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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系云天 page 14 作者:桑茉

  瞪着纸包上几颗沾着糖粉的晶莹白糖,云若雪鼻头忽地一酸。

  半晌,她尴尬地正了正脸色,瞠着满脸堆笑的香菱,“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就知道戏弄我。”

  她佯装不情愿的拎起一颗桂花糖入口,让化在口里的甜蜜带去舌上的苦涩。

  “嘿嘿,香菱岂敢,倒是夫人这样不是有生气多了?”眼前女子瞠怒的生动表情,可比终日愁苦着一张脸好上太多。见主母吃完一个,她又问着:“再来一颗如何?”

  这些桂花糖,可是门主一再耳提面命要她带着的。

  云若雪闻言,又捻起一颗糖放入口里,嘴里甜了,心也悄悄泛甜。她微弯起唇,心底犹带着一丝冀望的问道:“香菱,这些糖是不是他……”

  声音止住,她欲言又止,深怕期望愈高失望愈大。如果不是他呢?

  “啊?夫人怎么不继续说了?”佯装不解的香菱,一脸贼笑的挨近云若雪。

  “香菱你、你明知道我和门主他……”她垂下脸,难过地绞扭着手指。

  “知道,当然知道!不就是闹别扭嘛!我说这个‘他’啊,还不就是——”门外尚有门主派的人盯着,不好大声嚷嚷,只得附上云若雪的耳边轻声说着:“门主。”

  “真是他?”云若雪闻言双眼一亮,倏地抬脸,漾开一脸灿笑。

  “嘘,夫人,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喔!”香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刻意压低声音,却不忘朝云若雪眨一下眼,暗示的指指门外。

  云若雪了然的点点头,接着握住香菱的手,由衷感激地说道:“谢谢你,香菱。”

  “夫人别这么说,这是香菱应该做的。”反握住云若雪的手,她话锋一转提议道:“夫人,现在离午膳还有些时间,要不干脆就躺在床上再歇一会儿?”

  云若雪摇了摇头,觑着窗外光亮的天色,“不了,我不想再闷在房里,香菱,你陪我到后院里走走可好?”

  她大腹便便的,一个人出去有所不便,倘若有香菱跟着也比较放心。况且她好想见他,好想好想,哪怕是碰碰运气都好,说不定还能远远望上他一眼。

  “好,当然没问题啦,那我们这就出发吧!”香菱小心搀起云若雪,又替她披上外出防风的轻衫,确认都打点妥当,才相偕走出房门。

  主仆的身影离去没多久,房门随即被人从外头一掌劈开——来人为云碧瑶,只见她一头长发凌乱的披散肩后,肤色莹白如雪,丰盈的唇瓣则鲜红似血,一双猫眼布满血丝,诡谲的染上一层红雾,而眉心烙下的烈焰火纹,仿佛又生命似的,随着女子全身气血脉络运行和激动起伏的情绪,猖狂的忽明忽灭。

  双眼默然的扫过房内四处,看到桌案上放着绣好的一对小鞋,她眼眸倏地眯起。

  凭什么?这贱人凭什么能够这么安然无忧的活着?凭什么能够拥有那男人全心全意的爱恋和守护?凭什么怀有了他的骨肉?又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拥有她所想要的一切?

  不,她不甘心,不甘心!

  气愤的收紧拳头,全身蓄满恨意的微颤着,蓦地,红唇勾起邪魅的笑纹。

  “云若雪,我一定要杀了你!”

  “门主。”

  “头儿!”

  方和几位大老商议完成立商行之事,刀戒天跨出议事殿,正准备往书房走去,身后熟悉的两声叫唤止住他前进的步伐,他转过身,看清楚来人。

  “大狼?怎么回来了?”而且还是跟莲笙一起。

  武大狼数月前才去了趟东界的沧海,找寻他的族人。

  数月前的攻城之事,沧海神龙岛负责领兵的是个年轻女将,因她手臂上也有个和大狼相似的纹身记号,才让大狼燃起寻找身世的念头。

  与朝廷的一战后,眼看天下已定、家仇已报,刀门没必要再过着江湖刀头舔血的日子,且天阳登基,无欢也走了,刀门四大护卫已名存实亡,他索性就鼓励大狼去沧海找寻家人。

  武大狼和商莲笙快步上前,两人神情慌张。

  “头儿,现在不是问这问题的时候!大事、大事不好了!”开口的是武大狼。

  “什么意思?”刀戒天狐疑的来回巡过二人。大狼的个性一向毛躁,他并不感到意外,倒是连冷静的莲笙都出现慌乱的神情,他才感到奇怪。

  “云碧瑶那女人找上庄里来了!现在可能混在庄里面了,她已经走火入魔,又发神经的一心想杀了嫂子。吼,头儿,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快点找到嫂子要紧,再晚一点,嫂子被云碧瑶那疯女人给缠上就来不及了!”

  他和莲笙在上山的路上,遇到刑无命那家伙,更从刑无命口中得知,云碧瑶已走火入魔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刑无命那笨蛋,为了救云碧瑶,企图用从头儿那里要来的什么鬼心经救她,岂料救人不成,自己亦落得入魔的下场。

  幸好半路让莲笙给救了,勉强封住他周身几处大穴,压下躁动的魔性。而他和莲笙看不是办法,顾不得还在昏迷疗养的刑无命,就先回庄里来报讯了。

  “你说什么!?”刀戒天猛地拽过武大狼的衣领,狠厉的瞪视着,浑身散发的肃杀之气,令人感到压迫十足。

  “呃,头、头儿……”

  瞪着近在咫尺的怒颜,武大狼喉头隐隐滑动,咕噜一声,吞下分泌过剩的唾沫,藏在身后的一手,忙着向后头冷眼观看的女人摆手示意。

  收到暗示,商莲笙这才冷着声提醒:“门主,先别激动,大狼说的没错,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夫人要紧。”

  刀戒天闻言,松手放开武大狼,已恢复镇定的沉声下令:“走!”

  三人正准备行动,一道凌空而落的黑衣人影出声制止,“慢着!”

  识清来人身份,主从三人无不愕然,甚至防卫的抽出刀剑摆出架势与其对峙。

  “刑无命?”刀戒天握紧手中弯刀,锐利的眼眸瞬也不瞬,留神对方举动。

  他这时候出现在刀门山庄有什么目的?

  “哇啊,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见本该还昏睡在山下客栈的人,此刻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武大狼睁大了眼,讶然的怪叫。

  他们前脚才刚到,怎么他后脚就跟上?早知道在山下时就叫莲笙在他药汤里多下点迷药,也不用烦恼他现在醒来瞎搅和了。

  看着眼前防卫意味明显的三人,刑无命无奈的扯唇解释:“你们别紧张,我只是要跟你们一起去找云碧瑶。”他抚着剧痛的心口,气息明显不稳,苍白面容上,印堂犹带着诡异的黑紫之气,连说话都显得吃力,“放心,我不是要阻止你们,我不过是不想她死在别人手下而已,我既已救不了她,就让我……亲手杀了她。”

  眼睁睁看着她堕入魔道六亲不认,他痛心疾首,本打算利用心经救她,却仍是无力回天,不如就与她一同玉石俱焚。

  不过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就盼着能唤回她残存的理智。

  刀戒天听闻,仅是淡淡挑眉,薄唇紧抿不发一语,若有所思的睇着刑无命。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刀戒天又问。见他印堂发黑、面色死白、脚步虚浮无力,甚至连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难道是受了重伤?

  “凭我荆无命一条命如何?”见刀戒天面带质疑,荆无命索性全盘托出,“实不相瞒,我在练心经时出了点差池,如今全身经脉逆行错位,若非巧遇商姑娘相救,压下我体内的魔性,恐怕此时已走火入魔凶性大发。只不过,我的心脉已严重侵损,大概命不久矣,现在仅希望在死前能尽快找到云碧瑶,并亲手了结她,以免去武林一桩祸害。”

  心脏陡地一阵猛烈收缩,浑身血液急驰奔流,全身忽冷忽热,令刑无命难受地揪紧心口,他倏地单膝跪地急促的喘着气,额际沁出点点冷汗,表情痛苦万分。

  商莲笙见状忙上前替他探脉,尔后飞快出手点住他胸前大穴稳住心脉,“你气血逆行太快,心肺恐怕承受不住,我已暂时封住你的膻中穴,姑且能稍缓你的心躁之症,但撑不了多久。”他是那个人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还不能够死。

  “多谢商姑娘。”刑无命感激地朝身旁的商莲笙微微点头。

  而另一边的武大狼见两人这番眉来眼去,不由得翻了个大白眼。真见鬼了,这冰块女难不成看上刑无命不成?就不曾见她对他也这么温柔体贴过!

  第9章(2)

  刀戒天俯睇着眼前伤重倒地的男人,漠然的神情读不出任何情绪,然则悄然收下的弯刀,已透露出他的立场。

  忍着不适的刑无命,缓缓站起身,尽管步伐未稳,仍旧蹒跚走至刀戒天面前。

  “呵,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你可知道,有时候我还真有点羡慕你……”

  羡慕他拥有那女人倾其所有的爱慕,即便走火入魔,也不忘曾经爱恋过他的事实。

  反观痴傻的自己,到头来终究走不进那女人无情冷硬的心,讽刺的只落得一次又一次被利用、最终与她一起入魔的下场。棋子,到底还是一颗棋子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刀戒天眼眸再次眯起,冷声质问。

  “不了,也许你永远都别知道比较好。”这秘密只需他一人知道就足够。

  “你——”

  刑无命伸出手,打断刀戒天,坚定地眸光坦然与其对视,然后说道:“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刀戒天同意的点点头,暂且搁下心中疑窦,接着带头往中苑的方向飞跃过去。

  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恐惧、不安与害怕,恨不得能够马上出现在云若雪身边守护着她,更恨自己这段时间对她的刻意疏离和冷漠,才让云碧瑶有机可乘。

  如今他只求他们母子均安,盼还来得及阻止一切,否则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一路上,盘踞心底唯一的念头则是——他爱她啊,他还未亲口告诉她一句——他爱她!

  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扑倒在地的云若雪,困惑的眨眨眼,好半晌脑里一片空白,直到背上承受热烫的一掌,痛得她蹙紧柳眉,唤回她有些迷散的神智。

  近午,她和香菱在后院散完心,正准备回厅里用膳,岂知身后一道气势压迫而来,毫无防备的二人来不及回头,背上已被来人击上一掌,双双扑跌倒地。

  落地的时候,她用双手护住肚腹,无奈施掌力道过于强劲,跌地时仍不慎撞伤肚子,动了胎气。

  她困难地翻身坐起,看见一旁头撞上尖石,满头鲜血昏死过去的香菱。

  “香菱,你怎么了?快点醒醒啊!”咬牙忍住肚痛,伸手推着不省人事的丫鬟,蓦地,腹间一记强力的抽疼,教云若雪痛得呻吟出声,“嗯……”

  她以手护着肚腹,蜷缩着身子,艰难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强忍一波波袭来的痛楚。

  感觉到下腹阵阵强烈的收缩,一股湿意自腿间漫开,染湿素白的裙摆,她害怕的伸手探去,那黏腻的触感教她好奇的摊手一看,赫然发现染上一手的血水。

  她的羊水破了!

  前方持剑的绿衣女子,冷眼看着跌坐在地神色痛苦的云若雪,睨了眼她被鲜血染红的裙摆,艳红唇瓣邪肆地勾起。

  她缓慢拔剑出鞘,徐步走向面色惨白的女人。

  云若雪忍着痛,望着迎面走来的妖冷女子,不甚确定的唤道:

  “碧、碧瑶姐?”

  她的模样变得好吓人,神情看似偏执又疯狂,那狂乱的眼神,更加妖艳的五官,仿佛就像是武林人所言的走火入魔。等等,走火入魔?难道碧瑶姐她——

  “哈哈哈哈!”猖狂邪魅的笑声放肆而起,云碧瑶略微挑眉,讥笑问道:“怎么?是不是很痛?”

  “不要、不要过来。”云若雪含泪摇着头,手肘撑地,吃力的蹭着身子,让自己退开步步逼近的锐利剑锋。

  她要撑住,一定要设法保孩儿平安。

  “啧,就这么一刀杀了你似乎有点可惜呢,不如,就先从你这张令我生厌的脸蛋先划上一刀好了。”云碧瑶长剑一伸,冰凉的剑锋,抵在云若雪的下颚。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放过我?我、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让你这么恨我?”云若雪颤着声开口,企图转移对方的注意。

  这里是中苑的后庭院,应该会有人经过的,她必须争取时间,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哪里做错了?”云碧瑶倏地睁大充满恨意的眼,手中的力道加重,将剑锋下的白颈划出一道血痕,她恨恨的咬牙道:“你,我就是恨你,恨你的天真,恨你不明白别人的辛苦,恨你轻而易举就拥有我想要的!”

  不论是容貌或是男人都一样!

  “我、我没有……”

  颈上的血口疼得她脖子微缩,而下腹淌出的羊水和血水,及频率加剧的阵痛,正一点一滴抽离她的体温和意识。

  云若雪感到自己正在失温,早分不清脸上的湿意究竟是汗水或是泪水,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若再没有人出现救她,不用等云碧瑶杀她,自己最终也会因失血、失温而死。

  “你有!我恨你生了这张脸!我恨那男人爱的是你娶的也是你!”云碧瑶狠戾的将剑尖往云若雪颈上的伤口刺得更深,冷睇着艳红血液自她的伤口流出,淌满整个襟口,红唇噘起快意的冷笑。

  什么!?碧瑶姐这么说难不成是因为——“啊!”颈上加剧的疼痛,让云若雪痛叫出声,却没阻止她问出领悟后的事实,“你……难道你也爱上天哥?”怎么可能,为何她从来不曾发现过?

  “哼,是又如何?我的确是爱慕他,早在第一次和他交手后就爱上了,我只是无法接受,他看上的竟会是你这样的弱者!你可要清楚,这世上,唯有我这样的女子才配得起他这样不凡的男人!而你——”话声停顿,额间烈焰火光闪过,睥睨的眼眸里红光再现,杀机已起,“你不配继续活着!不配拥有他的爱!”

  被魔性操控的云碧瑶,蓦地扬起长剑,对着云若雪惊骇瞠大的眼眸奋力落下。

  “不要!”见大势已去,云若雪心灰意冷的合上眼,悔恨的泪水顺着敛上的眼睫串串落下。孩儿,对不起,你要原谅娘,是娘没能耐好好保护你。

  “住手。”

  锵——刹那间,两刀相交的声音,在云若雪耳边响起,身畔又出现丈夫令她熟悉且安心的气息。原先举剑欲落得云碧瑶,一时不察,手中长剑让人以弯刀强势截成两段,人也被击出数尺之远。

  “天哥!”熟悉的男声,教云若雪喜出望外。

  她忙睁开眼,苍白似雪的姣美脸蛋,如释重负的漾开一记温暖笑痕,她举起双臂,满心欢喜的迎接男人展开的怀抱。

  她知道,他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若雪!”刀戒天飞快来到妻子身边,紧搂住她有些发冷的身子,黑瞳忧虑焦急的巡过全身浴血的她,先是看见她颈上被划出血的剑伤,接着是染血的领口,最后定在她淌血的下半身时,眸眶倏然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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