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那张陌生的大床,杨锦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以为他只是会等她情绪稳定就让她走,而不是让她在这里睡一觉……
自她眼中读出疑惑,他赶紧澄清,「放心,我没有别的企图。」
杨锦文才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她只是对眼前的那张床感到陌生,怀疑自己能否在她家以外的地方睡着。
「休息一下,人会比较有精神。」
虽然不确定自己能否睡得着,但是他说得对,她确实需要休息。
下意识地又看了他一眼,杨锦文没有说什么,由着他扶自己到床上躺下,包括替她脱去脚上的高跟鞋还有盖棉被。
如果是平常的她,这种简单的事才不可能假手他人,但是此刻她没有多余心力去想这些了。
明白她需要休息的雷冬奇,也没有继续逗留,为了让她安心休息,他很快的就离开床边,「我出去了。」
床上的杨锦文并没有回他,只是侧身躺着,听着他关门出去的声音。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但是眼下自己也没有心情多想,身体才沾到床,她就知道神经绷到最高点的自己确实累了,床铺的柔软让她不觉闭上了眼睛。
一个人脸色凝重在客厅里的雷冬奇,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是稍早在派出所里乍见到她的那一幕,她彻底崩溃的柔弱神情深深的撞击了他的心房。
是什么事情可以让一向坚强、不露丝毫松懈情绪的她,那样彻底的崩溃?
愈想愈是入神,直到卧室里有声音传来,雷冬奇才蓦地回神,连忙起身去房中查看。
当他进入房间里时,就见杨锦文虽然闭着眼睛,整个人却像陷入什么恐怖的情境般,焦躁不安的大吼着。
「不要!不要!放我下车,我不要一个人在车上!」
见状,他连忙挨坐在床边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
「放我下车!快放我下车!」然而床上的杨锦文依然躁动不安,双手不住地在半空挥动着。
意识到她陷在梦魇里无可自拔,雷冬奇赶紧握着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安抚,「我在这里,没事了,我在这里……」
或许是感受到雷冬奇那股安定的力量,原本还在挣扎的杨锦文,在他怀中慢慢松懈下来。
看着即使在睡梦中仍无法安稳的她,雷冬奇首次为了女人感到一股心疼的情绪。虽然这女人什么也没说,但是自警察局出来后,他从旁人的描述结合她此刻的反应,他猜想,在她心中应该是有个无法抹灭的伤痕。
比起之前单纯因为被她引起兴趣而想逗她,眼下的她,更让他感到一股想要呵护她的渴望。
断断续续又作了几次恶梦,当杨锦文醒来时已经是黑夜,一开始她还无法立即反应自己人是在什么地方。
她慢慢坐起身,一些记忆的片段也涌上脑中,她记得雷冬奇执意载自己回他的住处,所以她现在是睡在他的床上。
房里一片漆黑,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于是慢慢跨下床,赤着脚走到房门边拉开门,外头客厅的灯光立刻透入眼帘。
心里正犹豫是否要走出房间时,从厨房出来的雷冬奇正好见到她。
「醒了?」他笑着道。
听到他这么说,杨锦文蓦然一震。他一直在等她醒来?
「肚子饿了吧?」
她没有回答,刚睡醒脑袋还有些混乱,还拿捏不定该怎么面对他。
不等她犹豫太久,雷冬奇已经替她做好决定,迳自走过来要扶她。「先吃东西吧!」
在雷冬奇走来要扶她时,杨锦文尴尬的伸手要回拒,正想告诉他她可以自己来时,他却像是没有意识到她的拒绝,顺手握住原本要隔开他的手,就这样扶着她往厨房走。
失去了拒绝机会的杨锦文只好作罢,由着他领着自己往厨房走。
厨房里摆满许多饭菜,这是雷冬奇在她睡着时张罗好的,就只等她醒来用餐。
因为担心食物冷了,他刚才热过,顺手的就替她拉开椅子,扶她坐下,「刚热过,现在吃正好。」
杨锦文愣愣看着桌上的食物,没想到他会张罗这些等她,她不禁看了他一眼。
雷冬奇在她右侧的椅子坐下,拿了碗筷替她将外送的食物盛到面前,「多吃一点。」
又想起白天发生的那些事,看着他的态度,杨锦文心里的不自在更甚。
「怎么了?」看她好半天没动作,他不禁又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拿起筷子,想要藉由低头吃饭的方式来转移自己对他的注意力。
见她开始吃饭的雷冬奇也露了笑,多少放了心,跟着替她夹了些菜到碗里。「多吃一点。」
看到他夹进碗里的那些菜,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照样的杨锦文,心里顿时掠过一抹异样的感觉,然而却还是默默地吃着。
直到吃完饭,她站起身,正打算要收拾自己的碗筷时,雷冬奇却制止了她。
「放着吧,我来就好。」
知道她刚才睡着作了恶梦,而从醒来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多说一句话,看她这模样雷冬奇就知道她的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还需要多休息。
迟疑了下,见他坚持的眼神还盯着自己,杨锦文才妥协的将碗筷搁在桌上,她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跟他争执,就由着他了。
「出去吧!」
就在雷冬奇伸手要带她离开厨房,这回杨锦文没有再藉助他的扶持,在他手伸过来前已先收回自己的手,跟着就走出厨房。
见她这样,雷冬奇并没有勉强她,仅是捺下心里其实想呵护她的情绪。
从厨房里出来的杨锦文并没有意思到沙发坐下,她在客厅里晃着,似乎是在找什么,猜到她是在找自己的包包,他立即说道:「晚上就先睡在这里,明天我再送你回去。」
听到这话的杨锦文猛一抬头看他,脸色微变,直觉就想拒绝。
「现在时间也晚了。」可雷冬奇却在她开口前又说住了她。
愣愣地看他许久,或许是因为没有理由勉强他送自己回去,也或许是自己精神依旧脆弱的关系,杨锦文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坚持。
不等她再产生其他想法,他直接说道:「浴室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再去洗个澡会比较舒服。」
接二连三的吩咐,让她在雷冬奇的主导下,只能被动的接受他的安排。
第5章(1)
浴室里,杨锦文不知道在里头待了多久的时间才出来,身上穿着的浴袍,是浴室里本来就有的。
那件过大的浴袍穿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娇小,赤着的双脚,则让她显得更为脆弱。
她开门出来,赫然看见在房间里的雷冬奇,让她一时有些意外的顿住。
雷冬奇就站在床边,看到她穿着自己的浴袍出来时,他的脸上掠过抹讶然,跟着才说道:「过来这边坐。」
她先是一愣,跟着才注意到床上搁着的急救箱。
「伤口可能已经弄湿了,要重新换过。」
虽然不打算接受,但是杨锦文从他这一晚上的表现也知道他坚持起来有多难撼动,仅仅迟疑了下,她终于还是走过去。
刚走到床边,就听到他淡淡的说了声,「先坐着。」杨锦文看了他一眼后,才依着他的要求在床边坐下。
雷冬奇跟着在她脚边蹲下,抬起她受伤的那只脚踝。
或许是因为他手掌上传来的热度,让她的心里顿时掠过一抹异样的感触。
同样感受到这份异样的还有雷冬奇,当他的手捧着她的脚时,就会让他想起那回在SPA中心里,她身上肌肤的柔滑触感。
事实上,刚才看到她开门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穿着自己的浴袍的,他的心里便已掠过一股骚动。
只是今晚的情况,他也很清楚知道不行乱来,所以刚刚他才没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直到这刻触碰到她的肌肤,那让人燥热的感觉似又回到他身上。
感觉到握着自己脚的大掌没有动作,杨锦文有些尴尬地动了下,这才让雷冬奇拉回神,赶紧收起心底的旖念替她包紮。
他先是小心地撕开她脚踝上的纱布,避免弄痛她,而后再替她上药,在那之前还不忘提醒她,「可能会有点痛,先忍着点。」
杨锦文并没有答腔,只是在药水擦到伤口时蹙起了眉。
雷冬奇自然留意到了她隐忍的表情,那尽管感到疼痛却依然沉默的模样,像是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伤痛。
比起这样闷不吭声的她,他倒宁可她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的针对自己。
也是因为这样,才让他更想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换好了药再贴上纱布,确保伤口的处理没有大碍后,雷冬奇的眉心才松开。
看着他细心的为自己换药,而且现在他仍握着自己的脚踝,杨锦文心里不知怎么地有些乱,她低声道了句,「……谢谢。」这是今晚她首次开口。
她说话的嗓音拉回雷冬奇的注意,同时也发现自己还握着她的脚,他赶紧松手,免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会舍不得放开她。
「累了一天,你也早点睡吧!」也许有感于这种单独共处的气氛不太妙,雷冬奇乾脆起身,打算让她早点休息。
看着他收拾好急救箱后就走出去,杨锦文凝视着他背影的眼神有些复杂。
她的心里,还是不能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经过一夜的情绪沉淀,早上雷冬奇再见到杨锦文时,她已经换回昨天的衣服、穿戴整齐请他送她回家。
这会她又坐在他的车上,不过是另一辆车。
对于雷冬奇能有这样的财力,杨锦文并不意外,毕竟以他的能力这是可以理解的,包括他住的地方也属于高级地段,昨夜因为她精神恍惚的缘故才没有多注意。
不过说到财力与权力,杨锦文就会想到奔雷企业的那些人,尤其在昨天的情况,雷冬奇和他们四人的互动有些不寻常,让她在认知到这男人的能力之余,不由得要再思索起他的背景……
同样在心里思量的还有雷冬奇。
昨夜的她又作了几次恶梦,也惊动他好几回到房里将她拥进怀中安抚。
虽然不知她如果晓得自己整晚都是用这方法安抚她,她会做何感想,他更想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会让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
甚至,他怀疑她长久以来难道一直是这样度过夜晚?
思及此,雷冬奇探究地回过头来,正好捕捉到杨锦文对自己的注视。「怎么了?」他先是一愣,而后问。
偷看人家当场被逮着的杨锦文无法否认,只得佯装没事的随口问他:「你昨晚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没想到她还愿意听自己解释,雷冬奇脸上随即掠过一抹欣喜,跟着说:「昨天的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我不知道耿叔他们是怎么知道你曾经跟我合作过。」虽然他一点也不怀疑,所以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查出来,只要能让他就范。
这几年他,们一直试着想把父亲打下的基业还给他,对他苦缠不放,才会让他上回在SPA中心的逃脱过程中意外撞见她。
「我也是到了那里才……猜到是你。」或许叔叔们的目的就是想利用她逼他就范,只是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对他的解释杨锦文并没有立即做出判断,倒是她注意到他对奔雷企业那四位经营者的称呼,这印证了她对他背景的臆测—恐怕雷冬奇和奔雷企业关系不浅。
「他们那么做,是为了你。」杨锦文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雷冬奇苦笑着,以她的聪明他自然明白不可能瞒得了她,以他昨日与耿叔他们的互动,她多少也会猜出一点什么吧?
「或许吧!但是耿叔他们毕竟是生意人,就算是有企图性的找上你合作,也一定是确认再三,他们不可能拿自家企业开玩笑。」
他会这么说是为了让她接受,以及安抚她受伤的自尊,然而杨锦文仍是沉默,无法看出她是否接受这样的说法。
明白她未必能马上释怀,雷冬奇也不逼她,起码有解开她对他的误会就很好了。
外表看似恢复镇静的杨锦文,心里其实还有些纷乱,她转头望向窗外,暂时不想再针对这件事去做评断。
经过昨日的崩溃后,她虽然努力地想找回心中的平静,但是外界的纷扰却似乎不愿放过她。
尤其是随着声雅的广告在各大电视台平热播,也让身为广告女主角的她意外爆红。
这几天同事一直在私底下窃窃私语,不外乎是针对她能在广告入镜的这件事表达不平,说什么她假公济私之类的话。
不过她不在乎,反正任职以来同事对她的流言中伤从来就不曾少过。
倒是因此而被旁人注目的这点,让她感到十分困扰,对于只想保持低调的她而言,她从来就不想成为社会大众议论的对象。
只是这个社会真的病了,她愈是想要保持低调不引人注意,就愈是引起旁人的兴趣。
今早,杨锦文重新将自己裹上强悍干练的形象进公司后不久,桌上的内线电话便又响起。
接通后,助理随即在电话那头表示道:「总监,有记者打来想要询问关于你的资料。」
「别理他。」她一口回绝。
事实上这几天这种电话不少,一直有八卦记者想和他们打探广告里的女主角—也就是她的私人资料,但这些全都让她毫不犹豫地回绝掉。
只是早上才拒绝这种电话,她没有想到,这会就连老板都打算要参一脚。
见到推门进来的老板,杨锦文起初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公事,毕竟平常都是她被叫过去,然而这次却是他直接过来,看来等等要谈的事是真的很重要。
结果,只听到老板欣喜地说:「这回声雅的广告,总算是替公司大大的打响了知名度。」
「是。」
对于老板的欣喜她是不难理解,事实上,如果没有担任广告女主角之后所带来的困扰,她也会乐见自己的广告企划有这样的成绩。
「一堆厂商找上我们公司你也是知道的,甚至还有些厂商,指名要由你担任他们的广告女主角呢。」
一听到这话杨锦文随即明白老板过来找她的用意。
「如果能替公司赚钱当然是很好,但是比起拍广告,担任好总监的职位应该能对公司做出更多的贡献。」她脸色一沉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想沾光的老板还是希望她能再次出马,「只是抽出一两天的时间拍摄,对现阶段的工作不会有太大影响的。」
已经深受其扰的杨锦文并不打算妥协,「那么,您是希望我能专心往广告界发展,辞掉总监的工作?」
她这么说并不是拿乔,只是想表明自己的底线。
「呃、当然不是。」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老板一惊,连忙解释,「当、当然不是!再怎么说你要担任总监这个职位才能帮公司真正赚钱,拍不拍广告其实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