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离职?”
“对啊!你就不知道我们的主管有多机车,什么都不会,只会偷我们这些下属的功劳,总是颐指气使、推诿过责。本来我是不想计较,但他实在逼人太甚。昨天我在会议上和他轧起来,最后气不过,当场就拍桌子不干了。”阿志说得洋洋得意,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帅气而骄傲。
雨夜皱起眉头,想开口责骂他太幼稚,又怕伤害到他的自尊而咬着唇不发一语,想了想,才说:“阿志,这实在不是辞职的好理由,在职场上像这样的主管比比皆是,你应该学着理性应对,而不是——”
“唉哟!学姐,你就别说教了,你又没遇过这么机车的老板,当然说得这么轻松,不是所有职场都像‘Artemis’这么好。其实我很想也进你们公司做看看,学姐,为什么我不行呢?”
雨夜闻言不禁头痛起来。她很清楚为什么,阿志的工作态度实在不令人欣赏,眼高手低又好逸恶劳,只懂得抱怨环境不好却不知反省。晨星已经警告她别再帮他找工作了,可是雨夜就是不忍心看他失业沮丧的模样。
“嗯……因为我们目前没有职缺,而晨星希望你能再多磨练——”
“对,而且我不是女的。”刘学志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他早已认清事实:蓝晨星讨厌他,而他也不屑被蓝晨星喜欢。“我觉得‘Artemis’好像蓝晨星的后宫一样。”
雨夜失笑道:“你太扯了。晨星是个很棒的老板,看人很准的,对人事管理也很有办法。我记得你曾经很崇拜晨星。”
刘学志大叫:“哪有?!学姐你少胡说了。不跟你扯了,我打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的。”
雨夜轻轻叹气,虽然早已明白他要请她帮什么忙,但她就是不忍拒绝。“好啊,什么事?”
“你能不能再帮我留意有什么工作机会?我最近看了郭台铭的电视专访,或许我应该进那样的大公司,才有更好的升迁机会。”刘学志兴奋地说。
她咬着唇,头痛地揉了揉额头。“呃……可是,我们没有和他们合作过耶……”她试着说谎,可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公司,‘Artemis’怎么能没接触过呢?” 刘学志压根儿不相信。
雨夜叹气。“好吧,我帮你留意,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职缺。”刘学志在电话那头开心地道谢。“但是,我不保证你能通过面试获得录取喔!”
“没问题,有你的推荐,我相信我绝对可以录取的。”他信心满满地说。
雨夜却没有那么乐观。
她淡淡地和刘学志道再见,挂上电话,心烦意乱地拨着桌上的小盆栽。为什么最近麻烦的事那么多?她心里明白,真正令她心烦的不是别人,而是凌庆文。
看着摊在桌上的档案,雨夜决定不再逃避,勇敢面对、速战速决,越快将这个案子结束,她就能越快摆脱凌庆文这个噩梦。
不容自己退缩,她按下凌庆文的电话。在逐渐攀升的紧张中,传来接通的声音,雨夜吓得差点摔掉电话。
“喂?”凌庆文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不悦,害雨夜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还是干脆挂电话算了,反正她还没出声,他一定不知道是她打来的。但凌庆文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在喂了几声之后,突然说:“是雨夜吗?”
“呃……对,是我。”被猜中的窘迫让她下意识地坦承。
“干么不出声?在考虑要不要挂我电话吗?”他声音里的怒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戏谑。
“没、没有啦!”
明知道她口是心非,但这回凌庆文没有点破,只是轻声一笑。
“终于来找我啦?我还以为你忘了你的承诺呢!怎么样?想好要去哪吃饭了吗?”
“唉……这个嘛……”她只想到要鼓起勇气面对他,却没想过打电话之后要怎么做。
“没想到?这样就由我决定喽!就我上次提的意大利餐厅吧,我还有几张图要画,所以只能约晚上了。大约七点——不,我六点去接你吧!”
凌庆文旋风般地做好决定,雨夜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她不希望他来接她,那样太亲密,她需要一道防线阻止他入侵她的生活,让他来接她绝不是好主意。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公司的地址,不用担心我。六点见喽,拜拜。”
喀地一声,他挂掉电话了。雨夜双眼圆瞠地看着话筒。不会吧?他真的要来接她?
她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这个人霸道和专断的程度越来越恐怖了。
怎么办?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要想摆脱这只大恶魔,好像已不如她想象得那么简单了。
第五章
五点五十五分,雨夜急忙地冲出办公大楼。
已进入冬天,白日逐渐变短,五点一过,天色便已迅速变暗。这两天的气温下降许多,尤其他们的办公大楼坐落在省道与高速公路中间,四周没有其它建筑阻挡,气温更低。
站在驻车弯前,雨夜努力透过苍白的街灯辨认哪一辆是凌庆文的车。忽然,一辆白色WISH停在她面前,黑色车窗摇下,凌庆文帅气的脸出现在车窗后。他迅速地替她打开靠近她那侧的门,大叫:“上来。”
雨夜马上坐进去,温暖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他皱着眉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你在那儿等多久了?”
“没有很久。一下子而已。”
一下子会冻白嘴唇?他不信地挑眉,伸手触摸她的手,冰冷的程度令他的眉头纠结更深。
“你的手好像刚从冷冻库出来的棒冰。下次不要先下来等,我到了再打电话给你。不然我上去找你也行——”
“不用了。”一听到他要上去,雨夜吓得连忙阻止。“呃……我知道了,我下次会等你到了再下来。你……不用那么麻烦跑上来。”
凌庆文不发一语地盯着她看,似乎是看穿她的顾忌。
“你好像很怕我去你的公司。”他平静直叙。
“没有,呃……我是怕这儿一到下班时间就塞车,你不能把车停太久,所以不想你太麻烦,不是怕你去公司。”雨夜急忙解释。
凌庆文但笑不语,没再说什么。这时她才发觉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他又大又厚的手使她被握在他掌心里的手显得纤弱小巧,他源源不绝的温暖透过掌心,暖暖地煨入她的身体,原本还觉得冷的她忽然感到全身一热。
她连忙抽出,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显得有些突兀,她羞赧地瞥他一眼,只见他笑得一脸邪恶。缓缓向她靠来。
雨夜瞪大眼睛,紧张地大叫:“你干什么?!”
他没说话,宽大的胸膛稍稍压住她的肩膀。雨夜闭起眼,感觉他的体温如热浪般袭来,纯然的男性气味瞬间充满她的鼻间,教她一阵晕眩。
而后她感觉某种束缚感横过胸前,她睁眼一看,原来他只是替她系上安全带。
还没反应过来的雨夜,愣愣地看了看胸前的安全带,然后抬头对上那双满是嘲弄、戏谑的黑眸。
发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丢脸的事,一下子,她脸红到不行。
“你好奇怪喔,系安全带为什么要闭眼睛啊?”他笑着问。
雨夜感觉原本稍有热意的脸突然炸开,火辣的羞赧传遍全身。看他洋洋得意又坏坏地笑着,她感觉怒火缠着羞窘在体内燃烧。这种感觉只要凌庆文在她身边超过一分钟,就绝不陌生。
“我只是觉得眼睛有点干涩罢了。”她漫不经心地搪塞。
但别说她觉得没说服力,他更是一脸不信。还好他没继续追问下去,否则她就要窘死了。
这时,维护秩序的警卫向他们走来。凌庆文放下手煞车,打了方向灯,不一会儿,他们就顺着车潮驶上高速公路,避开省道的壅塞,往台北市区出发。
半个小时后,他们停在民生东路三段某巷弄里的餐厅停车场。她随着凌庆文走进装潢时尚简约的餐厅,悠扬的乐音轻柔地流泄一室,餐厅里高朋满座,但除了餐具偶尔的轻脆敲击声,客人们交谈的声量并不大。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他们走下楼梯,来到地下室<IP包厢,低调奢华的装潢令人眼睛一亮。
她脱下外套,凌庆文随即接过,和他的一同挂在滑门旁的吊钩上。洁白的桌布上早已整齐地布好餐具,鲜花和浮水蜡烛让整个包厢充满浪漫情调,坐在舒适的沙发上,雨夜感觉怪异极了。
这一餐感觉一点也不像朋友聚餐,但她不会傻得说破让两人——不,是让自己更尴尬。
他迅速决定好餐点,并询问她的意见。雨夜也喜欢他点的凯撒色拉及焗烤奶油扇贝前菜,他喜欢法式洋葱汤,她则选择意式蔬菜汤,有志一同的是两人都爱现烤酥芙蕾胜过提拉米苏。至于主菜,两人都想试不同口味,于是分别点了一个松露炒蘑菇面,一份迷迭香烤鸡。
一接下点单,服务生立即退出包厢。突然间,一股亲密感让雨夜感到不自在,她努力搜寻话题,最后决定还是公事比较安全。
“你有认真考虑过‘雅致’开给你的条件了吗?”
凌庆文锐利地瞥她一眼,喝了口水,才说:“才一坐下就谈公事,你不觉得很伤胃口?”
“我总得先了解你的想法,才能决定之后要如何向‘雅致’报告啊!我上次跟你提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你到底想过了没?”
“哦,我没想过。”他答得干脆,却让她傻眼。
“啊?!”
“你上回有跟我提条件吗?我不记得了。”他装傻装得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我上次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却连一件都不记得?”她才不信,他的记忆力有多好,她不是不知道。
当初在学校,她就见识过他过目不忘的本事,现在居然跟她装白痴,他当她是傻子吗?
看着他痞痞的笑容,雨夜知道他是故意想惹她生气,于是按捺脾气,好心地将几天前才说过的条件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结果,他从头到尾只是笑着盯着她看,仿佛看她表演似地不插一句话。好几次,他灼热的目光都让她无法继续。最后终于讲完时,她松了口气,端起水喝了一大口,问:“你觉得怎么样?”
凌庆文抿了抿嘴,说:“就这样吗?没有别的?”
雨夜谨慎地看他一眼。“你还想要什么别的?”
“像是……派个人供我差遣,出门时有轿车代步,租个饭店式套房让我住,薪水必须加到一倍,年终分红要全年营业额的百分之十。这样我或许还会考虑一下。”
雨夜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久久吐不出一句话。
“你在开玩笑。”
看着她的表情,他忍不住笑开了。“没错,我是在开玩笑。谁教你饭都还没开始吃,就讲起公事来。”
雨夜虽然有些气他捉弄她,但不得不认同他说的有理。
“我们可是有过交易,要像朋友一样吃顿饭,所以把那些公事先抛在脑后。”
她咬着唇,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怎么?和我快乐地吃顿饭有那么难吗?”他挑眉微笑道。
“我不知道,我们从没有和平地相处超过一分钟。你老是说一些话来刺激我、惹恼我。”她说。
“而你老是像受惊的小白兔时时戒备,好像我随时会扑过去一口把你吃掉的模样。”他反唇相稽。
雨夜惊讶地张了张嘴。“我没这么想,我只是……只是讨厌你捉弄我。”她喝了一口水。“你是个超爱记仇的家伙,我只不过坏了你的好事一次,你就一直欺负我、报复我。”
凌庆文望着她,犹豫要如何解释。“我并不是因为你坏了什么好事而气你。”
她一脸不信。
“而是你差点害我绝子绝孙。”他说。
“我哪有?”雨夜为自己辩护。“我只是轻轻踢一下而已。”
“小姐,对男人的那部位而言,任何高于爱抚的碰触都是伤害。”
他的话令她脸红。他就是这样,讲话就讲话,可是他挑的词句总是害她感到害羞。
“谁教你要说那些侮辱人的话,你活该。”雨夜白他一眼,虽然她当时的反应的确有些过火,但若不是他先开口伤人,她不会气到动脚。
“是啊!这点我承认,不过,小姐,你要我怎么想?当时我被一个半裸的女孩压在那儿,突然又看到另一个女孩一脸饥渴地观赏我上演春宫秀,我当不自然误会你是另一个投怀送抱的女孩啊!”他毫不扭捏地歪曲事实替自己辩护,却引来她一阵抗议。
“我才没有一脸饥渴,你胡说。谁要对你投怀送抱?你少自大了。”
“是吗?那你干么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偷看?”
“我不是偷看,我是——”她急急地住口不说。
“是怎样?好奇真实版的健康教育要怎么上?”他揶揄道。
她的脸又红了。“才不是,我是被你们发出的声音吸引的。我以为是受伤的小猫咪,才会跑去一探究竟,谁知道你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下大胆地在校园里……亲热。”想了想,她才找到含蓄的字眼来表达。
“好完美的借口。其实,你当时若坦白一点,我倒是不介意你加入。还是你想私下个别授课?”
凌庆文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可就是忍不住想逗她。像这样对她耍无赖,已是好久不曾有的,他开心地看着她的脸变得更红,不禁幻想起她若是在激情时是否也这么容易脸红?这片红潮是否会蔓延至全身?
一想到那美妙的画面,令他的小腹一阵炙热。
“你好下流。”她低声斥喝,不相信他竟把她的话曲解成这样,不由得气急败坏地澄清。“我才不想要你的个别授课,你这个大色魔!”
他哈哈大笑,雨夜一阵气结。
“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好玩,明知道我是逗你的,可是你却总是认真答辩。喔,我真想念你。”
凌庆文情不自禁的告白,把两人都吓了一跳。雨夜愣在那儿,像看见怪兽现形般无法动弹,倒是凌庆文虽然一开始也被自己吓一跳,但不到一秒他就恢复了,而且毫不后悔他说出口的思念之情。
雨夜紧张地端起水来喝。天啊,是她听错还是他说错?他想念她?怎么可能?
她心儿怦怦直跳,一种不同子以往的羞怯让她低头不敢看他。
幸好这时服务员轻轻敲门,而后一道道美食端上桌,他们开始用餐。他体贴的拌好色拉,并盛了一些到她的餐盘里,之后,他不再提起任何令她尴尬的话题,也不再说那些让她脸红的话语。
他变得风趣幽默,将他在国外求学时发生的趣事与她分享。一开始,雨夜还是有些戒心,但渐渐地,她被他生动的描述逗笑了。她发现被他逗笑是件很容易的事,沉溺在他坏坏的、略带稚气的笑容里也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