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死丫头,连你也是这个死样子,我现在就睁大眼看着,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管事不是滋味地轻啐一口。
过了好一会,小章子重新打开门,对管事道:“有请三皇子,爷说有要紧的事情吩咐他呢!”
“好、好,我这就去。”
“皇兄?我……咳咳……”
一踏人满是药味的寝室,司徒毓差点被里头的味道呛得喘不过气,他十分难受地皱起双眉,努力在烟雾袅袅的房间里找寻司徒靳的身影。
老天!这是什么见鬼的寝室,他是听说太子病得快死了,但宫里的太医又在搞什么鬼,成天熬药熏房子,真的是想为太子治病吗?熏都熏死人了!
“三弟……是你吗?”虚弱的男音这时从床上传来。
“皇兄,是我。”司徒毓捺着性子适应这屋里的恐怖气味,踩着大步向前,在床前拱手行礼道:“三弟来向皇兄请安了。”
司徒毓抬眼,下一秒被眼前那个面色惨白、肤色铁青,躺在床上的男子给吓得退了好几步。
这些年只听说太子病得厉害,却没想到……整个人会变得这么凄惨落魄啊!
“……”司徒靳见司徒毓脸上闪过一丝惧意,还有几分细不可察的嫌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以虚弱的嗓音吩咐站在一旁的小太监道:“小章子,给三殿下端张椅子,还有帮我把床帘放下,莫让我的病气染到三皇弟身上。”
“是。”小章子先走到床边放下床帘,随即在屋里搬了张木椅,放到司徒毓身边恭敬道:“三殿下,请坐。”
司徒靳的话让三皇子阳刚的脸上添了丝窘困和不自在,虽然如此,但他还是不着痕迹地将木椅往后移了几寸。
都怪自己一心只想着要来确认太子病危是真是假,完全忘了他一身怪病缠身、要是真染上了什么病,那就完了!他心中暗忖。
“咳,皇兄,你这病……太医们真的束手无策吗?”司徒毓清清喉头,以一种惋惜的声音说道:“说到那群庸医,看了三年居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改明儿我一定上奏父皇,要他将翰林医宫全解散算了!”
“算了,我这病是怎么都好不了了。”隔着层层布帘看不清楚人,就连声音也充满了一种距离感,停了好一会,司徒靳再次开口道:“不过三弟,这么多年来,你是所有兄弟中第一个来探视我这个做兄长的,我感到很欣慰……”
“哎!兄弟一场,这是应该的。”
“三皇弟……咳咳咳……”司徒靳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跟着发出干呕的声音。
一旁的小章子立刻掀开床帘进入,司徒毓隔着层层布帘从外头看过去,看来那小太监像是在为司徒靳擦拭。只见他一边擦拭、一边轻声劝道:“爷,您放轻松,大夫说您绝对不能太激动啊!”
过了好一会,司徒靳咳嗽的声音渐缓,小太监也再次从布帘中钻出,只不过他手上多了许多充满腥臭味、染上艳红血迹的布巾。
当他捧着那堆布巾从司徒毓身边经过时,后者急忙闭住气息,就怕自己忍不住会吐出来。
太子病危的消息不但是真的,看起来也撑不了几天了吧!
“既然皇兄身体不舒服,我就不打扰了……”司徒毓起身,一心只想立刻离开这充满药味、死亡腐败气息的房间。
“三皇弟!”虚弱呼唤声即时响起,唤住了亟欲离开的司徒毓。“皇兄……皇兄这身子只怕是不行了……你过来……皇兄有一件要紧的事情一定要告诉你,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皇兄,您还是听大夫的忠告,别……”现下这房里只剩下司徒靳和自己,他还有大好前途,不想染上怪病啊!
“你,不想要老五叛变的证据吗?”男音气若游丝,却在那一瞬间让司徒毓的一双腿钉在原地。
司徒毓难以置信地回头,几乎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
老五叛变的证据……刚刚司徒靳说的,是这几个字吗?!
“三弟,为兄的身子自己最明白,再也撑不住了,偏偏这件事攸关皇朝社稷的安危,我虽然想帮忙,但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司徒靳虚弱的声音继续从布帘后头传了过来,一字一句都带着神奇的力量,缓缓将司徒毓高大的身躯拉回了床边。
“老五叛变的证据,此话当真?”司徒毓胸口一颗心开始剧烈跳动着,一双眼也瞪得大大的。
倘若老五真的叛变,而这份证据被太子握在手上,他只要将这份证据呈上去,这东宫之位不就落入自己的手上了吗?
“你身在朝廷,应该听过此刻大理寺正在审理的案子吧?”司徒靳缓缓开口:“前天慕容大人来访,就是来告诉我这件事的。他在审理‘杜家勾结外患、意图谋反’这件案子的时候,意外查到惊人的内幕,杜正丰一家三十几口被灭门,只因他手上掌握了老五和外人勾结的证据。
杜大人将五弟的名字,还有朝中多位大臣的名字秘密记录在一张纸卷里,因此惨遭灭门之祸,他还打算将知道这件事的人全灭口,正因为这件事过于严重,所以慕容大人为了自保,偷偷将那份名单送到我这里来。”
“那份名单……现在在皇兄您的手上?”司徒毓呼吸一顿,只想仰天狂笑。
老天有眼啊!让这样的好运落在他的手上!
“对,那名单正在我手上。”司徒靳缓缓回答。
“慕容大人原本希望我主持公道,但……我这身子是撑不住了,不过我想上苍毕竟是心系我皇朝的,为兄正在烦恼要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你就来了。”
“皇兄的意思是?”司徒毓屏息等待。
“慕容大人曾告诉我,父皇如今最器重的两位皇子,一个是你,一个是五弟,五弟既存有叛乱之心,这东宫之位是万万不能落到他手上。”布帘后司徒靳一顿,最后再次开口:“但三弟你却不同……这份名单若是到了你的手上,为兄就算现在要死,也会走得毫无遗憾。”
司徒毓听到这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拱手感激地说道:“皇兄请放心,只要皇兄愿意将这份名单交给我,皇弟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一定不会让五弟的阴谋得逞的!”
“好……很好。”司徒靳显得很满意,开口吩咐道:“这份名单就压在我的枕头下,三弟你就取去吧!”
“枕头下面?!”司徒毓小小吃了一惊。
“你认为这屋里还有比为兄的枕头下更安全的地方吗?”司徒靳虚弱的声音里添增了些许自嘲。
“是、皇兄确实心思细腻!”司徒毓笑了。众所皆知太子一身是病,谁都不想多碰他一下,更别说是伸手探索他枕下的东西了。
证据,就在司徒靳的枕头下,只要拿到了证据,自己就再也不怕司徒丰,甚至能一次就将他打倒!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皇兄,失礼了。”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怕,但为了东宫之位,司徒毓鼓起勇气、伸手掀开了床边一层又一层的布帘。
一掀开,无可避免地闻到了空气中一股将浓烈药味、血腥恶臭融合在一起的难闻气味,司徒毓屏住呼吸,伸手朝司徒靳身下的枕头探去,一双眼无可避免地遇上他那张苍白铁青脸上、一双黑得让人心惊的黑色眼瞳。
见司徒靳一双眼瞬也不瞬盯着他,司徒毓只得勉强自己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跟着伸手探入枕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张薄薄的纸片!
找到了!
司徒毓心中一喜,立刻紧紧握住那纸片、很快抽回手,动作迅速地退到布帘外头,这才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跟着连忙低下头、检查自己拿到的纸片。
里头果然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名字,大部分都是和五皇子司徒丰交好的官员!
“三弟,我龙碧皇朝的未来就全靠你了。”宛如幽魂般的嗓音再次从布帘内传了出来。
“是,我绝对不会让皇兄失望的!”司徒毓露出大大的感激微笑,性格的脸上染上了不可一世的霸气。
他最后一次向躺在床上的司徒靳拱手道谢,跟着头也不回地带著名单离开了。
一直到司徒毓的脚步声远去,房间里再次恢复成原本静悄悄的样子,一只染上铁青色泽的男性手掌突然自布帘后探出,轻轻将层层布帘卷到自己的手上,跟着,这只手的主人也从床铺上轻松坐起。
望着前方随意掩上的木门,司徒靳缓缓勾起了嘴角,看来自己亲笔写下的名单让司徒毓很满意,定能让他这位三皇弟乐上好一阵子呢!
司徒靳似笑非笑,眼瞳却渐渐染上和微笑不相称的冰冷杀意。
三弟、五弟,接下来,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谁能留下来,和我一起争夺东宫的位置……
第六章
芙蓉帐暖、春意无边。
女子细细的喘息声才刚从菱形小嘴吐出,银牙立刻自制地咬住下唇,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俯在她身上的男子笑了,他伸出一只手扣住女子的腰让她更贴向自己,空出的那只手则探向枕边,以指尖撩起女子散落在床边的一缁发丝移到她的嘴边,低哑哄道:“咬着头发,别伤了自己。”
在激烈的情欲冲击下,女子几乎无法保持清醒,好一会才意识到发梢扫过唇角带来的搔痒,她这才颤抖地张开嘴咬住自己的发丝。
“乖。”她的意乱情迷、顺从乖巧让男子十分满意,伸手将身下纤细的身子抓得更紧。
身体像火一样滚烫了心,却是平静的,在放纵身体的此刻,脑海却出乎意料地变得更清醒了!隐约觉得某种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但他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是这样了,连司徒靳自己都找不出真正的原因,一切一如计画,他是隐身在后的棋手,早已经布好了局,就等着棋盘上的棋子走到该走的位置上,任由他一步一步地操控,赢得最后的胜利。
对东宫位置虎视眈眈的三皇子、五皇子,是他此时最大的威胁,所以他捏造了一份谋反名单交给司徒毓,意图借他的手将五皇子以及支持他的臣子一网打尽。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管留下来的是哪一个,都为他省下了不少力气。
司徒毓带走那份名单已经好几天了,以他的性子,应该早就想尽办法将那份名单交给父皇,再不然,也应该和拥护他的那群臣子们商量出一网打尽的计画。毓的性子冲动、沉不住气,大部分的事情全靠身边的臣子出主意,这也是他将名单交给他的原因。
至于在大宅子方面,慕容晴天上了奏书,说他身为保傅多年、与太子情分深厚,自愿留在这里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同时也自宫中多调了一些好手充当护卫。
东苑外暂时是安全无虑,东苑内也全都换上了慕容晴天的死士,那群人将东苑保护得滴水不漏,除了小章子和莲儿以外,任何人都没机会踏入寝室一步,再加上慕容晴天找来的大夫,每天都会装模作样地入内看病,离开前必定端出一盆又一盆腥臭的血水,增强他病重的可信度。
再来是皇宫里每隔一两天就派出的太医,那群老家伙一来深怕他的怪病死前会突然扩散感染,又或者怕自己在他们诊断时突然断气,每一个都接受了慕容晴天的提议,隔着层层布帘、再施以细线诊脉,自然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错,每一件事都经过自己的深思熟虑、安排妥当了,照理来说没什么好担心的才是,他只要持续自己的伪装,慢慢等待司徒毓、司徒丰两人的战斗,一切都如同自己的计画,不会出错的,也不应该会出差错的,不是吗?
那么,这几日始终盘旋在自己心头,那种紧绷、焦躁,近乎不安的感觉又是什么?!
获得满足后,他不一会就毫无眷恋的退开。
莲儿跟着司徒靳躺回床上、等待炙热的身体恢复到它应有的温度。
“你下去把身子洗干净,别让任何人发现异样。”气息恢复平静后,司徒靳语调淡淡地吩咐。
身体恢复健康后,司徒靳根本不愿意让小太监继续擦澡,慕容晴天特别编了个理由,说太子病重时常吐血,每日必须抬进一桶热水、才能保持太子身子干净,这才让司徒靳每天有热水可以泡澡。
“好。”莲儿听话的下床,裸着身子踏人还带有一点余温的木盆里。
泡在木桶里的莲儿动作小心翼翼,清洗自己的同时,也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简单洗了一遍后,莲儿踏出木桶,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衣服重新穿回身上。
虽然已有无数次的肌肤之亲,但她还是没胆子赤身裸体地站在爷的面前。
“爷?”莲儿穿好衣服后怯生生地抬头,这才看到司徒靳坐在床上,一双眼虽然停在自己的身上,但思绪明显停在其它的地方,两人虽有过最亲密的肢体接触,但一旦离开了床,他们之间就是天与地的距离。
莲儿轻轻摇头,甩掉心中突然升起的自卑,注意到陷入沉思中的司徒靳尚未穿上衣服,她缓步走到他的身边,拿起床边一件中衣正想为他披上时,下一秒手腕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给扣住了!
“痛!”莲儿轻呼一声,痛得眼泪都快滴下来了。
司徒靳一怔,随即松开手,两道剑眉微微拱起。
他语气不悦对她道:“你想干什么?”还是不习惯有人突然靠近自己,这让他觉得很不安全。
“我……我怕爷着凉了……”不管是他冰冷的语气,或是不悦的神情,都让莲儿觉得委屈,心里头更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针似的,但她依然努力挤出微笑劝道:“爷的身体虽然康复了,但还是得多注意身体。”
司徒靳这才注意到依然被莲儿捏在手上的中衣,脸上不耐的神色褪去,轻轻颔首,示意莲儿向前为他披上衣服。
她服侍他的动作轻柔,清秀的脸上神情战战兢兢,对待他的方式就如同她曾亲口承认的;对恩人毕恭毕敬,心悦而臣服。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刚才对这小丫头确实太严厉了。
“我并不是有意凶你。”司徒靳伸手握住莲儿的手。
“这三年多来我过得很辛苦,像废人一样躺在床上,不管谁靠近我,我都会疑心那个人想害我,你能明白这种心情吗?”
莲儿脸色一白,拼命摇头否认道:“没有!莲儿没有!莲儿光想着报恩都来不及了,从来没有想过要害爷!”
“我知道。”司徒靳淡淡一笑,很满意她仓皇不安的辩解。“我当然明白,不然又怎会留你在我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