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那情况,我若不接他那两掌,你……”说到这儿,他打住话没再往下说,不想她为了这事而内疚,身为男人,保护自个儿未来的娘子是他该做的事。
汤晴光也跟着想起当时的情景,他若没接下那两掌,此时受伤的人就是她了,且她内功不如他,若硬受那老头两掌,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想到他那时毫不犹豫的挺身保护她的事,汤晴光有些动容,“这次你救我一次,先前我帮了你的事,就当扯平了。”
她说完从自个儿的包袱里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了一颗丹药递给他。
“这是我二师叔炼制的丹药,能疗伤祛毒,你先服下。这会儿都半夜了,药铺都关了,我明天一早再去替你抓药。”
祈兆雪接过那药丸,送进口中吞下后,想起先前夜探城主府时听见的事。“看来严泰和的伤定与城主夫人脱不了干系,她房里那男人八成就是那文相潘宗民。”
汤晴光思付道:“没想到那万杀盟盟主竟是他姊夫,这么说来那打伤你的老头该不会就是他吧?”
当时他们因为惊讶于那男人所说的话,不慎碰到了瓦片,发出声响,引得底下的男人发现,以致没能听完后头的话,只知道这两日有万杀盟的人住到广城八府里,却不知对方是谁。
想起先前所见到之事,祈兆雪怒道:“那城主夫人不仅背着城主与人私通,还勾结外人谋害城主,等我回勺江城禀明爹后,非斩了这对奸夫淫妇不可!”
汤晴光思索道:“既然城主府已被潘宗民把持住,潘宗民又与万杀盟有牵扯,咱们是不能上城主府去了,还是先想办法回勺江城,等你养好伤咱们就动身。”
祈兆雪原本以为来扶摇城后,可以让城主出兵灭了万杀盟之人,如今知晓城主昏迷不醒,城主府已被文相把持,这前有狼后有虎,他也明白此地已不宜久待,颔首道:“我的伤没有大碍,咱们明天一早就走。”
汤晴光横他一眼,“都吐血了,你还逞强。”明白他在担忧什么,她放缓声音劝道:“你放心,咱们易了容,他们发现不了咱们,你且安心先休养几天,再回勺江城。”离开前她又说:“你歇息吧,我去写张方子,明日好去给你抓药。”
回到客栈时,她直接把祈兆雪给带回自个儿住的厢房,此时只好去睡他住的厢房。
然而当夜,潘宗民便派出大批的官差,满城搜捕闯进城主府的刺客。
清晨时分,那些官差搜到了汤晴光与祈兆雪下榻的客栈来,在那些官差进客栈搜索时,汤晴光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急忙走进隔壁的厢房叫醒祈兆雪,迅速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你昨晚被打伤的事,那些官差定然已被告知了,不过昨晚咱们都蒙着面,没人瞧见我们的脸,他们定认不出咱们来,你只要装没事的样子,他们应不会起疑。”
闻言,祈兆雪起身,换上先前以当了玉佩所得的银子购置的一件新衣袍,忍着内伤,依照她说的话,佯作没受伤的模样。
不久,那些官差两人一队,四处盘查客栈里的人,其中两人查到他们厢房来了。
两名官差走进来,见祈兆雪头上顶着张凳子,不解的看向汤晴光,“他这是在做什么?”
“这死鬼昨儿个竟丢了银子,气死老娘了,所老娘才罚他顶着凳子。”汤晴光用着粗哑的大嗓门回着话。
官差瞅了眼祈兆雪那张丑脸,再盘问汤晴光,“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祈兆雪与汤晴光异口同声回答——
“夫妻。”
“兄妹。”
听见男的说是夫妻,女的却说是兄妹,两名官差起疑。
“你们到底是兄妹还是夫妻?”
“你给我闭嘴。”汤晴光凶巴巴的吼了祈兆雪一句,回答道:“我同这死鬼原本是表兄妹,后来我被爹娘逼着嫁给这死鬼,可两位官差大哥你们瞧他那张脸丑怪如鬼,我夜里睡醒还不被吓死,所以自成亲后,我同他就分房睡,我睡一个屋他睡一个屋,就连住到这客栈来,也一人住一间房。”
听见她嘴里那番嫌弃的话,明知是假的,祈兆雪嘴角仍是抑不住隐隐抽动了下。
瞟了眼祈兆雪那张丑脸,两名官差多少能明白汤晴光的心思,没再就此事追问下去,转而查问他们的来历,“你们俩来扶摇城做什么?”
“我们住在九狮山下的一个村子里,那死鬼的一个叔父前阵子死了,死前来信说他留了一笔银子要给他,让咱们到南化城找他一个朋友重,前日咱们经过扶摇城,因这城里十分繁荣,所以才想多留几日,四处瞧瞧。”
汤晴光说完,再骂了祈兆雪一声,“你别想偷懒,还不给我把凳子顶好,再偷懒我就让你多顶一个时辰。”
祈兆雪那张丑脸配合的露出惧怕她的表情,将头上的凳子重新举高。
见他们两人一个泼辣,一个惧妻,两人都瞧不出来曾受过伤的模样,两名官差问完,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也没再多留,去查别的住客。
官差一走,汤晴光关上房门,走过去将祈兆雪举着的凳子放下,小心扶他走到桌前坐下,关切的询问,“你没事吧?我待会就去给你抓药。”
适才让他举着凳子,是为了不让官差发觉他受伤的事,因为只要看见他都能举着凳子,他们绝不会料想到他有伤在身。
“没事”祈兆雪摇头,略去胸口隐隐发疼的事,没告诉她,不想她担心。他接着忖道,“潘宗民既已派了人满城搜捕咱们,定也会派人在药铺和医馆守着,这会儿你倒不好出去替我抓药,以免被他们发现。”
她蹙紧眉心,面露忧色,“可你的伤……”
他安慰道:“昨夜服了你给的丹药,已好转了些。”
闻言,汤晴光连忙回房,从包袱里再取来一颗丹药递给他,“那你赶紧再吃一颗。”
待祈兆雪服下药丸,汤晴光让小二送了早膳过来,两人吃完后,汤晴光表示要出去打探城里的情况,留祈兆雪在房里歇着。
独自留在房里的祈兆雪,抬手摸了摸脸上那人皮面具,手指微微一动,想起她先前当着官差的面说他丑如鬼怪,忍不住想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但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忍住了,接着思及她适才佯作凶巴巴骂他死鬼的模样,他喉中滚出笑声。
不管是她慧黯的模样,还是泼辣的模样,在他眼里都可爱得紧。
她才离开一会儿,他竟然就开始眼巴巴的盼着她回来。
他已等不及想将她带回去给爹和弟妹们瞧瞧,爹要是知道他想娶的竟是六年前那个打败了他的臭丫头,必会笑话他一顿,想及此,祈兆雪心中挂念起远在勺江城的父亲和弟妹们,喃喃说道:“也不知那路栩到了侯府没,可治好了爹的头疾?”
这时推门进来的汤晴光没听清楚他的话,不过隐约听见他提了二师叔的名字,纳闷的问他,“你适才为何提起我二师叔的名讳?”
祈兆雪被她问得一愣,接着才想起路栩就是当年带她到南风侯府来的那位二师叔,遂解释道:“我爹这半年来被头疾所困,勺江城里的那些大夫没一个能治得好,因此派人送了封信去请你二师叔”
“我二师叔被事情缠住了,一时无法前往南风侯府,所以依照侯爷在信里描述的病状,写了张药方,让我到勺江城后,去药铺抓几帖药,带去给侯爷。”
祈兆雪讶道:“这么说我先前在府里见到你,那时你便是送药来给我爹?”
“没错,结果你一见我,问也不问一声就只顾着找我比试。”提起这事,她没好气道。
要不是他非要缠着她比试,她也不会被他追着跑到桃花镇,后来又在镇上遇到那批杀手,而后一路被追杀,还阴错阳差的搭错货船,来到万杀盟所在的扶摇城。
想到这一切全都起因于他当初纠缠着她比试之事,她不忿的瞪了他几眼。
见她生气,祈兆雪好声好气的哄着她,“我那时不知道你是来给我爹送药的,我要知道定不会这么做。”
汤晴光摆摆手,“算了,事情都发生了,这会儿再多说也无益。我方才出去,发现城门那儿也加强了盘查,不找出咱们来,怕潘宗民不会罢休。”
“咱们夜探城主府,得知了他的秘密,他哪能放过咱们。”
“这会他八成也派了万杀盟的杀手在暗中找咱们。”
闻言,祈兆雪不放心的叮咛她,“那你近日还是别出去了。”
汤晴光一脸自信道:“我易容成这模样,没人认得出来,就在我回来时,还与两个疑似万杀盟的人擦肩而过呢。”
她之所以说疑似,是因他们未蒙面,但都穿着一袭黑袍,眼神同追杀他们的那些杀手一样冷酷。
说到这儿,她语气一转,“不过既然潘宗民这么不肯罢休,咱们确实不宜久留,待你伤好咱们就走。”
祈兆雪不想让她在这危险之地多留,挺了挺胸膛表示,“我已无碍,不如明日一早就走,你先去雇辆马车,咱们直接没着驰道回勺江城。”
第5章(1)
汤晴光担忧祈兆雪的内伤,坚持让他再休养三日后,两人才起程离开扶摇城。
离开前,汤晴光用祈兆雪给她的那笔银子买了辆马车。
出发后,汤晴光让祈兆雪待在车里休息,她在前面驾车,缓缓朝城门驶去。祈兆雪一人坐在车里,闲着无聊的掀起车帘,往外头瞅着,马车行驶过一条大街,忽地一声尖叫传来,他探头一看,瞧见一名孩童从一处客栈二楼坠下,他无暇多想,飞身从车窗而出,在那孩子落地前,及时接住孩子。
汤晴光也因这变故而停下马车。
祈兆雪抱着那被吓得号啕大哭的孩子,轻拍两下,粗着嗓安慰那孩子两句,“没事,别哭了。”
那孩子的娘一脸惊吓的从客栈里跑了出来,见有人接住她儿子,救了她儿子一命,连忙上前向祈兆雪道谢。
“多谢这位壮士救了我儿子。”她感激的说完,伸出双手要抱回四岁的儿子。
也不知是不是见到自家娘亲过来了,那男孩也不哭了,抬起先前哭得泪汪汪的眼,瞅着接住自个儿的人,倒是没被祈兆雪那张丑脸吓住,反而好奇的伸手去揭他脸旁那似乎是先前从车窗飞身而出时,被车窗给刮得微微翘起一角的人皮面具。
刷地一声,祈兆雪贴覆在脸上的那张丑陋人皮面具,被撕开一大半,露出他半张俊脸来。
那人皮面具被强行剥开,脸上的汗毛也跟着被撕起来,但祈兆雪顾不得疼,一惊之下,迅速抬手压回那张人皮面具,赶紧把这顽皮的孩子塞到他娘怀里,匆忙回了马车。
然而方才那短短一瞬间,却已足够让坐在旁边酒楼二楼靠窗的两人,瞧清他适才露出的那大半张真面目。
“咦,那小子不是祈兆雪吗?”此人正是扶摇城的文相潘宗民。
“你说他是祈兆雪?”坐在他对面的老者满脸惊怒。
“我今年代替城主去勺江城述职时才见过他,错不了。”
黑衣老者霍地站起身,他没见过祈兆雪,得知此人就是杀了他儿子的仇人,他哪里还坐得住。
万杀盟的杀手倾巢而出,四处都找不到人,没想到祈兆雪竟是易容来到了扶摇城,杀子仇人就在跟前,他提步便要追过去。
潘宗民连忙提醒他,“姊夫,别当街杀他,到没人的地方再动手。”他担忧若是让人得知祈兆雪是死在万杀盟盟主手上,会惹来麻烦。
马车来到城门,守门的士兵掀起车帘,往车内一看,瞥见里头一张丑得吓人的脸,也没再多看,朝驾车的汤晴光挥挥手,就让人离开。
坐在车里的祈兆雪已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仔细贴覆好,待马车驶出城门后,来到官道上,这才憋不住气的骂了句,“那熊孩子也太淘气了,方才差点就把我脸上的人皮面具掀了。”
“以后当心点就是。”坐在前面驾车的汤晴光好笑的回道,她只知他及时救了一个坠楼的孩子,没瞧见适才那孩子撕了他人皮面具的事,她心忖那么一瞬间,应当不会有人瞧见他的脸,也不以为意。
“要是以后咱们儿子这么顽劣,老子非揍他一顿不可。”
汤晴光一愣之后,娇叱,“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要同你生孩子?”
祈兆雪以为她脸皮薄在害羞,咧着嘴笑道:“等咱们成亲之后自然会有孩子。”
她回头,错愕的瞪圆了一双凤眼,嗔问:“我何时说过要嫁给你?”
“你是没说,不过我不会辜负你,你放心。”
“你究竟在胡说什……”
此时几名蒙面黑衣人倏地窜出,拦住他们的去路,手中刀剑二话不说的直接朝汤晴光砍去,她匆忙之间举起鞭子挡住朝她劈来的一剑。
听见外头动静,祈兆雪也连忙出来,飞快来到她身边,与她一块迎敌。
没想到都来到城外了,这批杀手竟还追了过来,他们是哪里露了破绽被他们发现?只有先前祈兆雪脸上的人皮面具曾被那顽皮的孩子掀起过,难道就那么一瞬,就教他们瞧见了吗?
汤晴光接着想到扶摇城是万杀盟的大本营,定然遍布万杀盟的杀手,说不得真是那时候被他们的人瞥见了。
只是此时再多想也没用,这回来的杀手足足有三、四十人,个个杀气腾腾,也不知此番她和祈兆雪还有没有机会逃走。
她与祈兆雪背靠着背,使出全力拼搏,企图在他们重重包围下杀出一条生路。然而眼前杀手委实太多,两人终究是难以只挡三、四十人的攻击,受伤被俘。
几名杀手横刀抵在他们两人的颈间,并未杀死他们,而是将他们押到不远处的树林里,来到一名黑衣老者的面前。
其中一名杀手恭敬的禀告,“启禀盟主,属下们活抓了这两名杀死少主之人,请盟主发落。”
“很好。”黑衣老者颔首,接着命人撕下他们两人脸上的人皮面具,瞧见两人露出的真容,他的目光阴冷如毒蛇。
汤晴光抬目望向老者,发现此人就是那天他们夜探城主府时,遇上的那个武功高强的老者。
听见适才那杀手所说的话,得知这人正是万杀盟的盟主,她急忙张口辩解,想为自个儿和祈兆雪挣得最后一丝活命的机会。“你们那少主不是我们所杀,你们可别冤枉人。”
“哼,死到临头还狡辩,你们杀死我儿子,我要活剐了你们,用你们的血,告慰我儿在天之灵。”老者满脸愤怒。
听见他竟想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杀死他们,汤晴光吓得身子都有些发颤,惊怕得有些口不择言,“你这老糊涂,我们真没杀你儿子,你若杀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