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做梦!”
司徒靳难以置信地举起右手,虽然五指微微颤抖,虽然弯曲用力的时候还有点吃力,但他的手确实按照自己的意志动了。
试完了左手、跟着是右手,确定双手都能运转之后,司徒靳跟着试着举起自己的双腿——和方才一样,虽然略显吃力、动作不太顺畅,但真的动了!
司徒靳一张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以腰部用力,慢慢的、慢慢的,他靠自己的力量从床上坐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能动了!我真的能动了!”
司徒靳欣喜若狂,情绪激动地掩着脸狂笑,难以置信。
真的是难以置信啊!自己日夜期盼、盼了三年的奇迹确实发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司徒靳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声音,他闻声抬头,见是每日定时为他净身的小太监捧着铜盆进来了。
“爷,奴才为您——”
低头捧着铜盆的小太监一直走到床边才抬头,赫然发现长年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太子,此时居然坐了起来!
“啊——”小太监吓白一张脸,同时发出尖叫,吓得连手上的铜盆都打翻了!
小太监惊慌的表情让司徒靳危险地眯起眼。虽然四肢开始有了知觉,但毕竟还没完全恢复,在自己没有完全康复之前,最好不要让这消息泄露出去……
“安静!”司徒靳严厉地低喝一声,成功地让小太监立刻伸出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但身子依然止不住地拼命发抖。
“爷……爷您的身体已经好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当小太监确定了此刻坐在床上的确实是皇太子司徒靳,不是什么假冒的人后,斯文的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奴才恭喜爷!奴才贺喜爷!爷的身体已经恢复健康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小太监弯身磕头道。
“你叫什么名字?”司徒靳心念一动,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嗄……奴才是小章子。”小太监老实说出自己的名字。
“几岁进宫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司徒靳再问。
“奴才……奴才五岁就进宫了。”虽然不明白太子为什么想知道,但小章子还是不敢隐瞒。“奴才父母尚在,家里头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是吗?”司徒靳居高临下冷冷地凝视小章子。“那么我现在告诉你的话,你一字一句全部都听清楚了,我要交代你几件事,若你办得好,我重重有赏,若办得不好……我要你一家子跟着你陪葬!”
“是、是,爷请吩咐,奴才一定照办。”小章子吓了一大跳,更卖力地磕头,将地板磕得咚咚响。
司徒靳伸手探到枕头下,拿出东宫太子的专属令牌,递给小章子道:“你拿着这个令牌到大里寺求见慕容大人,就说我的病情有变化,要他立刻来见我。”
“啊?”小章子傻眼了。
太子爷现下不是可以起身了吗?改明儿说不定都能下床走动了,为什么说是病情有变呢?
为了自身安全,在身子完全康复之前,司徒靳还不打算将消息传回皇宫,在这大宅院里,或许大部分都是父皇派下的人,但必定也有对手派出的探子混在里头,他得先见慕容晴天,一来先探问关于杜家人的事情,二来要他派出一些值得信赖的人保护自己的安全。
“你听清楚了吗?这件事情必须秘密进行,要是你漏了口风、或者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司徒靳语调转冷,阴沉地威胁。“我一个活口也不留。”
“是!”小章子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接过令牌,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两扇木门重新关起的瞬间,司徒靳敛下眼,重新举起自己的双手反复注视,像是要确定这双手真的是属于自己的!
“我的手脚能动了……真的又能动了。”司徒靳笑了,看来佟老板说得没错,他带来的药真的带来了奇迹。
司徒靳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喃喃说道:“那么,是夺回原本就属于我东西的时候了……”
第三章
午时刚过,天色阴晦,细雨绵延不绝的落下,湿润了地面,也加快了街道上行人的速度。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一抹鲜艳、让人移不开眼的红,这抹艳红身影的主人有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他撑着一把伞缓步向前,神情悠闲而愉悦。
他是佟老板,因为刚完成了一笔他人托付的交易,所以心情显得特别愉快,甚至刻意让轿子在半路停下,宁愿多花点时间独自散步回自己的铺子。
当佟老板走过青龙、朱雀两条街的交接口时,雨也差不多停了,他收起伞,踩着优雅步伐转了一个弯,就看见熟悉的铺子出现在眼前,他才踏上石阶,铺子里的少年侍从们就主动迎了上来。
“老板。”少年侍从恭敬地喊了一声,接过佟老板手上的伞。
“我出门的时候有客人来访吗?”佟老板温声询问,同时接过另一名少年侍从递来的干净手巾,一边轻拭被雨滴沾湿的衣袖、一边往铺子里头走去。
“回老板,王公公大约辰时来访,知道老板不在家,他到收藏玉器的阁楼待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就离开了。另外还有如意绣坊的王员外,他说……”
两、三名白衣侍从跟在佟老板的身后,详细地向他报告这段时间铺子里发生的事情。
一行人边走边聊、穿过了长长回廊,不一会几名少年侍从也依序将手头的事情报告了一遍。正当佟老板朝着他专属阁楼前进的时候,远远一名白衣侍从脚步慌张往这个方向跑来,仓皇不安的脸庞在看到佟老板时才松了一口气——
“老板!”白衣侍从快步来到佟老板身旁,压低嗓子说:“我刚才为‘无忧阁’里头那位客人送茶点,敲了半天门都没回应,我心想不对,开门进去,这才发现那位客人不知怎么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这么快?!”佟老板轻轻蹙眉,沉吟片刻后说道:“我过去看看情况,你们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是。”几名侍从颔首答是,还来不及举步离开,眨眼间就看到老板艳红的身影已经走得好远了。
“无忧阁的客人?不就是三年前老板不知从什么地方捡回来的那个?”
待佟老板的身影完全看不见后,留在长廊上的少年侍从们忍不住闲聊了起来。
水月镜花里的少年侍从们各司其职,唯一的顶头上司佟老板会视情况分给不同人不同的工作。铺子里大部分的事情,侍从们都可以彼此交换消息或是意见,也算是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但有些事情、有些客人,则是被老板列为最高机密,连他们都不能随便见、更不能多问什么。
像现在住在无忧阁的客人就是一个例子,大约三年多前,老板突然说要出门一趟,回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个脏兮兮,浑身是病,模样比得了重病的乞丐还要糟糕的女子。
无忧阁就是老板特别为她新建的独立阁楼,它和铺子里其它的阁楼都隔了好远一段距离,老板还在阁楼的外头设计了层层假山假水、栽种无数奇花异草,而神秘女子居住的雅致阁楼就在那个人工湖的中央,远远看去、还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气氛。
老板不光是在她住的地方下足了功夫,就连能进出无忧阁的侍从也经过一番挑选。他在铺子里百名少年侍从中选来选去,最后才勉勉强强挑出两个人,甚至还对他们千叮咛万吩咐,每日送膳时不得待在那里超过一刻钟的时间,否则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倘若不是她今天突然昏倒,我都快忘了咱们这里还住着这么一位娇客呢!”少年侍从将目光移向在无忧阁服侍的同伴。“喂!服侍了她这么久,你倒是说说这女子有什么特别的?”
能让佟老板花费这么多心思照料,想必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物,说不定,是什么天上仙女、还是什么魔界妖姬不小心误入凡间,这才被老板这么珍惜地留在无忧阁里。
“这……我觉得她很普通,模样长得秀秀气气的,和一般走在街上的姑娘没什么两样,这些年我不曾见她飞天遁地、也不曾见她使过什么神奇的法术,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已经在无忧阁服侍了三年之久的少年侍从搔搔头,诚实地回答。
“真一点特别的地方都没有?!”
几名少年侍从面面相觑,个个都觉得难以置信,心里也都产生了相同的疑问:老板究竟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将一个普通人这么宝贝地留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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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老板艳红的影子几个闪身就穿过了层层竹林,最后身子轻轻一跃,脚尖在湖泊上点了几次,修长的身影已站在无忧阁的门口。
袖摆一挥,两扇门自动打了开来,佟老板快步走进阁楼里,果然看见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子。
他弯身在女子鼻间探视,当指腹感受到对方轻浅的呼吸时,这才松了一口气。确定她还有生命气息后,佟老板接着仔细凝视她的脸庞,见她从眉宇一直到紧闭双眼的下方,都染上一层漆黑的色泽,漆黑的眼瞳闪过一丝自责。
虽说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时心里依然觉得难受。
佟老板将女子一把抱起、动作小心地将她放到床上,跟着从腰间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一颗药丸,一手托起她的后颈、另一手将药丸喂入,最后再次将女子放平、为她盖上被子后才起身,退到几步外的距离,神情复杂地凝视着沉睡中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的女子口中吐出细小的呻吟,紧闭的眼脸微微颤抖了好一会,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水芯,你还好吗?”佟老板关怀地开口。
被唤作水芯的女子乍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吃惊,急着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酸软无力,好像被马车碾过似的难受。
“奇怪……我怎么好像使不出力气了?”
水芯秀眉微蹙,奇怪地喃喃自语,但依然不放弃,试了三次才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侍从告诉我,你突然昏倒了,你现在人觉得怎么样?”见水芯自行坐起后,佟老板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佟老板,真不好意思,又麻烦您跑一趟了……”女子略显苍白的脸涌起了浓浓窘困。
她知道佟老板为了经营这间铺子,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却还得分神为自己操心,她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别这么说,只要你住在水月镜花一日,就是我佟某的贵客。”佟老板扯出淡淡微笑,再次从腰间掏出一只瓷瓶,上前放到水芯的手掌心说道:“这瓶药你随身带着,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吃一颗,别强忍着,知道吗?”
“佟老板,您这里的药都是很贵重的东西,还是别用在我身上,我这病……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我想是怎么也好不了的,别浪费了。”水芯神情黯淡地摇摇头,怎么也不肯收下。
突如其来的晕厥、跟着是全身酸软无力……这种种征兆都是自己即将再发病的预兆,她并没有忘记,看来她是怎么都逃不了厄运缠身的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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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有意识起,她一直是大病小病从不间断的药罐子,偏偏又生在穷苦人家,双亲连自个儿的三餐都张罗不到,又怎么可能拿银子为她治病?
但说也奇怪,从小到大即使她病得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奄奄一息,阎王爷却迟迟不肯收去她的性命,每当到了垂死之际,她身上的病痛就会传染给身旁的人,让她及时保住性命。但几次侥幸活下的结果,却也让她成为所有人怨恨的对象!
天啊!我们村子里怎么会出了像你这种妖孽?!
你这瘟神,到底还要害多少人才甘愿?你可知道连你喝过的水、踩过的地都是毒!拜托你发发善心,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你这个祸水!快滚出我们的村子,别再把灾害传给我们了!
起初,身旁的人认为是巧合,但当相同的事情一再一再的发生,家人、村民们投向她的目光就充满了恐惧和怨恨。而真正让村民们再也忍无可忍的那一次,只因她好心将吃剩的半个馒头、拿给外地来乞食的瘦弱老头,返家后她立刻染上乞丐身上的病。卧病在床的当晚,父母也被她传染、一夜之间暴毙身亡,又过了两天,整个村的人陆陆续续染上相同的病,还不到七日,村里就抬出去八、九具尸体了。
再也忍无可忍的村长,带着十几名壮丁来到水芯家门口,不顾她的身体尚未痊愈,强制要她立刻离开,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恨意和鄙夷,手上拿着木棒、锄头威胁,甚至开始动手拆掉她的房子,说什么也要逼她离开!
水芯当时一身是病,身上又无半点银两,根本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最后只好先假装离开,等夜深的时候再偷偷潜回村里人家的猪圈暂时栖身。
她记得那个地方又冷又臭,连吃的东西都没有,但早已举目无亲的水芯又能如何,只能以双臂紧紧搂住自己、哭着睡去。
但厄运依然不愿意放过她,当她昏昏沉沉睡了一晚后,她却被村民尖锐的尖叫声给吓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这才猛然发现猪圈里的猪倒了一地,全部都死了!
“妖孽啊!你这个瘟神、祸水,到底要害我们害到什么程度啊!”好不容易养大的猪、整个村留着准备过冬的猪,现在全部死了,要大伙怎么生活下去啊?!
“把这个地方封起来!”村长好半晌后,做出了决定。“放把火,把她和这猪圈一起烧了!”
“不!”水芯吓傻了。她不知道会这样,她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存心的,她只是想要一个可以休息地方啊!
砰砰砰……匡啷匡啷……是壮汉拿起木条封门的声音,还有他们堆放木柴的声音。
简陋的猪圈的门窗很快就被封死了,困在里头的水芯吓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眼睁睁看着门板下冒出了黑烟,不一会整间猪圈就开始烧了起来。
“不要!不要烧死我!”
她虚弱地喊着,使尽身上最后的力气,吃力地举起手敲打木门——
“救我!爹!娘!救我!”
水芯哭喊着,忍不住向早已死去的爹娘求救。
手敲在木板上好疼,薄薄的两片门板越来越烫、越来越烫,还有从地上不断窜出的浓烟,呛得她睁不开眼睛,快要喘不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