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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难缠 page 9 作者:夏蕗

  天才的脾气总是有点怪,不过看在收藏齐磊的画作已经变成一种人人趋从的流行之后,他的行径也很自然而然地被原谅了。

  谁教他是天才……

  「嗯,好了。」正当蕊仙在胡思乱想的当儿,齐磊却直起身子,将笔搁到旁边。原来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已随意勾勒出一幅美人托腮凝思图。

  蕊仙见他已然歇笔,便走到他身旁看画,只见全图只以浓淡不同的墨色描出相貌,却又在两腮旁晕上了淡淡的红,画中女子朱唇轻噘,眼神幽怨,活脱脱就是蕊仙方才的模样。

  「我哪有这么生气啊……」蕊仙娇嗔地埋怨了一句。

  「就算刚才没有,现在肯定有了。」

  「你坏!」蕊仙笑着想捶他,正在此时,外头却来了一个打杂丫头。

  「齐公子,府上的人来了,说是来帮您送药的。」

  齐磊闻言,眉心一皱。

  「嗟,这有什么好禀的,药接过来就是了,难不成还要公子自个儿去拿吗?」蕊仙啐道。

  那丫头笑一笑,脸上却有着为难。「这……那女的说什么也不肯走,她说是齐夫人派她来的。」

  「女的?」蕊仙有些不解,这地方不是良家妇女能来的,平日送药的都是齐府里一个叫保定的长工,怎么今儿个换了人?

  不及细想,她直觉挥了挥手,随便找了个藉口想打发过去。「去去去,没看见公子作完画,身子早消乏了,要她有什么事,改日再来说……」语音未落,齐磊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

  「我去看看。」

  此话一出,蕊仙不禁讶异地回头看齐磊,齐磊的表情未变,只是嘴角已没了笑意。

  留春楼外。

  齐磊慢慢跺着步从里头走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斜对角处的她。

  太醒目了。

  晕黄的烛火被关在红色绢纱灯笼里透出幽柔的光,辉映出她年轻却苍白的脸庞,在众多冶艳放荡的狂蜂浪蝶堆里头,她的朴素与矜持令她显得无助又迷惘。

  齐磊紧抿着唇,抱着双臂走向她,直到两人距离不到三步才停下来。他垂首俯望。

  不知从何时起,他超越了她的身量,也是那时起,他第一次有了可以轻易制伏她的感觉,但他从没试过。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碰她,不是讨厌、不是嫌弃,只是不想。

  夜凉如水,淡淡的雾里夹杂着水气袭来,他觉得有些冷,于是伸手搓了搓人中。「你来做什么?」

  碧纱闻言这才抬头,只见她刀裁鬓角、水目氤氲,有着一股不自然的紧绷。

  「我来送药。」她将手中的竹篮提起,平举到齐磊面前。

  齐磊没伸手去接,又问:「今天怎么不是保定来?」

  「保定的娘过世了。」齐磊不常回家,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还有……夫人近日身体不适,希望您抽空回家一趟……」她低声说道,一阵馨香钻入她的鼻翼之中,那是从齐磊身上传来的。

  一种属于女人身上才会有的香味。

  她退后了两步,想避去那令她不自觉厌恶的香味,齐磊看到她皱着眉,冷笑了下。「这是我娘教你说的?」

  听闻他语气中的挑衅,元碧纱只是点了点头,不作反应。

  「我没空。」像是故意激她似的,齐磊伸出食指挖了挖耳朵,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元碧纱不禁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交,她眼中掠过一阵气恼,齐磊毫无遗漏地完全捕捉到了那一瞬。

  「子欲养而……而亲不待,希望少爷明白这个道理。」许是不习惯顶嘴,她连义正辞严都显得结巴。

  齐磊甩甩手。「别以为识得几个字,就在我面前拽起文来了。」

  元碧纱一愣,脸颊随之浮起一阵难堪臊热。

  是,齐磊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拿着连自己也看不懂的字句试探她识字多寡的小孩童了,如今的齐磊饱读诗书,道理烂熟于胸,她会的那点皮毛较齐磊而言根本是云泥之别,但他有必要这样夹枪带棍的损她吗?

  就在这个时候,元碧纱忽然看到一个举止轻浮、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从齐磊身后出现,双手一伸从背后揽住了齐磊的腰,爱娇地在他身后笑道:「磊少爷,不过就是拿个东西呗,怎么那么久?」

  那女子正是蕊仙,其实出来找人不过是个藉口,她真正的目的,是想看看齐家到底派了什么人过来,居然能让齐磊亲自出迎?

  细长的凤眼凌锐地扫过眼前女子,阅人无数的她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出这个姑娘似乎对齐磊有着很深的感情。

  那是属于女子特有的直觉。元碧纱长相清秀,虽不算特出,但齐磊看她的表情却很深沉,没什么笑意,神色也不若与她们这些青楼女子调情时风流横生,平时放松的肢体似乎在她凑上前的时候,很微妙地紧绷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将她的手拉开,但蕊仙能察觉到,他似乎不太希望在这清秀的女子面前跟自己有太过亲密的举动。

  然而元碧纱完全无感,只是麻木的看着眼前的青楼女子将灩灩十指蔻丹缠绕在齐磊身上,那鲜艳的红搭在齐磊的暗花白袍上,那景象……莫名使她心中一阵紧缩,意识到自己早该走了。

  将装着药的竹篮放到地面,她微微一福身子。

  「碧纱会将少爷的回答如实禀报夫人,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低头,她不再看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齐磊无言,蕊仙的声音幽幽自背后传来。

  「怎么?不去追?」

  彷佛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存在般,齐磊回过身来,神情有一丝淡漠的笑意,恍如看破世情,无可奈何却又无法伸手挽回,所以只得一笑置之。

  「追她做什么?一个下女而已。」

  「下女?瞧你说得酸溜溜地……」蕊仙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这花街柳巷,不晓得她刚刚是怎么进来的?现下时候晚了,醉鬼也越来越多,你就不怕她半路被人轻薄了去?」

  她不说,齐磊还真没想到,向来随兴潇洒的表情竟出现了一抹犹豫,蕊仙见状笑了笑。「唉……去嘛!反正她不是也来叫你回去的吗?」

  「你刚刚不是还嚷着帮我『磨墨』?」齐磊睨着她,嘴角邪邪扬起。

  蕊仙闻言,啐了他一口。「画都画完了还磨什么墨,少没正经了,偶尔也回家当乖儿子吧,嗯?」

  「你什么时候这么温良恭俭让了?」齐磊嘴上还在说,脚步却已经顺应她的话,略略迈开往前走。

  「一直啊!」蕊仙笑嘻嘻地松开手,对他扮了个鬼脸,目送他瘦高的背影消失在寻欢人潮中,这才拢了拢发髻,摇摇摆摆的走回留春楼。

  才到门口,留春楼的老鸨忽然搭住了她的肩膊。

  「磊少爷回家去了?」那老鸨问道。「你怎么也不留他?」

  蕊仙白了老鸨一眼,知道这妈妈向来死要钱,又巴不得齐磊替自己付钜额赎身,好大捞一笔,所以老是要她极尽所能的魅惑齐磊。

  不过她晓得凭自己一介风尘女子出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捧得起齐家饭碗,齐家当家的夫人岂会让一个妓女进门败坏门风?从前也有姊妹嫁到富贵人家里当小老婆的,下场却是一个比一个还凄凉,看得多了,就算有从良的心也没了从良的胆,还是现在的日子轻松,毕竟她可是留春楼的红牌,客人捧着银子来求见还得看她高兴,何必委屈自己去当人家的小媳妇儿?受气流泪又委屈。

  「我月事来了。」一言以蔽之,蕊仙再也不甩老鸨,迳自便回自个儿房间去。

  「你……」看到她那副「不敬业」的态度,老鸨真是气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

  碧纱一个人走在酒味与脂粉味交杂的人群之中,刚刚来的时候或许还早,路上的人也不多,然而回去时却似乎正好是一般酒宴散席的时候,寻芳客与花姑娘们纷纷在门口作别,打打闹闹地把一条小小的窄巷挤得水泄不通,她刚刚甚至还被醉得东倒西歪的胖员外给狠狠撞了一下,差些重心不稳摔倒。

  就在她闪闪躲躲地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从人群中穿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放……放开!」一阵鸡皮疙瘩从背脊升上来,她直觉就以为自己被那些色鬼给缠住了,于是想也不想就开始挣扎,不过这时却听到齐磊的声音传来。

  「干什么,想对我动手吗?」

  「少……少爷?」元碧纱愣了一下,不晓得他为何追上来。

  「跟我来。」齐磊的语气还是那么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倒是拉着她的手直接往他所知道的捷径抄出。

  随着身后的欢笑声越来越小、灯光越来越遥远、星子越来越清晰,他们终于完全走出了那个风花雪月的世界,安静无人的道路上,冷夜长风,只有齐磊牵着元碧纱的手,走着、走着、走着。

  他的白衣在夜里特别的醒目,将他的背影拉得特别瘦高与修长……曾几何时,他竟也比自己还高了?

  「少爷。」元碧纱的声音轻轻地。「我可以自己走了,不用劳烦您……」

  她示意着齐磊可以放开手。

  然而不晓得是她的声音太轻,还是齐磊刻意,他没有回头,手也始终没放开,只是以一贯的步调迳自朝着齐家的方向走回去。

  夜凉如水,他穿得又那么单薄,元碧纱真担心他会受寒了。

  「少爷,您冷吗?」

  齐磊不答。

  这下元碧纱终于确定他是刻意忽略自己的声音,不管原因为何,他似乎就是不想跟她说话。

  那好吧……既然如此,她就保持沉默。

  她始终搞不懂齐磊的心,就恍如不明白自己,且归结于她血液中的奴性吧!要不是这样,她怎会在齐磊以最刻薄的言语伤害她之后,又不能克制的关心着他?偏偏内心又极为矛盾,不愿意碰触他,只因他身上总是沾染着陌生女子的香气……幸赖这样的接触还在她的忍耐范围之内,两人之间除了牵着手,也还隔着一段距离,加上齐磊不回头、不与她说话,更让她因无需隐藏嫌恶的表情而庆幸。

  然后,走着走着,到家了,齐磊也在抵达门口的那一刹那松开了手。

  被握着的手腕处残留着一股握劲与余温,元碧纱不由自主地伸出另一只手去包住。

  齐磊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上前敲了敲门环,不一会儿,里头值夜的人出来开大门,一见到是他,脸上露出惊讶与惊喜的表情。

  「少爷怎么这么晚了才……」他边说边转过身。「我得去通报老爷和夫人一声……」

  「别瞎忙了。」齐磊道:「这么晚了还把他们扰起来做啥?明天再去禀报。」说着说着打了个呵欠。「我要就寝了。」

  「是、是。」那守夜的连忙点头,看见跟在齐磊身后进门的元碧纱,意有所指地笑道:「还是碧纱姑娘有办法,一去就把少爷给叫回来了。」

  「干她什么事」齐磊白了那守夜的一眼。「是我自个儿想回来。」

  「是是是。」那守夜的仍旧打着哈哈,总是夜不归营的少主子难得回家一趟,他说什么都行啦!

  「我去收拾房间。」元碧纱道,其实齐磊的房间她每天都会整理,以保持着让齐磊随时回来都可以马上使用的状态,根本没什么好拾掇的,但她仍是不放心,非得再去检查一次不可。

  她步伐才刚往前迈出,齐磊却随即越过她,走在她前头,无所谓的甩了甩手。「不用,我已经累了。」话虽然只讲一半,但言下之意很清楚,就是不要她进他房里。

  元碧纱看着他那吊儿郎当离去的背影,嘴唇微微一抿。

  他不需要她,至少从十一岁以后,他一直表现出那种态度。

  但就算是这样……

  「啊……」她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轻轻的叫了一声。

  「碧纱姑娘,怎么啦?」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守夜家丁好奇地问道。

  「不……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元碧纱说完,便急急转身离开,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第6章(2)

  齐磊房里。

  老实说,打从十六岁以后,他就没有在子时以前就寝的习惯,深夜的时候特别适合画画与读书,要他抛弃这个绝佳的时机去睡觉,简直是浪费光阴,现在想想,也许他就是因为受不了大夫和齐夫人的耳提面命,这才躲到妓院去。

  父亲也不曾阻止,在他眼底,这个儿子的岁寿倒像是向老天借来似的,更何况齐磊从不花用家中的财产,要骂他挥霍无度也无从骂起,年轻人行事或许孟浪,目前倒也还没做出什么脱轨的坏事,齐一白自个儿生意都忙不完了,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再来管束孩子,只是偶尔见着了他,总会意思意思地在齐夫人眼前念个几句,其他时候依旧是放牛吃草。

  或许是有了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齐磊待在留春楼的时间就越来越长,常常一个月里回家不到一趟,就算回了家,待的时间有时还不到两时辰,也因此,现在真回了自个儿房里,反倒觉得陌生了。

  随意地换上一件干净的单衣,他信步至书案前,想读几本书消磨消磨时间,却不意发现案头上堆着几本新的线装书,原来都是自家书肆最近印售的新书,想来大概是父亲让元碧纱拿进来,想他回家时让他阅读的吧!

  直觉拿起其中一本随意翻了翻,还没认真细看,外头就响起敲门声。

  「谁?」

  「是我。」

  想也知道,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进来。」

  雕花木门轻启,元碧纱端着托盘走进来,齐磊看到熟悉的景象,面上虽仍旧文风不动,心底却叹了口气。

  「少爷请进药。」元碧纱将装着药汁的碗端到他面前,刚刚在留春楼,齐磊没有喝药就跟着她回来了,是以她又连忙到厨房里将多的药汁盛了一碗出来。

  「你还真是不屈不挠。」言情小说吧淡淡讥刺了一句,他将书掷到一边,难得地没有再为难元碧纱,便端起药一口气喝完,眼角余光瞄到元碧纱虽然低着头,眼睛却不住观察着他进药的状况,直到他将药喝得一滴不剩,她才明显露出放下心来的表情。

  药很苦,但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这几乎就是与他人生相佐的味道,虽然讨厌但不得不依赖的味道……

  他讨厌依赖。

  依赖代表他不能独立自主,像一株菟丝,只能寄养在比他强健粗壮的大木上吸取茁壮自己的养分,或许他在十一岁那年就已经明白母亲的用意,她想让元碧纱成为他的大木,让他不能没有她……

  齐磊忽尔眉心一皱。

  将药碗放回元碧纱拿着的托盘上,他不想再看她。「你下去吧,不要再来烦我了。」

  「是。」

  齐磊背着双手朝着床铺走去,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脱鞋,看到她还呆愣着,于是露出了一抹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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