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找佑嘉的话,不好意思,她不在这里。”他说。
“她不在?有谁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匪浅!”每次看见两人亲昵同游,他都心痛莫名。
“她真的不在。”他道:“我以为佑嘉那天已经说得很明白,她跟我只是朋友关系,我们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喜欢的是男人,他才是我的情人。”他边说边将男子圈于身前。
古昊书幽湛的眼阵掠过不敢置信,只见男子脸颊嫣红,一副不胜羞怯的模样,两人亲密的姿态如同巨石一样打进了心底,迸发出巨大的痛楚。
冯迪文是同性恋?那么他和雷佑嘉的传闻……不可能!这一定是借口,他们明明被拍下幽会的证明了。
“笑话!那你们的亲密照片该怎么解释?还一起回你住的地方……那些……”他们亲昵得有如相恋多年的恋人,她对他绽放美丽的笑容……若说他们并无私情,他绝对不相信!
“对啊,她是住在我家,不过那是因为她刚动了手术,怕家人担心,才会在我家休养。”
“手、手术?”什么时候的事?她的身体到底有什么毛病?她看起来都很健康……不,每次见到她,他都会觉得她好像又瘦了一点,纤细的腰肢仿佛一折即断。
他蓦地想起雷佑桦的话……她为他熬坏了?
冯迪文冷笑。“她有胃溃疡许多年了,本来只要多休息、按时服药便能痊愈,可是她为了替你争取最低的利率,只好拚命出差开发业务,好向董事会交代,同时又要应付你那些源源不绝的绯闻。她只是一个人,当然会累倒,最后情况一发不可收拾,不得不进行胃部切除手术。她应该有打过电话给你,可是你不屑一顾……其实她早就可以和你解除婚约,还你,也还她自由,可是她始终不愿意放手,因为她还是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愿意听她解释,明白她对你的心意。”
电话?古昊书蓦地想起他那次为德国的专案出了状况忙得不可开交之时,有接到她的来电,只是那时他根本腾不出时间。事后他也有打电话给她,可是一直未能接通。
就在那个时候,她进行了切除胃部手术?情况……严重吗?为什么当时他不丢下工作去看她?那时……她明明那样子哀求他,为什么他连一丁点的时间也没有为她腾出?
他明明都要动身前去找她了,怎么最后还是选择了工作?
冯迪文的话让古昊书倏地意识到,雷佑嘉对他,一直都是认真的。
没有任何的虚情假意,她对他付出了最真挚的情感。但他自从那天以后,一再否定她,认定她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执着于她的欺瞒,为她的绯闻怒不可遏。
“在手术过后,她打算跟你解除婚约,可是你竟然邀请她出席周年宴会,她傻气地再次对你产生了希望。结果呢?你却用那些所谓的证据伤害她。”
冯迪文道:“不过这样也好,她终于对你死心了,你也得到了想要许久的自由,不是吗?”
古昊书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他一直确信雷佑嘉参与了设计他,介怀她践踏他的感情,认定她跟冯迪文厮混勾搭,对她利用他心生不满,他才会以这种手段报复她。
然而,当所有人都告诉他,结果正是他渴望多时之际,他也同时被告知她同样是受害者,她和他一样,都被雷佑桦设计了,她跟冯迪文从来没有任何私情,她甚至为了他差点连性命也不保!
在他认定她亏欠自己的时候,欠人最多的竟然是他。
“古先生,你现在知道佑嘉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冯迪文下逐客令。
古昊书离开了临海小屋,抬头望一眼天空,眼前掠过雷佑嘉的容颜。
他怎么会忽略了她在宴会那晚的脸色有多差?以时间上来看,她是动了手术没几天便陪着他出席。
而他,竟然要她喝酒!所以那晚她才会在喝了一杯香槟后要求离去,继而跟冯迪文于无人角落拉扯。
他怎么会没有留意到她的不对劲?怎么只一心想着要报复她?
从六年前便一直承受伤痛的心窝,如今更是痛得不断抽搐、颤抖。想起她那天是在医院前公开与他一刀两断的,她定是因为胃痛而入院……
他到底做了什么?
单方面认定她是个坏心眼的女人,对她的解释向来嗤之以鼻。不记得从何时起,她已不再费唇舌解释,只强调她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而他,内心尽管痛苦,却为了掩饰对她百般为难,旨在令她与他同样受伤痛苦。
多年来,他对她冷嘲热讽,她美丽的容颜从来没有因为他的冷言冷语扭曲,他擅自认定那是因为她只视他为垫脚石,从没付出真心,对她更是深恶痛但,这些统统都是误会?
他深信自己被利用,无处宣泄的闷气统统朝她倾倒,封闭了对她有过的意乱情迷,抹去对她的情感,费尽心思也要将她驱逐出他的生命,她的坚持得不到他的认同,反而给予他更好的借口,指她是个只看重名利的人。
他盲目地认定她与别人有私情,对于她从不解释半句感到愤愤不平。事实上,就算她向他道明与冯迪文毫不相千,他也不会相信,因为他打从心底否定了她的一切。
因为,她让他觉得喜欢上她的自己实在太愚笨了。
他自信有着看穿别人的能力,却狠狠地栽在她手中,他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只能以伤害她去抚平他心坎的伤口。
其实,他一直将她放在心内一隅。不然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打算解开两人的缠绕?
一如好友所言,他可以单方面宣布解除婚约,然而他以不甘当坏人为由,死也不愿松手,令两人的关系陷入胶着状态,进退不得。
表面上,他是不想承担负心的罪,将责任推到她身上,实际上他并不愿终止与她的纠缠。
而今,她主动终结一切,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希望与她变成两道平行线。否则,他为什么要去找雷佑桦,又为什么来义大利?
一开始,他只是想找到她,哪怕是身心俱疲,也要与她纠缠不清,因为他不容许她利用了他的感情,让他傻气地付出了真心,她却能逍遥地与别人调情。
但……现在他才知道,她对他是真心的。可是,他却亲手将她这份心意打碎,让她彻底地对他死心。
如今才想到要挽救,会不会太晚了?
第6章(2)
清早起来以后,雷佑嘉换上了外出服便离开住处,不消片刻已身在附近的一家粥品店内。
点了一碗燕麦粥,她慢慢地舀了一口热粥,吹了吹后才送进口中。
因为医生嘱咐她要注意饮食,所以她最近都把这家粥品店当成自家厨房了。
她向公司请了假后,并没有如冯迪文建议住进他家。虽说他跟情人在外地度假,她的进驻并不会影响他俩,只是那满室的温馨一再戳中她内心的伤口,教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古昊书的绝情。
因此,她另找住处。也没花多少天的时间,她已跟房东签了约,正式搬进一个人住是有点大的公寓。房东是个跟她同年的女人,是一名律师,最近因为抵受不住男朋友的哀求,搬去跟男朋友同居,本来的房子就租给了她。
她最喜欢这房子有阳台,并放置了一张摇椅,还有厨房里那美丽的咖啡机……不过她可是很自律的,知道胃部还未痊愈,绝不会喝咖啡。
昨天去医院复诊的时候,医生还称赞她呢。
虽说她偶尔还是会想起古昊书,然而她发现自己的心情已不像以前那样,会为他有所起伏。
原来,要将一个人从心里摒除并不是那么困难,只要她想,她便能做到。
她以前太执着,觉得自己与古昊书的缘分并非如此浅薄,只要她坚定地守候,终有一天他会明白她的心意。可是当他绝情地回应她的等待,处于难堪风暴中的她终于醒悟不能再执着下去,无论她等多久、为他付出再多,他这一生都不会相信她的情感,她只能守着最寂寞的位置,承受最多的嘲讽。
只知一心付出,希望能感动他,让他回头正视她的感情。
够了。她真的没法子再挤出半点情感。就像干涸了的湖泊,再也自不出半滴水来,现在的她只想对自己好一点。这几年为了他,她真的太委屈自己了。
当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的最后一道烛光熄灭后,她终于承认自己并非他最终的港口。
到底谁先开口,一点也不重要,反正在很久以前便注定是这样的结果。她从开始便注定要失去他。
即使她守住未婚妻这位置,她同时亦是距离他最远的人,他设下的防护罩只阻挡她的进入。看遍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她累得放弃了拍打防护罩,乞求他的接纳。
放手,是她唯一能做的。
这是她决定对自己好的证明。
请了三个月的假,她下定决心要将他摒除于生命之中。她也不管自己的决定会否为公司带来不便,反正这是哥哥欠她的。
这一个星期,她真的过得悠然。
手机响起,雷佑嘉放下汤匙,改拿起手机,是房东来电。
“怎么了?”她跟房东意外地投缘,已经成为好朋友了。
这些年来她太忙了,根本就没有时间找朋友,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便是冯迪文,所以她也不责怪媒体误会她跟冯迪文的关系。
“你还在吃淡而无味的清粥?”手机另一端是一道清脆的嗓音。
“嗯,没办法,我受够了在医院进出了。”雷佑嘉回应。
“有这么严重呀。我还打算跟你介绍一个朋友呢。”
“该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雷佑嘉笑着问。
另一端的人微哼一声。“是我另一个朋友。他人挺不错的。我觉得要忘记以前不开心的事,最好的方法就是投入新的恋情……”
“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开始当媒人了?我不至于落到要相亲的地步吧?……”毕竟她也算得上是名人,所以当初房东一眼便认出了她,加上她之前对媒体发表的言论,房东对她和古昊书的爱恨情仇自然有所了解。
虽然现在她外出僻都会戴上眼镜、不施脂粉,但那只是她的伪装啊。
“多认识一个朋友不好吗?”对方反问。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得问问医生,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吃些什么。”原则上她是不反对结交新朋友,至于感情嘛,以后再说也不迟。
“好,那先约定大后天,地点晚些再决定。”对方是个行动派,已经安排好一切。
“嗯。”雷佑嘉回应。
两人又闲聊了数句,才各自收线。
清粥已放凉了,她吃了数口,不自觉地偏头看向窗外。
也许房东说得对,展开一段新恋情是忘记过去最好的方法。
她看着马路上往来的车辆,浑然没有留意到对街一辆轿车。
坐在车上的古昊书瞬也不瞬地看着在店内悠闲进食的雷佑嘉。
因为胡定维替他找到了雷佑嘉的下落,他匆忙地从义大利赶回来。在前往她现在的住所之际,正好看到她的身影在人行道出现。
他吩咐司机停车,墨黑的眼眸远距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着她接听电话时唇办微微上扬,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他不期然感到一丝狼狈。
她的神情、姿态,就像在说明跟他划清界线后,她生活得很好。
反观他,这一个星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打击……确认她从未参与算计他的计划,更知道她为了他弄坏了身体,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胃部。
他为自己的执迷懊恼不已,也为她不求回报的付出动容。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冷眼看待她所做的一切,擅自曲解她的心思,为她安插无理的罪名,心坎便不住地抽痛。
当初,他被她的单纯稚气吸引,情不自禁地攫取她涉世未深的纯净天真光芒,让她成为他专属的美艳。可是,他亦第一个否定了她的单纯,指责她是装出来的,将所有不满转嫁予她。
即使在冷待她的同时,他亦承受着伤痛,他令她难过是不争的事实。
想到她由最初心急地想向他解释,逐渐变成沉默,再转变为顺着他的说法,成为他口中唯利是图的女人,他感到胸壑掠过剧痛。
她为了他,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他一直以为自己渴望解除婚约,然而当她真的如他所愿主动求去,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那么希望得到自由。她的轻松退出映照出他的不甘,也逼出他埋藏于心底深处的真实想法……
他始终是那么的喜欢她!
正因为他对她是真心,所以承受不了被她视作垫脚石的残酷对待。为了修补遭到践踏的自尊,只得藉由否定她、无视她去掩饰受过的伤害。
在她真的头也不回地远去之时,他才知道自己过去都误会了她。一直被压抑的情感在得知真相的同时终于冲破了枷锁,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扯了进去。
现在才发现埋藏心底的真正感受,会不会太迟了?
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吧?他不确定地想。
眸光一下子放远了,他忆起他们交往时的点滴,想起她偶尔的孩子气,粉嫩的脸庞会因为他的欺近而染上一层诱人的嫣红。
但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脸色慢慢地变得苍白,纵然美丽依旧,可是看得出是靠着化妆品堆砌出来的。
思及是他令她日渐消瘦,胸口猛地抽搐起来。以前他还可以无视心底的骚动,不理会胸坎的动摇,压抑汹涌的苦涩,不因她有任何情绪起伏,现在他只想冲下车,将她紧紧地锁于怀内。
蛰伏于心底深处的思念刹那间涌向全身,他甚至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掺杂了她独有的馨香,窜进了肺部,慢慢地游走身体各处。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热源猛地于胸壑集结,古昊书愣住了。
这些年来,为了摆脱雷佑嘉的影响力,他跟许多女人纠缠不清,然而从没有过这刻的燥热难耐。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唇畔的微笑因何而起,就为了她此时的恬静容颜感到燠热。
看见她离开小店,他心急地下车,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雷佑嘉从离开小店的那一刻起,便浑身不自在极了,一种被人死命盯着的感觉爬满全身。
难道她的行踪被狗仔发现了?
她不想自己现在脸色苍白得吓人的容颜被拿来当封面,于是步伐越来越快,心想只要走进公寓便能摆脱对方。
就在她打算拐弯走小路之际,手腕猛地被拽住……
“啊!”本能地发出惊叫声,她回首,对上一双漆黑如夜空的眸子,心脏陡地不规则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