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喝茶。」乔妍怕丹伦追问,只好猛灌茶,嘴巴差点教热茶给烫伤。
她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丹伦也不安慰她,就当是隐瞒他的代价,活该!
「怎么这么烫?」她一边用手朝烫着的嘴角搧风,一边偷偷观察丹伦的反应,看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应该是没听清楚她说的话。
太好了!
乔妍总算能放下心来好好品茗,丹伦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底,心想她也未免放心得太早,他可没这么好唬咔。
不过既然大家都互有隐瞒,他就心照不宣,放她一马,省得她被茶噎到,到时又怪罪到他头上,他可吃不消。
他们开心地喝茶,乔妍正拿起筷子试另一盘点心时,门口传来掌柜的嚷嚷声。
「三爷,小的想法子给您腾出厢房,您别去那边呀!」
店掌柜显然是在阻止不识相走错方向的客人,声音忒尖拔,他们老远就听见。
「三爷我就想坐那儿,丁掌柜你别挡路,给我老实端茶来!」
来人不管店掌柜怎么劝,都硬要跟他们凑热闹,不肯坐满人惯坐的厢房。
「三爷,那边的位子不好,您还是坐厢房,厢房风景好,椅子上还铺垫子,坐着也舒服。」店掌柜差点没跪下来恳求,来人还是执意坐汉人坐的散座,管他店掌柜怎么苦口婆心。
「少啰唆,三爷要雨前,快去端茶!」来人推开丁掌柜,直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由于对方的低吼声实在太野性,乔妍不免被吸引,跟着转头看是何方神圣这么粗野。
迎面而来的男子,乔妍还未看清他的五官,首先就被他的身高震慑。他很高,以至于屈身挨在他身后走路的掌柜看起来就像个七、八岁的小书僮,而他偏偏也不是白面书生的类型,因为就算隔着一段距离,乔妍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威胁,对方活生生就是一头野兽。
「三爷!」店掌柜一直跟在男子的身边苦苦哀求,就连乔妍都不明白店掌柜为何要如此做,就算这儿是汉人惯坐的区域,也没有规定满人就不能坐吧!
乔妍之所以认定对方是满人,是因为掌柜满嘴三爷长、三爷短的,一副逢迎拍马、畏缩惧怕的模样,大概也只有满族权贵可以让他如此卑躬屈膝。
男子越走越靠近他们桌边,乔妍终于可以瞧清楚他的身材与长相,这个男人完全就是她欣赏的一个韩国男演员——车胜元的翻版,除了五官、脸型不像以外,身高和身材都很像,都有一百八十八公分高,她打赌他那一身华丽的长袍马褂底下,一定也和车大叔一样,藏着六块肌。
乔妍对长相秀气的男人一向无感,丹伦是特例,她猜想应该是自己几辈子前有亏欠他,这辈子才会穿越时空回到清朝偿还,完全是宿命。
话虽如此,乔妍对男子也只是止于眼睛吃冰淇淋,对他并没多大感觉。
她忙着欣赏年轻十岁的车大叔,没有注意到丹伦搁在桌上的手突然间握紧,身体变得僵硬。
「丹伦?」男子走着走着,忽地在他们的桌边停下来。店掌柜躲在男子身后,朝丹伦挤眉弄眼一脸无奈,乔妍方才明白店掌柜为什么急于拦住男子,丹伦显然不乐意见对方。
「岚亦贝勒。」丹伦冷淡跟对方打招呼,看起来像是熟人,他却刻意表现出一副不熟的模样,让乔妍十分好奇。
岚亦,这名字好熟……啊,是他!原来他就是名列四大贝勒之一,外号「野兽贝勒」的纳兰.岚亦,属正黄旗,也是满清上三旗之一,武功极好,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被授予御前一等带刀护卫的官职,前景看俏。
在现代对八卦绯闻漠不关心的乔妍,回到清朝以后倒成了专家,实在是因为日常生活太无聊了,这些王公贵族便成了人们关心的对象,一举一动都会被拿出来说嘴,热络程度不下于现代的新闻报导,只是不靠影像传递,光用嘴巴说,却也能在大街小巷绕个三圈,可见传言的力量有多可怕。
「没想到能在这地方遇见你。」相对于丹伦的冷漠,岚亦多了份压迫性的热络,说是挑衅也不为过。
「我也很意外。」丹伦尽可能表现得不为所动,乔妍这时终于注意到他双手握拳,他似乎很紧张。
「我听说你身边带了个女护卫,本以为是传言,看样子是真的。」岚亦注意到乔妍身上散发出和他相同的气息,因而对她特别感兴趣。
「你还真有闲情逸致。」丹伦淡淡回道。「成天打听这些小道消息,不嫌烦吗?」
「怎么会呢?」岚亦挑眉。「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儿,我特别感兴趣,就算听再多闲话都不嫌麻烦。」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当着乔妍的面杠上,两个男人的反应都很奇怪,看在乔妍眼里尤其诡异。
这两个男人之间……该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乔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最好不要给她演出断背山,她的观念还没有开放到可以接受双性恋,特别是她和丹伦才刚有进展,不需要另外一个男人插进来搞破坏。
乔妍完全误会他们的关系,丹伦和岚亦两人的气氛之所以会如此紧张,丹伦要担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因为丹伦十岁以前,和岚亦称兄道弟。
两人一起练功,一起玩耍,可以说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块儿,然而自从丹伦十岁生日那天生了场大病后全变了,个性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不说,连岚亦也不认得。
同亲王向岚亦解释,这是因为丹伦高烧不退,把脑子给烧坏了,导致丹伦性格大变、记忆错乱,过一阵子便能记起岚亦。
三个月后,岚亦再去王府探望丹伦,丹伦记是记起他了,对他却客气生疏,态度完全不像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哥儿们,这让岚亦相当失望,却只能告诉自己,丹伦也是身不由己,再过些时日,他一定能完全恢复到过去的丹伦。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丹伦变得越来越像另一个人。他生病前很喜欢学习武艺,大病痊愈后变得喜欢舞文弄墨,到最后还学起做生意,而且做得有声有色。
立志习武的岚亦当然无法忍受丹伦的改变,曾经要好的兄弟自此渐行渐远。十多年来,他们两个人碰面以及交谈的次数寥寥可数,对此,岚亦心中始终存有遗憾,丹伦则恰恰相反,对岚亦避之唯恐不及。
岚亦既愤怒又困惑,就算两人相处已经不如以往融洽,但毕竟兄弟一场,没有必要躲他。
于是岚亦开始对丹伦不客气,处处找丹伦麻烦,搞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四大贝勒中的丹伦贝勒和岚亦贝勒极度不和,所以店掌柜才会这么紧张,就怕他们见了面尴尬。
店掌柜眼看着拦人不成,干脆悄悄走人,让丹伦和岚亦自个儿去处理。
「那么你就坐下来好好喝口茶,竖起耳朵,多探听些有关于我的小道消息。」两人足足对峙了一阵子,最后丹伦放下茶杯起身离开,乔妍理所当然跟着走人。
「我知道你带着这个女人,只是想利用她反抗你阿玛,但没有用的,同亲王不会当回事儿,你这么做只是白费心机。」岚亦在丹伦离去前,规劝丹伦。
丹伦和乔妍的身体同时僵住,尤其是乔妍,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丹伦利用。她虽然不清楚这其中有什么原因,但她想有必要弄清楚,不过不是在岚亦面前。
「告辞。」丹伦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岚亦提起他父亲显然让他不快,脸色一下子往下沉。
「等一等,丹伦——」
「你想干什么?」
岚亦本想跟丹伦和解,毕竟曾经是兄弟,没有必要闹得这么不愉快,谁知道手都还没有碰到丹伦的肩膀,就被乔妍扭成麻花。
他转头看乔妍,只见她冷冷威胁。
「别乱动,小心我扭断你的手臂。」冷酷的表情说明她不是开玩笑,岚亦对乔妍瞬间由感兴趣转为激赏。
他笑笑,仅凭一个转身便脱离她的掌握,乔妍在松手的同时意识到他是个练家子,这不令人意外,他那身肌肉不是随便做几个仰卧起坐就可以练成的,在这没有健身器材辅助的时代,得每天不间断操练,才能练就这般体格。
「看来你不只有花拳绣腿,而是有真功夫的。」岚亦对于乔妍的身手留下深刻印象,别看她的身高不到他的肩膀,手劲儿可不是一般的强。
「好说。」她挑眉,勉强接受岚亦的赞美。
「以你的武艺,留在丹伦的身边太可惜了,不如换个主子。」岚亦一双眼睛散发出找到同好的光采,眼珠子明亮得可怕。「你来当我的护卫,咱们闲来无事还可以切磋武艺,你意下如何?」
他的眼神热切到摆颗蛋在上面都会煎熟,乔妍敬谢不敏,不明白这个时代的男人为何都一个样儿,成天性骚扰。
「这就是我的回答!」她狠狠从他的小腿肚踹下去,因为太突然岚亦无法避开,只能抱着被踢疼的腿演出金鸡独立。
「你——」
「你的提议不错,等我把帐结清了以后再考虑。」她要和丹伦好好把帐算一算,这回他不要想再跟她打迷糊仗,她没那么好骗。
「我们走!」乔妍撂完话便拉着丹伦走人,岚亦都看不懂他们两人谁才是主子,好像乔妍的气势更凌厉些。
他伸直被乔妍踢疼的腿,看着乔妍的背影猛笑。
她的腿可真来劲儿,他是练家子不怕她踢,就是不知道丹伦那个文弱的公子哥儿,受不受得了?
岚亦光想丹伦苦苦哀求乔妍的画面,就觉得很有趣,嘴角不由得往上扬。
第8章(1)
乔妍憋着一肚子怨气和丹伦一起回到府宅,她之所以会如此抓狂,是因为一路上丹伦的脸竟然比她还臭。拒绝与她交谈便罢,回府的途中也一直瞧窗外,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就坐在他对面。
与岚亦不期而遇,对他的影响似乎很大,乔妍从未在丹伦的脸上看过类似的表情,他总是一派悠闲,偶尔会发脾气,但从来不会紧张。
如果他们身在现代,她大概会命令他停车,情愿走路也好过看他的臭脸。问题是她身在古代,而且搭乘她最恨的马车,她有惧马症,又不能让丹伦知道她怕马,只好咬牙忍受。
马车喀啦喀啦地在街上跑,时而平顺时而颠簸,看来不只现代有路况不佳的问题,古代也有,而且加倍严重。
搭乘马车已经够难受,偏偏丹伦的府第又位于内城的东北角,跟北城刚好成对角线,距离遥远,等他们回到府里,已经天黑。
「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见到岚亦会令你如此不安?」平日丹伦是她的雇主,一旦关起门来可就没有主仆之分,她想说什么都可以,大吼大叫也行。
「岚亦?」丹伦挑眉。「你跟他很熟吗?才见过一次面就直呼其名,会不会太大方了些?」
「他也许是我下一任雇主,先互相熟悉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到时候可以减少自我介绍的麻烦。」她回嘴,没在跟他客气。
「那也要等到三个月后。」丹伦冷冷提醒她,想走没那么简单,把债还清再说。
「应该不必那么久。」她反过来提醒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过两个半月就能脱离你的魔掌。」不知不觉居然也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她都在干什么,保护这个混账?简直是浪费时间。
「看样子你是度日如年。」每一天都记得清清楚楚。
「要我不扳手指度日也可以,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你怕岚亦贝勒?」他是长得高一点,体格是壮了一些,眼神是野兽一些,但他又不会吃人,要她说,她觉得岚亦还挺有风度的,被她又踹又打也没有还手,和他的外号说实在不是那么吻合。
「我并不怕岚亦贝勒。」丹伦打死不愿承认。
「你看你的拳头握得这么紧,还敢说谎?」乔妍看不过去,怒气冲冲地走到他前面,抓住他的手,不客气地反驳丹伦。
顺着她的视线,丹伦这才发现自己依然紧握双拳。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啰唆个什么劲儿?」他挥开她的手,试着松开手指,才发现竟然如此困难。
她啰唆个什么劲儿——
「好,我不管你可以吧!」算她鸡婆。「但是我要知道,岚亦贝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真的是在利用我吗?」
「他说过哪些话,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丹伦的语气嘲讽,彻底惹毛乔妍。
「要不要我一个字一个字背给你听?」他分明在说谎,他有她见过最强的记忆力,连他十年前哪一天买过哪枝毛笔花多少钱都记得,哪可能马上忘记岚亦的话。
「我不想听。」他又把她最恨的扇子拿出来,被她火大打掉。
「又想用扇子遮住脸吗?」虚伪的男人。「就算你遮得了脸上的表情,也掩饰不了你的心情,你分明心慌。」
「我的心情慌张与否,你如何看得到?」自以为是的女人。「别以为你会些拳脚功夫,就以为全世界都得臣服在你的脚下,功夫比你好的武师多得是,我劝你也不要太自大了,免得闹笑话。」
「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干嘛还指定我当保镖,这不是很矛盾吗?」她并不是顶尖,这点她有自知之明,轮不到他来说嘴,她非常清楚她还不足。
「保镖?」
「就、就是护卫的意思啦,是我的家乡话,在我们那边都是这么说的。」乔妍只要一急就会说错话,只要说错话,就一定拿家乡话搪塞,丹伦听久了都会背。
「你确定这真的是你的家乡话?」丹伦冷笑。「我怎么听都和咱们的话很像。」
「这、这当然是我的家乡话,你是什么意思?」她可没说谎,现代也说北京话,只是很多用词古代没有,她也没有办法。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丹伦耸肩。「我只是觉得如果彼此互有隐瞒,就不必急着拆穿对方,对彼此都有好处。」
丹伦意有所指,乔妍愣了一下,不确定他真的知道了些什么,或者纯粹只是跟她抬杠。
「我可以不计较你说我武功差,但我绝不容许自己遭到利用。」她可是很有原则。「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岚亦贝勒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只是一句简单的yes or no,只要不是心中有鬼,一定答得出来。
丹伦的心中是否有其他想法未可知,但他有一肚子火倒是真的。平白无故遇见岚亦也就算了,她还受他挑拨,难道说他们两个月来的相处,还不如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岚亦?
「到底是不是真的?」乔妍追问。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无可奉告!」他没必要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