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奴这几日就派人去打听。”
庞昊宇想到自己的儿子就会想起已故的妻子,还有那一堆甩不开的烂摊子,眸底闪过一丝冷光。然后他想到老管家刚才半句没提到那家人的事情,开口问道:“那家子最近没出什么事?”对于那家人的厌恶让他连指名道姓都不想。
薛管家也明白主子对刘家人的厌恶,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漏掉的地方才回道:“没有,这些曰子或许是顾虑到侯爷要回京,所以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
第2章(2)
庞昊宇盯着薛管家,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冷冷的问:“不过什么?”
薛管家背脊一冷,那一眼扫来像是周遭都刮起了寒风一样,忙不迭地说道:“前阵子那家子的人常常说要见小少爷,虽然老奴让人全拦了,但是那头竟也不吵不闹的就没了消息,老奴想这其中可能有什么古怪。”
刘家人的厚脸皮薛管家可是深有体会,如果不是如此,也不会让侯爷厌恶成那样,甚至连提到他们的名字都不愿意。
“哼!他们现在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暂且先不用理他们,只记得少让他们接触府里的人就行了。”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薛管家也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谨慎的答应了下来,接着又让人收拾了下后就退了出去。
薛管家带着人退了出去,院子里顿时一片寂静,除了草丛里偶尔的虫鸣声外,听不见任何的声响。
他走出屋外,抬头看着明月,原本神情冰冷的脸带着淡淡的回忆和哀伤。
或许是因为今天吃到了回忆里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回想起过去的温馨美好吧!只不过,那味道真的是太熟悉了,和他记忆里的味道几乎重合起来,那个一厨娘难道是和娘亲有关的人?否则怎么能做出几乎一模一样的味道?
他眼底掠过一抹的深思,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该让人把新进来的那个厨娘查一查才是。
宁可错杀一百也不纵放一人是他一直秉持的原则,尤其最近收到了消肩,西北那里似乎又有些人不安分的准备挑起争端,他更不愿在小事上出什么差错。
总之,明儿就让人去查查吧,不查清楚他不放心。他在心中做下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袁清裳早早的就起了床,先是自己去挑水梳洗了下,又让睡在隔壁房的小丫头过来帮忙照看还在睡觉的孩子,然后洗了手穿了围裙就准备揉面。
有时候做白案是比做红案要花更多时间的,光等面团发起来就要花费快半个时辰,这还是天气热的时候,若是天气冷了,那还得花更多的时间。
揉好了面,回去屋子里看看孩子,确定妮儿还在熟睡,袁清裳回到一厨房看了看里头还缺了点东西,想想也不用特地唤人去拿,自己提了个篮子就往外走。
她一边走,路上也没碰上几个人。她昨儿个是被老管家带进来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此刻就觉得这偌大的一个侯府里,人好像有点少。
由于袁清裳并非家生子,对侯府的路根本不清楚,好不容易靠着路上偶然碰到的一个小丫鬟指点走到大厨房,但回去的路上没有人指点,很快就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好。
天边已经微微露出了光,袁清裳还拿着篮子一脸无措的站在一个院子外头的小路上,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而且更糟的是,她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见有其他的人走过来。
“这样早上的膳食会来不及准备的!”她更加着急,然后看着一旁半开的院门,忍不住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她也不是想乱闯,就只是在院门边瞧瞧,找个人问到怎么回去之后,她马上就会退出来!她在心中这么说服着自己,然后在门边探头探脑的。
可半开的门后也是一片的寂静,她左右看了看,竟然连个扫地的小厮都没有,她有些懊恼的抿了抿唇,不死心的想要再看一次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她瞬间吓得跌坐在地上,手上篮子也摔落了,篮子里的几样食材滚了出来。
她抬头望去,说话的人背对着阳光站在她面前,光影遮掩了他大半的容颜,但那冷肃的气质和挺拔的身躯,依旧让她在瞬间就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侯……侯爷?”
庞昊宇低头看着这个被吓得容色发白的女人,脸色没有任何的波动,对自己的警戒心有些好笑。
这样随便一喊就吓得软了脚的女人,能够做出什么事情?
而且现在都已经天亮了,真要做些什么也不该挑这时候来,那得要多没脑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不过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他也没有因此就放松了对她的询问,在他的经验里,任何时候轻敌都是不可取的。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他轻皱眉头,看着这个他明显没什么印象的女人,语气有些不耐。
袁清裳一开始的结巴并不是因为害怕他,而是没想到能够这样近距离接触到他的惊讶所致,那一瞬间的惊诧过后,她也镇定了不少。
她忙把从篮子滚落的东西都收拾好,急急站起身拍了拍衣裙,垂手敛目的回答。
“我……奴……是新来的厨娘,刚才去大一厨房拿点东西,不过对侯府的路还有点不熟,所以迷了路,想要找个人问问。”
庞昊宇身后的小厮原本还奇怪这个新来的丫鬟为什么会出现在侯爷的院子前,听了她的解释才知道她是新来的一厨娘,难怪会迷路。
侯爷在夫人去世后一直没续弦,一部分是侯爷无心于此,一部分也是因为夫人死后,侯爷的名声就不大好听,有了侯爷会虐妻的传闻,所以虽然不少姑娘仰慕侯爷威名,但说到要嫁可没人敢,不说外头的官家小姐们,就是府里的丫头们也没有半个想要爬床的。
侯爷心里也明白得很,所以才会一见到有个女人在院门外探头探脑的,先想到的便是这人是不是奸细偷儿之流。
庞昊宇细细的看着她,一双略微上挑的锐阵里有着深不可测的思绪。
他对女人向来是不上心的,如今会浪费时间来注意她,不只是因为她在他的面前全然没有惧怕,也是因为方才她抬起头的瞬间,他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一丝惊喜还有怀念。
怀念?他不认为自己曾经和这个厨娘有过什么交集,可如果没有交集她又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首先打破这样沉默的是袁清裳,她厨房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可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若侯爷没有事情要吩咐,奴婢得回灶房去了。”
她简单的福了福身,瞧他没反应,就当作他准了,拿着篮子就要走开,却又被他突然开口给唤住。“等等!”
袁清裳僵住了身子,还在想着自己是否又做错了什么时,他开口道:“让天恩领着你回灶房,是往左边去,不是右边。”
说完,他直接跨进了院子里,连头也没回,袁清裳则是羞窘的低下头,为自己强装镇静却被拆穿不认识路而羞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天恩看着脸红得像是煮熟螃蟹一样的厨娘,忍不住捣着嘴偷笑,然后他轻咳几声后,走在前头说:“好了,这位大姊,跟在我后头走吧。”
“嗯,谢谢小哥了。”袁清裳忍着羞意跟了上去,临走前,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却早已看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她轻叹了口气,掩下心中那一点点的失望,低着头跟着天恩的脚步走着。她还在期盼什么呢?难不成还以为他会回头多看自己一眼?以为他会记得像是路边杂草一样的自己吗?
别傻了,那些戏台上的故事就只是故事,像她这种活在红尘俗世里的普通人,怎么能去期盼那些不可能的未来呢?
第3章(1)
自从那日巧遇庞昊宇之后,袁清裳几乎不曾再踏出小厨房所在的院子,就算缺了些什么,也是前一日就让跟着她的小丫头去拿东西。
每日里多是钻研着该怎么做些面点好送上去,许多东西她虽然学过,但以前也没有钱能买食材做出来,为免生疏,只得一一练习一番。
这日她打算做的是有些像葱油馅饼的另外一种饼子,也是平常人家最常吃的东西,只不过普通人大多不会全用白面,或多或少都会混些粗粮,但今儿个她却完全要用白面,看起来好看,煎起来也香。
揉好了面团,混了她切得碎碎的葱末下去,接着又添了香油还有盐,再揉均匀,接着下锅用油仔细的煎香。
她料放得足,面团也揉得够劲,一下子从灶房里传出来的香味就勾得附近走过的人频频抽着鼻子找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煎饼子其实很考验功夫,火候的拿捏不够就容易外焦内生,或者是饼子煎得太过,吃油太重,咬起来也没了嚼劲。
她仔细的看着火,一时也没注意到灶房门口多了个人影。
半晌,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掀开锅盖,在散发着葱花香味的饼子上洒上炒过的芝麻,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这次做得不错……等等先送给薛管家尝尝,剩下的就拿到前院去,让人饿了就拿点。”她一边把饼子起锅,一边喃喃自语着。
才刚把饼盛好,一转头,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后头的人,袁清裳忍不住惊呼出声。
“侯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庞昊宇淡淡的瞄了她一眼,没接话,反问道:“怎么送了薛管家,还送了前院的人,却没有想到我这个主子?”
她方才在灶前忙碌的模样,竟让他想到了娘亲,想起那种久违了的平静幸福,令他不自觉看得出神。
袁清裳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听到刚刚她说的话,一时之间只能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庞昊宇看着她一脸的傻样,又想起查到的她的背景,不知怎么的,对于这个女人,心中居然微微有些怜惜。
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身世可怜就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她宁可卖身为奴也要抚养亡夫留下来的孩子这点,让他忍不住另眼相看。
身为一个长年待在战场上的男人,他对于士兵和他们家人的处境是很了解的,他在每一次的战役后,虽然会尽自己所能的给予那些伤亡的手下家属抚恤银两,但是那些银两是不是能够让他们好好生活,其实都是未知之数。
不得不说,她这种在他人眼里看起来有些愚蠢的行为,在他的心中荡起了不少的涟漪。
也是因为这样,经过这小院子时,才想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袁清裳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这样毫无顾忌的盯着她瞧,不仅让她感到羞涩,也勾起了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她脸色微微发白,随手拿了个盘子,夹了不少饼子放在上头,低着头就要往外走,“侯爷,这就给您了,我给薛管家送饼子去。”
庞昊宇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直接的视线才会让她脸色发白,甚至急着想要躲避,他只觉得这厨娘每次看见他的表情都不大对劲,说害怕又不是,但是却又畏畏缩缩的,让他莫名的有些不悦。
他无预警的在她想绕过他的时候伸手一拦,“这么急着走?莫不是这饼有什么问题?”
袁清裳被人这么一拦,一时没收住脚步,整个人站不稳,手急着找东西扶,却搭上旁边的炉灶,被烫了手的她一时重心不稳,只见整个人就要往后倒去。
“啊——”她惊喊出声,只以为自己这次肯定要摔倒了,却没想到就在下一瞬间,一双手强硬的揽在她的腰上,阻止了一场意外。
然而,一男一女突然呈现如此亲密的姿势,听见彼此贴近的心跳声,不管是袁清裳或者是庞昊宇都愣住了。
庞昊宇没想到这女人这么的没用,不过是拦了她一下,就能让她吓得摔倒,他下意识的揽住她,却没想到当手贴到她纤细的腰身上时,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让他忍不住恍神了片刻。
这个味道……他太过熟悉,却又不可能在她身上出现,在那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那香味极淡,如果不是两个人如此靠近,就算他的嗅觉再怎么灵敏也不会发现。
“你用了什么?身上的味道是怎么来的?”他微眯着眼,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
那样的香气,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是那样的配方这世上应该只有一个人有,现在在这么多年后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味道,要说是偶然他绝不相信。
“我没用什么啊!”刚受了惊的袁清裳下意识的否认。
她的否认反而让他更加的疑心,庞昊宇松了手让她踉跄的站直了身子,然后一手直接放在她的脖子上。
“没用什么?”他冷笑了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身上这个味道,我只在一个香包上闻过,那个香包里的香料,也不是你这样需要卖身才能够养孩子的人买得起的,你就是说谎也得先打打草稿。”
袁清裳原本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听到他冷嘲热讽的话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马上明白是自己身上那个戴了好几年的香包惹出的麻烦。
那香包自从得到后她已经戴了许多年了,早已习惯了那个香味,而且过了这么久,那香味早已散光,她挂着只是因为这个香包对她来说意义不同,却没想到会被他闻出来,还对她这样冷嘲热讽。
“怎么了?说不出话来?”
他加大了力道,她脆弱的肌肤马上浮现红色的痕迹,她也因为被掐住了脖子而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是……正在想该怎么解释曾经当了一个偷儿?”
他鄙视怀疑的眼神对袁清裳来说,比被捏住脖子、几乎快要窒息还痛。
她只是偷偷的爱慕着他,所以在那个午后,在那个女子对于他所送去的香包不屑一顾,将它扔掉时偷偷的拾起,拍去了上头染上的尘埃,然后贴身收着。
她曾经一夜又一夜的闻着那个香味,傻傻的幻想着那是在他怀抱之中的味道。
可是当他勒住了她的脖子,说出那样蔑视的话,她才发现,即使染上了他专属的味道,她也依旧是那个只能躲在暗巷里偷看着他的脏丫头。
明白了这点,她看着他的脸,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又想起刚刚他那讥讽的话语,曾经的爱慕、现在被羞辱的痛苦、求而不可得的怨慰,让她做出连她自己都惊讶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