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贤婿,多谢你了。”丁老爷和安氏激动得一直点头。
丁宣瑛心里万分好笑,云敛锋那样叫她的名字,恍若素日里那样叫惯似的,还真是有演戏天分啊。
不过她也要谢谢他肯演这场戏,从此以后便可让她爹娘不必再牵挂她了。
花儿领着三人进了厢房,思秋和沁冬在房里伺候着,花儿则伶俐的到门外去守着。
丁宣瑛想着云敛锋还挺周到的,厢房里还摆了一桌简单席面,但她爹娘哪有心思吃东西,只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见他们有一百个问题,她便把自己如何减肥的经过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又说自己现在与云敛锋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在府里地位稳固,让他们放心,而思秋和沁冬对后面那一部分的善意谎言也极尽所能的配合,直说少爷很好。
“听说贤婿已有两个妻妾为他生了孩子,其中两个还是庶长子,是那姨娘所出,你也要赶紧怀上才是,万不可让那平妻先怀了嫡子啊!”
临走前,安氏反复殷切叮咛,内容说来说去不离“生孩子”这三个字。
不说这是古代了,就算是现代人也摆脱不了生男为大的观念啊,而古人自然更是重视嫡子。
前世她因得了卵巢癌而早早拿掉了子宫,是注定不可能生孩子的,如今穿来古代,她还真想尝一尝怀胎九月当母亲的滋味……
第四夜,雨势惊人。
子夜过后,云府来了两辆马车,丁宣瑛本来正要回束香轩睡了,因雨势过大才暂时留在正厅里等雨停,她奇怪什么人这么晚了才来吊唁,就见大总管出去迎接之后回来禀报,夏氏又匆匆迎出去,一个高大的男人跟着进来了,后头跟着两名随从打扮的男子。
那人上了香之后,夏氏对子媳等人引见道:“是你们舅父。”
丁宣瑛跟众人一起见礼,心下觉得奇怪,另一辆马车里应该是这位舅父的家眷,怎么不进来上香,反而下了马车便由两个丫鬟扶着上了府里的小轿,几个丫鬟和随从跟着,神神秘秘的往后院去了。
那舅父上了香之后与夏氏低声交谈了一会儿,丁宣瑛见到夏氏先是倏地变了脸色,跟着脸色越来越凝重,顿时有些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她那公爹都成风流鬼了,应该不是谈公爹的死因吧?
“敛锋,你随娘进来。”夏氏把儿子叫进了内堂,连同舅父和两名随从都进内堂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雨势渐小,丁宣瑛正要找思秋和沁冬回束香轩歇息时,却不见两人踪影。
花儿过来对她小声道:“瑛少奶奶,两位姊姊已经先回束香轩了,让奴婢陪您回去吧。”
“回去了?”丁宣瑛讶异不已,怎么说思秋和沁冬也不可能把她留在主屋,自个儿先回去啊。
不过既然她们已经回去了,又交代了花儿陪伴她,或许真是这丧期累坏她们了,才先行回去歇息吧。
雨丝小了,花儿打着伞,主仆两人回到了束香轩。
一入院落,丁宣瑛便感觉到束香轩里的气氛不同于往常般的闲散,她见到沁冬伸长了脖子在门口张望,一见到她就快步迎了上来,而她的脑子也迅速动起来,臆测着有事发生了。
“少奶奶,夫人、少爷和舅爷都在暖阁里等您。”
丁宣琰心中已有数,她点点头,也没问沁冬半句,只提了裙角加快步履。
“瑛少奶奶,您怎么不问问沁冬姊姊呢?”花儿也跟着加快脚步。她是夫人的人,此番丧期被夫人派来服侍少奶奶,便是夫人想看看这个隐形已久的媳妇能不能担起当家主母的重担。
“等等就会知道了,即便现在问,沁冬也说不清。”丁宣瑛一边说话,一边步履不停的进了屋。
她没问是因为她在主屋里已从蛛丝马迹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适才又见到先行回来的沁冬在门口一脸焦急的张望,因此笃定了有事,加上沁冬说了她婆母、舅父和云敛锋在等她,那更是破天荒从没有过的事,这说明了是大事,而且跟那位舅父肯定脱离不了关系。
沁冬留守在暖阁外,花儿打了帘子,丁宣瑛走进暖阁,思忖着他们不在厅里等,而在暖阁里,可见有不能让下人听到的秘密之事。
暖阁里有一股沉凝的气氛,她看了云敛锋一眼,对方也抬眼望着她,她别开眼眸,向夏氏和夏成春施礼道:“宣瑛见过母亲、舅父。”
“甭多礼了。”夏氏眉头紧皱,一摆手道:“快坐下吧,孩子。敛锋,你把事情仔细的告诉你媳妇,务必要让她听明白了,我和你舅父先去瞧瞧大夫来了没,你们说完也过来吧,既是暂时住在这里,也要让你媳妇见见贵人才行。”
“孩儿知道了。”云敛锋应下。
夏氏和夏成春起身,丁宣瑛也连忙起身目送他们,待他们走后,她和云敛锋才重新坐下,而此时花儿也退了出去,暖阁里只有他们两人。
“请说吧,夫君。”她为自己斟了杯茶润喉。
“也给我斟一杯。”云敛锋淡淡地吩咐。
丁宣瑛忍不住翻白眼。对于她这个遭他冷落多年的正妻,他还真好意思使唤,脸皮可真厚。
云敛锋看着她的神色。“怎么,不愿意?”
“妾身岂敢?”虽然是不愿意没错,她还是没好气的倒了杯茶给他。
这是古代,以夫为天的古代,就算被丈夫冷落,她还是得恪守妇道人家的本分,将丈夫奉为上天,凭她一己之力要将封建思想扭转过来是不可能的。
“看你不像不敢的样子。”云敛锋微微挑眉。
两个人独处,正是讨好他、央求他让她搬回主屋的绝佳时机,而她竟然不讨好他,还像似在嫌弃他不长眼?没想到他竟是被嫌弃了。
丁宣瑛此刻已看清楚云敛锋是个大男人主义者,还以己度人,以为她会见四下无人就抱他大腿,求着要回主屋去跟他那些妻妾争宠吗?
或许古代的女人都是如此委曲求全,而这些渣男也不觉得自己是渣,比他们更渣的还有那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呢!
自己是不可能跟云敛锋讲一夫一妻制的,为了不被发现她的魂魄是穿越而来,也只能万般憋屈的遵守这朝代的规矩了。
她慢慢地喝了口茶,轻咳一声,提醒道:“婆母不是要夫君将事情详细告诉妾身吗?请夫君快说,免得耽误了正经事可就不好了。”
云敛锋哪会不懂她的意思,言下之意,适才从他口中吐出的话都不是正经事,都是浑事,这是拐着弯在骂他。
云敛锋的脸色沉了沉,心道看你这欲擒故纵的把戏能玩多久,不信你甘心长久住在这冷清的束香轩里守活寡……
他收敛起心神,开口说出正事——
“舅父乃是皇宫神策卫的副统领,此番奉太子之命到云国寺接太子妃娘娘回宫,但是皇后娘娘却暗中派人追杀太子妃娘娘,两方人马已经交战过一回,这一路过来又遇铺天盖地的雪雨,太子妃娘娘原本就身子孱弱,这几日更是病情加重,不宜再继续赶路,为了避开皇后娘娘的人马又不能投宿到客栈,也不能到驿站别馆,舅父得知咱们府里是丧期,认为这样反而可以掩人耳目,便暂时避到这里来了。”
饶是丁宣瑛前世见多识广,此时也不免惊讶起来。“所以,太子妃娘娘现在在咱们府里?”
云敛锋点了点头。“就在这束香轩的偏房中。”
丁宣瑛一阵错愕。“什么?!”
为什么把人藏到束香轩来?不是说皇后派了人在追杀太子妃吗?这么一来,她和束香轩下人们的性命不就潜伏着危险?
一瞬间她胸中火气翻涌上来,他们倒是聪明,平常对她不闻不问,这会儿却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这不就是衰尾道人的经典之句——死道友,不死贫道吗?
云敛锋自然看出她脸上的愤慨,淡淡道:“你以为束香轩出事,云府真能脱离关系?别忘了束香轩是在云府里,这是母亲的意思,云府并非要让束香轩暴露在危险之中,而是束香轩平日里就没与主屋来往,主屋的人也不会到这里来,大大降低了走漏风声的危险,这是母亲做此安排的考量,你莫要误会了。”
丁宣瑛不发一语,她刚刚是太过生气,一时忘了束香轩不是独立门户的宅子,这也都怪他们将两地隔开,害她住久了都产生错觉!
而她也知道他的意思,束香轩形同冷宫,谁会到冷宫来?既然没人会来,便没人会发现有个大贵人藏在云府里,而云府正在治丧,出入者众,要察觉到有一票陌生人住进来也不是易事,藏身在云府确实是高招。
“你也无须杞人忧天,此次神策卫护送太子妃娘娘可说是精锐尽出,绝不会伤了你一根寒毛。”
“无须杞人忧天?”看他一副自信模样,她便来气,就算束香轩在云府里,这离主屋那么远,万一真被人潜入,第一线遇到危险的还不是这束香轩里的人!她心里唾弃他只会出一张嘴,脸上便带了一丝嘲讽。“那么夫君何不住到束香轩来?”
云敛锋眉头轻挑,瞧着她。“我便是要这么做。”
丁宣瑛一愣。“什么?!”
他淡道:“你我是夫妻,你又是我的正妻,我朝以良善风俗为立国根本,最忌讳宠妾灭妻,在太子妃停留的期间,我自然要与你同房。”
丁宣瑛也不怕云敛锋要与自己同房,寝房里还有个小偏间,不然她也可以睡暖阁的炕上或睡里间的榻上,总不会与他一张床便是。
云敛锋这挂名丈夫虽是有那权利碰她,但她有把握,他的自尊心不会允许自己碰她这个曾经备受他嫌弃的女人,所以她很安全,那就没必要在这问题上多琢磨了。
云敛锋见她不语,便在心里冷笑。
女人果然都一样,丁宣瑛虽然不吵不闹的在这束香轩里待了几年,内心还是盼望着他的宠爱。
他面色一整,冷冷地道:“起来吧!该去见过太子妃了。”
丁宣瑛心想你又在发什么神经了,性子阴晴不定的,也亏那三个妻妾受得住。
她心里腹诽着云敛锋时,两人已经到了束香轩后院。
太子妃住的是束香轩数十间厢房里最宽敞干净的一间,是夏氏亲自挑选过的,也命人速速打扫换过被褥等物品,此时门口有两名做护院打扮的侍卫守着。
云敛锋正要进去,丁宣瑛忽地拉住他。“要不把我的房间让给太子妃娘娘住吧,让太子妃娘娘住这里委实不妥。”
云敛锋看着她的手,眨了眨眼眸,心里又是一阵冷笑。
这么快就采取攻势了,她还真是主动,不过他是不会让她如愿的,不要以为不再是个吃货他就会心动,他云敛锋可不是那么庸俗肤浅之人。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拂开,冷淡地道:“让太子妃娘娘住这里是舅父的意思,住在你的寝房才会引人注意。”
丁宣瑛为之气结,云敛锋那家伙居然把她的手拂开?她手上是有细菌还是病毒?顿时让她有种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的感觉。
云敛锋跟两名侍卫说了几句话,其中一名转身叩了叩门板,一个侍女很快开门探出头来,换成侍卫跟那侍女说了几句话,那侍女进去了,不一会便出来开门。
“两位请进。”
丁宣瑛跟在云敛锋身后进去,夏成春和夏氏已在房里,另有一名大夫、两名侍女和一名相貌俊秀的年轻侍卫。
丁宣瑛看过去,房间也不大,一眼望得尽,床上躺着一个苍白虚弱的美女,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仿佛是快要陷入昏迷了,那奄奄一息的脸色和浮肿的手让她想起了前世她父亲一个心脏衰竭的女病人。
“刘大夫,怎么样,您为何不说话?”夏氏很是焦急地问。
接待宫中贵人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况且这件事又关系到她大哥,若没把太子妃平安的送回宫里,她大哥也会被太子降罪。
如今皇上病重,太子登基是眨眼之事,届时太子妃便是后宫的主人,当初皇后便是不待见太子妃,才会将太子妃以为皇室祈福的理由送到云国寺修佛,眼看太子就快要登基,皇后不想太子妃成为将来的皇后,她属意自己的侄女,也就是现在的太子侧妃当皇后,于是便对太子妃赶尽杀绝,如果太子妃又在回宫途中死去,那么便称了皇后的意,没有证据,皇后不必为太子妃的死负任何责任,但她大哥夏成春却要负上护驾不力的责任,被处以死刑都有可能。
“唉……”刘大夫沉重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位夫人是心力衰竭,无药可医,准备后事吧!”
这已经是第三位大夫这么说了,夏氏和夏成春对看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深浓忧虑。
夏成春并非她的亲大哥,是她爹娘的养子,当初他们情投意合,云水南却看中了她,只因聘礼给了一车又一车,又给了三间铺子和一间庄子,她那见钱眼开的爹娘便把她嫁进云府,拆散了他们,又因为她出生穷苦人家,一直不被老太君待见,虽然云水南待她极好,她心中始终还是放不下夏成春。
“母亲,媳妇有一方法能治这心衰,或许能一试。”丁宣瑛低眉顺眼地道。
所有人一时间都楞住了。
云敛锋皱着眉宇不悦地道:“你别瞎搅和,这不是你能搅和的贵人。”
因有刘大夫在,云敛锋便没有点出太子妃的身分。
夏成春往来京城,毕竟见多识广,知道世间大有奇人,也知道许多人是深藏不露的,此时已有三位大夫都说没救了,便是一试又何妨?情况也不会更坏了。
他看着丁宣瑛,虚心求教地道:“贤媳请说,无论什么方法都值得一试。”
“方法很简单,煮大量的青豆水服下。”
她记得很清楚,她父亲说过,心衰会引起血压升高,对于对西药过敏的人来说,喝大量的青豆水便能降血压和消浮肿,而这时代还没有血压这种概念,自然也不知何物可以降低血压,竟把心衰当成了绝症,不知道多少人因此送命。
“大哥……”夏氏自是犹豫地看着夏成春,也怕救不了,反而令太子妃丧命就什么都完了。
夏成春点了点头。“就照贤媳说的一试,后果由我来承担。”
第4章(1)
这一夜太子妃服下了一碗又一碗的青豆水,侍女们一直在为太子妃更换湿衣裳,丁宣瑛也没闲着,她坐在床沿,不停的按摩太子妃的手,不时观察太子妃水肿的情形,心里存着这一定有用的信念,直折腾到了大半夜,就在夏氏开口让她放弃时,太子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