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来骂去就是那么几句,伽蓝皱皱眉头。"小主子,是奴婢伽蓝!"
半天没有声音,伽蓝疑惑地抬起头。只见棉被蠕动了几下,他闷闷的声音传过来,"你来做什么?滚出去,我还没睡够呢!"
"可是已经快午时了,小主子未漱洗也没有吃早餐,身子会吃不消的……"
"要你多事!"棉被又蠕动了一下,"拿下去,我不吃!"
还是小孩子心性,伽蓝摇摇头,她端起食盘,掀起做工精美的银盖,食物很精美,但份量都不多,她只认得银耳燕窝,其它的食物看起来都很精致很好吃的样子,但她叫不出名字,想必也是一些珍贵得不得了的药膳。
"小主子,不吃早膳,你的病是好不了的,屋子里面的空气也不好,奴婢伺候你吃完了,陪你出去走走可好?"
"说了不吃就不吃,快滚,再不滚我要用鞭子抽你了!"
"伽蓝不怕,反正都已经破相了……"太医跟她说过,额头上可能会留下疤痕,她其实没什么的,可是有必要的话,这个似乎可以要挟她那脾气非常坏的小主子……
果然不说话了。
他裹着棉被挪过来挪过去的,身子骨这么差,既然要睡也该好好躺着呀,这样不是很浪费体力吗?
莫非……
伽蓝想起昨日掀他棉被惹他大怒的场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昨日她掀他的棉被,似乎间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想到这里,伽蓝再也顾不上其它,她马上放下膳食,转身就把韩锐的棉被掀了。
这次,她关注的不再是小主子美丽的脸孔,韩锐也投有像昨天那样暴跳如雷,他的脸色非常苍白,漂亮的小脸上挂满了汗水,薄薄的白色亵衣都湿透了。
他只来得及用愤怒的眼神狠狠瞪她一眼,然后就被巨大的疼痛征服了,他昏了过去!
伽蓝莫名松了口气,如果他醒着,肯定很难弄。
怕他会着凉,她把一旁迭好的棉被也拉出来,用棉被把他团团围起来,虽然没有实质盖到,但聊胜于无吧!
床太高太大,伽蓝没办法,只好爬到大床上,坐在韩锐后面,她轻轻把他托抱起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胸口。
他好轻!而且很瘦。细细的骨头捏着都让人心疼,再加上长得这么漂亮,怪不得这么多人抢着疼爱。
伽蓝瞥一眼他昏迷的小脸,眉头微微皱着,仿佛有点不耐烦。其实是在睡梦中都不能逃脱病痛的用扰吧?
替他脱去上衣,伽蓝立刻扫视一下他的上身,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臭臭的味道一直萦绕她鼻端,莫非是她想错了,也许她当时闻到的是汗水闷久了的异味?
拉过锦缎金绣薄被围住他上身,她开始脱他的裤子。
脸蛋红了红,伽蓝略微迟疑了一下。可是他只是一个小男孩,应陔没关系吧?
有关系又怎样?她可是他的奴婢呢。以后即使他长大了,她还不是要伺候他沐浴,现在都恰成这样,以后她要怎么办?
牙一咬,伽蓝红着脸一下子就拉下了韩锐的亵裤,刻意不去看他的重点部位,伽蓝仔细查看他双腿,似乎也没有什么……
轻轻将他侧过身,啊!
伽蓝呆了。是褥疮!溃烂的伤口正散发出难闻的气息,伤口明显有抓搔的痕迹,她看了又生气又伤心。
他怎么这么倔强呢!为什么身体生了褥疮却不说?他究竟想干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外面的老百姓,有的人得了病只能在家里躺着等死,他有爹爹疼着,娘亲宠着,更有皇太后指派最好的太医医治,还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他到底想要怎样?
伽蓝很生气很生气,所以动作稍微重了些,韩锐醒了,一看到自己被剥了衣服、光洁溜溜丢脸的模样,他的脸蛋立时像被火烧了一样,红得快爆掉。
"你、你竟敢……"可惜说话有气无力,虽然眼神很凶恶。
"小主子又想让奴婢滚吗?"伽蓝因为生气,口气自然不会收敛。
"小主子究竟想怎样?既然有病,为什么不好好配合太医治疗呢?一天到晚哪里都不去,只会躺在床上发脾气,得了褥疮也不说,小主子是真的想……"死吗?
伽蓝不敢说出口,她面对的死亡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她应该已经麻木了呀,实在不该如此生气。
"我就是想死,怎样?"他漂亮的脸蛋故意昂得很高,一脸顽劣。"反正我的病也治不好,吃那些苦死人的药做什么?谁爱吃谁吃!"
"不管小主子爱不爱吃,伽蓝以后都会监督您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好好养伤,不管您有多生气,伽蓝都不会退缩!"她很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你!"韩锐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回嘴,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小主子请先躺下,奴婢这就去叫太医,还会叫人来帮忙替小主子换床被褥!"
伽蓝说完就要把棉被拉过来先替他盖好,没想到韩锐正生气,一点都不想她假好心,手用力推开她的手,力道没掌握好,竟然撞到了她刚刚开始发育的软丘。
啊,好痛!伽蓝咬紧嘴唇,小手捂着胸侧,一时间什么女孩子的羞涩都忘记了,全身心都被那种很难以启齿的疼痛占据了思绪。
韩锐吓到了,看她把嘴唇咬得煞白,他有点内疚。很痛吗?他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她随便把手伸过来的?
他不安地观察着她的反应,他一直生病,又没有多少力气喽,即使她那里很软,可是他也不会很硬啊?有那么痛吗?
胸部最近一直都胀胀的,酸酸的,轻轻一碰都会很痛,别说他刚才擦撞过来的乎劲了。
"哼,有那么痛吗?别以为装得很痛苦。我就会放过你,等宋嬷嬷来了,我要叫她把你撵出去……"
"奴婢如果被撵出去了,就会饿死街头或者被卖到妓院,这是小主子希望的吗?"
"随便怎么样,反正不关我事!"韩锐嘴硬道。
"伽蓝现在真的很后悔!"
她后悔什么?有什么好后悔的?韩锐瞪着她,他现在还靠在她温暖的怀抱里,虽然她的手臂并不那么强壮,但他突然觉得以他现在这种姿势骂她太没说服力了。
可是……奇异的,他竟然并不那么想离开!
"你后悔什么?"恼怒问出,韩锐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傻话。
傻蛋,干么要问她?让她后悔好了,不管答案是什么,他才不在乎!
"伽蓝后悔承诺公主要用命来伺候小主子,因为并不值得!"
韩锐吃惊地看着伽蓝,他第一次正视她的脸,她倔强地回视他,根本不懂得避讳,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看清她漆黑眼眸底的固执。
"谁……谁需要你用命来伺候啦?我、我才不需要!管你值不值得,反正你现在就滚蛋!"
结结巴巴。眼神又躲躲闪闪,伽蓝知道这位小主子也不过是嘴巴硬而己。
突然觉得他脸红的样子很有趣,四处乱看就是不敢看她的表情既别扭又可爱,伽蓝想也没想一把抱住他。
"小主子,伽蓝知道这不是您的真心话!"
韩锐僵在原地,一动都不动。
伽蓝偷笑,感觉到他恼怒的目光扫射过来,她赶紧收住笑意。"不要再为难奴婢了,好不好?奴婢既然已经答应了公主要好好伺候您,这辈子都会坚守住诺言的。"
或许是她的真诚打动了他,或许是她温暖的怀抱让他沉溺,还是她坚定的诺言打动了他的心。总之,这一次,韩锐没再嘴硬的叫伽蓝滚蛋,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身子隐隐地更往她的怀里靠去。
"小主子不说话,伽蓝就当您同意喽?"
他还是固执地一句话都不答,但伽蓝知道,他已经开始接受她了。
第3章
幸亏伽蓝发现得及时,韩锐的褥疮得到了很好的医治,不出半个月,溃烂的伤口已经结痂。
伽蓝怕他长时间卧床,褥疮会再次复发,每半个时辰都要替他翻身,晚上睡觉前,会为他的腿部进行按摩,偶尔更会搀扶着他到院子里走动走动。
大部分时间他都很配合,可这坏脾气的小煞星怎么可能一直都这么让人顺心呢?他下乖的时候简直比蛮牛还固执,每每这个时候,伽蓝都要自己忍、忍、忍,相信这一路伺候下来,她的忍功肯定无人能出其右。
今天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祖宗发脾气了!
兰儿一路叫喊着冲进药坊,把府中的老大夫吓了一跳,在一边捣药的伽蓝只是抬头看了看她,又低下头去,专心捣碎药材。
应该多加些甘草,小主子不喜欢吃药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药太苦……
"伽蓝你快些去看看吧,小主子又开始闹了。"
"怎么了?"伽蓝紧张地站起身。
"不知道,刚刚我把午饭送给小主子,开始还好好的,我就乖乖站在一边,等他吃完好收拾碗筷。可是吃到一半,他就莫名其妙发火,把东西全扫到地上,叫我滚蛋。宋嬷嬷、刘公公都去了,也哄不好他,没办法只好来叫你了!你快些去吧,这次好像闹得特别凶,天知道,他最近脾气不是挺好的吗?早知道我就不要呆在那里啦,白白受一顿无妄之灾!"
兰儿一个人叽哩呱啦抱怨个不停,伽蓝用清水净了手就跑出去了。
这段时间,他的心情不是挺好的吗?身体也恢复得不错,太医说。只要小主子肯配合治疗,康复指日可待,其实在伽蓝看来,小主子的病也不过是娇惯出来的富贵病,只因是从小身子不好,他又喜欢闹脾气,不肯吃药,积聚了一段时间,这病才成了宿根,总是好不了。
但最近他身上的褥疮好了,怎么又闹起脾气来了?
伽蓝一路思索着,脚步也没停过。她赶到韩锐住的主屋时,他正在哭!
哭?一向要强的小主子竟然在哭?
宋嬷嬷和刘公公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好声相劝也没用。
公主坐在床边,一边用丝巾拭泪,一边哭道:"锐儿,告诉娘,到底是怎么了?别哭了,哭得娘心里好痛哇!"
伽蓝看看地上,又是一片狼籍,碎碗碎盘子到处都是,几个丫鬟正在打扫。
按照兰儿姐姐的说法,小主子是在用膳中发脾气的,莫非是食物的问题?小主子那么挑食,但也不至于会哭呀?
"哎呀,你终于来了,快过来看看你主子,怎么用餐的时候不随侍在身边?"
刘公公看见伽蓝来了,赶紧从床上下来。
"伽蓝给公主请安。"伽蓝不慌不忙福了福身子。"伽蓝刚才在药坊给小主子捣药,一听兰儿姐姐说小主子发脾气,这就赶过来了!"
"还不快点看看他,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连娘亲都不理了!"公主拭着泪水,有点焦急地催促伽蓝。
伽蓝好羡慕,有娘的感觉一定很好,可惜她娘亲早已去了,小主子有这么好的娘亲也不珍惜……
唉,想这些做什么?伽蓝丢开杂念,来到床边。
她温柔地拍着被棉被包裹起来的韩锐,声音低低的。"是饭不好吃吗?"
被棉被裹住的人儿刚才听见她的声音就已经不哭了,但不时有抽泣声传出,一听见伽蓝问他,他抽泣变得很大声,棉被晃了晃。
"是什么意思?"公主忙问。
"小主子的意思是饭没有不好吃。"
伽蓝耐心解答完,又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棉被不动了,伽蓝笑笑。"是伤口不舒服?小主子让奴婢看看好不好?"
棉被僵了半晌,然后晃得很猛烈。
伽蓝低头偷笑,知道是有人不好意思了。
她转头对旁边一脸担心的公主说:"公主请放心吧,小主子可能是身子不舒服,心里烦躁才会哭的。小主子是男孩,怕是不好意思了,请公主和宋嬷嬷、刘公公都出去吧,伽蓝来照顾他就行了。"
"那也好,千万小心伺候着!"公主不放心地再次叮嘱。
"是,伽蓝知道!"
待几个人出去了,伽蓝才放胆爬上大床,向来别扭、脾气又很坏的韩锐竟然哼都不哼一声,但埋在被子里的脑袋也没出来就是了。
"小主子又不是三岁小童,都是六七岁的大男孩了,不可以这样闹别扭,忘记您答应奴婢,以后有什么都直接说的吗?"
咕噜咕噜……
好像听到有反对的声音?伽蓝皱着眉,凑近疑似包着韩锐脑袋的部位。"小主子说什么?这样包着棉被,奴婢听不太清呀!"
咕噜咕噜……
这次听清了,他抗议说他已经九岁了!
九岁?九岁怎么会这么瘦小?先不管这些,她最想知道的是,他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头发滑下来,触到额上结疤伤愈的地方,有点痒……啊,不会是……
"小主子是不是伤口很痒?"
棉被没有动,看来没错。
这几天他伤口结疤掉痂,因为伤口面积比较大,估计躺着肯定很不舒服,再加上他身体一直不好,这么瘦弱的身体承受这么多的病痛,是铁打的人也有崩溃的时候,所以她向来骄傲的小主子才会哭,就是还晓得埋在被子里,不会太丢脸就是了。"让奴婢看看吧,前几天太医给奴婢的药还没用完,小主子不嫌弃,伽蓝这就去拿。"
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了?
伽蓝动作迅速地从床上爬下来,小跑步回自己房间取来止痒用的清凉药膏,是上次额头受伤时太医特意给她的,据说很珍贵,这个药是宫中才有的,只有主子点头同意了,她才有得用。
她脱了绣鞋,重新爬到大床上,推推那堆棉被。"小主子、小主子……"
怎么不说话?
"小主子,奴婢要给你擦药膏喽?"
半天等不到回复,伽蓝大着胆子拉开棉被,韩锐一张脸全埋在枕头里,耳朵很红。
伽蓝偷笑,因为怕褥疮复发,他都是光着屁股睡觉的,所以每次给他按摩、翻身,他都是这个别扭的样子。
伽蓝一边小心翼翼地在伤疤上擦药,一边仔细观察韩锐的反应。"如果痛了,一定要跟奴婢说喔!"
"知道了,你好啰唆,烦人的女人!"他痛他当然会喊,她一天到晚像只老母鸡一样叽叽喳喳个没完,烦都烦死了。
韩锐不耐烦地瞪了一眼伽蓝,在看见她额上那道很明显的疤痕时,他眼睛闪了闪。
她抿抿唇,告诉自己要忍耐,这个小鬼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她得罪不起的!
伽蓝歪着脑袋,很温柔很仔细地为韩锐擦着药膏,而韩锐呢?他一直偷偷地盯着伽蓝的脸蛋猛瞧,有时候她不经意地把视线投射过来,他就像做贼一样赶快把脸埋进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