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穆未冬见丈夫被女儿给说得没话可答,轻笑着替丈夫解围。
“你爹的意思是说,比起依靠别人,自个儿能学得几分本事更好。”
汤青闲连忙颔首,表示妻子所说的话就是他的意思。
汤晴光见爹绷着张着脸附和娘的话,噗哧笑了出声,一手挽着父亲,一手挽着母亲,灿笑的说:“我明白爹和娘都疼我,不想我受伤、受委屈,你们放心吧,女儿会争气的,以期日后能打遍天下无敌手,让任何人都不敢再欺我。”
穆未冬莞尔,心知女儿这是在逗他们呢,秀丽的眉眼间染着笑意,轻拍着女儿的手臂,“爹娘没要你打遍天下无敌手,只想要你能有自保的能力就足够了。”
汤青闲绷着的脸,在听见女儿的话后也缓了几分,他知道以女儿的性子,是不可能将她一直拘在这九狮山上不让她下山,为了她日后的安全,他想了想,给女儿提一个建议。
“去同你四师叔学些制毒的本领,日后带些毒药在身上,谁敢欺你,你便毒死他。”他不认为使毒是旁门左道,只要在女儿遭遇危险时,能助她脱身便好。
闻言,穆未冬连忙道:“欸,随意毒死人那可不好,有伤天和,只消毒昏他,让他以后都无法动弹就成了。”
汤晴光觉得娘更狠,毒死还能落得一个痛快,毒到以后都无法动弹,那岂不是要一辈子都活受罪吗。
不过爹的话让她动了心,她决定明儿个就去找四师叔学做毒药。
祈兆雪一行人骑马来到南化城,再过一、两日就能抵达勺江城。
此时天色己暗,他们在南化城里找了间客栈,包下客栈后方一处两层楼的屋子。
祈兆雪睡在二楼的一间厢房,夜里,他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眠,索性坐起身,从枕下拿出汤晴光给他准备的那包物品,眷恋不舍的摸着。
这些是她亲手为他准备的,这几日夜里,他总要拿出这些物品一看再看,看着这些,想着她念着她,那种心头涨满了思念的感觉有些折磨人,但带给他的是更多的欢喜。
“晴光,等着我,我会很快去找你。”他会让她像他这般,死心塌地的喜爱上他。
他轻阖上眼,眼前浮现她翘着嘴角,露出梨涡灿笑的模样,但鼻翼间忽然窜入一抹异样的味道。
他倏地睁开眼,黑暗中,漆黑的眸里掠过一丝寒光,他迅速服下一颗解毒丹后,起身穿上外袍,将手上那些东西分别塞进怀里,从墙上取下他的剑。
手持着剑,悄声来到房门口,他屏气凝神的静待着。
稍顷,房门的木栓被人从外头用刀子给撬开,有人推开房门进来。
祈兆雪不动声色的躲在房门后,默默的数着进来的人,一个、二个……五个,竟然来了这么多人,黑暗里,他瞧不清来者是谁,但隐约瞧见他们直接往床榻而去,其中一人举起手里的剑,便朝床榻上猛然刺去。
下一瞬,对方吃惊的喊了一声,“空的,床上没人!”
随着这道嗓音落下的,还有几道惨叫声,祈兆雪从背后将其中四人一剑毙命,快得让他们只能在死前发出一声痛嚎。
举剑要暗杀祈兆雪之人瞧见手下竟在一瞬间倒下四个,他面上一惊。“是谁?”
祈兆雪认出此人的嗓音,抑住怒气,冷静的质问他,“曹璘,是谁命你们来暗杀我?”他没料想到这队要护送他返回勺江城的侍卫里,竟有人想暗杀他。
“既然已被世子发现,那么就请世子留在这儿吧。”见形迹败露,曹璘也不再遮掩,扬声朝外大喊一声。“来人,拦住世子,不能让他逃出去。”
他这一呼喊,外头瞬间涌入十几名侍卫,挡住房门口。
祈兆雪见不只曹璘他们几个,竟是全部侍卫都叛变了,既错愕又震怒,“你们杀了我,就不怕回去后无法向我爹交代吗?”
“侯爷都自身难保了,又怎能顾得了世子。”那曹璘冷笑了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位大人允诺他们,只要干成这事,待回去后,会将他们连升两级。
平日里他们这些侍卫干几年都升不了一级,如今能有这升官的机会,放过就是傻子。
他也不再啰唆,嘁道:“点灯,动手。”
霎时间,有人燃亮屋里的烛火,屋里一亮,众人看清祈兆雪的位置,随即便持剑一拥而上。
祈兆雪举剑杀了两人,曹璘适才所说的话令他心惊,这些侍卫胆敢叛变暗杀他,定是侯府里出了什么变故,他担忧父亲和弟妹们的安危,想尽快赶回勺江城,不愿与他们多作缠斗,想起什么,他掏出怀里一包毒粉,扬手朝他们洒去,下一瞬,便飞快撞破窗子,从二楼一跃而下。
那些侍卫提步要去追,但走了两步,便纷纷倒地不起。
第6章(2)
星夜赶路,祈兆雪终于在翌日晚上来到勺江城外,他脸上已戴回那张汤晴光留给他的人皮面具,原本俊朗英挺的面容,顿时再变成丑怪不堪的模样。
此时城门关闭,要等到天亮才会开城。他在勺江城外找了个地方休息一夜,翌日一早,便随着从各地前来勺江城的百姓,排队进入城里。
“大叔,怎么这城里官兵这么多?”走在通往侯府的大街上,祈兆雪见到来来往往巡查的士兵,不动声色的向一名路过的大汉打听。
“你是今儿个才从外地来的吧,所以不知道这事,咱们侯爷日前遭人刺杀,身受重伤,这几日官差四处在搜捕那名刺客。”
“那侯爷的伤势怎么样了?”得知父亲受伤,祈兆雪急问。
“听说伤得很重,都昏迷不醒好几天了。”
“那么如今侯府的事是谁在做主?”祈兆雪心念电转间想到,他不在,父亲昏迷不醒,是谁派那些侍卫去护送他回来?与收买万杀盟杀手追杀他的是否是同一人?
“据说是侯爷的二弟在做主,说来这侯府近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先是世子在外头被刺客袭击,如今下落不明,接着侯爷也遭刺客刺伤,不知会不会是北辰、安东还是镇西那边的人干的。”
大宁王朝如今由四方诸侯把持,形同割据的局面,这七、八十年来,四方诸侯之间虽无大战,但偶有一些零星小战事,这大汉怀疑,南风侯及世子先后出事,说不得就是那三方诸侯其中一方所为。
听完那大汉所说的话,祈兆雪眼神阴鸷,让那张丑陋的脸孔显得审加可怖,把那大汉吓得快步离开。
祈兆雪用力掐紧掌心,抑下想赶回侯府的冲动。
如今情势不明,他不能贸然回去,此番遭万杀盟追杀,若说让他学得了什么,那就是隐忍和谨慎,尤其在危险关头,更须步步为营,才能拼搏出一条生路。
此时他的忍耐不只是为了自己,更为了爹和弟妹们。
他紧绷着下颚,走往另一个方向。
酒楼的雅间里,先到的孙哲在瞧见武浩进来后,迫不及待的问了这段时日他天天问的话,“可有世子的消息?”
自从在桃花镇失去世子的消息后,他们找遍能找的地方,都打探不到世子的下落。
“没有。”武浩面色沉重的摇头。
“如今侯爷昏迷不醒,世子也毫无消息,真是急死人了,万一侯爷他……”
武浩低喝了声,“别乱说话。”
孙哲讪讪闭上嘴,沉默须臾,他挠着脸,迟疑的说:“武浩,这侯爷和世子接连出事,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前阵子他们出城去寻找世子,遍寻不着,不得不先回勺江城。回来便听闻侯爷遇刺的消息,他们两人想去探望侯爷却被拦住,而原来的侯府总管也被撤换,让他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武浩瞟看他一眼,似乎对他所说的话并不惊讶,径自为自个儿斟了杯酒,才问:“怎么个不对劲?”
“我怀疑这一连串的事,是有人暗中布局设计。”他说出自个儿的怀疑。
武浩难得的夸了他一句,“哟,难得你这脑子也能想得出来。”
“我怎么就想不出来了……”下一瞬,孙哲瞪大眼,“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什么?”
“我只担心如今整个侯府已成了一个笼子。”
“什么意思?”孙哲愣愣的问。
武浩压低嗓音说了句,“我担心侯爷和几位少爷小姐也许都被关在里头。”
“你说什么?”孙哲惊诧的吼了声。
武浩连忙捂住他的嘴,斥了句,“你是要嚷得全酒楼的人都听见吗?”
孙哲板开他的手,压低了嗓门轻声间:“是谁这么大胆,胆敢将侯爷和几位少爷小姐关起来?”
武浩没回答他这事,说道:“可惜木军师半年前回乡守母丧,要守一年才会回来,这事我也没个人可以商量。”
木运莲是侯爷这些年来十分倚重的一位军师,他才智过人,这些年来帮助侯爷解决不少事。
孙哲指着自个儿,“我不是人吗?”
武浩轻蔑的朝他投去一眼,“你隔了这么久,才察觉事情有异,我还能指望你什么。”对那些事情他虽起疑,但担心孙哲会沉不住气坏了事,是以他一直没有告诉孙哲。
“我……”孙哲恼火的瞪大那双虎目想辩解,但张着嘴又说不出话来,少顷,他脸色凝重的咬牙问,“你究竟发现了什么,咱们世子是不是已经被杀死了?”
“世子爷是生是死我也不知,我只知道自半个月前,我便没有再见过二少爷他们几个,也不曾见过侯爷。”
他和孙哲并非一般的侍从,他们自幼与世子一块长大,侯爷是把他们两人当成日后扶助世子的左右手来栽培他们,因此他们两人打小就跟随世子习武读书。
在南风侯府,除了女眷住的后宅之外,其它地方他们能随意进出,除了世子,他们与几位少爷也犹如兄弟般亲近。
可自大半个月前,二夫人说几位少爷小姐想去金园镇探望外祖,这一去,就未再回来。
他先前曾派人去金园镇打探几位少爷小姐的消息,看看是否真在他们外祖那里,但派去的人却没半点音讯回来。他再派了人去查看,这一去也毫无消息。
金园镇距勺江城不过两日的路程,他放心不下,打算亲自过去一趟,就在来到城门时,他被二夫人差人叫回侯府去。
当时孙哲也一并被找回侯府,见到他们俩,二夫人当面斥责他们。
“你们俩身为世子的随从,却没保护好世子,让世子至今下落不明,这事侯爷仁善没责罚你们,但如今侯爷被刺客所伤,你们却无所事事,不思帮着搜寻刺客,镇日里游手好闲,这不是寒了侯爷的心吗?”
“二夫人,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打探世子的下落。”孙哲当时不平的回了句。
二夫人严宝婷那张圆润福泰的脸庞,满脸的不耐烦,“你们找了这么久,也没能找到世子,世子那边,二爷会派其它人去找,你们就留在城里,帮忙搜捕那刺伤侯爷的刺客。”
“那刺客说不得早已逃出城去。”孙哲说道。
“那刺客刺伤侯爷之后,逃走时被侍卫所伤,这些日子,二爷命城防严加搜查,谅他插翅也难逃出去,定然还在城里。”严宝婷武断地说完这句,便抬手打发他们走。
离开时,他故意问了句,“请问二夫人,二少爷他们可从金园镇回来了?”
严宝婷当时一愣,才回道:“如今府里出了这么多事,我让他们在外祖那里多留些时日,免得他们担心。”
令他起疑的还有一件事,他发觉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与孙哲。
这段时日他揣着重重疑虑,也不敢告诉孙哲,担心他性子冲动,会鲁莽的做出什么事来,如今他倒是自个儿察觉到不对劲了。
孙哲听完他说的话,想到如今府中掌权之人是谁后,满脸愤怒道:“难道二爷他想夺……”
武浩抬手阻止他往下说。
“这事咱们须得暗中探查——”武浩话未说完,有一人突然闯进雅间里,见来人形容丑陋,他皱起眉喝斥道:“你是谁,何故闯进咱们兄弟的雅间来?”
孙哲已站起身,打算将这不请自来的人丢出去,忽听对方吐出两个字——
“是我。”
这嗓音一出,孙哲与武浩都一愣,闯入之人低声再道:“孙哲、武浩,你们不认得我这张脸,该不会连本少爷的嗓音也认不出来吧?”
人皮面具要贴覆在脸上,须使用一种特殊的药液,才不会轻易掉落,为免麻烦,祈兆雪懒得撕下脸上这张人皮面具与他们相认。
两人自幼跟随着他,自是即刻就认出他的声音,顿时面霜惊喜之色,“世子!”
孙哲惊讶的指着他的脸,“但您的脸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祈兆雪在另一头坐下,轻描淡写说了句,“我若不易容成这般,只怕我一露面,就有人来要我的命。”
他怀疑进城时见到的那些巡城的官兵,不是在搜捕刺客,而是被下了命令,一旦见到他,便格杀勿论。
闻言,武浩和孙哲神色一变,两人异口同声道——
孙哲间的是,“世子这是何意?”
武浩问的则是,“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您和侯爷先后出事?”
“我也不知究竟出了何事。”祈兆雪只知自个儿遭人追杀,其它的事皆不知,只能将自个儿这段时间所遭遇的事告诉两人。
他找了几个以前常带孙哲和武浩去的地方,才在这处酒楼找到孙哲和武浩。
有鉴于先前那些护送他回来的侍卫们叛变,现下发现他们两人在此处时,他不敢大意出现,而是先藏在房外,倾听了会他们的谈话,发现两人仍忠于他,这才现身相见。
听完他所说的话,两人满脸震怒,孙哲一口咬宝,“宝是二爷买通那些杀手追杀世子,就连侯爷受伤之事,八成也是他指使人所为。”
武浩则谨慎的表示,“这事还不能妄下定论。”
祈兆雪询问两人,“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府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先前在您失踪数日后,有人闯进侯府刺伤侯爷,而后二爷以世子下落不明,侯爷伤重为由,掌管了侯府。他一接掌侯府后,二夫人便撤换了总管,而后说府里的侍卫护卫侯爷不力,致使侯爷遭刺客所伤,调换了府里泰半的侍卫。
之后二夫人又二爷的名义,淘换一批署衙里的官员。半个多月前,二夫人又以二少爷他们几个想去探望外祖之名,送走他们,如今二少爷他们不知所踪。”武浩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一禀告主子。
在武浩说完之后,孙哲接腔道:“我瞧二爷定是被二夫人教唆,才会做出这些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