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迷惘,思绪飘忽……寤寐中,有个坏念头,闪入脑海——
想跨坐在他结实的古铜色身躯上……匍匐在那布满肌肉的胸膛……很饿地……
「啊……」美里坐起,重捶枕头。这是贞贞的遐想啊?我怎么变得跟她一样色情?
今晚的月亮,很色情。暗中一抹银勾,像在引诱谁。
宫蔚南坐在走廊阶梯上吸烟。灯下,飞萤绕旋,找不到出路。屋前草皮,滚着银浆。宫蔚南凝视着,深深吸烟,恨烟草平抚不了内在的沸腾。
差一点,吻了她。他不知道是庆幸没吻下去多些,还是遗憾没吻下去多些。思及此,很心悸。多久没抱女人?精力全发泄在工作,儿子就是他的全部,每天沾床就睡,不像今晚,失眠烦躁。
当美里哭了时,当他拥住那温软身体。他的内在,强硬膨胀,敏锐得痛了。他搂她搂得很紧,身体好想占有这个女人,简直像个色情狂。她的发脚好软,热热的泪珠濡湿他的脸庞,她脸部皮肤,柔滑腻热,于是他想象他的指尖,也探入她深处的柔腻潮热……越想越发狂,被欲望折磨,硬得像块烫熟的烙铁。
为什么是她?他曾经自负地以为不会被女人影响了。他不再年轻,欲望掌握得住。而且美里从不穿太女性化的衣服,从不在他面前做出性感引人遐想的动作,但为什么是她?激发出他的性欲?
好想撩高她发脚,吮住颈边皮肤,解开宽松的棉长裤,想象她大腿模样……丰映?或纤细?她身体有没有哪个地方藏胎记?她胸脯是不是恰好到让他可以轻易掌握……按住头,他低咒一声,不该抱她,抱出副作用。
「睡不着吗?」郑宇宙也走出屋外,在他身边坐下。「有没有烟?」
他们对寂夜吸烟,白烟飘散,两张俊脸,都苦恼着,眉头凛得紧。
一阵沉默后,郑宇宙说:「阿南。」
「唔。」
「我郁闷。」
「唔。」
「忽然间……」
「怎?」
「低潮……」
「早晚的事。」夜夜纵欲的人,谁信他真的会低潮?
「突然,我对苏飞雅失去兴趣了。」
「正常。不过有进步,这一次维持了三个月,不是三天。」
郑宇宙的风流史,多如繁星,而被他爱过的女子,个个结局都似流星。灿烂,早逝,很快在他的世界消逝。
郑宇宙颓道:「今天看她为送错的洋装发飙,我忽然觉得累了,她跟之前的女人都一样。」
「嗯哼。」谁的错?谁叫他爱的全是那种虚荣女子。
「刚刚看她躺在我旁边睡,我觉得很恐怖……我不能跟她过一辈子,我不能,我会完蛋。」
「爱比死更冷……」好像有这么一首歌?宫蔚南无心听闻闲没事干的大少爷靠天,就随便乱接话。且慢,还没靠天完,大少爷还有下文。
「但是,就当我躺在床上,睁着眼,唾弃爱情无聊,没有新意时,我忽然听见神的声音……」
宫蔚南大笑。「神的声音?」神终于要跟堕落的郑宇宙传福音了吗?
郑宇宙忽然无比虔诚,非常严肃地说:「我确定那是神的声音。」
「喔,神说了什么?」
「神对我说三个字。」
「哪三个字?」
「费美里。」
指间香烟松脱,烫伤宫蔚南的手,宫蔚南却没知觉。他瞪着郑宇宙,神情复杂,好像「费美里」这三字,从浪荡子郑宇宙口中说出来,她就被玷污了。
「真的。」郑宇宙很正经。「我感觉神跟我说了这三个字,费美里。」猛地,抓住宫蔚南肩膀,激动道:「过去每次恋爱到最后,都只是一阵空虚,我忽然警觉到,是那些女人不对。我好累,我渴望家的温暖了,然后我不断、不断地,脑海不断浮现的,是费美里跟你儿子游戏追逐的画面,我越想越心动,原来……」
郑宇宙站起身,手插腰,望着夜空,浪荡子开悟了。
「原来我郑宇宙,需要的是费美里这种女人!她才是可以当我老婆的好女人,她会是好妻子好妈妈……」猛一回身,抓住宫蔚南双臂问:「所以我决定把她!你觉得呢?」
砰——
来不及觉得,宫蔚南先出拳揍他。
稍后,郑宇宙躺在地上,掩着红肿的额头呻吟。「为什么揍我?」出手真重。
宫蔚南走近,蹲下,俯视他,警告道:「听着,随便你怎么在外面乱,但不准碰我的员工。」因为这个揍好友?不,表面上狠着,心却很虚,完全知道自己在毛躁什么,只是不愿对朋友承认。
「你的员工?」郑宇宙呻吟,坐起。看着宫蔚南,困惑了。「喂,她也是我员工吧?」我乃农场第二大股东啊!
对呴。宫蔚南怔怔盯着他,想着还有什么借口阻止他靠近美里。郑宇宙轻浮花心,美里要是跟他恋爱,一定会再受到伤害,她不像那些拜金女,把爱情当游戏做交易,可是……
「除非你也喜欢她,不然干么不让我追?」郑宇宙揉着额头。
「随便你。」宫蔚南气呼呼吔回屋子里。
郑宇宙起身,追上去,发现门拉不开。锁门了?他用力拍门。
「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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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阿威上学去。
走廊餐桌前,宫蔚南和昆伯巡完农场回来,看报用餐。美里坐在一边吃早餐,两人经过昨日紧紧的拥抱,现在都有些尴尬。美里很认真地慢慢切蛋包,宫蔚南比平常更认真研读报纸头条。这是飘着细雨的早晨,白千层立在雾蒙蒙天气里,绿色头发,让鸟儿们躲雨歌唱,雨声滴滴答,空气湿冷……
「呃……还要不要咖啡?」美里打破沉默。
「不用了,谢谢。」又一阵静,换他忍不住,拿调味罐,问:「肉桂粉?」
「谢谢。」美里正在斟咖啡,嗯,肉桂粉是不错的话题,她永不拒绝肉桂粉。
他递来肉桂粉时,她不小心触到他的手。她僵住,他也感觉到她紧张,于是,两人更尴尬。他努力想说些什么打破这种不自在的气氛。
「昨天睡得好吗?」该死该死!什么鸟话题,昨天睡得好吗?干脆问她要不要一起睡算了!他暗骂自己。
「呃……」美里看他一眼,僵硬地笑着。「还好,你呢,有睡吗?」啊要命要命啊,什么有睡吗?废话,难道跟她一样失眠?
「我有睡。」白痴,还认真回答咧。唉!
「噢,几点睡?」荒谬,问这干么?唉!
「嗯,差不多三点……」救命,聊不下去啦!
但有诡异的情绪在流动,在闷烧,使这两个平日不聊也不感到奇怪的成年人,忽然卯起来非要随便乱聊什么才行,于是美里聊到最保险的话题上——
「今天天气不大好。」
「是啊,」还真的跟她研究起天气来了。「下雨了。」我白痴,真的白痴,白痴看都知道在下雨,说下雨干么?
可是另一个人也煞有其事地复议,凝视天空。
「是啊,毛毛雨。」
「这种雨通常会下很久。」
「是啊,可怜的白千层……」
可怜的白千层?他愣住,转头望她。
她也瞄向他,认真解释:「是啊,它们淋着雨,多可怜……」
然后,都不说话了。他看着她,她也瞧着他,他忽然牵了牵嘴角,她看见了,她也咧咧嘴,然后她先哈哈笑开来了……而且,越笑越激动,格格笑弯腰,她自首了。「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哈哈哈……」
他也是啊,他莞尔,也笑起来。这一笑,笑跑尴尬,气氛蓦地轻松了。他失神地望着她笑靥,她笑开怀,将那张平凡的脸笑亮,喔,他心头一阵暖,他仿佛嗅到面粉的香气,仿佛触摸白千层树皮的粉感,想象中,她代表这些,他好想好想更接近……这渴望弄疼他,他目光忽然一凛,想起郑宇宙要追美里的事,他紧张,紧张到胃都抽痛起来。
「妳……妳还会再去爱人吗?」
美里被这唐突的问题骇住,他为什么想知道?
她低头笑了笑,以指尖按住叉子尖锐的叉角。「也许还会……假如遇到不错的……」
「是吗?上次伤得还不够吗?」还记得美里的朋友说过,她未婚夫抛弃她的理由是嫌她太闷。当然,宫蔚南不知道的是,背叛美里的,还不只她的未婚夫,还有她的亲姊姊。
「噢,对喔。」美里揪住胸口。「那时真的很痛……记得吗?我还染了粉红色头发,烫了爆炸头,哈。」行为脱序,镇日只想使坏。
「既然这么痛过,怎么还敢再去爱?不怕再痛一次?」
「这种事怕也没用吧?」美里低头,脸趴在桌面,神情无奈,又很看开地,她拿出学理工的人的口吻,分析道:「这件事的逻辑就是……好像每次我在路上,看到种子就一定要带回家处理,种到土里。但平均百分之六十的种子都是坏的,不发芽的。可是不将它们种到土里,又怎么知道它是可以长成养眼的盆栽?还是,是浪费心力跟时间的坏种子?」
宫蔚南心悸,深深凝视她,目光温柔深情。
美里被他的目光看到晕眩,皮肤兴起一阵愉悦的颤栗,心头麻热。那深情的眼神,怎么可能来自一个赶走妻子的男人?她困惑了,在他注目下,呼吸乱,身体热……看他撇开报纸,身体凑近,他的暗影盖住她的面容,感受到他身体热力,美里身体绷紧了,小手握拳。
他想做什么?她心跳如狂,又有那种感觉,他想吻她!他热热的呼息拂到面上,她闻到刮胡水味,混杂他的气味……她看出他逼近的双眸,目光在燃烧,她呼吸一窒……老天,他真的要吻她?要让他吻吗?吻了以后关系就改变了,可是,宫蔚南对女人不好,他对他前妻很……当下巴触到他粗糙的下颚,美里别开脸了。
她拒绝的动作,教宫蔚南热情骤冷。然后,他心痛地听见她恼道——
「说到爱的伤害,你不也狠狠伤过你前妻,我觉得你还满可恶的。」这男人不值得托付,费美里,清醒点,他不是会珍惜老婆的男人。
宫蔚南眼色骤暗。「对,我很混蛋。」知道自己离婚,有孩子,条件不好,但自尊不准他示弱,反而更恶劣道;「费美里,跟妳聊天还真扫兴。」
她抬起脸,瞪住他。「你讲话一定要这么让人生气吗?」
他扬起一眉,冷笑,反唇讥讽道:「这样就生气?开玩笑的行不行?我总算理解妳未婚夫当初的心情了,这么老古板,我看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宫蔚南!」
啪!巴掌声响起。
不,不是美里打他巴掌,声音来自屋内。
砰,门撞开,苏飞雅哭哭啼啼,拖着行李奔出来,跑下阶梯,跳上跑车,咻地消失。
郑宇宙跟着走出来,这家伙,头发凌乱,右颊红肿,留着五指印,女友哭哭啼啼跑走了,他却在笑。看见宫蔚南跟美里,他白目,没察觉到他们之间气氛怪,大刺剠笑着过来,坐下。
「好饿……」拿吐司,抹果酱,开始吃,大口嚼,看着他跟她,问:「干么?」
干么?美里问:「你不追苏飞雅吗?她哭得好惨。」
「噢,没关系,她马上就不哭。」
「你怎么知道?」
郑宇宙从运动裤口袋,捞出3G手机,打给苏飞雅,嚼着吐司说:「喂?宝贝,别哭了,明天汇五百万当分手费,来,笑一个好吗?」手机拿给美里看,手机里,飞雅对着手机萤幕狂送飞吻,果然不哭了。
美里看着,讶然无语。世风日下,堕落堕落啊!
郑宇宙说:「我虽然抛弃她,但算很有良心的抛弃喔。」
一旁,宫蔚南太阳穴隐隐抽痛,按着额,有不祥的预感。果然,昨晚当郑宇宙说要追美里时,他跟郑宇宙说随便你,郑宇宙就真的随便给他看。
郑宇宙关上手机,嚼着吐司,跟美里说:「我虽然很风流,但不下流,我对女朋友们都非常慷慨。」
「噢。」
「对女朋友都这么慷慨了,何况对老婆。」
「你有老婆?」美里惊呼。
宫蔚南不只头痛,胃也开始不舒服。
郑宇宙笑看着美里。「老婆吗?很快就有。」
美里听不懂,但宫蔚南听懂了,所以他不只胃不舒服,额头也开始冒汗。
郑宇宙说:「费美里,妳愿意嫁给我吗?」
「啊?」
咚,花心大少爷突然身子一偏,跪在美里面前,哀哀恳求:「嫁给我?」
「我?我?!」
「我等的就是妳!」郑宇宙搓着手拜托:「做我老婆,我给妳幸福!」
美里胸腔剧烈起伏,瞪着郑宇宙,郑宇宙等她答复,宫蔚南觉得肚子在抽筋,并且遍体生寒……
然后,美里转头,看向宫蔚南,挑衅地对郑宇宙说:「郑先生,你真的想跟我结婚吗?你不觉得我这个女人老古板?」
「噢!」郑宇宙好激动。「天晓得我正是被妳这美德吸引啊,妳知道在这世代,像妳这种女人多珍贵吗?美里,我爱妳,我深深深深深深深深被妳迷倒……」连用几个深,可见陷得有多深。
哼哼哼,美里朝宫蔚南扬起一眉,胜利的表情。
宫蔚南郁着脸,眼角青筋浮现。
「美里,嫁给我好吗?」郑宇宙还跪着苦苦等她答应。
「呕……」宫蔚南身子一侧,疯狂呕吐。
这激情呕吐声,阻断美里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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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哇——不能死啊!不要你死……」阿威哭得凄厉。放学回来知道爸爸病了,他鞋也没脱就冲进房,扑到床上抱住爸爸,哭得惊天动地。
美里将小人儿扯开。「乖,只是发烧,不会死的。」这么激动,万一气喘又发作怎么办?
「可是他不看我,也不说话……哇,爸爸,不能死不能死……」
「因为你爸吃了退烧药,昏睡了嘛。」郑宇宙被他哭到耳朵好痛。
「他会痛吗?他为什么病了?是因为昨天照顾我太累吗?都是我害的啦……我这么大声他为什么都没张开眼睛?不要死啊,爸欸。」继续大哭。
真爱哭欸,郑宇宙捣住耳朵。「只是发烧发烧,拜托你不要哭啦。」忽然,他看美里对阿威严肃道——
「宫城威你看好!」美里将小家伙撑抱起来,指着宫蔚南,对阿威讲话。
郑宇宙看美里语气沉稳,有种令人放心的力量,她对阿威说——
「来,你摸摸这里。」她拉着阿威的手,放在宫蔚南鼻前。「是不是有呼出热气?所以你爸爸有在呼吸,有呼吸就代表活着。还有……」又拉他的手,去摸住宫蔚南左胸。「感觉到没?他的心跳。」
「嗯。」阿威点头。
「有呼吸又有心跳,表示什么呢?这件事的逻辑,代表他还活着,他没事,他闭着眼睛只是因为睡着了,所以你还要哭吗?要把爸爸吵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