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洋曾经提起过,蓝海是一个想让人靠近,却又在靠近之后想要退开距离远观的人,当时她不是很懂,现在却渐渐懂了。
因为他的光芒太盛,总教人自惭形秽。
但她没因此而想要拉开与他的距离,她内心开始为他扩展了一处花园秘境,在那里,她为他种植了许多属于他的惊奇花卉,她甚至开始期待在他人生中究竟还能绽放出哪一朵花,让她任由欲望肆无忌惮地扩展并大胆采撷占有。
“该冲头了。”他停下动作。
她收起思绪,盯着镜中的他与自己。“谢谢……接下来我应该可以自己来。”
“需要帮忙叫我一声,我就在外面。”听见她应了声好,蓝海便退出浴室,甚至还极为绅士地为她关上了门。
直到蓝海步出浴室,白雪方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羞涩的神情,她盯着镜中头上全是泡沫的自己,一双眼缀满璀璨星星似地闪闪发亮,满脸涨红像是有着醉意,嘴角弯弯噙着止不住的笑,她猛地摇了摇头,禁止自己再像个花痴一样想着蓝海刚才为她所作的一切。
她走入独立淋浴室内,恍神的打开水源开关,却忘了拿下莲蓬头,一时之间水花四溅,兜头淋下,赫然将她满腔热情灭得彻底,她惊慌失措的关掉开关,无奈头上的泡沫浸入眼中,她本能闭起双眸胡乱摸索,好不容易摸到了开关,水柱转成冰冷,呛得她哆嗦惊喊了一声。
“白雪!怎么了吗?”
她听见蓝海心急的问话。
“没事、没事。”她摸到了开关,水总算是停了,但她眼睛睁不开,手上的纱布也全被水淋湿,伤口隐隐刺痛了起来,白雪沮丧地苦着脸,先将湿衣湿裤脱下,再拿下莲蓬头淋浴。
没了双手等于半残人士,白雪这下真是完全体验了。
她将头发冲干净,再洗净身体,正要迈出外头,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将换洗衣物带进来。
这下可好……要请他从行李箱里帮忙拿内衣、内裤和睡衣吗?
白雪咬牙,挣扎半晌后,扬声问:“二哥,你还在外面吗?”
“我不在。”他笑回。
她因他的应答噗哧笑出声。
“你是不是忘了拿衣服?”
被他神准猜出,她羞到想一头撞昏自己。“……对。”
“纱布有弄湿吗?”他又问。
“……有。”
他深呼吸,“我等一下帮你重新包扎,你衣服在哪?我替你拿。”
“不、不用!我自己拿。”
“有办法自己穿衣服吗?”他再问。
“我手指头还是很灵活的。”她加重语气地刻意强调。
“那我先回房间冲澡,十分钟过后再过来帮你重新包扎上药。”
“好。”她将耳伏在浴室门上,想要借由如此动作,靠近一些听着他的嗓音。“二哥……”
“怎么了?”他回。
“真的……很谢谢你。”她红着脸,心跳紊乱地轻声说。
他曲指叩了下门,像是与她心有灵犀,感觉她就是伏在门那边。“害你受伤的人是我,谢什么啊,傻瓜。”言讫,他刻意加重脚步声,让她明白他已离开,而她可以放心出来。
傻瓜……他带笑的宠溺语气,让白雪脸上的红潮迟迟难褪,她跳到柔软床铺上滚过来又滚过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激动什么,却又觉得如果她不发泄一下满心饱涨的情绪,她便会因为心跳过快而昏眩。
傻瓜……“白雪你这个傻瓜、傻瓜、傻瓜。”
女孩傻里傻气地滚过来滚过去,傻傻地拾起衣物穿起,再傻傻地望着门扉,傻傻地等待着他十分钟过后的到来。
鑫品饭店的一楼接待大厅旁,特别打造一座楼中楼酒吧,内设专业吧台、舒适的沙发座椅与宽敞明亮的空间,专门提供给鑫品饭店的VIP能够在这方天地悠闲惬意地尽情品酩与偷得浮生半日闲。
韩霜难得能拥有这么一个自在又自由的闲嗑牙时光,但无奈她的伴不知神游去了哪儿。“小雪、小雪!”五只纤细手指在她眼前晃了又晃。“奇怪,大白天的在作什么白日梦啊。”
“啊?”白雪回神,盯着眼前许久不见的好友。
“我刚才和你说了好久的话,你是有没有在听?”韩霜见白雪恍惚的神情,问得好气又好笑。
“抱歉,我真的没在听,你刚才说什么?”白雪吐了吐舌,坦承以对。
韩霜简直拿她没辙,摇摇头问:“你到底在想什么事,想得这么入神?”
“在想……”白雪脸颊红了又红,脑海又浮现了那夜的画面,关于那十分钟过后的事。
她想起蓝海微湿的发,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以及专注为她上药包扎的神情,他们膝靠着膝,即便没有任何交谈,但她却觉得很温馨、很温暖,那晚他为她包扎完,最后他们互道了晚安,她清楚感觉到他与她彼此之间都在期待、却也都在压抑。
一切发生得太快,白雪根本无法思考究竟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而蓝海选择了等待,送她回台北后,交代她必须完全静养到双手的伤口痊愈才能再回王者香上班。
无奈从星期一到现在已经星期六,那个占据她全部心思的男人却无消无息,没有半通简讯、Line、电话,似乎那夜的浪漫情怀只是她幻想出来的绮丽世界,而他根本不曾真实存在。
“在想什么啊?!又出神了,话讲到一半,吊我胃口吗?”韩霜托腮,百无聊赖之下只好张望四周能发现什么有趣的人事物。“咦?那不是蓝晶晶吗?她来这里做什么?”
白雪视线跟着挪过去,就见蓝晶晶正从鑫品饭店的大厅越了过去,似乎正准备搭电梯上楼。“喔,应该是来找蓝海的,今天王者香在这里接了场婚礼布置,我听蓝海提起过这场婚礼的新郎是蓝晶晶的朋友。”
“布置?所以蓝海现在在楼上?”韩霜双眸绽亮。
“对,你想干么?”白雪斜睨她。
“上次不是就和你说过了,我要向蓝海道歉啊!”向来是行动派的韩霜一手拎起随身包,一手抓握白雪的手,边说边往电梯方向走去。“在几楼?快点,这件事一直摆在我心底像疙瘩一样,再不处理我会难过死。”
白雪反握住韩霜的手,拖住她往前迈的步伐。“不要啦!人家现在很忙。”
“你干么?不想去吗?不去我自己去。”韩霜见白雪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便也不打算勉强她。
“嗳,等等我啦!我去、我去。”白雪慢吞吞跟上。
“在几楼你知道吗?”走入电梯,韩霜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人家在哪一层楼,她这急起来老是忘了瞻前顾后的个性真应该改一改。
“……八楼。”白雪额抵着电梯里的镜子,应得死气沉沉。
韩霜狐疑地睨着浑身上下充满着不对劲的好友。“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以额叩了叩镜面。“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想见、又不想见,渴望、却又害怕,五日未见全断了联系,连她都开始不确定自己的心思,她又怎能明白蓝海究竟在想些什么?
当!八楼一到,电梯门滑开,韩霜动手将化身僵尸的好友扯了出来,在宾客云集的宴会大厅梭巡着蓝海的身影。
“喂!你也帮我找找人,躲在我背后做什么啊?当背后灵啊?”韩霜无奈地直接转身面对白雪,只见白雪搔了搔头绽露一记可爱的笑靥,心里即使有气也全消散了。“你在躲谁吗?”
“没有。”她猛摇头。
“没有最好。”韩霜再四处找了又找,好不容易在人群之中见到了蓝晶晶,拖着白雪直往目标走去。“晶晶!”
正忙到一个阶段的蓝晶晶循声望来,一见来人是韩霜,便绽出一抹亲切温柔的笑容迎了过来。“韩霜,你怎么来了?咦……白雪,连你也来了?我哥最近才和我提到你呢,你的手好一点了吗?”
白雪晃了晃包着纱布的双手。“好多了,应该下礼拜一就可以正常工作了。”
“晶晶,你哥在哪?我有话想对他说。”韩霜完全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直问。
“喔,他正在里面做最后的调整,应该是快忙完了,要我现在带你去吗?”蓝晶晶见韩霜点了点头,正要领着韩霜走入宴会厅,却见白雪杵在原地不动,便问:“白雪,你没要一起来吗?”
“没,你们去吧。”她笑了笑,直到她们两人走入宴会厅后,她才收起笑容,仔细端详着今日的布置。
迎宾区的背板画面是一朵盛开艳红的木谨花,当时获知这项案子时,她曾经听席大维提起过,新郎是台湾人,新娘是韩国人,这场跨国婚礼全程都由新郎亲自与蓝海讨论。
记得蓝海有向她提过,新郎希望婚礼的主轴能够有木谨花,木谨花同时也是韩国的国花,在韩国,它的花名是无穷花。
“木谨花的花语是‘温柔的坚持’,它朝开暮落,每一次的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丽地绽放。新郎告诉我,他们长达八年的爱情长跑,其间有四年的时间都是远距离恋爱,每一次的坚持,都是因为他们彼此深信爱情的永恒不变,他也希望能将新娘子故乡的国花展现在今天的宾客眼前,让宾客清楚感受他们的爱会像木谨花一样,无穷无尽直到天荒地老。”
她犹然为蓝海话里的温柔而悸动。
今日的无穷花开,在他的手艺展现下,幸福显眼得令她怦然。
他的心思细腻,他的大胆设计,每一次都让她为之倾倒惊艳,白雪在会场间流连忘返,用心体会他为这场婚礼所投注的温厚情感。
时间愈近中午,宾客愈来愈多,白雪移开了步伐不再凑近,却困惑为何再也没见着韩霜的身影,她的眼神不时梭巡,带着点期待,其实更冀盼能够见到蓝海一眼,只要一眼就好。
只是每一次的寻望,却是一再的落空。
她被来来往往的宾客推来挤去,于是她只能再往后退一些,退到靠近新娘休息室的包厢旁等待好友,她低首踢着脚,突然一道力量猛然将她拉扯,在她尚未回神之际,耳边传来急促关门声,她眨眼,根本来不及惊慌,便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带着熟悉的花草香,像大海一样的拥抱。
“二——”她欣喜,语气隐隐雀跃,而他已俯首,吻住了她的轻唤。
蓝海紧拥住她纤弱的腰身,像是盼望她一辈子那么久,纠缠着她的唇。
“二哥……”她喘息,而他的吻炽热得像着火般,焚烧着她的耳、她的颊、她的颈,最后他埋首在她的肩,像是极力克制着即将失控的欲望。
“我听晶晶提到你也来了,为什么没来找我?”他努力缓和着渴望她的情绪,压着嗓低问。
她无言以对。
这几日没消没息的人是他……她至少还有传Line问他工作忙不忙嗳……
“我以为你忙。”她神情充满怨怼。
蓝海一愣,想起几日前她曾经传来的讯息,对照她现今埋怨的表情,眼神柔和了下来,思念到几欲发狂的情绪,终于在见到她的此刻,暂时获得纾解。
因她而患得患失、因她而举棋不定,蓝海想要向她靠近的步伐终究被过去所捆绑,他深怕她开口告诉他心底仍有着季洋的存在,恐惧着过去的事件再度重演,他的骄傲不可一世,在面对她时,全盘溃堤。
他因为她失去了自信,数个不成眠的夜里,多少次拿起手机想要回她讯息,却因为胆怯而选择逃避。
他以为只要不看不听不想,就能够少一些渴望。
但事实证明他根本办不到,刚才只是从韩霜与晶晶的口中得知她也在现场,他本是死寂的心便开始怦然雀跃,他急着忙完手边工作,没有心神再去理会其他人事物,他脚步停不下来,焦急地在众里追寻她的身影,深怕一旦停了下来,她便会消失不见。
他从未曾体验过,原来极度的思念,竟会让人渴望到连心都发疼。
直到他在人群中发现了她,这几日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行尸走肉的他突然又重新活了过来。
“白雪……”他柔声叹息,心满意足地将她拥在怀里。
“嗯?”她回,因为他温柔甜腻的叫唤而耳廓灼烫。
“今天,无穷花开了。”他说。
“我知道。”她抬首直视他,神情娇憨。
而他情不自禁,再度吻住她玫瑰似的唇瓣。“无穷花开在我心底,为你而开。”他深情告白,只为掳获她的全心全意。
这是他对她的,温柔坚持。
第9章(1)
“总监,季洋先生打电话来,说希望再与你约一个时间进一步讨论关于婚礼的事。”将这几个礼拜的工作进度报告到一个阶段后,席大维在最末提及了进办公室前的那通电话内容。
蓝海点着滑鼠的指尖顿了下,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席大维在心底微微一叹,这位季洋先生和他家总监究竟有什么过节,每回只要提及这名字,空气中的温度便会急速骤降,席大维纵使觉得背脊发凉,在蓝海尚未有任何指示之前,他还是必须待在原地等候。
门上轻叩两声,白雪等不及回应,由微启的门缝露出一双凤眸轻声问:“抱歉,我可以打扰一下吗?”
蓝海抬眸,在见到白雪的瞬间,冰冷沉郁的神情舒展成一片温暖柔情,原本以为自己处于天寒地冻之处的席大维顿觉大地回春、春暖花开,他瞪大一双眸,瞅见蓝海迫不及待起身,笑容可掬地走向门边,亲自伸手将门外的白雪牵了进来。
“白雪,有什么事吗?”蓝海将她牵往沙发坐下,眸光缠绵,口吻柔软甜蜜得像颗棉花糖。
在恋爱!他们在恋爱!席大维开启八卦雷达,饶富兴味地盯着白雪一张红通通的脸蛋。
“那个……”被席大维旁观得很不自在,白雪想抽回被蓝海紧握的手却无法成功。
蓝海眼神犀利瞪向席大维,“你告诉季洋,下周三下午两点我正好有个空档,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报告完毕,我先出去了。”席大维识趣地咧嘴一笑,脚跟一溜便立刻自动消失,将独立空间留给热恋中的小俩口。
白雪瞥见席大维调侃的目光,一张脸更是烫红到不可思议的境界。
“来找我什么事?”
白雪盯着蓝海那双温柔似水的桃花眸,唇瓣反覆张了又张,紧张到只差没咬掉自己的舌头,脑袋里像是填满了浆糊,乱七八糟地整理不出清晰的思路,她泄气地垂下肩,脸颊在他专注的凝视下热烫着。
不过就是谈恋爱嘛!她到底是在紧张兮兮什么啊?!
“白雪?”
他低沉嗓音像是新酿的葡萄醇酒,白雪觉得有些醺然陶醉,那日在饭店包厢里的场景再次浮现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