相看。

  姜希福笑了笑说:「因为冬天时,我和下人房的姊妹们都是这样敷热手脚以后才能睡得着。」

  墨骁怔看她良久,问道:「你晚上打算睡在哪里?」

  「还是回我的房间睡。」她笑说。

  墨骁点点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姜希福微微吃惊,很快地说道:「不用了,现在夜深了,公子快回去歇息,我能自己回房。」

  「你知道回去的路吗?」他挑眉问。

  姜希福环顾四周,她对内院完全不熟,从厨房走来时就是摸索着来的,刚才陪着老夫人回房,多转了几圈,现在要她摸回原路确实有点困难。

  「不知道路就别逞强,走吧。」

  墨骁促狭地一笑,把她当小孩子似的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姜希福摸了摸鼻尖,两颊飞红。

  墨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人提着一盏灯笼摸黑往下人房走,走了许久才看见假山石,过了假山石之后,再穿过一道月洞门才是下人房。

  「希福,你回去以后把东西收拾好,明天就搬进内院来住,以后就不用大老远走路回去了。」这是墨骁刚刚才作出的决定。

  「搬进内院?」姜希福的舌头差点打结。

  「有间厢房是空的,屋里摆设一应俱全,以前是我大姊的闺房,但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你可以搬进去。」

  他提出这个建议的理由很单纯,只是不忍心她独自一人住在低矮的下人房里。

  「可是……老夫人同意吗?」毕竟那间厢房曾经是她女儿的闺房。

  「她会同意的。」墨骁略略沉吟。「我母亲和两个妹妹现在都很需要你,有你的陪伴,也许她们就不会一直陷在伤痛的情绪里,你的年纪虽然比墨梅和墨杏小一点,但是如何自理生活你比她们懂得更多,我很希望你能以女儿和姊姊的角色陪伴她们,帮她们度过这个难关。」

  姜希福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重过,而如此看重她的人又是她暗恋思念多年的心上人,她开心雀跃得快要飞上天去了。

  「好,我明天就搬过去。」她不假思索地点头。

  如果墨骁能听见她心底的声音,他一定可以听见她正在兴奋地尖叫。

  原本,她是单纯地以报恩的心情留下来,但是随着一次又一次与墨骁的接触,她对他的情意和无可救药的痴迷渐渐地快要淹没她的理智,只要有更进一步接近他的机会,都能让她欣喜若狂。

  是裴慈心的离开让她胆子变大了吗?恍惚的一瞬间,她开始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所有的思念、倾慕、期待和向往一齐涌上她的心头。

  「小心石阶!」

  她心神恍惚,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阶,当她听到墨骁的提醒时,已经不小心绊倒了。

  「没事吧?」

  墨骁稳稳扶住她,她半个身子几乎倒进他怀里,圆润的胸脯柔软亲匿地贴在他身上,闻到一阵阵属于少女的温馨香昧,他情不自禁地加重掌心的力晕,难以抗拒这种软玉温吞的诱惑。

  「公子,我没事。」姜希福又羞又窘地从他怀里挣扎起身。

  墨骁如梦初醒,轻轻扶她站稳,硬是遏止住那份遐想,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对她意乱情迷。

  「夜很黑,小心走。」

  他往前跨一大步,避免再与她并肩同行。

  姜希福完全不知道墨骁刚才经历了一番挣扎,她低着头小心踏过每一块石阶,与墨骁一前一后地越过假山石,再穿过月洞门,就到了两排低矮的房子。

  「公子,到了,你可以先回去了。」她站在门前望着他笑说。

  墨骁见屋子里漆黑一片,而唯一的灯光来自于他手里的灯笼,便说道:「屋里黑漆漆的,这盏灯笼又得跟我走,我陪你一起进屋,等你点上灯以后再走吧,免得你一个不小心又摔倒了。」

  姜希福抿嘴笑了笑,没有多想就从他手中接过灯笼,转身推门而入。

  墨骁站在门口看着姜希福走到桌子前,用灯笼里的烛火点上油灯,烛火摇曳,映红了她的脸,看上去更柔美了几分,而烛火所照之处,有一件旧衣衫挂在她的床畔,他疑惑地看着那件旧衣衫,只觉得很眼熟。

  姜希福挑亮了油灯以后,正要把灯笼堤回给墨骁时,见他望着屋内某处怔怔出神,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愕然发现原来他正盯着那件旧衣衫瞧,她猛然间有些心慌,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心中只暗期盼他别认出来。

  「这件衣衫……是当年你伤重时我给你换上的那一件,对吗?」

  看到姜希福尴尬不安的神情,他心下顿时明白了。

  姜希福大觉羞赧,却又故作镇静地点点头。

  墨骁大步进屋,走到床畔轻轻抚着衣衫。

  已经是好几年的旧衣了,但是布面并没有半点旧去的样子,而且衣衫上还有薰过的香气,很显然姜希福是刻意悉心保存着的。

  他心中不无感动,回眸望定她,目光深邃,闪出火一般的光芒。

  「对不起,我一直没有机会把这件衣衫还给公子。」

  她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一口,一颗心跳得很厉害。

  墨骁见她双颊绯红,神态忸怩,在烛光映照下别具诱惑力,煽动着他的男性本能,惹得他心猿意马。

  「应该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你本来就不想还给我,是不是?」

  他刻意走近她,俯首贴在她的耳旁低喃,更加重了她的慌乱。

  「我……」

  姜希福紧张得脑袋一片空白,她还没有准备好在这种情况下被墨骁知道她对他的爱意,更担心被他知道后,他会不会把她当成花痴而躲她远远的,她不想被他看轻,也不想惹他烦恼。

  「我把衣衫挂在床衅,是为了每日入睡时都要提醒自己不能忘了公子的救命之恩。」

  她极力压抑住心绪,恍若无辜地笑说。

  墨骁微微一怔,她所说的话,还有她脸上虐诚的光华、崇拜他的目光,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体内蠢蠢欲动的火苗。

  这么大的一顶英雄帽戴下来,让他无言以对。

  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他有一颗善心,但男人的野心和欲望他也有,并不是她心中所以为的那么完美无缺。

  如果让她知道他刚才心里在想什么,甚至想进一步对她做些什么时,她还会把他当成英雄吗?肯定只会觉得他是个大色魔。

  「你休息吧,我走了。」

  他从姜希福手里拿走灯笼,匆匆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一是因为隐密的黑夜,还是那件让他感动的旧衣衫,抑或是男女之间的独处?让他一瞬间意乱惰迷,对她生起一股浓烈的渴望,所有的理智、礼教和道德操守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一直以为他只对裴慈心动情,他的身心只忠于她,没想到姜希福竟能让他的心绪悸乱,肉体也开始背叛了。

  裴慈心已经求去,他若再接纳一个女人并不算对不起她,但姜希福只是把他当成救命恩人看,全心全意只想报答他,他怎么能利用她对他的忠心和信任来满足一己私欲?

  他苦笑了笑,似平只有当个毫无杂念的正人君子,才能符合她对他英雄式的看待了。

  第5章(2)

  自从姜希福由下人房搬进内院之后,仍是以奴婢的身分尽心尽力地服侍着老夫人,老夫人看在眼里,安慰在心里,对她的善解人意和能干乖巧赞不绝口,十分痛惜她,而墨梅和墨杏因为有良好的家教,个性热情善良,也从来没有对她摆过小姐的高架子,加上三个人年龄相仿,很快就打成一片,没有主仆的距离,她的角色摇身一变,俨然变成了墨府的另一位小姐了。

  姜希福与老夫人、墨梅、墨杏的相处愈来愈热络亲密,但是和墨骁之间反而渐渐疏离了,她感觉得到墨骁有意无意地疏远和回避她,对她说话的神情态度也总是淡淡的,没有笑容也没有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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