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吗?”对他因羞恼而生的满脸怒意,周子齐视而不见。
“当然不是。”戚仰宁一脸高傲,“本侯哪里看得上她那种粗野丫头?”
闻言,崔迎喜不甘示弱的回呛一句,“笑话,本小姐才不想跟没礼貌的自大狂在一起呢!”
“你说谁是没礼貌的自大狂?”戚仰宁瞪大了眼睛。
“我有说谁吗?”
“你……”
“哈哈哈。”周子齐大笑。在他看来,他们根本都喜欢对方,只是一个高傲,一个倔强,就这么僵着。
看来他们需要一个大事件来帮忙,再不就是需要一个情敌。
可惜他成不了情敌,戚仰宁太了解他了,他周子齐爱的是风情万种,年纪比他大上几岁也无妨,带着点江湖味的女人,善良纯情的崔迎春他来说太没劲了。
“我说侯爷,我可是很喜欢迎喜喔。”明知戚仰宁不会信,但他还是故意激他一下,“如果你不要,我可要追求她了。”
戚仰宁冷哼,“虽然她不是淑女,但君子有好逑之权利,请自便。”
“你说谁不是淑女?”崔迎喜气鼓鼓地道。
他咧咧嘴,回敬她一句,“我有说谁吗?”
说罢,他旋身而去。
下朝后,戚仰宁步出群贤殿,快步下了阶梯。
此时,身后传来了右相夏锡山的声音,“侯爷请留步。”
戚仰宁闻声停下脚步,“相爷有何指教?”
南朝皇帝一直以来都由双相辅国,明帝魏长贤亦不例外,拥有左相方靖及右相夏锡山。
方靖是个文人,平日多方交游,人情练达;夏锡山是武将出身,性情耿直忠介,一丝不苟。
夏锡山与老侯爷戚云年颇有交情,但戚云年死后,因戚仰宁平时不爱与人往来,上朝下朝总是来去匆匆,从不逗留,因此不论与谁都保持着礼貌却有点疏远的距离。
“侯爷,借一步说话。”
“相爷客气了,请。”说着,两人走到附近廊下的隐密处。
“侯爷方才在殿上说的那番话真是大快人心。”夏锡山衷心称赞。
他指的是戚仰宁在朝堂上与国舅,也就是赵后之胞兄赵威的那番激辩。
起因则是由于南方水患,几万亩良田及粮食全泡在水中,百姓损失惨重。
戚仰宁上疏明帝,盼明帝能下旨免除灾区百姓今年的税赋,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重整家园,赵威却极力反对,认为已经开官仓赈济百姓,毋须再有此作为,否则会对国库影响甚钜。
但他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教赵威无法招架,再加上五皇子赵世真助阵,并自告奋勇愿前往南方查访灾情及调度,明帝最终允了他的提议,下旨免除灾区百姓的税赋。
“相爷过奖,本侯不过是就事论事。”他谦逊地道。
也许真是父子连心吧?他每次上疏所建议的事项,总是能得到明帝的支持及赞同。
“侯爷,有件事本相想跟侯爷商讨。”夏锡山看了眼四周,确定无人后,语带试探,一脸谨慎地道。
“相爷直说无妨。”
“侯爷行事淡定沉着,运筹帷幄十分高明,在满朝文武心里早已是标竿人物,只要你一举旗帜,众人必当呼应。”
他眉心一拧,“相爷,您到底要跟本侯说什么?”
“侯爷,你可愿意暗中扶植五皇子?”夏锡山走的是一步险棋,他并不知道安国侯心中想法,但他相信戚仰宁跟赵后、赵威及储君绝非一丘之貉。
戚仰宁微怔,笑了出来,“相爷总算对本侯开口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观察五皇子魏世真,发现他是个清廉公正,又懂得经世济民之道的人,在所有皇子之中最适合继承大统。无奈赵后手腕高明,阴险狡诈,一帮妃嫔不敢出头,生怕遭她算计,因此储君之位就这么落在魏世炎手里了。
相较之下,魏世真的母亲绿妃虽深受明帝宠爱,就连她所生的金荷公主也是明帝最疼爱的女儿,但绿妃不爱出头,只求安乐,又深知赵后性情,因此总提醒魏世真不要争权,以求长命。
他知道夏锡山等人私底下运作着想将魏世真扶上太子之位,可因为赵后势力庞大,他们行事十分小心。
“侯爷,太子刚愎自用,由他即位绝非百姓之福,五皇子才是最适当的人选,这一点侯爷应该认同。”
“是。”戚仰宁说道:“本侯十分欣赏五皇子。”
“那么……”
“我愿意帮助五皇子一登九五。”他一口答应。
闻言,夏锡山喜出望外,“侯爷所言属实?”
“绝无半句虚假。”他说,“赵后狡诈多疑,行事阴险,又私下透过国舅赵威干预政事,掌控朝臣,相爷可要小心才是。”
“正是。”夏锡山点头,“五皇子虽藏锋务实,但终究掩不住锋芒,刚才在朝上他自愿南下,看得出来圣上十分激赏,我担心……”
“我明白相爷的忧心。”戚仰宁一笑,“相爷尽管放心,我会尽我所能保五皇子平安的。”
夏锡山松了一口气,慎重其事的一揖,“那我先谢过侯爷了。”
“相爷客气。”戚仰宁回礼,“相爷如此倚重,是我的荣幸。”
就算不为天下百姓之福,仅凭他个人的仇恨,他也要将赵后一干人从琼楼高处拉下。
皇居,凤来宫。
“是吗?”赵后斜倚在铺着西域织毯的长椅上,神情自得平静的听着暴跳如雷的胞兄赵威说着朝堂之事。
魏世炎也在一旁搭腔,“母后,舅父说得一点都没错,戚仰宁一点都没把舅父放在眼里。”
“妹妹,他明知我是你这一国之后的胞兄,却跟我对着干,摆明没将你放在眼里。”赵威越说越气,掮风点火。
比起心浮气躁的胞兄跟儿子,赵后沉稳得太多,她脸上没有太多情绪,不怒不恼,唇角还悬着一抹深沉的笑意。
“母后,您看要不要在父皇跟前参他一本?”魏世炎问。
他已是储君,但刚才在朝堂上,明帝却照单全收戚仰宁及魏世真的提议,反而驳回他的意见,想到他就一肚子火。
“何必?”赵后慢条斯理的坐了起来,悠闲的啜了一口宫女奉上的参茶。
“妹妹,难道放任他气铁嚣张?”
“是啊,母后,您不担心戚仰宁跟魏世真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魏世真哪来那个雄心壮志?就算他有,绿妃也会拦着他,至于戚仰宁……”赵后眼底闪过一抹肃杀,“他倒真的让我有种芒剌在背的感觉。”
“母后有什么想法吗?”魏世炎好奇的问。
“自从戚云年死后,戚仰宁一肚子让人摸不清的水,我早就提防着他了。”赵后说着,不知思索着什么,沉默不语。
“妹妹……”
“母后……”
“行了。”赵后打断两人,“我自有想法,你们都别说了。”
赵威与魏世炎互觑一记,没再说话。
因为他们知道,城府极深的赵后定有他们料想不到的招数,就像当年将一颗毒棋放进安国侯府,顺利取了戚云年的命一样。
而那颗毒棋不只取了戚云年的命,也伤了戚仰宁的身,至今未解,如今那颗毒棋还在,随时能夺去戚仰宁的命。
第6章(1)
京城城西,观音亭。
今天十五,温落香带着丫鬟小翠前往观音亭参拜,这是她自戚云年死后,每月十五都会做的事——为戚云年祈求冥福。
为此,戚仰宁十分欢喜,为了她的安全,他至今还未告知她就是戚云年的亲生骨肉,但终究父女连心,她对戚云年也有着这份孝心。
一早知道她要出门,他还特地到她住的小苑聊聊,并派了两个护卫随行。
到了观音亭门口,温落香以护卫带刀不宜进入佛门清静地为由,将两人留在门外,然后领着小翠一起进到里面参拜。
佛前有另一名妇人跪着,一旁有两名侍女随侍,一看便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夫人。
温落香走到她身边,静静的屈膝跪拜。
好一会儿,她低声唤来小翠,要小翠到观音亭外一家糕饼铺帮她买几盒糕点,小翠听命离去,留下她一人。
突然,身边的妇人低声道:“他没有异常吧?”
“没有。”温落香目视前方,低低回答。
“真没有?”妇人唇角一勾,“还是你松懈了?”
闻言,她忍不住转头看着妇人,“落香不敢,落香一直把皇后娘娘的话记挂在心。”
“是吗?”妇人也侧过脸,深沉地笑视着她。
妇人正是赵后,温落香是赵后娘家的远亲,自幼失去恃怙,养在赵家,长到十六岁时,赵后见她聪明机灵,便将她安排在侯府监视戚云年。
一年后,她命温落香下毒毒杀戚云年,本打算连戚仰宁一起灭了,谁知让他逃过一劫,但因为戚仰宁并未怀疑温落香的身分,反倒对她十分礼遇照顾,因此赵后便决定暂留戚仰宁一命,并让温落香继续待在侯府监视他。
每月十五,赵后会派人到观音亭来听取温落香的呈报,今次她亲自前来,温落香也十分震惊。
“娘娘,落香对您从无贰心。”温落香说。
“谅你也不敢。”赵后沉默了一下,道:“我要你灭了他。”
温落香一惊,“娘娘为何突然要赶尽杀绝?”
“怎么,你舍不得?”赵后冷冷笑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眼儿。”
“娘娘,”温落香低下头,“这些年来他对我十分照顾,也从未怀疑过我的身分,所以……”
“所以你便爱上了他?”赵后低低哼笑,“告诉你吧,除非你能掌握他,不教他背地里跟我作对,否则就给我灭了他,免除后患。”
“娘娘,他对您并无妨碍。”
“是吗?”赵后瞥她一眼,“当年戚云年死时,他对外隐瞒戚云年及自己中毒之事,只说戚云年是急患辞世时我便提防着他,他可不是池中物呀,早晚有一天会腾出水面的。”
“他未敢将中毒之事声张,许是怕惹来杀机,想必他是戒慎恐惧的。”温落香续道:“既然他没有威胁,还请娘娘高抬贵手。”
赵后目光深沉的瞥着她,“我方才说了,除非你能掌控他。”
温落香沉默了。掌握他?以前她一点都不怀疑自己有这等能力,她相信凭她的美貌,假以时日一定能掳获戚仰宁的心,成为侯府的女主人。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全因那突然杀出来碍事的崔迎喜。想到那女人得宠的样子,她就气得咬牙切齿。
“我听说有个名叫崔迎喜的丫头住在侯府里,是江湖奇人无常老人的弟子,精通医术,是吗?”
这件事,温落香虽未呈报,但赵后却已知悉,她的耳目众多,不只温落香一人。
“是的。”提及崔迎喜,温落香藏不住眼底的妒恨,“侯爷还开了间宠物坊让她打理。”
赵后哼笑一声,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看来她威胁到你在侯府的地位了啊。”
“娘娘,她能替侯爷调养身子,也正在想办法治疗他身上的余毒,所以侯爷十分看重她。”温落香说。
“什么?!”这件事,赵后便不知情了,“你说她在想办法治疗戚仰宁身上的余毒?”
“是的。”
赵后瞪大眼睛,恼恨的看着她,“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
“她成不了气候的,京城最好的大夫花了那么长的时间也无起色,她不过是个住在荒山野岭的粗野丫头……”
“你跟我都是女人,我们不也有一番作为吗?”赵后目光一凝,“别小看了女人的能耐。”
“是。”迎上她犀利的视线,温落香畏怯地低头。
“总之要是你不能掌握住戚仰宁就把他灭了,还有……”她眼底闪过一抹杀机,“如果那丫头坏事,也别留着。”
温落香低头,没有发出声音,再抬起脸时,赵后已经离开。
午后,喜羊羊宠物坊。
“崔迎喜在哪儿?快给我出来!”一个身形粗壮的男人带着一名身材圆润的女孩走了进来,朝着铺子内大声嚷嚷。
崔迎喜正在招呼客人,听见有人进来并大声叫着她的名字,立刻搁下手边的工作。
“你好,我就是崔迎喜。”她不卑不亢的道。
男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冷哼一记,“是有点姿色。”
她一怔,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请问你是谁?”
“本少爷是范鑫,这是我妹妹范菲,也就是张世耿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范鑫是布庄少爷,个性霸气强悍,其妹范菲则与他相反,怯懦而内向。
崔迎喜看着他身后的范菲,想起戚仰宁先前跟她说过的话。他说张世耿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想必就是这位姑娘了。
“范少爷、范小姐,不知道两位来此有何要事?”
“少装蒜。”范鑫横眉竖眼地瞪着她,“张世耿自从来了这儿后,就被你这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还说他不想娶我妹妹过门。”
“咦?”闻言,她惊疑不定的看着一脸委屈的范菲。
“我妹妹跟那小子还在娘胎便已订亲,她一直等着嫁到张家,成为张世耿的妻子,可你居然跟他勾搭上,还怂恿他跟我妹妹解除婚约。”
“什么……”面对范鑫的指控,崔迎喜十分惊讶,也非常恼怒。
店里的客人听见范鑫的话,开始议论纷纷,虽然气氛尴尬,但没人离开,都等着看好戏。
“范少爷,请你别含血喷人,我跟张公子只是寻常朋友,更没怂恿他跟令妹解除婚约。”
“你还不承认?”范鑫气得吹胡子瞪眼,“张世耿说他心里只有你,谁不知道我妹妹跟他有婚约,他现在不肯娶我妹妹,难道要逼我妹妹去死吗?”
崔迎喜不由得盐起眉,为什么一个男人不肯爱你,你就要去死?她疑惑的看着安静而怯懦的范菲。
“范小姐,你不需要为了男人寻死寻活的。”她神情认真而关怀。
范菲一怔,抬起头望着她。
“天下男人何其多,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懂得欣赏你、宠爱你的男人。”她说:“如果张公子不爱你,就算你嫁了他也只是寂寞度日,何苦?”
范鑫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崔迎喜,还说你没怂恿张世耿?哼!你现在想用话术骗我妹妹不成?”
“范少爷,你真的误会了,我是出自好意。”她语气平静,试着解释,“令妹年轻貌美,看来也是位有教养的小姐,相信只要她敞开心胸,一定能有其他的选择,女人不该为男人寻死,尤其是不爱你的男人。”她说这话时,深深的看着范菲。
范菲回望着她,似乎感受到什么而眼眶泛泪。
范鑫听不得这种言论,气得涨红了脸,“你少胡说八道!你根本是在为自己开脱!”
“范少爷,请你讲理。”她耐着脾气好言沟通,“我是为令妹好,不是在狡辩……”
“别说了!”范鑫打断她,恼怒地道:“你这个女人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想抢男人,真是太不知廉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