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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说…… page 9 作者:于晴

  「……这个册,是谁写的?」吹捧得太夸张了吧!

  「春香公子本人写的,绝无虚假。」

  「自己写自己,我得说……真是名副其实啊。」李今朝索性盘腿坐在地上,舒服些。「岳姑娘跟博公子谈妥什么条件?」

  岳觊武迅速瞧她一眼,又垂下。「他没跟妳说?」

  「我跟他,泛泛之交罢了。」她笑得很坦率。傅临春哪会跟她说这些?反正她的责任就是送药,除此外,他没有必要告知她任何事情。

  「泛泛之交怎会专程混进来救人?」岳观武不待她说话,又细声道:「妳跟春香公子身上都穿同一种料子,青门虽穷,但小时候我也曾看过师父穿过一回这种黄金料子,后来实在没钱了,师父才拿去当……妳哭什么?」

  李今朝抹去眼泪,哽咽道:

  「别介意我,妳继续说,我是……一个情感很充沛的人……」她身上的衣料还不到价黄金的地步,竟会被人认为黄金价……她哭啊!

  「英芙都是为了青门,为了我……」岳观武被她牵连情绪,眼眶也红了。「我跟春香公子谈妥,只要将来他平安出去,撰写江湖册时,记得多提青门几笔,只准提好的,最好连英芙都提上一笔,那么就算我们没到江湖走一趟,也不会令师父师祖她们丢脸的。」

  李今朝听到此处,眼泪又哗啦啦地掉下来了。她的本性中,本就情感偏丰富,要哭就哭,也不遮掩,随性至极。去年在傅临春面前,是拚了老命忍着眼泪,还是大妞的铁头功才让她找个借口发泄。

  如今,她肆无忌惮地大哭出声,岳观武一见这个陌生女大夫为青门流下同情泪水,不由得大受感染,两人抱在一块痛哭失声。

  「妳放心,我不会跟妳抢春香公子的……」

  「……他是我亲哥哥,没什么抢不抢的。」

  「亲哥哥……」岳观武想破头也不记得春香公子有个妹妹。「是青门对不起妳!我有记忆以来,青门就有麒麟草了,我天天偷吃也没出事,哪知有人愿意花钱买一山废草。我们只当天降横财,我跟英芙以为血鹰只是小小害人,直到年前我在南桐派誊来的册子里看见血鹰的可怕,我们才察觉不对劲,如今已成共犯,谁也脱不了身……最恨的是,那人还砍价!砍价啊!」

  商人砍价,本是理所当然,但这话李今朝可不会不识趣地说出来。

  岳观武站起来,软声道;「我不忍拂英芙忠心,她要继续跟那人合作下去,我也随她去做,只是,对妳不起了。」

  「血鹰都中了,也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岳姑娘是青门门主,总得拿出点权威,管点事的。」李今朝不甚介怀道。

  岳观武垂下头,过了一会儿,低声道:「我跟春香公子还谈妥其它条件,英芙给他的春药都由我来吃,他才不致于被迫……」

  李今朝的眼眸暴凸,下巴差点一块滚到地上。这就是傅临春服了十头大象都会发情的春药,还没有任何反应的真正原因?

  她还以为,傅临春自己解决……还以为傅临春自制力强到无人能敌;还以为青门买来的春药是过期廉价货……更以为傅临春绝对是不举的……

  那他岂不是开她玩笑?骗她饭中有春药?

  傅临春对她开玩笑?

  他瞎了眼,把她看成了别人是不是?

  以前她喜欢傅临春,即使少打照面,她也会格外注意傅临春的一切,他绝不是严肃的人,他喜欢发呆、脾气好,好到她都怀疑如果岳观武想要霸王硬上弓,他也会躺在床上说「好,来」,然后任君蹂躏……当然,她是例外,傅临春是连点机会都不屑给她的。

  跟她开玩笑?等她投胎吧。

  「唉……谁教我无能呢……」幽幽叹息声传来。

  李今朝抬眸,望着那飘然远去的孤寂背影。一个门主不管事,全交给忠心的弟子,偏偏弟子又不是生财高手。

  其实,青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金算盘,而不是随便把人塞给名门望族,就以为能一步登天,从此衣食无虞。

  江湖上,到底还有多少个青门啊?

  第五章

  这一夜,虫鸣蛙叫,青门暗地迎进贵客。

  破旧的书房里,有着微弱的烛光。

  「春香公子在青门里吧?」男人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是谁说的……」赵英芙吃了一惊,而后怒声道:「想来是青门弟子纯朴,被大人几句就套了出来。春香公子确实在青门里休养,但他跟大人无关……」

  「怎会无关?云家庄曾交出血鹰名单,害得咱们有一阵子被迫隐藏。」

  「难道大人想杀了春香公子?」

  「要杀傅临春,谈何容易?这两年,朝中几名血鹰官员都莫名死了,背后定有内奸……跟妳这种乡野村妇说了也没有用,如果对傅临春下血鹰,收归己用,这功劳就是我的了……」说到最后,似在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那男人又道:「还有几天麒鳞草才能收割完?」

  「再两天……」

  「还要两天?妳们是怎么做事的?」

  赵英芙有些愤愤不平。「麒麟草有毒,我们能在短时间采收完,磨成粉末,已经是非常辛苦了,大人应该加价才对!」

  「哈哈,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钱吗?」哐啷一声,沉重的袋子丢在地上。「只要妳能将傅临春彻底放倒,让我将血鹰植入他的体内,这些都是妳们的了!」

  「怎么可以?他是江湖上最公正的云家庄主子啊……」

  「等他植入血鹰后,还公正得了吗?云家庄敢将血鹰名册交出去,就得承受这个苦果!还要两天……我带来的高手们会一块帮忙,他们中了血鹰,可以跟麒鳞草共存,他们会是好帮手的。妳家门主……」

  「我绝不准你接近她!」

  「哈哈,赵姑娘真是忠心的人啊!妳家门主懦弱无能,要不是靠妳从中周旋,青门早就成为历史了。现在她在哪儿?我总得跟她打声招呼吧!」

  「……门主正跟春香公子在一块。」

  男人一怔,而后放声大笑:

  「原来这才是妳们的目的!留下傅临春,青门就有靠山了,让他加入血鹰,妳们这靠山岂不更稳?这得好好合计合计……」可能是太高兴了,手肘撞到什么东西。

  赵英芙替他捡起来,语带忍耐,道:「大人的画轴掉了。」

  男人接过,摊开它,仍是随口说着:

  「青门想要云家庄当靠山,殊不知云家庄背后也有个金矿靠山,看看,妳们同是女人,她却不一样,非但是个金算盘,还滑溜得跟条蛇一样……」

  「这不是李大夫吗?」

  「李大夫?李今朝?她躲在青门里?」

  窗外被夜色掩住的傅临春,窃听到此处,心知不妥,无声无息疾掠而去。

  青门毕竟历史悠久,占地颇大,他轻功不如公孙显偏邪轻巧,但他习自正统武学,随着年纪而渐有大跃进。未久,他无声无息来到一扇门前,敲门问道:

  「今朝?」

  「……嗯?」里头有微弱的含糊声。

  他客气完了,直接推门而入。床上的人正坐起来,往他这里看来。

  这女人,一头浅色长发凌乱,睡眼惺忪,面色是有些浮肿,但埋在被窝里久了,腮面红扑扑的,不像这几日他看见苍白得吓人。

  她挠挠脸,试着瞇眼看来人,但来人背着光,一时之间她看不真切。

  「谁啊?」

  「我。」

  「兰青?」

  他内心竟有淡淡不悦,但他忍住,平静道:「傅临春。」

  突地,细长的眼睛爆炸了,睡意被震飞了,她整个人很不雅地滑下床,一脚还搭在床缘。「三更半夜,你来做什么?」惨了,腰扭上了。

  「找妳。」

  「找我,当然是找我啊……难道来我房里,还找别人?」她用力抹了抹睑,狼狈地爬起来,在床上乱乱摸索。

  她的衣服呢?

  她不会春心满天飞,以为今天傅临春是来当摧花圣手的。

  暖气在她身后,她微地往左瞟去,傅临春竟然在帮她找衣服。哟,老天真的下红雨了,孤男寡女,女人是她耶,傅临春早该避嫌不是吗?她只穿着中衣……她不会想傅临春发春了,那只有一个原因——

  「出事了?」

  「血鹰来找妳了。」

  她眼睛瞪着更大。娘咧!死定!

  傅临春找着她的夏衫,一把披在她肩上,随即扣住她的手臂,往外走去。

  「现在你眼睛好几成?」

  「一清二楚。」

  这么快?「那内伤……」

  「足够带妳走了。」

  「为什么你知道血鹰来了?」

  「有人把青门门主绑在我床上,以为我吃了春药,便是一夜无止境的销魂,血鹰组织夜访,不管是青门门主或是我,都不会特意再注意了。」

  「……敢问岳姑娘如今……」

  「还绑在床上。」

  李今朝目瞪口呆。

  才到院中,远方已有脚步声奔来。傅临春思索一会儿,对她柔声道:

  「走不了就先躲了。妳不懂武,气息乱,容易被人察觉,我点妳穴可好?」

  李今朝还没说出个好字,她便被点穴了。这是在尊重她?根本是在耍她吧?她还来不及抗议,傅临春托着她的腰身,直跃上树。

  她心一跳,暗赞好个藏身处,哪知,他足下不停,竟再往上跃去。

  再高一点也是可以……这种老树很容易藏身的。

  再跃……第一滴清泪滑落颊面。她一辈子没上过这么高啊!有没有搞错?当傅临春停在高处,她已泪流满面了。

  男人的大掌捂住她的嘴,另一手则托着她的腰身,但高处枝节过细,微地摇晃,他索性只手勒住她的细腰揽进怀里,如同抱住一具布娃娃。

  她一双可怜的脚丫子孤零零地晃在空中啊。

  她的眼泪喷得更多了。杀人了啊!她惧高啊!这比城里的十二楼还高啊!

  「妳怎么还是这么冷?」绝对出事了!她的体温寒凉,自背心隐隐散发,纵然临时拉她出床,在闷热的夏天里,怎会又是瞬间寒凉如冰?

  她到底是生了什么病?为何弄得一头长发失色?可有找大夫细看?

  他要再开口问清楚,院子已有人奔进,他只思量一会儿,便放弃男女之防,将她的背心贴纳进他的怀里,让她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领头的是神色惊惶的趟英芙,接着是三名江湖高手,最后的是那名官员。

  「李大夫已经中了血鹰,不用逼她死……」赵英芙不安道。

  「哼,这个女人耍我许多次,明明要逮到她了,她却从我手中消失,分明是这贱人有心玩我!」

  傅临春功力已恢复七八成,耳力极尖,即使落在极高之处,也能将地面上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本以为她又要眨着那双不安分的细长眼眸,哪知,当他目光落在还里的人儿时,却见她侧着脸,紧紧闭着眼睛,不敢正面对着下方。

  她的肤色偏白,在月光下漾着朦胧的柔光,眼睫又黑又长,傅临春撇开目光,几乎要轻咳一声,掩饰他的心绪了。

  怀里抱着一个姑娘,这姑娘姓李,叫今朝,十三到十五岁那两年,跟他感情甚好……如今,这姑娘已经长大了……心底藏着的情感渐渐荡开,不,现在他怀里抱着的是一只小白兔,没什么大不了的,毛绒绒的,烤了后很好吃……

  「不在?」那男人扑了个空,面色震怒,转向赵英芙。「妳把她藏到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啊!」

  男人细密地审视她,忽而冷笑:

  「这样说起来……是不是我误会了呢?青门穷得都快没饭吃了,给妳们这些女人一点饭吃,妳们就跟狗一样趴在地上,现在妳们是更贪心了,以为跟云家庄连通一气,铲除血鹰,就能得到云家庄的好处了?青门难道没有想过,现在妳们跟血鹰同坐一条船上,不管谁先落海,另一个也不会有好下场!」男人招来三名高手,观望四周。「现在春香公子躲在哪儿,想来个一网打尽?可惜,妳不知云家庄护史的是公孙显,傅临春只是写史,他武学师承闲云公子,但闲云武学天分极高,方能在二十出头就有一流高手的造诣,傅临春自接公子之名后,不曾展露功夫,妳道,他能接下这三人几招?这三人可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啊!」

  傅临春闻言,面容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目光落在院外黑暗的某一处,又拉回到李今朝的侧脸上。

  她不懂武,听不清地面上的人说的话,但可能在树上待久了,已经死心了,整个身子抽掉力量地任他抱着。

  现在真的很像是一只放弃逃命的小白兔。

  她偷偷张开左眼,睫毛扇啊扇,仿佛那种天生的不安分又在她眼眸间流转。

  傅临春微微倾前,也许是鼻间热气喷到她的侧面,那不安分的眼珠转到眼尾僵了一下,又状似自在地转了回去。

  地面上的人浑然不觉高处有人在窥视,赵英芙咬牙道:

  「我们确实没有跟云家庄勾结!」

  「哼!给一条狗一碗饭吃,牠还懂得报恩,妳们这些女人除了卖主求荣还会做什么?要毁青门太容易了!」

  「买主求荣不适用在青门跟血鹰的关系上。」低哑的声音,自院外响起。

  地面上的众人皆是一惊,定睛努力往夜色中看去。

  「门主!」赵英芙面色赤红,道:「妳怎么在这……」

  岳观武慢慢踱进来,道:「英芙,我们都是狗,腰也折够了。」

  赵英芙红了眼眶。「讨生活我来就好了……」

  「我这个门主,真够没用的,是不?」刘海下的眼睛转向那男人身后的江湖高手们。「既然如此,就让岳观武来接诸位几招吧。」

  「门主!」

  一名高手冷笑:「江湖册里青门连百名都入不了,妳能接得下我们几招?」

  岳观武不理他,将长剑摆在地上,而后双膝落地,磕了三个头,说道;

  「这把剑,是青门代代相传下来的,到师父那一代,几乎没有跟外人比试过,今天,观武不止跟外人比试,还要赎罪。英芙,我问过春香公子了,血鹰所作所为,已出乎我们想象之外,妳说,我们为了填饱肚子,害了多少人?」

  赵英芙垂下首,咬住牙根。

  男人笑道:「岳门主,平日总是不见妳踪影,今日得见,才知青门有好高的志气,可惜,好小的能力!妳若违背血鹰的好意,以后就不是饿肚子这么简单的了,光凭这三个高手就足可杀尽青门所有女人,妳真敢挑战?」

  赵英芙看了岳观武一眼,默默走到她的身后。

  岳观武持剑起身,道:

  「我若死了,青门弟子也不会让你们四人步出青门一步,听见了么?」

  「是!」众声苔道。

  男人一怔,身后的江湖高手低声道:「院子已被那些女人围住。」

  「可有生机?」男人有些惊慌。

  「大人莫怕,青门七十年前在武林排名是百位之外,了不起一个岳观武拚个几十招,青门弟子不涉江湖已久,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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