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夜里,天道存按例先上主帐那儿去开会,接着在营区里四处巡逻,拖到了快三更天才终于有空回自己的帐子。
甫一进帐,他就看见还等着他的杜盼盼。
“怎么还不睡?”
“没见你回来我怎能安心睡?还有更要紧的是人家……人家想洗澡啦!”最后一句话让两个人都别开视线、红了脸,却是无法避免一定得说的事。
在他同意她留下时,就和她做成了约定。
除非是两个人单独在帐内,否则她必须维持着男装扮相。
如果她受不了想洗澡,只许在帐内洗,由他去帮她想办法弄水来。
是以即便天道存已经很累,但在听见她的需要后,他还是二话不说立刻动作。
果然没多久,杜盼盼如愿地享受到了一个热呼呼的热水澡。
当然,天道存对她的协助只到此为止,在她的浴桶与他的案桌之间,隔着一道他以克难方式,自制而成的竹屏风。
屏风除了此时派得上用场外,还有在两人熄烛就寝,一个睡床一个睡地时也是要拿来用的。 。
私订终身只是为了维护她的清誉,而不是方便两人真的做出啥逾越礼教的事。
可虽然两人之间隔了道屏风,但区区一个帐篷,又能有多大的空间?
虽说该回避一下,但他又哪儿都不能去,因为得帮她看守着,以免有不识相的人刚好上门来找他。
感谢练武多年让他有双敏锐的耳朵,能够轻易地听见远方是否有人过来。
但耳朵过于敏锐有时也是个缺点,能让他不单单是感受到来自于浴桶所漫出的热气,也害他不断听见由屏风后传出的哗啦啦水声。
除了热气及水声外,那一缕缕随风飘来的佳人馨香,更是令人坐立难安。
如果他不曾看过她出浴时的模样就好了,偏偏他看过,而且根本忘不了。
他看过她天真诱人地玉立于水中的模样,看过她那柔白的玉躯于轻雾如纱的水气氤氲间,虽说是清新纯洁,却又是骇人地让人心跳失控。
该死该死!不想不想!停止停止!
他该想的只能是方才在巡夜时,那个与他过了十来招的神秘黑衣人。
那厮功力深厚,步履沉稳,吐纳无声,若非那人无心与他恋栈,他又担心独自留在帐里的盼盼,两人之间可还有得拚呢!
那人究竟是谁?
究竟有何目的?
因为对方目的不明,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让负责巡夜的兄弟们加强警戒。
将心思收回后,天道存研墨执笔,想要凭记忆画下黑衣人的身形及惯用招式。
许是太久没听见他的声音,屏风后方的杜盼盼出声了。
“木头,你可不能先偷偷睡着喔,别忘了待会儿还得帮我把水倒掉。”
天道存没回话,仅是轻应一声,庆幸彼此间还有道屏风,不会让她瞧见他早已因她、因水声而全身紧绷如铁了。
唉!试问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木头,这是今天晚上我第七次听见你在叹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让我知道?”
天道存想起了黑衣人,却不想吓着她。
但因为不擅说谎,他只好不说话。
“你不说话那就是了,其实我也有听见的事还没告诉你,想不想听?”
“说吧。”
光听语气就知道她忍不住了,问他一句不过是开场白,认识她太多年了,他就算再木拙、再懵懂,也早摸透了她这些小女人脾气。
“我听赵翡燕说喔,很多人都在传,最近会有那么多人相继失踪,可不是自行脱队回家去了,而是因为……”屏风后方传出的嗓音,刻意压得低低的。“黄巢的怨灵盯上了咱们,派出一群黑鬼部队来阻挠咱们去挖掘他的宝藏,有不少人曾经在夜里,看见帐外有黑影在飘。”
黑影?!
天道存想起了神秘黑衣人,锁紧了浓眉,好半晌后才开口。
“那你呢?你信吗?”
“信不信有鬼吗?”
屏风后的嗓音,带着他早已听惯了的淘气。
“我家是卖棺材的,从小到大,隐隐约约、恍恍惚惚也见过几次,这也是我小时候爱黏你的原因,知道吗?木头,你的人虽然木拙,却有股凛然正气,连鬼都要躲你。”
天道存听得没好气,“所以你会喜欢我,是因为我能帮人挡鬼?”
屏风后方传出一阵咭咭咯咯的淘气笑音,“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直接跟个会收鬼妖的道上就好了,干嘛要千辛万苦、离家奔波,甚至是女扮男装……”
娇音变软,搀入了羞意,“一定要跟着你?”
她毫不掩饰的坦率告白让他心口一荡,全身上下再度火热了起来,为了捉回已余不多的理智,他边冒汗边转移话题。
“你还没说信不信有黑鬼部队的事。”
“老实说……嗯,我不太相信,人已死,都成了鬼了,干嘛还留恋阳间的宝物?按我说呢,活着的坏人可要比死去的恶鬼可怕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天道存的浓眉又揽紧了点,“有人在幕后……搞鬼?”
“这是很有可能的对不?毕竟目标已在前方,能分杯羹的人总是愈少愈好。”
“那么你会怕吗?”
“不怕。”她毫不考虑地回答。
“胆子真的那么大?”
“这和胆子无关,傻木头!”
“那又和什么有关?”他脑袋里的那个弯口,还没兜转回来。
“和你有关!”屏风后方传来一阵诱人娇笑。“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也因为我知道天道存与杜盼盼,是七世夫妻转的世,是注定了要守在一块的,白首偕老,长长久久。”
脑中一阵雷响轰隆隆,天道存让她的这番话给震呆了。
与其说是震呆还不如说是被感动,感动她对他自始至终没变过的信任以及真爱。
真的,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今生竟能得一真性女子的倾心钟爱。
他何德何能?
被震呆了的情绪让他失了神,也让他没听见屏风后方水声停止,更没留意到那馨香四溢的娇影已踱出屏风,来到案前。
“哇!你在画画?让人家看看……”
“没啥可瞧的。”
天道存收敛神智,伸手掩住纸,不想让黑衣人的事吓着她。
“如果真的没啥好瞧的,你又干嘛要画?”她才不信!
见他不肯给,幸好她知道他的弱点,知道他怕痒,于是一手戳往他胳肢窝,一手去夺纸,果然顺利得逞。
嘻!杜盼盼得意娇笑地退开几步,将纸揪紧,却在低头瞧清楚纸上的线条后,美眸瞪直,娇笑煞住,一动也不动。
还当她是让黑衣人的狰狞模样给吓着了,天道存从桌后走出来安慰她。
“你别担心,那家伙虽然武功不错,但我仍有把握不会输给他的。”
美眸瞥向他,她的表情明显有些古怪,双颊也红了。
“你说‘这家伙’功夫不错?天道存,你真的知道自己画了什么吗?”
虽然察觉出她语气里的不寻常,但他没有多想,木愣愣地上前想解释。
“这是方才我在巡夜时,遇上的一名神秘黑衣人……”
他原还有后话,却戛然止住,因为他终于看清楚纸上的画作。
纸上哪有啥黑衣人的影子?即便线条简单,着墨下多,却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那是个出水芙蓉般的长发裸女,一个娇躯玲珑有致,上头点缀着一颗
颗圆滚滚珍珠般水滴的裸女。
脸红得像煞关公的天道存,伸手去夺纸,却让杜盼盼给快一步的藏到身后。
“盼盼……”他那张老实脸上满是羞窘,“快还我!”
“才不呢!”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天知道要见到这根木头出丑,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哼!原来你那么喜欢出去巡夜,就是为了想撞见这个样子的黑衣人?”
方方正正的国宇脸上窘色更浓,表情也更懊恼了,因为知道这淘气的丫头是不会轻易饶他的。
说不过她又抢不回纸,天道存只好假装耳朵失灵,迳自走到屏风后去帮她收拾善后。
在他将水倒掉,将浴桶收好,重新回到帐里后,杜盼盼还坐在椅子上,端详研究着他那在无意识间完成的画作。
“你这……”见他进帐,她立刻跳上前去在他身旁耍赖,却是问得认真,“画的真是我吗?”
国字脸上好不容易才让外头夜风给吹散了的红云,再度火速凝集了。
见他不说话只是脸红,她嘟高嘴哼了声,自言自语。
“哼!谅你也没那个胆敢去偷看别的女人洗澡,还帮她画画,否则我是肯定要挖出你眼珠子的,只不过人家的胸……”她偷偷往下瞥了眼做比较,表情有些不服气,“好像比这上头的还大些吧!”他也太“小看”她了吧!
低垂着一张红得快起火的方脸,天道存往地上铺垫子,灭了烛火准备就寝。
见他这样彻底投降,杜盼盼却没打算饶过他,笑眯眯地又凑身过来。
“见画如见心,所以木头,当我在洗澡的时候,你其实是一直在留意我的动静,甚至是……想象的对吧?”
“别问了,盼盼。”天道存终于出了声音,求饶着。
“你是在害羞吗?”
哈!一个会脸红害羞的木头,还真不是普通的可爱!
“真的别再闹了,盼盼。”
不骗人的,不只是额头,他浑身上下都在飒汗了。天知道他平时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在控制自己,而现在,这个毫无自觉的罪魁祸首居然不怕死地一再挑衅他。
“你回答我嘛!只要你回答了我就不再逼你,我们都已经是未婚夫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你只要承认会对我有……嗯嗯……”贪玩逼问中的人儿脸也红了,“那个方面的幻想,我就饶了你。”
天道存开口,嗓音低沉沙哑,“知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管不管!我不管!”她伸出柔荑,摇晃着已侧躺在地上,熊似的壮硕身躯,“人家就是好奇嘛!”就是想知道我对你究竟有多大的吸引力嘛!你不知道这对一个女人的自信,有多大的影响力吗?
“我是认真的,盼盼,真的别再闹了。”
他的嗓音变得更低更沉,也更粗嗄了。天知道此时的他是用了多少的自制力,才能不让自己用“动作”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
“不要不要!人家就是要闹嘛!”怕他不理她真的睡着,杜盼盼再度使出了蛮缠烂招,“闹到你给我一个交代!我要闹要闹要闹要……啊啊……你干嘛?”
天道存猝然一个翻身,将她按压在地上,就着外头透入的微微月光,她瞠大美眸,像是见着了个全然陌生的男子压在她身上。
木讷褪去,羞赧不见,他的表情原始而野蛮,溢满着剽悍霸恣的野味。
尤其他那双紧盯着她不放的眼睛,火焰炽烈,让她感到害怕,却又同时有些莫名兴奋。
老实说,虽说她打小就择定了是他,其实偶尔还是会有些小小担心的。
担心这块木头无论长得多大,无论在人前或人后,在任何的地方,都是彻头彻尾的一个老实头。
担心他就连在两人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还会傻傻地来上一句相当扫兴的“盼盼,这……我不会!教教我!”让她气到疯掉。
但现在见他这个样,知道他已跳过了所有会让脑子打结的问题,采取了最直觉的反应,知道了他也是会有男性原始冲动的时候,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忧愁,因为自觉像是个误放了野火的小孩。
她放了一把野火,一把她没本事去扑灭的野火。
一股前所未有的战傈在他那双黑眸热辣辣的注视下,直窜她背脊,小腹中也出现了让她困惑的无名躁动。
“呃,木头,我懂了,你已经以行动告诉我了,所以不需要再……再……唔嗯……”
她的话语断在他突然低下头,以舌舔舐超她耳畔的动作里。
他舔、他吸、他啃,他吮着她颈边嫩肉的动作,在在地让她联想到一头饿坏了的兽。
“呃,木……木头……你你你……你听我说……我我我……我们这样不不不……”
杜盼盼一连串结巴的话还没说完,见他将嘴移开,她暗自松了口气,跟着才明白他的移开只是为了转移阵地,这一回,他看上的是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在他吻了她后她才知道,原来上一回她给他的吻,还真是稚拙得可笑,现在他所给予她的,才真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在他的攻击下,她的唇瓣被他热切地攫住了,就连呼吸也遭到掠夺,他以厚实的巨掌捧住她柔嫩的脸庞,低头在她甜蜜的檀口中,疯狂地攻城略地,他禁锢多日的欲望终于能够得到解放,因此一发不可收拾。
杜盼盼知道应该要阻止他的,毕竟两人还没正式拜过天地,即便是两心互许,却是于礼不合。
再加上他那循规蹈矩的古板性子,等到他恢复理智后,肯定会懊恼后海个半死。
但她原要阻止他的手却僵在空中半晌后,无力地垂至他颈上柔柔环紧,以行动默许他的侵犯。
迷迷糊糊地,她仿佛听见布帛撕裂的声响,接着她身子一凉。
朦朦胧眬地,她感觉到一双炽热的大掌在她身上蛮横霸行。
暧暧昧昧地,她胸口猛地一热一疼,像是让人给张口含咬住了。
“唔……嗯……木头,别……别这样……”
她努力发出虚弱嗓音想阻止,听起来却不像是抗议,倒像是在舒服娇吟,反倒更加助燃着他的攻势。
一场激烈的征服掠夺已是箭在弦上,没想到陡然间,帐外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尖叫,划破了深夜里的安宁——
第八章
让那声尖叫给雳回了神智的天道存,眼睛吓得瞠大,心头惊滔骇浪。
不过他的惊吓并非来自于那声尖叫,而是险些就让他给“做”了,正柔弱无力地躺在他身下,粉颊晕红,眸光潋媚,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的杜盼盼。
仓皇翻身跳起,天道存狠狠给了自己十来个耳刮子,直至方正国字脸被打得红肿,嘴角也进出了血丝才肯停下。
接着他手忙脚乱地先将自己衣物穿妥,再拿了套干净衣裳给始终羞卧于地上,不敢看他,更不敢作声的杜盼盼。
“盼盼,对不住!”
他知道就算说了一百句对不住也于事无补,但除了这一句,他真是下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真该死!亏他那日还救她免于让那群野兽般的男子给吞吃入腹,没想到原来他自己也是管不住体内兽性的野兽!
“你要骂要气甚至想砍死我都行,但得先等一下,你留在这儿,我到外头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颤着小手穿上衣裳的杜盼盼,听见这话立刻坐了起来。
“我不要!我才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她那张艳红小脸一边抗议一边转白。
在听见方才那声可怕的尖叫之后,她才不要一个人待在帐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