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王谋反,他身为二皇子,有责无旁贷平叛的责任,这样的九死一生,她仍愿意追随,愿意献身,她的爱融化了他一直冰封的心。
随后,她替他练兵,替他出谋划策,幸运揭穿了平城所设的陷阱,若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太子濮阳寒,说不定整个风月王朝都会一朝变色,但是王朝最后并没有善待她,父皇剥夺了属于她的封赏,他也被迫娶了别的女人。
这一刻,她的一颦一笑,居然栩栩如生的出现了在濮阳寒的眼前,他知道她很美丽,笑起来连花儿都为之失色,一记眼神一个动作都有着天生的娇媚,却又英气外放,有勇有谋,上天把这么好的女人赐给了他,他却没有好好珍惜。
那一日她与罗锋在御书房外的对话,其实他听到了,那一句“他似乎不是适合我的男人”几乎将他杀死。
这时候,濮阳寒已经走到了向于娇面前,但却迟迟没有朝她伸出手,气氛渐渐诡异起来,连濮阳广及向光儒的笑容都消失了。
“本宫……”濮阳寒低下头,心中乔巧的形象慢慢淡去,眼前的新娘子,又变回了向于娇,于是他语气一寒,像是破釜沉舟般豁出去说道:“本宫,没有办法娶你!”
说完,他摘下头顶的金冠,回头走到了脸色铁青的濮阳广面前,跪下朗声说道:“儿臣有罪,恕儿臣无法迎娶向氏。”
“混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濮阳广气得大骂,眼角瞥了下面沉如水的向光儒。
“儿臣与向氏之间并无感情存在,强行结合只会造就一对怨偶,请皇上明察。”
“还明察什么?你不就是为了乔巧那个女人?来人啊!去把乔巧给朕抓起来,即刻处死!”濮阳广气疯了,很明快的下了决定,在他心目中,乔巧不过是一个蝼蚁般的百姓,既然会影响到他的皇图大业,那就捏死!
讵料,濮阳寒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儿臣已让她出宫,父皇找不到她的!而且悔婚一事是儿臣的决定,何以迁怒于她?乔巧于对抗平城军的战事之中运筹帷幄,厥功至伟,可说没有她就没有这场胜仗,但父皇却因为偏见收回了对她的赏赐,已是不公,现在又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要置她于死,相信不管什么理由都难以服众,岂不寒了所有追随我风月王朝官员百姓的心?”
果然因为他这番话,四周小小声的议论起来,即使这些人大多是向光儒的党羽,但濮阳寒是未来的皇帝,他说的话相当具有代表性,他愿意护着自己人,多多少少也让这些官员心头震动。为官一生,想追随的不也就是这样的帝王吗?
濮阳寒为了乔巧,不惧当众顶撞自己的父皇,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救乔巧,救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事与任何人无关,所有罪责儿臣愿一力承担!”他抱拳垂首说道。
“大胆!”濮阳广觉得脸丢尽了,同时又无法向身旁的向光儒交代,一时之间骑虎难下。
毕竟原本的太子濮阳深已被刘胜所杀,现在只有濮阳寒这个皇子最有能力且名声最高,其余的皇子比起资质才干,皆是远远逊色,甚至还有在平城之役中逃走的,所以为了王朝大统,濮阳寒绝不能杀。
最后,他只能厉声道:“将太子给朕关进天牢之中好好反省!他一天没有想通,就一天不准放出来!”
离京的乔巧并不知道京里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也不关她的事了,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回到方圆城,和李齐及一干弟兄们道歉。
对,道歉,因为当初为了招揽他们,答应的封赏及新政的改革,没有一项做到,虽然这应该是濮阳寒的责任,但计谋是乔巧出的,她的内疚比任何人还深。
以前她当大队长时,只要承诺属下的事,她拚死也会做到,比如她最后参与的那个攻坚,她承诺会让每个队员都安全回家,结果就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在这个时代,她对于大局无能为力,只能化为一声道歉,虽然无法弥补什么,也不会因此减少她的罪恶感,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独自坐着马车,她很顺利的在一个月之内进入了方圆城,此时太子与丞相之女大婚的事已遍传天下,只是大婚那天发生的状况众人尚未可知,所以当李齐见到乔巧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责怪,反而是难掩同情。
“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弟兄,对不起那些曾经相信太子的弟兄。”
乔巧见到了往昔一同出生入死的将领们,一脸沮丧地道:“答应你们的事我做不到,朝廷不仅不减税,还要增税,有功将士不封赏,也不让百姓休养生息,这时候还要征壮丁筑什么城墙……我已经试过劝谏太子,却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第9章(2)
李齐等将领对视一眼,虽然感到失望,但仍反过来安慰她道:“没关系的,乔姑娘,这不是你的错。”
“但当初这些条件是我开的,计谋也是我出的,大伙儿抛头颅洒热血,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我真的过意不去。”乔巧朝大伙儿鞠了个躬,虽然在这时代这种行礼方式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这是个重礼。
“乔姑娘,真的不怪你,昏庸的是皇帝,又不是你。”
“而且大家都知道现在丞相把持着朝政,太子又尚未登基,就算有心想为我们做什么,也过不了丞相那一关。”
“是啊,毕竟我们不是丞相的人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她。一路走来,大伙儿早就将乔巧看成最重要的军师,军队中的一朵花,呵护她都来不及了,哪里舍得责怪她。
他们的心意,乔巧自然接收到了。想想这群人之前还在起义军当头领,或是在地方军里作威作福时,都被视为头痛人物,但那只是他们的能力没有受到善用,没有受到重视,真实的他们个个都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她真的相当感动。
“乔姑娘,你这样从皇宫里跑出来可以吗?殿下不会生气吗?”李齐突然有些担忧地问。
此话一出,他收到无数白眼,每个人都知道乔巧是因为太子大婚,太难过才离开京城,他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乔巧却是比他们想象的要豁达,因为她早已把所有的难过悲伤都深埋心中,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或许各种痛苦她碰得多了,承受度比她自己想象的还高。
毕竟,让她痛的人,是濮阳寒,她所有的爱恨,也该是由他去承受。
所以乔巧居然还能勉力的挤出一个微笑,对着李齐及众人说道:“我没关系的,现在的京城,并不是我想待下去的地方,所以我就来了,即使我倾心于太子,这份感情也不能禁锢我的自由。”
她这番话,让众人听得张口结舌,这在当下简直是离经叛道的言论,但她说起来却是十分自然,又该死的有道理。
李齐吐出长长的一口气。“乔姑娘果然是奇女子。”
“是啊!我们甘拜下风。”众人都钦佩地看着她,想着究竟什么样的女人说得出这种话,更认为她以后的男人肯定也是不凡之辈,否则很容易就被她比下去啊!
乔巧却是云淡风轻,但这可能也是坚强带来的痛苦,她无法像个小女孩般,遇事就大哭一场找旁人倾诉,所有的哀愁伤悲都要自己吞下。
这种要强的个性究竟好不好?她也说不上来,不过很容易内伤就是了,疗伤期也比一般人要长得多。
“所以,这阵子我可能要住在方圆城了,方便吗?”她问。
李齐拍着胸脯。“当然方便!以前衙门里乔姑娘住的房间都还留着,服侍你的丫鬟我们还能找来同一个!”
“服侍倒是不必了,很多事我可以自己来,而且我也得找到谋生的方法。”乔巧说得很实在。
众人对视一眼,李齐突然眼睛一亮,击掌说道:“乔姑娘,要不你来帮我们管这方圆城吧?本来这城就够乱了,战后这城更乱,我暂时挂着知府之位,根本不知从何着手。当初我们一群大男人十几万人的军队你都替太子殿下管得好好的,这方圆城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管城吗?”乔巧扬了扬眉,微微点头,“我倒是挺有兴趣的……”
这句话的尾音都还没结束,一名官兵急急忙忙的从门外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嚷嚷着,“大人!大消息,京里来的天大的消息啊……”
李齐喝斥了一声,“冷静点,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是什么消息?”
那名官兵见到乔巧居然也在,也顾不得长官叫他冷静,脱口道:“啊!这消息说不定和乔姑娘有关呢!”
“快说,是什么事?”李齐看了一眼乔巧,从京里来的消息,又是和乔巧有关,莫非是太子又有什么事了?
那名官兵急道:“大婚那日,太子当众拒婚,丞相带着女儿向于娇拂袖而去,太子被皇上关进天牢了!”
这个消息像是敲响了大钟,每个人都被震得七荤八素,无法反应,最后全看向了乔巧。
乔巧也说不上来她心中的感受,这当真是为了她?就算不是,多少也和她有关系,她才认为无情无义的男人,居然做出这么有情有义的事,让她的心情一下子无法调和下来。
“乔姑娘,我再派人去打探消息。”李齐连忙道。
“那就麻烦李大人了。”乔巧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思忖半晌,像是想通了什么点,突然眉梢一扬。“说不定,又有用到我们的时候了。”
众人听到她说的,皆是双眼放光,摩拳擦掌,他们原就是兵痞子,闲太久都快发霉了。
乔巧看着大家,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笑容,这抹笑,就如同她在战场上展露的那样自信、坚定,给人无穷的信心。
“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太子把应该给你们的封赏,全部吐出来!”
太子被关进了天牢,或许出自于愧疚,甚至是弥补,皇帝更加倚重向光儒,丞相提出的事就没有不好的,原本丢给太子的重要政事,又回到向光儒的手中。
至此,向光儒再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开始铲除异己,该杀的杀该驱逐的驱逐,推行的新政全是为自己谋利,弄得朝中乌烟瘴气。
罗锋原本还想去救濮阳寒,但只是偷偷的去看了他一次,就被向光儒知道了,直接贬职看守城门口,连京军统领也换成了自己人,之后有质疑向光儒手段者,全数不问原由,被罗织罪名铍铛入狱。
在一次濮阳广支使大臣支使不动时,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然被向光儒挟持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傀儡皇帝,负责提供玉玺盖章,其余的事全把持在向光儒手中,皇室的权威荡然无存。
说得难听一点,向光儒如果要他死,那他也只能驾崩。
在天牢里的濮阳寒却对此不闻不问,应该说他想闻问也没有办法,天牢里没有任何消息传进来,关着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囚,按理他这个太子即使在天牢也应该会在上面几层犹如豪华房间的牢房,不至于沦落到最下面一层,气味难闻,幽深死寂。
或许,这又是向光儒的安排,因为他让对方丢尽了脸。
就在濮阳寒闭眼冥想时,牢门传来锁炼声,竟是有人来看他了。濮阳寒张开了眼睛,赫然见到来人是他那无缘的太子妃向于娇,便又收回了目光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向于娇慢慢的走到他身前,仍然是那么优雅美丽,仿佛这天牢里的污秽一点也染不上她的身。
她幽幽地开口道:“我爹要杀你了,明日他便会请皇上下旨,将你以藐视皇室的罪名斩杀,你……后悔了吗?”
濮阳寒再次张眼,表情一贯的平淡无波,却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不后悔,再来几次,我还是不后悔。”
向于搞美丽的脸庞陡然露出了愤怒,“为什么?难道我不够漂亮、不够迷人,做你的太子妃会辱没你吗?”
濮阳寒只是冷漠地摇摇头。“理由只是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先不说我心有所属,你心中也只爱你自己,看谁对你有利就倾向谁,你当初周旋在我与皇兄之间,不就是想两头取利吗?”
向于娇脸色大变。“我……我没有……”
“你有。”濮阳寒语气仍是冷淡,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似的。“你一向与皇兄暧昧,我和你甚至没有说过话。
之后向光儒将你许给我,不就是想引起皇兄对我的嫉妒,挑拨我们的关系?甚至在我们订亲之后,你仍不断暗中向皇兄示好勾引,才会让皇兄误以为你们还有希望,对我更加恨之入骨,拚命排挤我,拒绝了刘胜女儿的婚事,才有了后来的平城之乱,导致自己战死沙场。”
他说的好像自己亲眼看到一样,向于娇虽然自私,却不是工于心计的女人,不免显得有些慌乱。“你胡说!
我哪里是那样水性杨花?我……我……我与深哥哥原本就有交情,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什么示好勾引……”
“你不用解释了,你原本就是向光儒用来颠覆皇室的棋子,你连自己被父亲利用,如今被我退婚名声有损,都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也算是可怜了。”濮阳寒挑明了一切,十分残忍地道。
向于娇脸色发白,回想起这几年父亲叫她做的事,她周旋于濮阳兄弟之间,不过是满足她身为美人的虚荣心,尤其看到濮阳深为她痴狂,简直让她得意得都快飞上天。
所以当她许婚的濮阳寒对她不理不睬时,令她在意到了极点,每每看到他那淡漠的神情,都像吞了条虫那么难受,于是她听父亲的话,即使订亲后也刻意接近濮阳深,想要引起濮阳寒的嫉妒,却是弄巧成拙。
她爱他吗?很显然的,她不爱他。她要的只是虚荣,是奉承,而她的行为也让皇室年轻一代分崩离析,原本她还很得意自己的美貌足以颠覆朝廷,今日被濮阳寒一点破,她才明白自己也不过是父亲的棋子。
没有人真的爱她,她也一直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从来没有看清楚现实。
向于娇大受打击,此时牢门外竟又出现了一个人影,却是向光儒亲自到了。
自然,方才濮阳寒所说的话,他都听在耳里,虽然惊异于此子的聪颖,居然把他的手段都看破了,但他也不甚在意,毕竟濮阳寒是快要死的人。
“想不到太子倒是心眼通透,竟能看出老夫的手段。”
濮阳寒只是冷冷地望着他,自然不会告诉他,就算一开始没有怀疑他,但在乔巧一再的提醒之下,谁都会对这老头起了提防,进而探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