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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疫 page 6 作者:岳靖

  美眸朝蓝获望了半晌,拾心忍不住平举素手,张开虎口,将融合在景物之中的他定住。

  他却是转过身。“拾心,”唇动了,整个人动了,走开,并破坏那片美感朦胧迷离的景致。“画笔比较适合你。”

  拾心愣了神。蓝获走上廊阶,抓住她来不及缩回的手,再说一次——

  “让你拿刀,太危险。”

  “对不起。”厨娘持刀指着蓝获鼻梁的画面,霍地重映拾心脑海。当时,拾心是心惊的,她清楚那刀有多锐利,啪地就把苹果切两半,坚实的流理台几乎可见刀痕,也因此,她担心厨娘一不留意真会伤到他。

  蓝获注视着拾心悠缓垂合的睫毛。“若是那刀伤到我,我会提告。”大掌紧了紧,将她的手握得更牢些。

  拾心抬起头,一接触到蓝获幽邃的双眼,又低头。“我画画……会用到调色刀。”

  蓝获沉了沈,放开拾心的手,走两步,站在一根圆柱斜影中,转身。“拾心,”他叫唤她,待她美眸瞅凝他,他嗓音低悠悠地传出。“蓝君特脱不开身。画具——我陪你去买。”

  拾心没点头答腔,默默睇着蓝获。

  蓝获等着拾心做决定。去或不去?他给她自由,目光却像锁,拖曳无形的链子,缠拉她靠近。

  拾心没一会儿就朝蓝获走去。

  “除了法学,你也教画吗?”

  蓝获看着拾心的脸。她头颅歪着一个唯美角度,容易晒红的肌肤遭阳光吻出绮艳,透染两颊。他掏出裤袋里的方帕,往她美巧的鼻尖上按。

  拾心吓了一跳,脸庞微偏。

  “还没适应苹果花屿的气候?”蓝获收回方帕,旋脚开步伐。

  拾心这才明白蓝获的好意,她跟着他,缓步移行,淡淡回道:“晚上比较不热,白天日照强,炎热了许多,但是,阳光下的景致,变化多端,很有情调,很漂亮——”

  “你很渴望我入画。”不疾不徐,蓝获截断拾心恬静的语调。

  拾心停顿下来,盯着蓝获。

  蓝获一直走,没回首,背影在圆柱廊道中,像幅画,在阳光里,也是画,他停在车门边,转身的样子成了黄金比例阿波罗。

  拾心没见过清朗开阔的笑容出现在蓝获脸上,也许是阳光的关系,让他和宴会上冷漠公爵的形象有了区别。把他画下,她可以将那抹难得一见的爽迈表情永远保留,不过,他现在看起来似雕像。

  拾心快步行至蓝获身前。

  蓝获看拾心小跑步而来,再次掏出方帕,递给她。

  “不要动……”拾心喘着气摇头。

  “怎么了?”蓝获慢慢收低拿着方帕的手,插入口袋。

  拾心深呼吸。“等会儿,”停了三秒,换口气,往下说:“买好画具,你可以当我新画具启用的第一位模特儿吗?”

  蓝获扬唇。“有钟点费吗?”

  拾心讶然。

  蓝获打开车门。“上车。”

  拾心迟疑了。“如果你要钟点费的话——”

  “总得先买画具。”蓝获脸上的笑容若有似无,但始终没有褪去。

  拾心注视着蓝获俊颜的细微变化,明白他是答应了,即便她给他的钟点费可能只是一颗苹果。

  ***

  一个陷阱。拾心尚未觉察,已接着掉入了第二个陷阱。

  与其说蓝获成为模特儿,更贴切应该是,拾心被利用设计了!

  “每天接人到你新房作画,你好大的面子。”蓝君特得知拾心连续几个日子的课后行程,半讥讽地挖苦着蓝获。“阿获,你不愧是蓝络王牌——一

  “蓝络的王牌不是你吗?”蓝获喝着咖啡,打断对座的蓝君特。

  他们原本坐不同桌,在这赫斯缇亚女校侧门外,花蕊广场商圈最着名的情侣咖啡馆——雨落,很少有两个男人面对面围坐插摆粉红玫瑰的恋爱小圆桌。通常,都是一个男人独坐,耐心等待着女校最后的下课钟声,直到穿着蝴蝶领洋装的美丽身影填补空位,男人心满意足,点来晚餐前的一杯甜蜜咖啡,两人共饮。

  第3章(2)

  “我们两个王牌一起坐在这儿,不太恰当。”蓝君特笑笑地欣赏着咖啡杯身镶嵌的微小土耳其蓝珠子。

  “你约了委托人在这儿?”蓝获放下咖啡杯。

  蓝君特也放下咖啡杯,唇角一扯,眼睛盯着桌中心的水晶花瓶粉玫瑰。“是啊,对方是赫斯缇亚教师,喔,不,正确的说法是——前、教、师。”一字一顿,他抬眸,哼笑地瞥睨蓝获一眼,手摸着丝绸般的花办,继续道:“那家伙和女学生谈恋爱——”

  “赫斯缇亚没有明文禁止师生恋。”蓝获平声平调插道,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提醒。

  蓝君特挑子挑眉角。“你还真的研究起赫斯缇亚校规?”他撇唇。“那可不是单纯师生恋。那家伙有妻有子,现在麻烦很大。”

  蓝获微皱眉头。“你要接?”

  “你有兴趣吗?”蓝君特反问,执起咖啡怀。

  “我不接这类案子。”蓝获直言。

  “也罢。说起来,你们是不敢堂堂正正与蓝凯特女士对决一次。”蓝君待嗤笑。

  “别玩过头。”蓝获不太接这类婚姻不幸的案子,依他的看法,处理这种案子是惹腥。

  蓝君特却是很爱,专门负责这种婚姻悲剧、不伦不类、不忠不贞的乱七八糟男女情感纠纷案件,像看戏玩乐,吵吵闹闹搞一通。

  “玩?”蓝君特浅饮一口咖啡。“那家伙的妻子找的律师可是蓝凯特,不是闹着玩的。”

  蓝获没再表示意见,迳自喝了咖啡。

  “倒是你,阿获——”蓝君特转个语气,回赠蓝获一句。“别玩过头。”

  蓝获眯细眼眸。“君特堂叔有何指教?”

  “毕百达说你总在晚餐后送拾心回家。”再次浅啜咖啡,蓝君特说:“你占用拾心太多时间,利用她免费画肖像。”咂了咂舌上,咖啡不适合他,他比较喜欢喝茶,像老人一样讲“道”,这咖啡没“道”让人讲。

  “这件事,我不是在玩。”蓝获抬手招来侍者,吩咐了一杯摩卡。

  “不用这么体贴。”蓝君特看了看自己杯里所剩不多的液体,说话的同时,一声钟响敲震店家临街的垂直摇窗。

  很快地,第二声钟响完全打断咖啡厅里的谈话,第三声钟响回荡得恍若夕光慵懒的私语。坐在窗边的男人瞥望窗外广场。第四声钟响响起的刹那,开始有纤纤窈窕人影自那座西晒的大理石平台阶梯走下来。

  拉提裙摆,小跑步越过花蕊广场,随着钟声飘传,进入店门,拾心站定着,辉亮的美颜薄沁汗水,她没往里走,落地折门上的玻璃隐约闪照她一头微乱黑丝,她摸了摸发鬓,自恼老是绑不好学校规定的发型,她没时间重弄,美眸急寻窗边桌位。

  刚停的钟声尾音仍在震荡空气里深缓的旋律,扬声器中,男低音唱问着谁孤寂。

  独坐窗边的男人们,执杯优雅,细细品啜咖啡。他们的伴侣没有一个比她早到,但她并不是男人的伴侣。

  蓝获与一个男人同桌喝着咖啡。拾心起脚一步又顿足,没像每次那样直接走到那个老位子。蓝获说他以前就常来这家店喝咖啡,他总是坐在临窗的竹椅座,那些浅黄竹子弯绷得很雅致,靠背方枕是精美的皇室风格,桃花心木小圆桌摸起来温温润润,不铺桌巾更显素净质朴,平衡了金丝银线刺绣方枕的华丽。

  拾心和蓝获一样,她也喜欢这间店的木质家具,觉得花办掉在桌面像她的调色板,仿佛她调出了新彩,一个她一直想要却从没调出来的色泽。

  拾心因为蓝获,走进雨落。

  但,她不知道他今天另约了人。那画……还画不画?他的肖像——她准备添上新彩的肖像。

  “拾心。”坐在竹椅中的男人转过脸庞来。

  “蓝君特先生?”拾心回神低呼。为何蓝君特会在这里?她惊讶、纳闷,心里涌现些许兴奋和不知所措——走近过去,蓝君特是否会认为她和蓝获在约会?若不打声招呼,假装走错地方,转身离店——不自然,亦太过失礼。况且,她真的和蓝获约在这儿,就算不是那种男女情意绵绵之约,也不只是个会面。

  拾心垂眸,朝男人走去。

  “原来是拾心来了,”蓝君特笑眼随着拾心的移行流转,瞥蓝获一眼。“我以为你在看什么——”

  “你的委托人来了。”蓝获截断蓝君特未落的尾音,眼睛没看走来的拾心,而是瞟掠店门口。

  一名戴渔夫帽、黑框眼镜,明显要掩入耳目的男子,挡在店门前东张西望着寻人,仿佛下一秒会大喊出他要找的人的名号。

  蓝君特转头一望。“律师的敏锐?”回正脸庞对蓝获说。“或者,是什么同质感应?”

  “别说莫名其妙的话。”蓝获抬眼凝视拾心。

  “好,先别管。”蓝君特不在意地笑笑,扬起手臂。“让侍者来加把椅子,我点个饮料给拾心——”

  “您的摩卡特调。”

  蓝君特顿了一下,放低举一半的手,盯住穿燕尾服端托盘的男侍。

  “坐吧。”蓝获起身,让座给拾心。

  男侍将咖啡摆在拾心面前,动作熟练,非常清楚要喝这杯咖啡的人是谁,犹如服务老顾客。“请慢用。”

  “谢谢。”

  拾心的嗓音有着习惯性。蓝君特听着,目光往蓝获脸上定。

  一杯专点的美好咖啡,与孝之体贴无关。蓝君特低微哼笑,凝眄晚辈,双眸凛光幽闪。“时间掐准了?”

  “你的委托人走过来了。”蓝获指了指店门方向。

  “你好像对这案件很感兴趣?”蓝君特淡扯唇角,收回视线,对住拾心,大掌横过桌面,包裹住她的双手。

  拾心捧着咖啡杯,差点打翻,美眸烁动。“好久不见,蓝君特先生。”

  蓝君特笑了笑,拿开拾心手中的咖啡杯。  “本来想点杯‘人鱼的泪’给你……”嗓音柔徐,他更加紧握她的纤细柔荑,掌心贴着掌心。“拾心,我今天得处理一件工作,明天是假日,我去找你,像上次那样一起早餐,嗯?”眼神情深真挚。

  拾心不觉地就点了头。“我会请茜霓提前准备——”

  “好。”蓝君特颔首,满意了约定。“我期待明天,拾心——”他站起,弯身吻吻拾心的额头,在委托人来到前,走离桌位。

  门后钤叮呤当啷响,没有钟声侵压,音响正值换曲,无声空转,直到女人盒子般的嗓音唱出她属于男人,蓝获才坐入蓝君特空下的椅中。

  “什么是‘人鱼的泪’?”拾心想也没想地问出口。

  蓝获没回答,修长的指朝着拾心的咖啡。“不想喝吗?”

  拾心摇摇头,捧起咖啡杯品尝着喜欢的味道。问题不重要,也问错人,即便这段作画相处的日子,他知无不答,连她的喃喃自语也回应,做足一个老师模样,为她解惑……

  “今天要画吗?”她问。

  “还没完成,不是吗——”蓝获看着拾心放低咖啡杯,似乎不满意他回答的方式,美眸瞠对他一下,睫毛又垂掩,白皙玉手捧杯继续喝。

  她喝咖啡的方式,很特殊,有些人可能会觉得好笑无礼,嗤之以鼻,他却爱看她这样的姿态——就像日本人的茶道。

  “拾心,”蓝获沈唤。拾心停下喝咖啡的动作。他说:“让我尝一口——”

  拾心皱眉。蓝获一向喝黑咖啡,此刻突兀的要求教人费解,她没时间多想,柔荑一伸,奉上自己的调味咖啡。

  只见他接过手,真饮下她喝过的咖啡。

  美眸圆睁不眨,紧盯蓝获的一举一动,时间像是静止,或者只在她双颊变化,铺漫难掩的红潮,拾心无法再面对蓝获而坐,站起身,朝店门走得急促。

  越朝广场外围走,拾心的脚步越快,街边的摊贩多了起来,她记得有好几摊是卖花的,风信子、郁金香、鸢尾花、虎尾花、猫须草,以及各种嫩白、柔红、艳紫的菊花,色彩鲜亮,淌淌漾漾,如河似虹,当中,还有她喜爱的钤兰,点缀着商家橱窗的典雅与纯朴。

  景物颤巍巍,是她走得太快。心抖颤,周遭一切难瞧清,模糊了。她记得这条街叫“护墙街”,仿佛真有道墙挡了她的眼,围了她的身,可男人仍是轻而易举、没被阻隔地追上她。

  这护墙街,挡她、护她,又使她遭攻陷!

  “拾心——”男人侵略般的嗓音。

  拾心眯眼蒙耳,双脚由走转跑。

  “拾心!”蓝获看她即将撞上商家门外伞架,长腿大大一跨,揪止了她怒动的步伐。

  背部传来强烈一撞,拾心回身,扯着被蓝获抓住的右手,心中的火烧上舌尖。

  “凌老师有教我正确的持杯,我不会在别人面前那样喝咖啡!”

  “你不会在别人面前以正确持杯的方式喝咖啡?”蓝获放开拾心的右腕,不受她小小怨怒影响。“你忘了袋子。”他离开雨落时,不仅把帐结清,还慢条斯理地收整她掉在地上、文具散出的书袋。

  拾心一动不动,美眸紧盯蓝获提着帆布袋和男性公事包的手,沈着气,不吭声。

  “我是别人?”蓝获这一问。

  拾心才道:“你了解我在说什么。”拿回自己的袋子,旋足,沿着街边的苹果树遮荫走着。

  橘红太阳光画了一树躲藏的苹果,叶缝消失了,这个饱满的傍晚,一向开花不结果的苹果花屿苹果树,隐约一树梦幻硕果累累,来自男人的每一个声息,也将她的感知充塞得满满。

  “拾心——”蓝获叫着她的名字,大掌牵了过来,将她没提袋子的左手握牢了。

  拾心不得下驻足回眸。“今天不画。”凝瞅蓝获的脸,她敛息屏气,嗓音柔逸。“我要——”

  “稍等一下,我买个东西。”蓝获没让拾心往下说,转个身,在街边商店遮阳棚下的水果架,拎了一网袋柠檬和拣好的荔枝。“要不要吃苹果?”他买得专心致志,仍不忘问她意欲。

  拾心摇摇头。她的提袋里就有一颗苹果,要给他的,他让她画,她用苹果当模特儿酬劳。“你那边……”有很多苹果。咬住差点要滑出口的声调,她今天不去他的新房——苹果无关紧要!

  拾心抓紧袋子,走离挑水果的男人身旁。

  “赫斯缇亚的美丽小姐!”一个响亮亮叫声,使所有路人定止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朝一个声源望。

  是水果店老板,他注意到门外商架前有人影徘徊,推开白木格玻璃门,出来招呼客人,一见拾心,胖脸笑靥益发扩大。

  “赫斯缇亚的美丽小姐——”爽朗嗓声又起,那店老板走近拾心身边,摇头笑说:“一颗不够吧?就叫你多带几颗的……”他这家店每天都有穿着附近女校制服的淑女经过,她们之中,唯有这位公主头老是绑不好的小姐会停下脚步,选购他的商品。

  她是他看过的赫斯缇亚女士里,最美丽的一位!大概是公主头老是绑不好吧,他就是觉得她不一样,每天看她只挑一颗苹果,他都想把商架上的所有苹果附赠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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