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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毒不娘子 page 9 作者:季洁

  两人叨叨絮絮又说了些什么巫循已理不得,只知道胸口微郁的痛,时众时散,教他分辨不出究竟哪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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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透过小方窗斜射出一道道光影,为幽暗的空间带入一丝暖意。

  雪蝶儿虚弱地趴在冷冷的牢房当中,鼻息间尽是腐湿的气息。

  她眯着眼,迎向那灿眩的日光,看到尘埃在亮光中飘浮着,这才知道,原来又天亮了。她无声息叹了口气,痛苦地挪了挪身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已被囚在此处有多久了。

  忽地,门被打开,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虚弱地喃着。「不……不要……」

  被囚人此地后,雪蝶儿才隐约在「苍海二鬼」——喀尚日与厉炎的对谈中,知道两人为何会血洗「努拉苗寨」的原因。

  用意在取姑娘身上至阴至寒的毒血养蝎,制作蝎蛊毒针。

  这些日子来,雪蝶儿夜不成眠,只能任蔓延全身的痛意一遍一遍地折磨。

  她该麻木了,却又矛盾地希望,痛的感觉别消失。

  唯有如此,她的阿循哥才能知道她尚在人世间。

  唯有如此,她的思念才有所依归。

  所以,她宁愿痛,只要还有感觉,那她的阿循哥就能感觉到她的思念……不会忘了她……

  炎鬼看着她的反应,邪佞的黑眸深处,聚着骇人光芒冷道:「要怪就该怪你为何生在雪家、生在苗寨,且生来具有神奇的养蝶能力。」

  雪蝶儿睨着他,神彩艳美的眸失去往日的灿黠,蒙上了灰,染上冷然的哀愁。「你比鬼更可怕,比禽兽更不如!」

  她虚软的指控在小小的空间缓缓化开,轻得仿佛风拂过天地的窸窣声响。

  炎鬼隐在阴暗中的嘴角微微上扬,冷嗤了一声。「在你死过一回又一回的反覆循环时,你很快就可以麻木不仁。」

  面不改色地微勾唇,炎鬼捉起她纤瘦的手腕,喀的一声,使劲在她未愈合的伤口上施力。

  心紧绞,蹙起的眉弄拧了雪白容颜,这一回,雪蝶儿连痛都喊不出来地抽搐了几下。

  炎鬼眸光一沉,手劲不自觉微松,同时,落在碗中的血霍地止住。

  他怔了怔,这才意识到雪蝶儿身体里的血已涸,非得他用十分劲才能滴满一碗血。

  雪蝶儿心一震,气若游丝地抬眼瞧他,没想到他会有此反应。

  霎时,炎鬼意识到自己莫名的举动,落在雪蝶儿腕上的手劲又多了几分。

  受挤压的痛穿筋入骨,雪蝶儿咬紧牙关,气息短促,任那椎心泣血的痛,揉碎她的身躯、灵魂,将她彻底摧毁。

  炎鬼恢复漠然,看着她满是毒液的黑血注满整只碗,才撒手。

  撒手后,雪蝶儿似无生命的娃娃,砰地倒地,她蜷缩在地上,身子因为剧痛,不断颤抖着。

  在日复一日的取血下,她原本丰润墨黑的长发已褪为雪白。

  白发凌乱地覆在她容颜上,她憔悴地就像是要消失在透明微光之中。

  枕在地面,雪蝶儿迷迷蒙蒙地缓缓启口唱道:「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谁说花衣……银装赛天仙,情郎偏偏醉心驰天边……」

  她苍白的唇张张合合地唱着,歌词却模糊呈现几不可辨的低吟。

  炎鬼顿了片刻,眸光落在雪蝶儿身上,本欲旋身离开的脚步却滞在原地,说不出的情绪,在胸中沸腾。

  不期然地,一道轻柔的嗓音在炎鬼耳边响起——

  求你放了雪蝶儿……让她回到他未婚夫身边……让她的痴情得有所归……求求你……

  回在耳边的声音,伴着雪蝶儿似唱似吟的诡异声音持续回荡,轻得似能随风驰骋地在空气中缓缓飘散、远去。

  炎鬼神情宁静却又狰狞,被那莫名的泣吟,卷进千回百转的思绪当中。

  无意识的酸,不寻常地漫过炎鬼心头,但那感觉仅只是瞬间,他启口对着守卫道:「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把她拖出去,丢了。」

  守卫领了命。

  雪蝶儿认命地闭上眼,意识终于模糊。

  闭上眼的那一刻,她似乎隐约听到「努拉苗寨」里,大伙边跳舞边唱歌的热络情景。

  「阿循哥……」恍恍惚惚中,她回到芦松溪畔,在月神的庇护下,回到她和她的情郎相处的那一刻……

  在潺潺流水间,她的阿循哥正吻着她,还有,他背着她,诉说游历四方的心愿……

  两年之约到了,而她……却等不到……他抱着她,对她细说所见所闻的那一天到来……

  第八章

  澈蓝的天,映着好山好水,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巫循矗在「努拉苗寨」前,所有思绪在瞬间被眼前的情景震得一片空白。

  「努拉苗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努拉苗寨」,满目疮痍找不到往日欢乐的情景。

  矗立林间的高脚楼在断垣残壁之中,有被大火烧灼过的焦黑痕迹,没有族人的歌声、没有芦笙的乐声,更没有银铃叮当、飞歌互答的欢声笑语。

  触目所及,只有由山谷吹来的冷风,萧萧地拂过举目荒凉的「努拉苗寨」。

  仿佛教天空一道闷雷击中,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依眼前的情况看来,雪蝶儿的处境只怕是岌岌可危,他得找到她!

  「蝶儿!」他心一凛,焦急地不断扬声频唤着。

  巫循的双脚依着脑中的印象,绕遍了整个「努拉苗寨」却一无所获。

  风扬起,柔柔撕扯他沉哑的嗓,碎在风中,徐徐飘荡散开,回应他的,只有自己回荡在无声息天地间的悲凉。

  「蝶儿!你到底在哪?」巫循紧蹙着眉,颓然地感到肚腹中微微的痛,如影随形地跟随着。

  按理说,为他施蛊的雪蝶儿如果死了,那他身上的蛊毒便会不药而愈。

  但他还有感觉,这表示体内的相思情蛊未解,他相信,他的雪蝶儿没死,她一定尚在人间。

  突地,一阵银铃轻晃,巫循猛地回过神惊喜出声。「蝶儿——」

  当眸底映入一张清雅丽容,巫循难掩失落,连荡在唇边的笑也霍地僵滞。

  「抱歉。」他朝姑娘抱拳,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姑娘涩涩扯动嘴角,沉然地开口。「看来巫大哥不记得我了?」

  黑眸闪过一丝惊讶,巫循不解地问。「姑娘是……」

  「桐普晴,雪蝶儿的好姐妹。」也莫怪巫循不认得她,为了避开「苍海二鬼」的赶尽杀绝,她换了汉服,不敢再做原来的苗家装扮。

  唯一留在身上的是系在雪玉笛上的银铃。

  巫循该是听到这铃声才把她误认为雪蝶儿吧!

  因为有所冀望,巫循那双眸亮得出奇。「你知道雪蝶儿的下落是吧?」

  她晃了晃头,哀道:「我前些日子才回苗寨,一回来,见到的便是如斯情景,我找不到家人……找不到千月……也找不到……蝶儿,她也许……死了。」

  薄唇上,浮现一抹淡笑,巫循笃定地开口。「不!她还没死。」

  「巫大哥,接受现实吧!我天天吹雪玉笛寻她,但是都没回音……」桐普晴柳眉深锁,强忍着悲伤咽然道。

  巫循为雪蝶儿种下相思情蛊之事,已经成为整个苗寨津津乐道的话题。

  恪守两年之约的不只雪蝶儿,还有所有等着印证这对有情人,情牵一世的苗寨人。

  谁又猜得到,两年之约期满,苗寨却会遭逢此剧变呢?

  「蝶儿没死。」巫循抿着唇,声音低哑,沉沉地重申。

  她轻敛眉,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巫循全身一僵,沉默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桐普晴也不管他有没有跟上,脚步迳自往芦松溪方向而行。

  不久,她的脚步停滞在一块巨石旁,轻喃着。「你应该认得出这是什么吧!」

  巫循脸色陡变,眼底落入银蝶被支银针穿透,嵌入巨石。

  许是过了些时日,死去的银蝶躯壳渐被风化,由躯壳延展出的四办银翅,几乎要随风而去。

  半屈膝,巫循拔起银针,浑身陡地一震,是「苍海二鬼」的蝎蛊银针。

  同时,雪蝶儿的话在耳畔响起——

  守护虫有时藏在头发里,有时藏在衣服中,只要主人发生危险,守护虫就会赶来救主人……

  如果守护蝶死了,那雪蝶儿……

  蓦地,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冷意升起,他的思绪顿时陷入莫名的迷离当中,难道……雪蝶儿真的死了?

  不!雪蝶儿没死!涩然闭上眼,他似乎可以感觉身体里的蛊毒作祟。

  虽然若有似无,却不是让他完全没感觉。

  他相信,雪蝶儿尚在人世间。

  桐普晴怔怔地瞧着他,勉强启口。「巫大哥,雪蝶儿已经死了……你接受事实吧!」

  「她没死!」莫名的情绪让他失控地大吼,似要以这样的方式,才能理直气壮叱去她无稽的认定。

  迎向巫循冷厉的眸光,桐普晴愕然地僵在原地,流转着浅愁的脸庞,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反应,明显怔住。

  他艰难地低语,紧握的拳似是强忍着极大的痛苦。「她的思念伴着体内的蛊毒,反覆折磨着……我还有感觉……」

  桐普晴垂下眸,默然不语。

  「对不起,你……我想先静一静。」

  他用双手抱住了头,微微颤栗的身驱似不胜负荷失去雪蝶儿的痛楚,缓缓挤出一句话。

  额上渗出无数冷汗,此刻他心魂欲裂地分不清痛源自何处,他却仍坚信眼前的的情景并未化解他心头的疑虑。

  如果痛能让他相信雪蝶儿的存在……那就任由痛将他侵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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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的「努拉苗寨」无声无息,静得似立在荒林的孤坟,透着股莫名的悲凉气息。

  在沉静的夜色里,巫循随意识驱使,一步步走往传来潺潺流水声的芦松溪畔。

  月光落在溪面,随流水晃曳着潋滟的银白月色。

  巫循双眼怔怔地望着芦松溪,眸中溢满温柔,浮现脑海的,全是雪蝶儿在月光下的芦松溪玩着水时闪闪发亮的绰约身影。

  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非得男子才能同女子说情话?

  再过两年,我的贴绣上衣就可以完成了,我不管阿循哥去多久,雪蝶儿只等你两午。

  阿循哥……

  阿循哥……

  潺潺流水划破倒映水中的娇颜,恍然瞬间,雪蝶儿笑着同他说话的模样,被冲往山脚下的芦松溪。

  怔怔望着溪水,他满腹似水柔情变得苦涩,当初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驱使他离开呢?

  为何订下的是两年之约呢?

  如果他可以早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悲惨的结局呢?

  千回百转的思绪充斥在巫循胸口,压迫得心脏疼痛不堪。

  「蝶儿别走……」他思绪模模糊糊地涉水入溪,像个痴儿,紧紧追着往下流动的潺潺流水。

  不知走了多久,他似是踢到溪床的石头,直接往前扑倒进溪中。

  远远的,隐身在林荫深处的纤影,因男子的一举一动,眼中倾泻出一串串晶莹的泪水,不舍地扬声。

  「阿循哥——」

  那轻唤虽柔,却霍地震入心扉,巫循欣然回首,痴痴地想,或许雪蝶儿会出现在身后。

  然而在他回过头的瞬间,失望再次涌上。

  纵使雪蝶儿的形影、声音那般深刻地紧扫心头,却终究只是幻影……

  巫循目光失神,颓然地半跪在溪中,未曾如此害怕、绝望地任现实吞噬他的渴望,希望能就此死去。

  不远处,月光洒落在那一抹虚蒙、单薄的身影之上,仿佛一个不留神,那身影就会随风而逝。

  「阿循哥……」她咬着唇,柔柔唤着。

  泪雾模糊了视线,看着巫循被思念折磨的痛苦,雪蝶儿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阿循哥……对不起……对不起……」

  无声的泪珠一颗、一颗顺颊滴落,染湿了衣襟。

  「我不能见你……你不要再牵挂蝶儿了……求求你……」

  她的脚步飘然往后退去,心跳得飞快,这么苦苦撑着已筋疲力尽的灵魂,为的就是再见他一面,谁知见了,心中的牵扯、冀望却更深。

  她真傻呐!明知这段深情将无疾而终,她又何必作茧自缚呢?

  夜沉,月光拉长她疾步而行的身影。

  两颗同受煎熬的心,注定要被生死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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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箩劳烛火倒映岩石上,照亮了岩洞,洞外厚重藤蔓层层披覆,巧妙得透不出一丝光源。

  「蝶儿,起来喝药了。」捧着药碗,桐普晴轻声唤着。

  雪蝶儿背对着她,躺在覆着干草的地面,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蝶儿……」桐普晴出声再唤,声音略微哽咽地坐在她身旁。「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前些日子,她回到苗寨时,也被寨里凄凉的情形吓住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在芦松溪畔救回了仅存一息的雪蝶儿。

  她隐隐知晓事情并不单纯,但碍于雪蝶儿伤得太重,她只能带着好友暂时藏身在童年常玩的地方。

  这些天,雪蝶儿身上的伤虽复原,但蛊毒却已侵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药能解。

  知道巫循已重回苗寨,雪蝶儿更是不顾危险,在巫循黯然徘徊的地方,默然驻足。

  两人似两道滞留人间的幽魂,见不到彼此,却又情牵相系,执拗地不愿面对事实。

  「我——没办法。」咬着唇,雪蝶儿的眼泪无声无息滑下,哑了嗓。

  好友这般逃避的心态,让她再也隐忍不住地斥道:「既然压抑不了,就去见他吧!你这样折磨巫大哥,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死的。」

  雪蝶儿的反应依然是淡淡的。「不会……只要我死了,阿循哥身上的相思情蛊自然就会解开,至此,他会长命百岁……会……」

  一思及每次远远地看着他,她的心便揪得疼痛。

  他瘦了,憔悴万分,东在脑后的黑发,凌乱地飘至前额,原本俊毅脸庞已失去往日神采。

  这些日子以来,他俊目涣散,双颊消瘦、下颚胡髭遍生带出颓丧的气息,眼神阴郁而孤独。

  她,亲手毁了她的阿循哥,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一股无止尽的冷袭来,雪蝶儿下意识抱紧双臂,唇角轻颤地轻抿着唇,不再开口。

  「蝶儿!」

  斟酌了片刻,雪蝶儿缓缓地逸出一声叹息。「桐桐,帮我写封信。」

  「信?」

  「对,现在只有他的兄弟能救他。」她勉强起身,惨白得毫无颜色的雪容,有着无比坚定。

  她期待他的兄弟可以将他拉出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里。

  然后……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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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循猛灌了口酒,灼辣的酒液流入肚中,肚腹翻滚着温暖,却还是温暖不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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