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潘紫嬣的心一阵剧痛,滚烫的泪水即刻溃堤。齐郡王成亲至今,新娘子连山庄大门都没有踏出去一步,这不是摆明了她已染上怪病,毁了容,所以冷家才不敢让她外出吗?!
“是我……鸣……是我害死她了!我功夫烂嘛,被何伯伯盯着时跑不了,遇上你也逃不了,她就……呜呜……”她哭得淅沥哗啦的,好不伤心。
康尔奇连忙将她拥入怀中安慰,“别这样,我派人去查……”
她猛地推开他,“不!是我去,我要去。”
“不可能!”这一点他很坚持。
“我不可能嫁给你的,我不是恩静贤,也不可能就这么──”
“我说不可能!”他的脸也板起了。
她不知道他这么难以沟通!“我不可以留在这里独自享福,你到底懂不懂?”
他的表情更凶恶,“有一个人可能已经牺牲了,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你再跳下去?”连相文都治不好的病,他怎么能让她去涉险!
“可是我不能假装没这件事,就算是你,你也做不到吧?”她强忍着泪水,大声质疑。
“我会,因为我会理性的去分析!”他不得不这么说。
“你才不会!你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意思是在我拥有你之后,还应该再让你去嫁那个病痨子?!”
“我已经许配给他了!”她气得大吼。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表情也不好。
潘紫嬣一愣。是啊,可是……“没用的,难道要小贤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成就我的?我可以吗?”她连连摇头。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另一个可能,“她也许已经死──”
“不,不会的!”
她痛苦的用力摇头大叫,可下一瞬间又静默,紧咬着颤抖的下唇,因为想到那样不好的结局而心痛如绞,泪水因而再度盈聚眼眶。
“就算她牺牲了,我也得把她的名字还给她啊,她无亲无故,小小年纪为了生存还沿街乞讨……她这一生已经够苦了,死时就算只剩一杯黄土,碑上却还不是自己的名字,好像她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世上一样,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呜呜呜……不公平!”
康尔奇面色凝重的将哭成泪人儿的她拥入怀中,但她气愤的再次推开他。
“不公平,老天爷对她太不公平了!我也是坏人,欺侮她的大坏人,你快放开我……”
“嘘……不要这样!你不是……你不是……”
他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拥着她,从她的泪水跟声音清楚得知她对她的丫鬟有着浓浓愧疚跟心疼。他爱的这个粗蛮丫头,原来是这么重感情、这么善良的可人儿,那么,如果他坦白告诉她,他爱上她了,她会不会也负那么一点责任,把她的心分一点点给他?!
结果康尔奇明显是在妄想!
他发觉在某部份,潘紫嬣是个没良心的人,他倾尽真意的对她,她却还想绝食抗议,即便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就是不吃,因为她下定决心要去杭州找她的丫头!
迫不得已,他只能先答应她派裴勇前往杭州打探恩静贤的消息,但在有进一步的消息之前,她的真实身份不得对堡中任何一人说出,这自然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不想让真正的恩静贤白费心思,毕竟她若真的染上怪病,而冷耆的病也没好,一旦真正的潘紫嬣在轩腾堡的事传到冷家耳里,冷家真要来讨人,他也没有立场留人。
万一,冷家只是把她当成第二个藉由阴阳合体来承继那怪病的倒霉鬼,恩静贤不是白白牺牲了?
这个理由总算让潘紫嬣点了头,所以,知道她真实身份的目前只有他。
三日后,康丹青偕同杜华龄回堡,一得知杜纤纤姊妹跟恩静贤差点溺水,又听说整件事都是因为杜纤纤而起,却让康尔奇跟思静贤成了一对,她是闷到不行。
“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居然让她当了救你们的大英雄!”
一等到跟两姊妹独处时,她忍不住狠狠的训诫起来。
“姑姑,是英雌啦,她是女的。”
结果杜纤纤还纠正她,气得她都快疯了。
“纤纤!你到底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表哥已经被抢走了!”
“没办法,我欠她一条命嘛。”她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对啊,姑姑,虽然我也很不甘愿让她霸占了表哥,可是,她不计前仇救了姊姊,还差点因为救我而死掉,我们再去跟她抢表哥,怎么说得过去?会被人说恩将仇报的!”杜珊珊也说得振振有词。
“是嘛,而且,她没有趁机要表哥把我们轰出去,还请小澄过来问我们姊妹有没有事呢!”说到这里,杜纤纤再想到以前曾栽赃她的事,都愧疚的脸红了,“她真的是个好人,又漂亮,跟表哥站在一起也是登对的俊男美女──”
“好了!”杜华龄气到七窍生烟,怒声打断她的话。
这件事她完全不能接受,她跟康尔奇根本不对盘,可是轩腾堡日后却是由他继承,谁知道万一他老爹去了,他会怎么对付她?
杜家姊妹互看一眼,一点也不知道自家姑姑在气什么,脸都扭曲变形了。
总之,她们从小贤身上得到一句俗谚的验证,那就是“好人有好报”,所以,她们最近也都会互相提醒对方,从今尔后一定要宽以待人、累积善德。
看着姊妹俩天真的蠢样,杜华龄更是气得好想捶心肝。
不行,那丫头留不得,她得想办法除掉她才成!
第8章(1)
“爷,你就真的这么放任尔奇跟个丫头大刺刺的同进同出,日夜相随?”
房间里,杜华龄忧心忡忡的看着丈夫。
“尔奇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你别多事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同件事争吵,康丹青不禁怀疑──自己再娶的决定是对的吗?这一、两年,他才发现这个妻子并不如他当初所以为的那般温柔善良。
“可是那丫头不好,奴才们私下是怎么说她的,你知道吗?说是有事请她帮忙时,她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副有少主当靠山,他们又能拿她怎么样的态度。”
他浓眉一皱。
“更令人生气的是,有丫头直接点明她的身份,她却回嘴道,要是看她不顺眼,就去跟尔奇抗议!”这些虽然只是她的杜撰之词,但她也是说得脸红脖子粗,愈说愈生气,“说穿了,她根本是恃宠而骄,把自己当主子了!”
康丹青皱眉,看着因为这一连串的批评之语而显得尖酸刻薄的容颜,他抿抿唇,“我不信那孩子会这么做,她若真如此,又怎么会救纤纤跟珊珊?”
他心中清明,不会随她的话而起舞,而且更清楚她会说这些话也是为了纤纤。
“其实,你没发现吗?这阵子纤纤跟珊珊的感情比以前更好了,纤纤知道珊珊对她的心,这阵子珊珊盯着她的食量,她也节制了点,说穿了,也是那件事让她们姊妹俩──”
“好了!我在说什么事,爷又说到哪边去了?不说了!不说了!”杜华龄不开心的翻身背对着他睡。
哼,若不是他家财万贯,轩腾堡又威名远播,凭她的姿色,根本不会嫁给他!
康丹青不想她带着怒火入眠,又道:“今天收到段王爷送来的信函,约再五、六日,皇上就抵达了,所以孩子们的事你就别管了,如何让皇上在这里过得舒适快活,你才该费点心思。”
“不过就是个色皇帝,多找几个女人──”
她突然住了口,眼睛陡地一亮。是了,把那丫头打扮打扮,只要皇上看上眼,康尔奇能不送上她取悦龙心吗?毕竟不过是个丫头而已!
“想什么?”
“没,没事,早点睡。”
她笑得好不快乐。皇上最好像康尔奇一样迷上恩静贤,届时要离开也把她顺道带走,她的心头大患就消失了!
只不过,她虽有她的盘算,隔日却出现程咬金。
第二天上午,康尔奇就来“千秋园”找他爹。
“你要带小贤到马场去小住一段日子?这怎么成?什么人要来堡里,你不知道吗?”杜华龄马上斥责。
但知子莫若父,一想到那丫头长得粉雕玉琢,而皇帝沉迷于女色更是出了名,儿子刻意要她避开皇上的心思已经很清楚,康丹青温和的看着儿子,“没关系,我会跟皇上说你带商队出去,我来招呼便成。”
“这怎么成?万一被皇上知道他只是在马场,这不犯了欺君之罪?!”杜华龄说什么都不会让那丫头躲起来。
“姨娘,皇上的喜好是什么,举国皆知,我在不在这里,我想皇上并不在乎。”康尔奇这话说得已经很客气,却也暗指她在刻意为难。
但她的后半辈子得靠自己,所以绝不能放掉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让康尔奇把小丫头带出门。
“小贤是个美人没错,但了不起咱们再到青楼多找些美人儿过来伺候皇上就成,哪需要这么宝贝她?还带她躲起来?”
康尔奇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也清楚她绝不会让他把小家伙给带走,那么──“就这样吧,五天后皇上才会到,我们在前一晚就会回来。”
“尔奇,其实没关──”
康丹青的话还没说完,杜华龄马上插口,“很好,希望到时候不必劳动我派人去把她接回来。”
康尔奇面色一凛,“不必了,我说到做到。”他神情凝重的跟父亲点个头,立即转身出去。只是他虽然那么说,却早已打算破例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言而无信。
儿子一走,康丹青立即不满的看着妻子,“你又何必?”
“轩腾堡以后的主子可是他,而皇上是天天来做客的吗?事有轻重,我倒觉得爷太宠溺他了!”杜华龄冷冷的看着丈夫。
康丹青紧绷着脸,很清楚争执下去也没有结果,只是难为了儿子。
潘紫嬣不知道康尔奇为了带她出门,已经跟杜华龄杠上,他只告诉她要带她出门玩,一些随身包袱也早已派人备妥,见他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背,那昂藏的英挺身躯再配上那张唯我独尊的俊颜,连她都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难得一见的俊美。
他俯身一伸手,一把将她拉到怀中坐下。
她一愣,“我们就这样出门?”她回头看,后面还跟了六名同样骑着马儿的随侍。
他笑,“你被关在这里太久了,再让你坐封闭马车你会抗议吧?何况城里你也没逛过,如果你看中什么店,要下来逛也方便。”
“我现在哪有心情逛呢?但迎风奔驰的感觉,我倒是很期待。”他的心思,她其实挺感动的,她一向不爱坐马车,就算坐在里面,也一定是守着车窗,让风拂面,看着一幕一幕的风景。
她的意思他明白,裴勇前往杭州才几日,自然还没有消息,在恩静贤状况未明的状态下,这丫头的确不会有什么心情玩。
他低头,在她耳边深情低语,“坐稳了。”
她的脸孔因发热而微红。虽然她对男欢女爱不是很清楚,可是她最近愈来愈能从这双深邃的黑眸里看到款款柔情,然后,心就会卜通卜通狂跳起来。
他是爱她的吧?应该没看错吧?她总会这么问自己。
康尔奇带着她策马奔驰,身后的随侍则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后面。
一阵奔驰后,一行人经过热闹的城中区时,他体贴的放慢速度,让怀中的人儿看看这座北方大城。
不过,他突然笑了起来,因为有许多百姓停下脚步,好奇的对她行注目礼,看得小家伙害羞,竟然把脸朝他的胸口埋,小声催促,“骑快点。”
他笑着照办,再次策马奔驰,一直到出了城后才道,“别当小乌龟了!”
她这才抬头瞪他一眼,“你是不是常常这样载着美人儿上街?要不,大家怎么全冲着我看?”
“错了,就是因为我不曾这么大刺刺的载着美人上街,大家才会那么好奇。”
“是喔。”她点点头,但想了想又问,“为什么要破例?”
“笨蛋,因为是你啊!”他一脸受不了她的迟顿。
这一句话说得直接,潘紫嬣的脸儿又发烫起来,赶忙转过头,看着前方。
但康尔奇已看到她的神情变化,很想跟她提感情、甚至是成亲的事,但他很清楚,只要恩静贤的事没有解决,她是绝不会承认她对他也有情,成亲更会是下辈子的事。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的事?”即使如此,他仍忍不住旁敲侧击。
“……我的未来牵系在小贤身上。”她一震,表情转为沉重。
“如果她没有未来?”他再问。
她心一沉,“那我就没有未来。”
此话一出,他突然急拉缰绳,也因为这个动作太突然,若不是他的手抱紧她的腰,潘紫嬣肯定会跌飞出去。
“你干什么?!”
后面的随侍也不解的跟着停下马。这儿离马场还要两个多时辰,怎么停了?
康尔奇下了马背,再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她知道他要跟她谈,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谈,“不是要去玩吗?”他的神情凝重,令她不安。
深吸了口长气,康尔奇看着那张令他动心的小脸,有些挫败的说:“我知道是我太急,明明知道现在问你任何事,你都是将恩静贤放在第一位,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
她摇头,逼自己不去在意他脸上浮现的受伤神情。“别问了,答案你都知道的。”
“我知道,所以即使我心里有上千上百个问题,我也只问刚刚那一个,因为我的未来也牵系在你身上。”
“少主──”
“叫我尔奇,你根本不是什么丫鬟,你是汝州地方官的千金女,不对,就算你是丫鬟,以我对你的感情──”
“少主,我知道你对我好,对我有恩有义又有情。”说到这里,潘紫嬣心里也好难过,但不得不逼自己说下去。“可是,我的身份就是冷家的媳妇,所以,在未回到原位之前,我也假装自己是未嫁的小贤,才能──”
他听明白但也听不下去了,直截了当的为自己的感情下了结论,“说到底,我爱你就是我的错!”
她咬着下唇,倔强回嘴。“我又没那么说。”只是,他承认他爱她了,她为什么反而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像肩膀上扛了好几百斤重的石头?
“那我想问,我到最后可以拥有的是什么?”他的眼神变冷。
好难的问题,她怎么回答?她无奈又难过的看着他。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你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你别为难我,所有的事我都跟你说了……”
“所以我该做的就是让你去齐郡王身边,当他的妻子,然后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得知你的死讯时,再到你的坟上上一炷香?!”他火冒三丈的质问。
“话干么说得那么难听?为什么要逼我!”她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