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阿黛慢慢的吃着,心中有个疑惑未解。「公子,你明明没有事要办,怎么坚持不留在戴大人家作客?」
甚至连吃一顿饭也不肯,倒跑来酒楼花大钱。
「当官什么的,最讨厌了……」塞了一口「红喂鱼翅」,他口齿不清的喃喃嘟嚷着,怎么也不想和当官的人扯上关系,若不是受花老将军所托,他也不想来京城。
「嗯?」没听清楚他的话,阿黛不解凝睇。
「没什么」状若无事的摇了摇头,司徒云岚眨看眼笑道:「留下来作客就吃不到好菜了啊。」
「难道戴大人家还会亏待我们吃的吗?」阿黛忍不住反驳。
「不不不……」摇看手指,司徒云岚一脸认真。「要知道京城这家酒楼就是这些宫廷料理做得最好、最地道,可说是独步天下,要是我们留在戴大人家作客,好意思向人家要求点熊掌、鱼翅、海参、鲍鱼这些珍稀美食来享用吗?」
唉……为了能满足口腹之欲,他也不容易哪!
一阵无言,阿黛发现他说得对,住在别人家里,确实没那个脸要求厨房烧这珍稀佳肴给他们,若是自己偷偷跑来吃被发现,恐怕又会被对方误会招待不周,所以最好的办法果然还是婉拒作客,大摇大摆的进酒楼,花自己的银两点价钱吓死人的好菜来享用吗?
恐怕答案是——是的!
默默叹气,阿黛低头努力进食,暗想着这顿饭价值百来两,可不能浪费了。
就在主仆俩努力的扫荡桌上的美酒佳肴之际,蓦地一阵嘈杂的喧哗声由远而近,透过隔绝视线、保护包厢内客人隐私的白色薄纱传了进来……
「谷侍郎,这边请……这边请……」
「小二,今日谷侍郎难得应邀,你可得把店里最好的酒菜全送上来……」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几位大人慢坐,小的马上去传酒菜……」
随着嘈杂声趋近,不一会儿,隔壁包厢传来一阵落坐声和数道此起彼落的讨好奉承一「谷侍郎,这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你收下……」
「谷侍郎,下官上回送的红玉珊瑚,谷尽相可还喜欢……」
「谷侍郎,下官那不成材的犬子还望你与谷丞相多多提拔提拔……」
很显然,这是一群官员正在对另一个可能影响他们未来仕途的人极尽能力的阿读巴结,不过那个被众星拱月围续着的人从头至尾都没说过一句话,顶多就是以「嗯、哦、哼、啊」等之类的单音节来应付,想来似乎并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一点迷汤与贿赔就弄到晕头的人。
这边的包厢内,阿黛听看隔壁不断传来的阿谈奉承,脸上清冷的神色虽来曾有变,可心中却隐隐感到厌恶,连吃东西的食欲都大减,抬头看向自家公子,谁知却赫见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凝,就连向来从容自若的神色竟然也隐隐透着几丝慌乱。
「公子?」她诧异轻唤,眼底浮现担忧。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事」向来以温文儒雅、卓尔不凡着称的司徒云岚,此刻竟像做贼似的压低了嗓门悄声应道,哪还有平日的潇洒风采。
真没事?
晚着他怪异的神色与举止,阿黛非常怀疑,正待再次开口,却听他「嘘」的一声,伸手飞快的以食指轻抵住她的粉嫩唇瓣,让她不由得低呼一声,白嫩粉颊瞬间染红,浮现几许淡淡的羞搬与躁意,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要问些什么。
见如此的娇羞丽颤,司徒云岚心下一荡,若不是此乃非常时刻,只怕早就凑上人偷香了,只可惜……
唉……
很是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司徒云岚缓缓收回手后,却故意把那曾抵在她粉色唇瓣上的指尖往自己的嘴上放,甚至还若有意、似无意的轻舔了一下,眸心带笑的朝她睨觑而去,其暖昧的眼神与举止,让某个向来面色清冷的姑娘也失了镇定,原本就已经染红的粉颊此刻却像大火燎原般又红又热又烫,娇艳动人至极。
「公子。」又羞又赧又恼,她勉强镇定心神,故意板起脸瞪人,只可惜红通通的脸蛋让整个气势全没了。
再次「嘘」了一声,司徒云岚继续压低嗓门,悄声问道:「阿黛吃饱了吗?」
「怎么了?」不知不觉的,阿黛也跟看压低声音反问。
「若是吃饱了,我们就快逃,这里有凶神恶煞呢。」神秘兮兮的眨看眼,他似玩笑又似认真的说道。
凶神恶煞?在哪里?再说,以往都是凶神恶煞见了公子就快逃,怎么这回换公子要逃了?何方凶神恶煞这般厉害?
阿黛满腹疑问,却也明白公子会这么说肯定有他的理由,现下大概也不是追问的好时机,是以她惋惜的看了看满桌吃没几口的珍稀佳肴,痛心的点了点头。「饱了。」
「好,两百两先给我。」司徒云岚心下大喜,伸手悄声讨钱,因为平常银两都是她在保管。
嘿嘿,阿黛从劫匪身上搜刮来的那四百两银票,总算派上用场了。
奇怪的瞅他一眼,阿黛没有多问,取出两张百两银票给他,可不免有些心痛,唉……好不容易打劫来的钱,光吃一顿饭就去掉了一大半,公子真的相当的败家哪!
接过银票,他小心翼翼的掀开包厢门口处的朦胧白纱,谨慎的探头左右张望,确定无人注意后,便紧紧拉着阿黛,一溜烟的冲过走道,直往楼下而去,也不等掌柜结帐,二话不说丢下两百两银票就飞快闪身走人,一连串动作迅捷而流畅,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好似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而就在同一时候,那满是朝廷官员的包厢内走出一名身形修长、五官俊美,但气质却显阴蛰的年轻男子,只见那男子目光精烁的站在二楼栏杆处往下扫视全场,好似正在搜寻着什么。
看错了吗?方才隔着包厢的朦胧白纱,他好似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可追出来却不见人影……
眸光微垂,他低头沉吟,随即不管包厢内其它大大小小辟员的诧异呼唤,抛下众人,逞自快步下楼来到柜台前——「掌柜的……」神色阴冷的敲着柜台叫人。
「谷、谷侍郎!」抬头一见来人,胖胖的掌柜吓得立即跳了起来,搓着双手转出柜台,一个劲的鞠躬哈腰陪笑,脸上满是讨好之色。「大人您有什么需要请尽避盼咐,小的马上为您去办。」
娘亲哟!这谷侍郎可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哪!
全京城都知道,谷家父子两人在朝为官,老的那个官拜右尽相,权倾天下,一手可遮天,年轻的这个身居户部侍郎,虽上头还有个户部尚书的长官,但那也不过就是个虚名,真正掌握整个户部权力的正主其实是这位年轻的侍郎。
这对位高权重的父子档,不仅老谋深算,心机深沉,性情还同样的阴沉难测,合作起来打击政敌的手段,那就更是厉害了。
两人一在政事、一在财政上掌控大权,整个朝廷除了左丞相那派少数的一些人能与之对抗外,几乎没人敢得罪,各地大小辟员更是逢年过节就赶着来送礼,盼能得到青睐、获得提拔,让自己的仕途更加高升。
这样的人物连当今皇上都得礼让几分,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就更加得罪不起了,所以还是赶紧把人伺候好才是。
看着胖掌柜涎着笑脸的讨好样,阴美男子也知其心思,当下也不为难,只是冷着声询问:「方才可有什么人结帐离开了?」
「呱……谷侍郎的意思是?」满心不解的陪笑。
他这里是开门营生的酒楼,随时都有人结帐离开啊!
「我的意思是就在刚刚,早我一步之前。」脸色一沉,阴美男子不耐道。
「有、有、有!」深怕对方发恼,胖掌柜流着冷汗,戒慎恐惧的急急道:「刚刚有一男一女离开了,感觉似乎很急的样子,连帐都没结,直接丢了两百两银票过来。」
哎呀呀,一百五十二两的酒菜钱,却大手笔的直接给了两百两,可让酒楼赚翻了,真是好客人哪!
闻言,阴美男子眉梢一挑。「那男的生得如何?」
说起客人相貌,胖掌柜立刻来了兴致,心底的紧张全忘了个精光,很是兴奋的赞叹道:「那位公子长得可俊了,瞧起来温文儒雅、人品不凡、风姿隽爽,可真是人中难得一见的龙凤,加上那姑娘杏脸桃腮、瑶鼻樱唇,就好似天上走下来的仙人儿,站在一起赏心悦目得很,可真是一对相匹配的璧人哪」
阴美男子越听胖掌柜形容,眉梢就挑得越高,为了更加确定心中猜测,他不厌其烦的又继续追问:「掌柜的,你可还记得那位公子都点了什么菜?」
「当然!当然!」胖掌柜连连点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毕竟可不是天天都有那么大方慷慨的好客人。「那公子点了红喂鱼翅、百合炖鲍鱼、富贵蟹黄喂海参、鲫鱼舌烩熊掌、燕窝鸡丝汤……」
「够了!」随着一连串菜名一一报出,阴美男子的脸色益发铁青难看,最后他沉声打断掌柜的话,冷笑一声后,便神色不善的拂袖而去。
胖掌柜被骇了一跳,冷汗渗渗的目送他大步离开酒楼,心中很是惴惴不安。
「怎么谷侍郎一直在追问那位公子的事,问完后表情又这么可怕难看,莫不是那位公子得罪过谷侍郎吧……」
喃喃自语着,胖掌柜拭着满头冷汗,越想越是心惊,忍不住双手合十祷告……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他只是一个酒楼掌柜,和那位公子可没什么关系,谷侍郎可千万别迁怒来找他麻烦啊!
第7章(1)
另一边,司徒云岚像后头有鬼追似的,一路拉着阿黛施展轻功奔逃,直到寻了处没人的地方,依江湖人的老法子直接翻过京城那道厚实的城墙,他才站在城墙外杂草丛生处,暗自吁了一口气,很是庆幸自己逃出生天。
一旁,阿黛满心疑窦的瞅看他,忍不住奇怪道:「公子,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会逃呢。」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让公子怕成这样?
闻声,司徒云岚才刚挂上脸的笑容顿时一僵,随即摇着手指,一脸正经道:「京城里的凶神恶煞太厉害了,不逃不行的。」
「这般厉害,连公子也打不过吗?」阿黛万分诧异,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公子是最厉害的,若论武艺,能打赢他的人,江湖上肯定找不出五个。
摇着头,司徒云岚叹气。「打不过哪。」
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自己打不赢,阿黛更是惊讶,同时还不免心生忧虑。「公子,你和对方有仇吗?打不过对方,那你以后不就危险了?」
若对方来寻仇,公子又打不赢人家,那可怎么办?
闻言,又看她为自己担心的模样,司徒云岚心中感动的同时也忍俊不禁笑了。
「阿黛别担心,危险倒是不至于。」
以为他只是在安慰自己,阿黛依旧眉头深锁,向来淡然的脸庞浮现几丝少见的焦急。「公子,既然京城这般危险,那我们以后就避得远远的,再也别来了。」她知道公子每年正月十五必会带着她来京城,留她一个人在容栈等候,自个消失无影无踪,直至三天后才会再来接她,难道这都和那个公子所忌惮的「凶神恶煞」有关?
「我也想,只可惜没办法。」司徒云岚摇着头再次叹气,随即又马上露出笑来。「阿黛甭担心,没事的。」
呵……瞧她一脸的焦急忧愁,完完全全都是为了他,多可爱,多令人心怜哪!不行!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实在诱人犯罪,受不了了!
真是心痒难耐……心痒难耐哪……
「可是……」她张嘴欲言,哪知突然眼前一黑,微张的粉色唇瓣忽地被一触感温暖的东西重重复上,将她口中未完的话语全部掠夺殆尽的吞进肚子里。
一瞬间,阿黛惊得倏然睁大了眼,当瞧见公子那浓密睫毛近得几乎可以刷上自己的脸时,她终于意识到了发生什么事,当下只能轻轻申吟了一声,闭上眼任由那有力的臂膀紧紧拥抱着自己,浑身发软的偎入那伟岸的胸怀里。
呵……这般有力、这般强势、这般既温柔又无情的掠夺着……这是公子,是她的公子哪……
呵……如此柔软、如此甜美、如此温驯又顺从看他的欲望……这是阿黛,是他的阿黛哪……
薄唇深情落印,司徒云岚像似只永不知足的野兽,既热切又激情的纠缠着她的唇舌,攫取着她檀口内令人迷醉的甜蜜,辗转缠绵,细细品昧。
直到良久过后,两人才气息微喘的分开,阿黛神志迷蒙,一时之间还难以回神,而司徒云岚则眸光晶亮,眉眼嘴角净是膺足的笑意。
「公子……」她眼眸朦胧的凝着他,无意识的呢喃轻唤着。
轻轻漾笑,司徒云岚忍不住用拇指轻轻摩掌着被自己吻得更加肿胀的红唇,爱不释手,难以停下。
呵……他想他会一辈子记得她此时此刻的神态,如此纯真又妩媚,美丽又诱人,让人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再也不给外人瞧见。
「公子…………」慢慢的,她的意识终于回笼,喊人的声音中多了羞报与娇噎,脸蛋儿红通通、火辣辣,无法挖地洞把自己藏进去,只好整个人埋进他怀里,藉以躲避他隐合着浓浓情欲的带笑目光。
光天化日的,虽然四周无人,但公子就这般的吻了她,也实在太羞人了。
「阿黛……阿黛……」司徒云岚止不住笑的搂着怀中娇躯,一遍又一遍,毫无意义却异常满足的不断轻唤着她的名。
好一会儿后,两人心绪这才稍稍平静下来,相拥的两条身影也终于分了开。「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勉强镇住心神,除了脸颊还有些微红,阿黛已经回到了平常的清冷样,只是那肿胀的红唇不自觉的诱惑着人去采取。
轻咳一声,勉强把视线从那诱人红唇移开,司徒云岚开怀笑道:「天下之大,随处可去。」
呵……走到哪,吃吃喝喝玩到哪,五湖四海任遨游。
阿黛闻言漾起一抹笑,点着头,跟随着他的步伐,往远离京城的方向渐去渐远,至于那什么「凶神恶煞」,早在刚刚那一吻时就被抛到了脑后,忘两个精光。
可是远去的两人并不知晓,就在当天晚上,京城的禁卫军大肆出动,到处搜索一名相貌温文儒雅的可疑嫌犯,据说是右尽相府里向禁卫军要求的。
而他们也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的第二天,戴东玄就上朝告了右丞相手下一名三品官员一状,而且贪污舞弊罪证确凿,当朝就押进了大牢,至于顺便被告治下不严的右丞相,仅被皇上意思意思的罚闭门在家思过半个月便万事大吉,等同白白让他在家修生养息放大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