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身子不断往下坠落,他眼见那尖利的树枝划破她的衣裳,树干撞击伤了她的身子,他却无法及时拉住她,等到他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带时,她早已失去知觉,任血液爬满她的身子……
“不一一”他扯开嗓子失控大吼。
千钧一发之际,他卸下了腰间衣带,使了内力将其缠于树干上,终于停止坠落。
“子沁,醒醒啊,你不能死,听见没,你不能死……”他一手环抱着阮子沁,一手拉紧缠于树上的衣带,那泪从眼角溢出,却不自觉。
直到衣带再也承受不住他们的重量,应声断裂,他才紧紧抱住她,陪她一路下坠……
袖子中,宋原要他带在身上备用的烟火,因为他的坠落而掉出,撞击到岩壁时盖子弹落,空气引燃了引信,在暗黑的夜空中射出光亮的火花……
他抱着她在碰撞崖壁之后,一路滚落崖底。在昏迷前,他看见那朵光亮的火花,他不管这朵火花引来的是敌是友,只要有人能救阮子沁……
只要有人能救她,那就好……
阮子沁直视小河的那方,有一幢小屋,那屋内传出风铃声,清脆响亮。
“有人在吗?”她脱了鞋踏进沁凉的河里,却不觉冰冷,一笑,她拎着鞋往河的对岸走去,走至河中,抬头却见那幢小屋里走出了一道灵巧美丽的身影,一名女子望着她一笑,她发现那个女孩,很眼熟,与自己……好相似。
然后,那女孩开了口,“你是子沁?”
她点点头,“你是?”再想想,与她相似的女孩,她没见过,却听闻过,只有……
“雨歆?”
想着,她望了四周,宁静安详,自己应该已经死了,才会遇上江雨歆吧?
那女孩巧笑倩兮地点点头,大方承认:“没错,我就是雨歆。”
她终于遇见江雨歆了,“你知道我?”
“知道,我常望着你们笑,只是你们看不见。”江雨歆的笑声和风铃声一样好听。
“你既然看的见我们,应当知道莫烨有多么爱你、想你了吧?”原来莫烨的思念,江雨歆全看见了。
“傻子沁,谁说莫烨爱我?”江雨歆依然笑得灿烂,与阮子沁失落的脸庞正好形成对比。
阮子沁摇了头,“没有差别了,我们都死了,再去争他心里的地位,已无意义了。”
就算赢了,又怎样。
“谁说你死了?你没死。”
“骗人!连你都见了,我怎么可能没死?”
“呵!你真可爱。”难怪莫烨会爱上她,“我是在赶去投胎前,来见你一面,请你帮我告诉莫烨,我希望他快乐。”
“投胎?”望着眼前的影子,还真的觉得她若隐若现的。
“嗯!下辈子,我会当一只蝴蝶,无忧无虑的在人间飞舞,没有烦恼。”
“你又还没当过蝴蝶,怎么知道蝴蝶没有烦恼?”说不定蝴蝶也有蝴蝶的烦恼,只是她们不知道而已。
闻言,江雨歆愣了下,随即逸出笑声,“哈哈哈!也对喔!”不过这不是重点,“你要好好的陪在莫烨身边,他需要你。”
需要?她一定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吗?“我连你的一只香囊都比不上,何来需要啊?我在他心底,根本可有可无,若不是你,他根本不会看我一眼。”
“你真的不懂自己的份量?”在莫烨心里,阮子沁早就超越江雨歆了,只是当局者迷。
份量?她哼笑了一声,“不如你别去投胎了,你说我没死,那我把身体让给你吧,由你陪在莫烨身边。”这样莫烨就不会再孤单了。
“我要真占了你的身子,莫烨可能会怨恨我一辈子吧!”江雨歆俏皮地吐了吐舌。
“你错了,他会很高兴的。”阮子沁心头酸酸的.“你明知道我连一只香囊都比不过……”
“你很在意这件事?”江雨歆收起了玩笑神情。
“有谁不在意自己竟比不上一只香囊,他可以为了香囊不要命,却将我推得远远的。”
江雨歆从怀里将一只粉蓝色香囊取出,“既然你这么在意,那我便将香囊收回,这样好吗?”
见到那只香囊,阮子沁激动了起来,“不要,你千万不要把香囊收回,他不能失去那只香囊,那是他的珍宝,请你还给他,我愿用生命跟你交换,求你把香囊还给莫烨好吗?”
她天天都在期盼那只香囊能从湖底浮出来,只是她每天望着、盼着,那香囊就是不肯出现。
“傻瓜,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江雨歆叹了口气,为她心疼。
关于这点,她也不懂,她只知道为了莫烨,她可以牺牲自己。
“雨歆,莫烨爱的人是你,请你回到他的身边,带着香囊,回到他身边,我可以把身体让给你,我可以……”
“不,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莫烨爱的人是你,请你相信。”江雨歆将香囊收回怀里,缓缓地往后退去。
“雨歆,你别走!”阮子沁急着向前,却发现小河竟慢慢变宽,把她们越隔越远,“他不爱我,他爱的是你,你别走,带着香囊回到他的身边,他需要的是你、不是我,求你别离开他好吗?”
“子沁……”远处传辨了莫烨的声音,唤着她。
“听见没有,他在唤你回去呢!快回去吧,回到莫烨的身边……”活落,江雨歆的身影渐渐模糊,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雨歆,你别走,我求你回到莫烨身边,好吗?别走……”她的泪水滴滴掉进河里,渐渐形成一个漩涡,将她卷入黑暗……
第10章
“子沁……”
床上的人虽然仍紧闭双眼,但嘴里却开始喃喃自语,让守在床边的众人开始骚动起来。
“大哥,他是不是没事了?”有人端着水拧着毛巾,有人伸手忙探他的额际。
“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坐在床沿边的宋原,终于可以卸下心中的大石。
前日夜晚,他一听有入夜闯贵南侯府,接着崇王府就派出大批人马搜查侯府,他便知道这事与莫烨绝对脱不了干系,于是暗中安排人马到侯府打探消息,就见侯府的人马往南方树林集结,他立即躲在森林暗处,准备伺机而动,最后看到山谷射出烟火,他深知不妙,必须立刻下崖寻人。幸好镳局里有人对那片树林熟悉,他们很快就来到崖底。
天亮时,贵南侯府的人均被送进崇王府大牢,搜寻夜闯侯府贼人一事也不了了之,他们才能心无旁骛的找人,将人救出。
莫烨张开眼睛望了凹周,身上的疼痛让他顿时清醒。
“子沁,子沁呢?”从那么高的山崖坠落,她没事吧?
“你别乱动。”宋原伸手制止他。
他伤的不轻,为了保护他怀里的女人,他差点把命赔上了。
“师兄……”见到宋原,他知道那朵火花引来的是谁了。“子沁呢?她没事吧?”
抓住宋原的手,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还活着。”这应当是他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吧?
“那就好……”宋原的答案,让莫烨松了口气,“她在哪儿?我想见她。”
“她伤的不轻,还没醒来。”宋原照实回答。
一听她伤的不轻,他整颗心都揪结成团了。
“我要去看看她。”掀开被裘,莫烨吃痛地想坐起身。
“你别担心。”宋原急忙安抚,“如欣在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不,我要亲眼看到她没事,不然不会心安的.”他坚持下床。
“好好好,但你得小心,若伤口又龟裂了,恐怕连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知道阻止不了他,宋原只能提醒他保重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莫烨扶着宋原的手,“师兄,谢谢你救了我们。”他边起身下床,也不忘感谢。
“若真的谢我,就好好的养伤,等到你们康复后,带阮姑娘回去拜见师父、师母,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希望莫烨能为了阮子沁彻底离开是非之圈,而江锡夫妇的丧女之痛,也能因此得到抚平。
“嗯。”莫烨点头应允,“我会的。”
他也想带着阮子沁远离这纷乱的尘事,他不想再让她为了他而受到任何伤害。
从此,她是他唯一珍爱的女人,他会好好珍惜她,只因他的生命因为她而有了新的意义。
这个新的意义便是一一爱她。
莫烨心疼地望着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人儿。
他接过了许如欣递来的毛巾,伸手轻轻替她擦拭额间,那因为心疼而紧紧纠结的眉心,从见到她那一刻起,不曾松过。
“雨歆,你别走,我求你……回到莫烨身边……”昏迷中的阮子沁开口轻喃,额上因为梦境的挣扎而沁出薄汗。
她可知道,那一声声梦语正狠狠地揪疼着他的心吗?他紧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掌贴在自己的颊边,“野丫头,这是你对我的指责吗?”
他已经在床边待了一整天,她的梦语断断续续的,那泪珠成串地落下,那切切的恳求,竟是求另一个女人取代她陪在他的身边。
阮子沁伸手在空气中挥舞,“不要……别带走香囊,我求你……”每说一句,那泪便无声无息地流下,揪得他心痛。
原来,他不经意的动作已经狠狠地伤害了她,而她却从来不说,只是傻傻的求他将她带在身边,只要别丢下她,多大的痛苦她都能忍受。
他握紧她挥舞的手,万般后悔地哀求道:“子沁,你醒醒啊!醒来听我说,我只要你,请你陪在我身边好吗?子沁……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许如欣看着眼前这对为爱而苦的痴男傻女,忍不住开口道:“她在梦里喊了你不下千百回了,今后,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彼此,知道吗?”
“我知道。”从今以后,他会竭尽所能的带给她欢乐,让她重新回到无忧无虑的生活。
许如欣放心地走出房门,将空间留给这对终于找到彼此的恋人。
“子沁,听见我在唤你吗?”他伸手抚着她的脸庞,听着她那不曾间断的呓语,眼角不禁又留下一滴滚烫的热泪……
为了爱他,她把自己关进死胡同里,那爱笑的脸庞早已为了他消失无踪,而他呢?
“子沁,你真的好傻,好傻……”
他感染了她的快乐,因为她而不再孤独,却把哀愁留给她,她竟然也傻傻的接受,为了他全然承受!
“莫烨……”她似乎听见了他的呼唤,缓缓张开眼帘,全身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散开,但那却不是她最在意的,因为她听见他的声音,真的听见了。
“子沁,我在这里,你听见我唤你了,对吧?”见她醒来,他连忙靠近,就怕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朝着声音,她看见了日思夜盼的人,却也见到他脸庞上的泪痕,“你哭了?为什么?”
“为了一个野丫头,怕她离开我,所以哭了。”那串泪,是最真切的期盼,希望她回到原始的纯真,希望她能无忧地陪他一生。
他真的怕她离开他吗?听着,她好高兴,“野丫头不会离开你,只要你不赶走她,她就不会离开……”泪水不争气地掉落。
“我不会,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赶你走了。”他轻拭她的泪水,“我要野丫头成为我的妻子,我要守着她、爱着她一辈子……”
“莫烨,我是子沁……”她好怕他又将她认错,好怕其实这些话不是说给她听的。
“你是子沁,阮子沁,是我的野丫头,是我承诺要守护一生的女人,是我想一辈子呵护的伴侣,是我最爱、最心疼的姑娘,子沁、子沁,我的子沁。”他要坚定的告诉她,他爱的就是她这个傻姑娘。
“烨,我也好爱好爱你!”她终于等到他的回应了。
“我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今后,他会用一生的精力去守护她……
尾声
一片绿油油的小山坡上,一座被各式花朵围绕着的墓园。
随着风轻轻吹拂,一位身着鹅黄色绒衣的女子站在墓园前,手上提着的不是鲜花素果,而是一串响着清脆低浅声音的竹制风铃。
“雨歆姐姐,我来看你了。”阮子沁将风铃挂在墓碑上,“这串风铃可是我花了二天的时间做成的,希望你会喜欢。”
她在墓碑旁蹲下身,望着墓碑上的名字淡淡地笑着。
在宋原的镳局里待了整整一个月,直到确定她的伤势全好了,莫烨才带着她回到他成长的地方,也见到了江锡夫妇。
他们夫妇见了她之后,不禁老泪纵横,感叹这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的生辰竟只和江雨歆相差二天,之后,他们夫妇俩便认了她当义女,不久,她也在他们的祝福下和莫烨结为夫妻。
从此,她有了疼爱她的丈夫,还有一对将她视如已出的义父母,为此,她由衷感谢江雨歆。
因为江锡夫妇思女心切,将江雨歆葬在离住处不远的小山坡,所以她随时都可以来跟江雨歆说说心事。
“雨歆姐姐,当蝴蝶快乐吗?别忘了到梦里来告诉我哦,啊,对了……”她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只香囊,然后在墓碑前晃了晃,“你不是说要把这个香囊收回去的吗?怎么没收好?今天我在莫烨的书房里发现的,他竟把它藏得很隐密,还用木盒收的好好的,要不是我不小心把书柜翻倒了,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这只香囊还在呢!不过,我不会怪你食言,淮叫你是我和莫烨的大媒人呢!”
她知道,此时的莫烨只爱恋她一人,这样就够了,至于他对于江雨歆的怀念,她自然不计较,因为她爱的莫烨本就不是个无情的男人,若他无情,她又怎会爱他如此之深呢?
“我的书房是怎么一回事?”一双宽厚的大掌突然环抱住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
“你还敢问!”转过头,娇睨了丈夫一眼。“要不是我想替晨儿找本书,也不会发现这只香囊原来一直被你收藏着。”之前还害她自责那么久。
“因为这样,所以你把我的书房给拆了?”他接过她手中的香囊,视线却紧盯着她不放。
这只香囊是赵行安替他找回来的,从那天仙在赵行安面前开木盒看过后,便再也没把木盒打开,因为他知道,对于江雨歆的感情,该从此尘封。
“其实那是一场意外啦。”她也不知道那书架经不起她的重量,她才踩上去没多久,便整个垮了下来,还好她那点轻功本事还在,旋身一跳便逃开了。
“你怎么老是做这么危险的事呢?拿不到的书本,不会唤我一声,万一那书柜将你压伤了,怎么办?”他担心的是这些。
“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她又没受伤,干嘛大惊小怪的。
“那上次呢?为了到树上摘果子,把脚给扭伤了?还有上上次,为了摘花,从山坡上滚下去……”
“哎!一点小事,你怎么能记这么久啊?”听他开始翻起旧帐,她赶紧打断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