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大人无恙否?」相偕来到有些出神的钦差大人面前,司徒云岚笑问道。
「托司徒公子相肋,我们一切皆好。」戴东玄拱手道谢,非常之真心诚意。
「那就好」司徒云岚很是高兴的点头,随即一双清朗俊眸转向自家侍婢身上。「阿黛,我饿了呢。」
就知道公子一寻来肯定会叫饿,阿黛抿唇一笑,轻声道,「公子稍等会儿,我马上烤些鱼给你填肚子。」话落,径自朝河岸边的那堆鲜鱼而去,从始至终都没多看某位钦差大人一眼。
被忽略得很彻底的戴东玄苦笑,猜想着不知是否自己方才的孟浪得罪了人家姑娘,不过那都是钦差大人自己多虑了!
事实上,是某对主仆俩皆视彼此为自己最重要的人,当对方有任何需要时,另一人只会想着要赶紧满足对方,至于一旁无关紧要的人嘛……全视若无睹了。
看着阿黛提着几条鲜鱼在河边动作利落的去鳞剖肚,清洗干净后又用树枝串起,回到火堆前慢慢翻烤着,想到一会儿就有香喷喷、热腾腾的烤鱼可吃,司徒云岚满足的笑了起来。
两个双胞胎小家伙和花子聪也玩够了,沈武更是捉足够多的鱼了,眼看司徒云岚平安寻来,阿黛更是忙碌的准备起午餐,三人便飞快的从河水里上来,偕同戴夫人一同团团围坐在火堆旁帮忙烤鱼,至于不远处的两个男人嘛……感觉似乎有话要谈,所以大家皆识相的没敢上前去打扰。
事实上,司徒云岚没话要谈,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香喷喷的烤鱼,真正有话想说的是某位钦差大人。
「司徒公子……」戴东玄沉声唤人。
「戴大人有何指教?」收回视线,司徒云岚微偏过头笑觑。
「这一回,全多亏了司徒公子,我等一行人才能安全无恙,戴某在此谢过了。」回想先前的惊险,若非对方相助,恐怕此回他们一家人的命就要全交代在那间野店里了,是以戴东玄是真心实意感谢着,并且情真意切道:「如此大恩大德,戴某难以为报,日后若有需要用到的地方,只要不违法做恶,在下必在所不辞。」
「区区小事,戴大人毋须挂心。」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要他不用记挂,司徒云岚虽然私下总向阿黛唠叨被花老将军给设计了,不过埋怨归埋怨,真遇上麻烦事,他也不会合糊就是。
闻言,戴东玄轻轻一笑,所谓大恩不言谢,此恩德他会永记在心的,不过此时此刻,他心中尚有疑问待解。「司徒公子是如何看出野店有问题呢?」
没料到他竟是问这个,司徒云岚笑道:「那家野店,两年前我和阿黛曾去过一次,那时的掌柜可不是那老头呢。」
别说他一进去就察觉到有问题,就连阿黛也发现不对,朝那个假扮掌柜的偷瞧了好几眼呢!
原来如此!戴东玄恍然大悟,但随即又觉不对,「就算如此,司徒公子又怎能如此确定有问题?或许在这两年内,小野店易主了也说不定。」
说到这个,司徒云岚更觉有趣,笑得更是开怀。「其实我也只是故意问上一问,哪知那店小二就吓得全招了。」
原来……竟是误打误撞吗?
戴东玄一阵无言,突然觉得也许自己不该把信任交付得太早。
看出他心中的纠结,司徒云岚不禁得意暗笑,颇有捉弄人成功的恶趣味,故意没说出口的是,就算他没那「神来一问」,也早就知道有刺客埋伏,毕竟有哪家野店里的客人全都平民装扮,可偏偏各个呼吸绵长,太阳穴突出,一看就知是武功不弱的高手。
如此违和,必定有鬼!
果不其然,全让他给料了个十足十,不过他懒得说清楚、道明白,就让钦差大人自个儿去纠结吧!
正当此时,阵阵勾人垂涎欲滴的香气飘散而来,引得司徒云岚食指大动,向某位钦差大人打了声招呼后,便迫不及待的几个大步朝香喷喷的烤鱼投奔而去,眨眼间便出现在自家侍婢身旁。
「公子,请慢用。」面对饥饿的主子,阿黛向来很宽容,马上体贴的献好的烤鱼一条。
「不愧是我的好阿黛。」接过烤鱼,司徒云岚赞赏的夸了句,随即在她一边落坐,动作优雅的吃了起来。
见他开怀畅吃,阿黛表面淡定,其实心中也很是欢喜,自己也取了条金黄香酝的烤鱼慢慢细啃看。
其它人见状也不落人后,纷纷开吃,就连后到的戴东玄也挤进小圈圈中,一起享用烤鱼大餐。
「阿黛姊姊,你烤的鱼好好吃……」
「师父!师父!你那一手射筷子太神气了,教教我行不行……」
「我不是你师父……」
「平儿、安儿,不许靠火堆太近,危险……」
「公子,你吃慢些,鱼还很多……」
围着火堆,吃看烤鱼,一行人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简直就像是出来踏青野餐的。
由于白天遭受刺杀又奔逃了好一段路,加上一行人中又有两个年幼的小娃,体谅其可能承受不住劳累,司徒云岚在用完午餐后,当下就决定不再前行,直接在河岸边驻扎过夜歇息。
此决定提出后,没有人异议,所以全体通过。
第5章(1)
是夜,凉风徐徐、玉兔高悬,马车内,阿黛倏然惊醒,全身冷汗渗渗。
「阿黛,又作噩梦了吗?」
「公子,又吵醒你了。」
马车的另一边,原本安躺静眠的司徒云岚,在她稍有点动静时,马上就转醒过来。
蜷曲着身子,阿黛咬着唇,声音中满是浓浓歉意。
从小到大,她便不断作着同一个噩梦,一个满是火光和尖叫的噩梦,常常梦醒时,她会全身冷汗,不停颤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中的一切事物。
「说什么傻话。」司徒云岚柔声轻斤,随即健臂一揽,就将一臂之遥的颤抖人儿给拥进怀里,以自身的体温为她冰凉的身子取暖。
黑暗中,再次嗅闻到熟悉的男性气息,阿黛颊上微微一热,可却舒服的忍不住暗暗舒了一口气,只觉全身的冰凉在公子体温的喂烫下,再次。「Bl慢温热起来。
呵……小时候,只要她半夜作噩梦吓得哇哇大哭时,公子总是这么抱着她哄慰,直到她累极再次睡去。
如今再次重温旧梦,在公子怀中,她不仅睡意尽消,反而还心儿评评乱跳,精神全来了呢!
意识到自己异常的反应,阿黛脸红耳热,暗暗深吸口气试图稳定心神,奈何却不怎么管用,正当懊恼之际,却听拥着自己的男人突然又开口了——「阿黛,我睡不着!」低沉的嗓音隐带着平日少见的嘶哑,气息也微微粗重起来。
「公子,我也是呢」阿黛叹气附和,没有注意到他略微的异常。
「那出去走走吧……」司徒云岚似叹气又似申吟般的呢喃看。
唉……可怎么办好?这可怎么办好呢?
「公子……不舒服吗?」阿黛诧异,总算注意到他异常的喘息。
「不,我很好,非常好!」断然否认,司徒云岚咬牙切齿。
可恶!他好得很,好到竟然对她有了不寻常的反应,这可教他怎么办才好呢?男人啊男人,果然是禽兽一只吗?
不知为何,阿黛觉得今夜的公子似乎很危险,晶亮的眼眸在黑暗中宛如野兽般,盯得她心慌意乱,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公子……」她呢喃轻唤,向来清冷的嗓音在此刻竟柔媚得酝人骨头,让人闻之简直就要化成一摊泥了。
这……真是太磨人,太考验人的意志力了。
司徒云岚暗暗申吟了一声,叹气的逼迫自己起身放开她馨香柔馥的娇躯,狠狠吸了几口大气后,他才勉强稳住心神,伸手探向她——「阿黛,我们出去走走吧。」再待在马车里,他可真怕自己干出禽兽不如的事来。
公子今晚……真的很怪!
阿黛疑惑,却下意识的不敢多问,只能小心翼翼的把手放进那邀约的温暖大掌里,让他牢牢握住自己,在黑夜中扶持自己下马车。
一出了马车,徐徐凉风便阵阵吹来,吹散了阿黛仅存的一丝睡意,也吹走了某人燥热的欲望,气息更是平稳了不少。
脑子一冷静下来,司徒云岚藉着月光打量了下周遭,除了另一辆马车内挤了戴家四口人外,花子聪和沈武两人皆抱着薄毯在树下平坦处躺下睡了。
顺着他的目光瞧去,阿黛轻笑道:「花家小少爷也算是吃得了苦的。」
呵……这一路上,他啃干粮、打地捕,拥着薄毯露宿茉郊野外也不曾喊过一声苦,在此之前,谁能猜得到他也是富贵人家娇宠出来的孩子,先前从未曾出过远门呢!
「这算吃什么苦?」司徒云岚嗤之以鼻,丝毫不以为然。
闻言,阿黛再次轻笑,也没多说什么。
于是两人就这样沉默却心灵契合的踩着银白月光漫步在河畔边,直至许久之后,才有人再次开口——「公子真不打算收花少爷为徒吗?」歪着蟒首瞅人,她好奇询问。
「收徒做什么?烦人!」似笑非笑的斜晚一眼,司徒云岚可不觉得收徒有什么好。
眸光合笑,阿黛倒有心情与他抬杠。「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撰,改日花少爷若拜公子为师,以花老将军的家底,公子还怕没银两花,穷得响叮当吗?」只要没钱了,通知徒弟一声,让他送上门来,多好!
「阿黛好黑的心肠」司徒云岚朗声大笑,随即故意装出一身的高风亮节。
「我们得人穷志不穷,岂可为了一点银两就出卖自己?」
「收徒弟、教武功,岂是出卖自己?」阿黛奇怪了,若如公子所言,那么那些开山立派,门徒一抓一大把的。」派门岂不是把自己卖得连渣都不剩了。
「怎么不是?」司徒云岚理直气壮,振振有辞。「还要花时间去教武功,不就是出卖自己吗?」
哼!他的时间很宝贵,可以用来品美酒、尝佳肴、赏丹青、逛大街、玩古玩……等等一箩筐的事上,教武功这种事真的太浪费生命了。
如此歪理却让他说得头头是道,阿黛真是啼笑皆非,一时间倒也无话可说。
倒是难得见她对旁人的事如此关心,司徒云岚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如此关心这事?难道你想要我收那小子为徒?」如果她真这么希望,那他可要好好想想。
「公子想哪里去了呢?」阿黛摇摇头,失笑道:「我只是见花小少爷整日喊你师父、师父的,一路上虽叽叽喳喳的吵人,但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也算是有恒心、有毅力,又会吃苦的好孩子,加上品行也不错,这才忍不住问问。」
「有恒心、有毅力、会吃苦的多了,又不差他一个。」司徒云岚哼声,心中又对某个无辜的少年记上一笔。
瞧瞧,阿黛竟对那小子有这么多好话,真令人不快!
阿黛倒不知他别扭的扭曲心思,藉看月光打量看他朦朦胧胧的脸庞,可实在光线太昏暗,到头来也瞧不清其神色,最后只能奇怪问道:「公子不喜欢花少爷吗?」
明明之前相处时,公子看起来对他印象还不错,怎么今天就没一句好话呢?被问得一室,司徒云岚干咳几声,老实招认,「倒也不是不喜欢。」
说起来,就是个热血爽朗的少年,这样的孩子不会招人厌的。
不讨厌就好!
阿黛微笑,轻声劝道:「公子就算不愿收花少爷为徒,若有空闲时,不妨指点他几招,我瞧他是真心想习武,若能得公子指点一二也一生受用了。」
呵……公子一身绝学,随便指点一二,便可让人受用无穷了。
只可惜她自己身子不中用,无法习武,否则怎会手无缚鸡之力,碰上敌人只能烦劳公子保护,一点忙也帮不上。
乍见她眼中的黯然,司徒云岚也明白她肯定想起小时想学武,却发现自己天生经脉不畅,无法习武而感到遗憾之事,大概也因为如此,才会对花子聪的事如此记挂在心吧!
思及此,他既怜惜又宠溺的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头,撇着嘴哼笑。「我若得闲了再说吧!」
啧,算花家小子运气好,得了阿黛的金玉美言,否则管那小子多想习武,他才不睬呢!
闻言,知道他就算不收徒,可也算是应允了私下指点一二,阿黛不由得勾起唇角漾出一抹极轻、极淡的柔美浅笑,在银白月光的照映下,更是清丽动人。
司徒云岚有些被摄去了心魂,怔怔的凝着那在月光下悄然绽放的美丽笑颜,心神不由得为之一荡……
「公子?」被瞧得有些脸热,阿黛低声轻唤。
哎呀!公子为何这般瞅她?那一瞬也不瞬的灼灼目光,像是要将人燃烧起来似的,感觉……感觉好羞人哪!
在轻唤声中恍惚回神,司徒云岚尴尬的干咳了一声,佯装镇定的取笑道:「花家小子给你多少好处了,让你这般为他说好话?」
知道他故意取笑,阿黛也不在意,甚至还自嘲般的开起玩笑。「我就是看在花府的庞大家底上,以后咱们人穷志也穷时,至少还有个人可以伸手白拿。」
司徒云岚听了不禁再次大笑,佯装痛心的直摇头,直到好一会儿过去后,他才嘻着淡淡浅笑,眸光深邃柔声道:「说起来,阿黛就是面冷心热。」
呵……旁人皆以为她性情清冷少语,殊不知其实她一颗心比谁都热、都软。
「公子说什么呢?」淡声横晚,她可不承认。
见她这般嘴硬模样,司徒云岚更是笑开怀,正待再逗弄个几句之际,远方树下蓦地传来困意浓重的喊声——「师父,大半夜的,你笑什么呢?求求你睡了吧……哎哟!沈侍卫,打我干什么……呜……呜呜……」
某个花家小子美梦被吵醒的抗议转瞬间被痛呼取代,随即被人用大掌捂住嘴,支支吾吾了几声后,最后终于没了声响。
河畔边,「扰人清梦」的两人,女的面红耳赤,虽然没干什么坏事,但就是莫名有种奸情被撞破的羞窘感,男的则笑容不变,只是眸底闪着雷电交加的冷光……
「阿黛,我想偶尔教教那小子练武,打发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
「哎哟……哎哟……」
小城镇的客栈里,花子聪扶着腹、抖着腿,一步一颤晃悠悠的拖着牛步,好不容易终于走到围桌而坐悠闲用餐的一行人面前。「花哥哥,你终于到啦!我们等好久了……」
「是啊!因为等太久,弟弟不小心就把你爱吃的烧肉都吃光了……」
「妹妹,明明你吃得比我多……」
两个双胞胎的小表为了谁吃的多又开始吵起来,而花子聪则抖着从头到脚都酸疼的肌肉,全身乏力的一屁股跌坐在为他预留的空位上,完全没体力去理会两小表的争吵,仅存的一丁点力气全用来捧住饭碗,大口大口的把饭菜往嘴里扒,眼里合着两泡辛酸泪,可怜兮兮的模样令人见了也不免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