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关部副理花筱舒小姐扬着她软绵绵又甜腻腻的嗓音,对着人事部里号称黄金单身汉的严磬璋说:“严经理,你说我们的小老板今天会不会来公司了啊?”
花筱舒风情万种地拨了拨肩膀上妩媚得不能再妩媚的波浪卷发,笑得好甜。
严磬璋完全不买花筱舒的媚帐,视若无睹、冷漠地说:“他来不来我不关心,我只需做好我的事就好。这世界上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甜蜜蜜地开口说出几句话,就能安稳地坐上副理宝座。”
对严磬璋的酸言酸语,花筱舒完全当作没听见,她想再说些什么,但这时末完全紧闭的会议室门,却被打开了。
一个大家都陌生的男人走了进来,后头跟着戟戟兢兢、一脸是汗的总经理秘书。看秘书一脸恐惧的模样,不用特意介绍,大家就都明白了,男人应该就是他们的‘小老板’。
所有人都站起来,并且紧张地站直了身,唯一站不直的人是蒋纬茵,事实上,她得用手撑着会议桌面,才能勉强克服强袭而来的晕眩。
她还来不及抬头看‘新上司’的脸,就先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是梁维诺,你们口中的‘小老板。’
是他?她还没看见人,就几乎能确定他们的新上司,是昨晚那个男人!
蒋纬茵双手撑着桌面,一股紧张感瞬间冒了上来,教她不敢抬头。真是他吗?
有没有可能是她听错声音了?真会那么恰巧吗?
梁维诺走向正中间的位置,坐下,特意朝蒋纬茵望了一眼,然后开口。“大家都坐下吧。”他的表情很淡,旁人看不出他的想法,接着他又说:“我九点不到就到办公室了,从我的办公室,可以……毫无困难地看见外面的情况。”
闻言,所有人都沉默了,会议室安静得像是大家都停止了呼吸,因为梁维诺的话无异是一记震撼弹,把大伙儿都炸得鸦雀无声。有人表情慌张、有人恐惧到冒大汗,多半都是害怕会掉饭碗。
“接新职位的第一天,我并不想大吹人事风。”梁维诺的语气平静无波,目光巡了一圈椭圆形会议桌,观察每个人的表情--
严磬璋看起来十分沉稳,一如他看过人事资料后的结论,是个可用之才。花筱舒够美,放在公关部,确实是……很适合。财会部的陈经理老是混水摸鱼的,这个职位恐怕不太适合她。
至于蒋纬茵……勤奋的病美人一个,应该要强迫她好好休息的,她看起来很紧张呵。
梁维诺的表情平静,不怒不喜,教其他人都害怕得不敢开口说话。
感受到气氛的紧绷,梁维诺再度开口。“大家不用太紧强,我保证一个月内,不会有任何人事异动,至于一个月之后会不会有,就全看各位的表现了。在会议正式开始前,蒋副理,请你将你准备的资料交给陈经理,这个会议你不用参加--”
他站起来,走向她,打算扶她一把,她的脸自得不像话,一副快昏过去的样子,想勉强熬过这个势必会很冗长的会议,他认为非常困难。
“为什么?”梁维诺还没讲完话,蒋纬茵就着急地抬起头,打断他的话。
她看见他走了过来,也看清了他的脸,心顿时跳得紊乱且狂。果然是他!看他越走越近,本能地,她也站了起来,想进一步询问--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让她开会?
“我--”由于站起来的动作过急,再加上发烧的缘故,蒋纬茵才说了一个字,就因为一阵晕眩而失去了意识。
“该死!”梁维诺害怕没接到人,低咒一声,向前疾冲两步,幸好赶在她落地前接到了人。就知道她撑不下去,果然晕过去了。
唉,他没想到她会是个爱逞强的女人。
会议室近二十个课长以上的主管,一时间看得瞠目结舌。他们的新上司跟财会部副理,现在是演哪一出大戏啊?一个昏倒、一个脸色焦急,虽然那焦急之色没有持续多久,但旁人可全看清楚了。
梁维诺在心底微微叹气,他没想在到职的第一天过得这么精彩的。这女人,怎么不请假在家休息呢?伤脑筋。
瞥了眼怀里面色惨白的女人,他的心隐隐升起一股近似疼惜的感觉,他又一次想保护她了,真是伤脑筋啊!
“先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会议再继续。”话说完,梁维诺抱着人回自己的办公室去,留下一群主管面面相觑。
五点半了,梁维诺还留在办公室里,没办法下班,因为蒋纬茵还没醒。
他觉得蒋纬茵不只是因为生病才睡上一天,她看起来似乎很疲倦,像是已经累上几天几夜了,真不晓得她是怎么把自己搞得又累又病的?
下午他曾到蒋纬茵的办公桌看了一下,本只是想找找她有没有带药来?然而却意外发现,她的办公桌让他印象深刻--
电脑荧幕边的便利贴画了田字图,一一条列待办事项,其中准备会议资料这一项被归类在重要又紧急的方格里,并且已经打勾,应该表示完成了。另外,她办公桌上的东西归类得十分整齐,另有一叠文件按重要顺序由上而下排列着,显然蒋纬茵是个做事井井有条的人,而且看她划分工作重点的习惯,表示她不只是工作认真的人,还非常讲求效率。
后来,他拿起放在角落的药袋离开,对蒋纬茵的异样感觉不禁呈倍数增生。
美丽的女人他看得很多,然而能引发他心动感觉的,却是少之又少。蒋纬茵吸引他的,一开始是她的美,而看过她的办公桌后,他还被她的认真给吸引了。
此时此刻,望着那张正在沉睡的美丽面容,梁维诺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心……不,其实并不是有点而已,他觉得她简直要命地吸引他!
蒋纬茵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眨了眨眼皮后,终于睁开眼,一时间却搞不清楚东西南北。接着她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不禁满心疑惑。
一会儿后她才缓缓地抬眼,看见安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时,瞬间瞪大眼睛,想起她在会议室里昏过去的事!
喔,真该死,新上司到任的第一天、开的第一场会议,她居然无预警地晕倒了,
“老天!让我死了吧……”蒋纬茵转瞬间低下头,低吟。
“有这么难过吗?”
梁维诺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好笑,她好像很自责、很担心。
蒋纬茵被他的问句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小到那个有点距离的男人不会听见,没想到对方却听得一清二楚。抬头想看他,不料又是一阵惊吓,因为他竟然在转眼间就站到她面前了!他会飞吗?
受惊过度的她,只能呆愣地张着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新上司蹲下来,伸出大掌摸上自己的前额。
“已经没发烧了。”探过她额头的温度后,梁维诺笑笑地说。
“你、你……”蒋纬茵觉得脑子乱糟糟的,而且呼吸有点困难。
“不要你参加会议,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没其他意思。”他解释早上的事,不希望她以为她做错了什么。
纬茵呆呆地眨眨眼,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好片刻才完全理解他在说什么。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心头更慌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天!我居然……居然……”她竟然睡了一整天,而且还是睡在他的办公室!
老天啊,昏倒已经很糟了,她居然还昏睡了一整天!
“居然睡了一整天吗?没关系,至少你没睡到天荒地老。饿吗?走,我请你吃饭。等会儿吃过饭后,再吃药。”
她眨眨眼,不明白他怎能看透她的想法?
“不、不用了……我……”她想拒绝他的邀请。
“你中餐没吃东西,一定要吃晚餐。”他晓得她可能不想跟他这个上司一道用餐,但他却有种非要跟她吃舨的强烈执念啊!
“我想我不--”实在不想跟他一起吃饭啊,因为他会让她觉得好紧张。
“不管你有什么话要说,都等吃饱了再说。走吧。”他不再多话,直接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后,转身走至办公桌拿车钥匙。
见她不动,他笑问:“走不动?要我抱你吗?”他非常乐意抱着她走。
“不、不用!我、我去拿皮包!”她赶忙说。
“在你去拿皮包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好……”她答,语气像待宰的羔羊,有点无辜。
“你很怕我吗?”
“……我没有。”蒋纬茵低声答。他并不让人觉得害怕,至少她不觉得,但他让她很紧张啊!
梁维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松地说:“不怕就好。”他可不希望她对自己有职员害怕上司的感觉。
她的视线对上他的,在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竟让她觉得……心跳失速!
菁菁听来的八卦一点儿也没错,他真的长得很好看,简直好看到无法无天的程度了。
“去拿皮包吧。你睡了一整天,也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我想赶快喂饱你。”
他温柔的语气,让蒋纬茵无法招架,也接不上话,只能心慌意乱地跑出他的办公室。
梁维诺拿起桌上的药包,跟在她后头离开。
看着蒋纬茵的背影,他若有所思,再次觉得她真的很吸引他,让他好心动……
第2章(1)
梁维诺挑的餐厅,可说是灯光美、气氛佳,然而蒋纬茵却望着刚上桌的美食,一点胃口也没。
眼前的餐叫什么来着?蒋纬茵偏头想着刚刚梁维诺帮她点的餐名,好像是……迷迭香海鲜粥吧。他说她生病,应该吃些清爽的东西。
老天爷!要是事先有人告诉她,今天她会过得这样‘惊心动魄’,她绝对愿意牺牲全勤奖金,请假一天的!
可惜没人告诉她,没什么大罗神仙降临,警告她会在新上司的办公室昏睡一整天,然后被小老板拖来这家高级餐厅吃清爽的晚餐!
“怎么了?从出公司到现在,你一句话都不说,还很不舒服吗?”梁维诺想,她该不会打算一整晚都不开口说话吧?
离开公司后,问她想去哪儿吃,她摇头不说话。他挑了家餐厅,进来后问她想吃什么,她又摇头,还是不说话,他只好替她点餐;现在餐送上来了,她却连头都不摇了,他不禁要想,一起吃顿饭对她来说很痛苦吗?
“或是不想吃粥?”梁维诺又问。
蒋纬茵的视线对上他的,眨了眨一双大眼,表情像是探究,又带了点犹豫迟疑,一会儿后,她呐呐地开了口。“你真是个怪人……”
“嗯,不错,终于开口了。还有没有其他想评论的?要不要一次说完?然后,好好把你的粥吃完,接着吃药。”梁维诺不怒不火,浅笑地说。
“我……唉,搞什么鬼!我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啊?”刚才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尽管她心里真认为他是个怪人,也不该毫不修饰地说出口啊!
“对不起,我没有骂你的意思,我是真觉得你很怪--唉,我到底在说什么啊!”一切都不对劲极了!她生平第一次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也第一次发现,原来说话很困难。
蒋纬茵叹了口气,缓了缓心里的急切,再度尝试说明自己的感觉。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在你办公室睡了一整天,你是老板,应该会很不高兴才对,可是你不仅没有,还带我来吃晚餐,甚至表现出一副……呃……很关心我的样子,这样真的很奇怪。”
“不然,你认为我应该怎么表现才算正常、不奇怪?”梁维诺觉得她手足无措,慌乱又急切地想解释自己真正想法的表情……很动人。
“你……你应该很生气、很想开除我才正常吧?”
“因为你昏过去而生气?还是要为了你在我办公室睡一整天而生气?不管是为了哪个原因而生气,我都会觉得自己很没风度。”他温温地说。
“呃……”她一时间真不知该说什么。
“好吧,若真要说,你应该庆幸昨晚我们在急诊处遇到,所以今天我知道你病了,而对于生病的员工,我一向不太苛求的。”梁维诺脸上有着淡淡的笑。
“昨天晚上,你的朋友……还好吗?”
“还好。”梁维诺不想细谈这件事。好朋友的妹妹为了他,在Pub借酒装疯,摔了杯子拿碎玻璃割腕,逼他娶她,这种事,他说不出口。
昨晚他很气恼,不过现在他倒很庆幸。若不是昨晚的巧遇,今晚他就无法跟她共进晚餐了。
纬茵忽然想起今天早上他直接喊她‘蒋副理’,也想到他昨晚大方送她西装外套的事,该不会……他昨晚就知道她是谁了吧?
“昨天晚上你就知道我是你底下的职员了?”
梁维诺轻笑,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虽然我之前看过你的人事资料,但还没厉害到能把病得弱不禁风的你,跟照片上神采奕奕的你联想在一起。我是今天早上到公司看见你时,才明白为何昨晚看到你会觉得眼熟。”
“喔。”纬茵应了声。所以,昨晚他是真的没想要进一步认识她,是真的不想知道她的名字、电话。
想到道里,蒋纬茵突然觉得胸口有股说不出来的闷。即便理智上她认定眼前的男人不适合她,但她还是……很矛盾地感觉闷。
“先吃点东西吧,粥快凉了。或者你不喜欢?要不要我另外再帮你点别的?”
“我没有不喜欢,只是……”只是,很闷。
这男人为什么不能平凡一点呢?为什么要是个‘身家百亿’、‘见多识广’的有钱男人呢?好闷啊……
“只是依然觉得我是个怪人?”
蒋纬茵一脸尴尬,答不上话。
见状,梁维诺要笑不笑地,突然说起早上的心情。
“早上,我八点四十五到公司,找到自己的新办公室,九点十分才看见员工陆续进公司上班,而我的秘书,九点半才来,并且在外头跟业务部的专员打情骂俏,没发现她的新上司已经在办公室里头了。等到十点该开会的时间到了,大家却拖到十点十分才有动静。”
梁维诺停顿半晌,叹了口气又说:“过了上班时间才姗姗来迟的员工、开会时间超过十分钟,才散漫地走进会议室的干部、讲话甜腻腻,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关部副理……我一整天都在想,该怎么整顿这家连续三个月亏损的公司。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建议?他问她?会不会太抬举她了?
“我……呃……前任总经理Alex在的时候,大家就是这样了。只要业绩达到,Alex不太过问上下班时间的。”蒋纬茵忍不住替大家说话。建议她实在说不出口,总不能直接点名要他开除哪几个混饭吃的人吧!生活辛苦,她很能体会,所以她不想当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