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希望我快乐吧?”
高咏萱点点头,“那当然。”
“我新家想要侯佩岑广告的那种红色冰箱,你送我吧。”
高咏萱呆了呆,然后大笑,对着徐绮琳的腰就掐下去,“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女人,本席现在严重怀疑你刚刚根本没有仔细听我说话,我在吐露少女心事时,你居然只想着侯佩岑的冰箱?”
徐绮琳捏捏她的脸,“我只是想逗你笑啦。”
“我哪笑的出来啊……不过我现在可以了,因为我想清楚了。”
之前还会觉得旧情难了,但只要想到就算再交往,程佑捷也有极大的可能会再离开,她就豁达了。
不用舍不得这样的男人。
小宇宙没有这样清楚过。
两人笑闹一阵,突然听到电梯抵达的声音,连忙做出最端庄的样子,好迎接他们的衣食父母。
叮咚,电梯门往两边退开。
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微笑,“您好。”
进来的是一位约莫三十岁的小姐——香奈儿的当季夏装,LV正红色低跟凉鞋,五官很漂亮,大大的鬈发闲的风情万种。
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
高咏萱突然有种头晕感——郑真恩哪。
程佑捷在长青担任律师已经够让她惊讶了,没想到居然连郑真恩也冒出来,这世界有没有这么小啊,高咏萱想,如果她初中时暗恋的男生有一天从办公室走出来,她也不会惊讶了。
“我找程佑捷律师。”
高咏萱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笑得不要那样牙痒痒,“请问有预约吗?”
“他知道我要过来。”郑真恩一脸风情万种地笑,“我姓郑。”
“好的,请稍等一下。”
高咏萱拨了内线电话,极为公事地说:“程律师您好,我这边是柜台,有位郑小姐找您。”
高咏萱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虽然程佑捷没有告诉过她曾跟郑真恩交往,但他一定也没想到,她会小间谍地跑去他之前的事务所打听。
事务所有毕业于同一所大学的广播电台,于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律师跟新女朋友,在大学时期就交往过。
重逢后,高咏萱始终没提过郑真恩,就当做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没想到程佑捷会在今天问她要不要结婚。
没想到郑真恩会在今天直接杀过来找人。
有点尴尬,但比起尴尬,有趣的成分好像多一些。
会抢着打电话通知,也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让程佑捷听到,今天求婚对象告诉他“前女友找你”,应该很搞笑。
果然,程佑捷停顿了一下,“将她先请到接待室。”
“好的。”
“对了,现在柜台有两个人对吗?OK,郑小姐不喜欢一个人,在我去之前,你现在那里陪她聊天把。”
高咏萱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我?”
“没错,是你。”他的声音透着股笑意,“高咏萱,在那里陪着郑真恩。”
高咏萱挂了电话,内心后悔死了。
刚开始觉得很有趣的事情现在一点都不有趣了。
她干吗看到郑真恩就像牛看到红布那样冲上前,让徐气力去应付就好了啊,现在可好了,因为郑小姐不喜欢一个人,所以她得在一起陪着她,这世界还有比她衰的前前女友吗?跟前男友一起工作,然后要陪他的前女友度过无聊的等待时光。
高咏萱发誓,如果签约时知道将来会有一天要这样荒谬度过,就算月薪五万她也不做。
徐绮琳看她神色不定,连忙在柜台底下偷捏了她一下。
她连忙回过神,看到四只眼睛都盯着自己看,迅速站了起来,“郑小姐这边请,程律师处理完手边的事情马上过来。”
把人逮到接待室,给她倒了红茶,又翻出基本她可能有兴趣的杂志,高咏萱站在旁边,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什么叫度日如年?这就是了。
不管程佑捷在忙什么,拜托都请他早点忙完,早点过来,早点让她解脱,她真的没这样好的风度跟郑真恩共处一室。
相较于高咏萱的焦躁,郑真恩显得十分气定神闲。
喝了一点茶,接着开始看杂志,模样一派轻松,一望就知是千金小姐。
“那个……”郑真恩抬起头,“你坐啊。”
“不用了。”
比起站在旁边的尴尬,她更讨厌如坐针毡的感觉。
程佑捷既然知道有人在等,自然会加快手边的工作速度,她只要熬一下子就好了,等下班再去吃顿好的慰劳一下自己今日的辛苦。
郑真恩一脸奇怪,“你这样站着不会脚酸吗?”
“习惯了。”
脚酸算什么,她整个人都在酸。
真搞不懂程佑捷在想什么,郑真恩说他知道她要来,所以两人显然是约好的——这个城市这么大,他们就不恩给你约在外面见面吗?
约来长青等就算了,居然还要她陪在这里,她又不是酒店小姐。
可恶!
第10章(1)
“其实我今天来找程佑捷,是想请他帮郑氏谈一个赔偿问题。”
啊?她又没问,这位郑小姐怎么自己说起来了?
何况商务赔偿问题在有钱人的世界,属于高档机密吧,她这样就直接跟个柜台妹妹说好吗?
郑真恩看了她一眼,很温和地笑,“你坐吧。”
催眠似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当两人平时,高咏萱这才发现她比报章杂志上的照片漂亮多了——当然高咏萱觉得自己比较美,但对面的三十岁女子另有种自信风采,那是她这胸无大志的丫头怎么样也学不来的。
“我父亲去年就把家族生意全数交给我哥哥,两个星期前,有个女人带着一份文件上门,说是我爸爸年轻时的商业诈欺证据,我跟哥哥看了部分档,已经确定是真的,出两千万跟她买,她不肯,加到五千万、八千万都不肯,直接问她想要多少,那女人狮子大开口,她不要现金,她要求郑氏每年纯利润的百分之十给她做封口费。”
高咏萱忍不住惊呼,“百分之十?”
抢劫也赚不了这么快啊。
郑氏每年百分之十的纯利可以在夏威夷买海边豪华别墅,然后买飞机跟游艇当交通工具开了。
“爸爸已经退休了,我们不想爸爸烦心,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压下来,可是要谈这种事情,又不能随便找人,一个耳语可能就会让公司商誉受损,所以我上个星期开始一直找程佑捷,不过他很忙,不肯接这个案子,只说替我转介另外一个口风很紧的律师,我没办法,只好过来找他。”
程佑捷居然不肯接?太诡异了,有钱干吗不赚,像她,就是为了五斗米折腰的好例子。
这阵子以来,她已经了解了一件事——过去是虚幻的,薪水才是真实的。
“程律师他……刚出院没多久,很多东西等他处理。”
“我知道,所以我亲自来插队。”
然后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郑真恩才又开口,“你怎么不问,程佑捷为什么不接?”
“我们不能问这种问题,官司就是隐私,我们只能问,请问找哪位律师,请问要咖啡还是红茶,以及,请问要预约几点。”
郑真恩看着她,眼中有着研究的神情,“原来如此。”
高咏萱被她看得有点毛,想离开,但又不好把她放在这里,只能勉强自己,让表情看起来尽量愉快一点。
郑真恩微微一笑,“我跟程佑捷认识很久了。”
我知道。
“以前还曾经交往过。”
这我也清楚。
“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不过我过惯好日子了,看到东西就想买,没办法继续跟他捱下去,一个月几万块的收入,谈谈恋爱还可以,可是牵扯到柴米油盐,就觉得有点勉强,后来就因为这样分手了。”
高咏萱真想把耳朵捂起来。
真个郑真恩怎么搞的,一下跟她说商务赔偿,一下又跟她说自己的情史,她完全不想听啊,讨厌。
“分手归分手,我还是很想他,终于下定决心想找他复合时,他说已经另外有了女朋友,而且不住原本那里了,要我把他的电话删除。”
高咏萱第一次发现自己毅力竟然,居然可以在这么尴尬的状况下,还没有从椅子上跳起来,太了不起了。
果然是身体健壮派的中坚分子,遇到再想晕倒的状况都不会晕倒。
“后来我要求妈妈骗他说我生病了,很严重,不肯做治疗,让他来陪陪我,妈妈拗不过我,只好打给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因为这样,他又短暂地回到我身边,妈妈跟郑氏医院的医生都陪我演戏,他每次问医生我生什么病,医生就会跟他说这事病人隐私,不能透露的,总之,现在看起来虽然好好的,但其实身体正在受到侵害,他没想过我居然会骗他,就信了。”
郑真恩露出些微自嘲的笑容,“虽然他很关心我,但我也明白,那种关心只是限于道义,跟爱情无关,他的短信都是,真恩,该吃药了,真恩,明天有检查,早餐记得空腹,一天三次,比机器人还准时,可是我等啊等,就是等不到那种看女朋友的眼神。”
顿了一下,郑真恩继续说。“有一次他带我去大学同学聚会,喝醉了,喊了别人的名字,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那不是我,他喝醉时会哭的,我看到他泛红的眼眶时,才终于醒过来,原来爱情没了就是没了,当我离开他的时候,他就也离开我了,他可以给我关心,但没办法再给我爱。”
高咏萱怔住了,内心酸酸涩涩,五味杂陈。
原来是这样……
他不是跟前女友复合,而是一位前女友病了。
高咏萱张开,想说些什么,但后来终究什么都没说——虽然她还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老实说,这又比她之前所认定的事实还要好一些。
仅仅一些而已。
就大层面来说,及时抓住健康的高咏萱是获利最多的,所以她只是哀,却没有怨,诚实来说,郑真恩也间接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当这样想之后,高咏萱就觉得自己好过多了,就像妈妈说的,很多时候是命中注定。
高咏萱也这样认为,除了这四个字,很难有更好的解释了。
“我跟他坦白后,被他骂了一顿,我在他心里已经信用破产,所以他怎么样都不肯帮我这次。”郑真恩叹了一口气,“可是不找他我又能找谁,找谁我都担心,只有他,我确定是不会外漏消息的。”
“我们的律师是有职业道德的,你应该相信他们。”
“没办法,我天性多疑。”郑真恩约略地说了程佑捷母亲害她信用不良的事情,“因为这样,他对我始终有一份愧疚,这件事情,我只能相信他。”
高咏萱呆呆的,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有人敲了门。
程佑捷进来了。
看到郑真恩,他露出一个奇怪的呃笑容,“我说了不会接,你回去吧。”
郑真恩叹口气,表情很是请托,“我知道决定权在你,但是,先听听就好,你听完再考虑要不要接。”
“我只有半小时。”
“那也够了。”
高咏萱立刻站了起来,稍微欠身点头示意后,门板一开一合,小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郑真恩笑了笑,“这样可以了吧,大律师。”
“勉强及格。”
“你就不担心她那天发现这些都是安排好的?”
“那也不要紧,反正不是捏造故事。”
那天,林瑞光跟他谈了很多——高咏萱病中,跟他讲了很多心事,其中包含了前男友说要移民,其实是为了跟前女友复合。
程佑捷听到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难怪高咏萱明明对他有感情,却偶尔会流露出防卫或者责难的样子,那些难言的复杂眼神,他直到那时,才完全懂。
正在想要怎么解释时,郑真恩来电话了,有个绝对得保密的谈判要请他帮忙,于是他也理所当然地要求她帮忙。
只要说出实话就好了。
不用替他说好话,只要说出实话就好了。
郑真恩无所谓,维护郑氏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她明年就要结婚,程佑捷对她来说已经完全过去,如果来这一趟可以让她们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她一点都不介意。
八点终于到来,漫长的一天快过去了,高咏萱收拾好东西,跟徐绮琳说了再见,在更衣室换下制服后,原本想立刻搭电梯离开,想想,又折了回来。
这世间,事务所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程佑捷办公室的百叶窗透着光,他还在里面。
虽然说,她并不明白郑真恩今天下午为什么会跟她说那些,但也的的确确解除她心里的疑惑。
像是他说的一直想着她,之前她不信,现在她信了。
他的新家是她描述过的样子,他钥匙圈上的装饰是她的旧发饰,毛线睡得篮子还是当初她带它过去时用的那只,他住院时,每次她开门进去,就会看到他很好看很好看的笑容,比窗外的太阳还要耀眼的笑容。
高咏萱站在门口,突然很想见他……在想,也的确这么做了。
举起手,轻轻敲了门。
“哪位?”
“我。”
里面没声响,过一会,门拉开了。
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领带已经拉掉,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解开了,袖子卷到手肘上,大办公桌上一迭小山似的东西,看起来就是一副奋战的样子。
看到她,程佑捷露出一抹笑容,“进来吧。”
高咏萱不是第一次进来他的办公室,但不是被拐,就是因为工作需要送件,这是第一次,她自己想进来。
而当心情转换后,她不意外地发现,所看到的完全不同。
就拿眼前这个男人来说,以前看到他时不外是想着,用情不专,负心汉,王八蛋,这类的诽词,现在好一些,至少,她又愿意承认,他真的长得很好看,肩膀靠起来很舒服,说话也好听。
是初恋情人,也是唯一的恋人。
当然仔细想,心中还是会有微妙的地方,可是就如徐绮琳说的,没有哪个爱情是完美无缺的,既然他在感情上没有离开过她,那她也愿意承认,她在感情上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程佑捷看着她,笑,“怎么傻在门口?进来啊。”
“你怎么不问我来干吗?”
“这有什么好问的,你高兴的话还可以住下来,我柜子里有睡袋。”
高咏萱被她都笑了,“我才不要住这里。”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钥匙。”
他家钥匙还在她包里呢。
她只有拿毛线的肠胃药时用了一次,为了怕掉了,特意放在包的暗袋里,就这样忘了还,要不是他刚刚提到“住下来”,那钥匙不知道还要在她包里待多久。
她连忙打开包,“你这几天怎么开门回家的?”
“我办公室里有备份。”
“喏。”她讲钥匙串往前一伸,“还你。”
他看着她手中那个结着毛球的钥匙圈,并没有立刻收手接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明显在考虑什么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