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她拍拍双颊振奋精神,接着扭亮一室的灯火,开始收拾起餐桌上的碗碟杯盘。
只是,当她终于将一切清洗整理完毕,正打算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喘口气时,铁门竟开始缓缓往上卷动——
阙大哥回来了?!
她欣喜地出去迎接,却突然发现,出现在铁门外的,并不是阙祎恒那辆极为普通的国民房车,而是一辆气派的高级轿车。
「请问是汪小姐吗?我是胡家的司机。」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从驾驶座走了出来,不由分说地为她打开后座的车门。「我们家小姐和阙先生想找您谈谈,请您上车。」
汪丽脑中的警铃不禁大作。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她,事情不太对劲,不要轻易上当!但骨子里那不服输的个性却催促着她上车,去看看胡雪诗那个失控的女人到底要玩什么花招。
「那就麻烦你了——」
她没有犹豫太久,进屋拿了自己的背包,便坐上那辆高级轿车,让胡家的司机带她前往「战场」。
既然那女人这么有把握,胆敢当面向她丢下战帖,那她怎么可以先乱了阵脚,对阙大哥失去信心?!
不管自己将会撞见什么样的画面,她都要信任自己的男人,绝不能轻易上了那女人的当!
胡雪诗大概万万不会料到,自己的挑衅反而激起了对手的斗志……
等着瞧!汪丽望着车窗外不停飞逝而过的灯火,已经迫不及待要痛宰敌人一顿了。
她绝对要让胡大小姐深深切切地体认到——汪家的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第10章(1)
下车后,汪丽依照司机的指示,踏入胡家富丽堂皇的独栋别墅,来到一扇粉红色的房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伸手握上门把。
拉开门扉,她立刻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先前做的那些心理准备似乎一点用也没有。
映入她眼帘的,是穿着雪纺纱睡衣的胡大小姐气喘吁吁地,将阙祎恒压倒在床上,那精心吹好的发型已然凌乱,特地布置得浪漫的房间也有缠斗过的痕迹,看来十分狼狈。
那瞬间,第一个闪入汪丽脑中的念头不是愤怒、不是嫉妒,而是哭笑不得——
瞧瞧这一室的玫瑰花瓣、香氛蜡烛,这对男女过去能成为情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他们的思考模式居然这么像!
「阿汪?你怎么来了?」阙祎恒由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的倩影,连忙粗鲁地推开身上的胡雪诗,欲下床跟佳人解释。「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汪丽挑起眉,有些好笑地望着他从床上挣扎下地的笨拙动作。
「你怎么知道我想像的是怎样?」她淡淡地道,霎时让还在床上的一男一女愣愣地怔住。
咦?她没有生气?!这跟他们想像的也很不一样啊……
「所以呢?胡小姐,你费尽心思把我请过来,就是为了要让我看你霸王硬上弓还失败的画画吗?」
汪丽左顾右盼,从进房间之后都没人招呼她,她只好大方一些,自立救济了。
找了张沙发迳自坐下来,她继续说道:「如果你玩够了,可以把我的男人还给我吗?」
撂完话,觉得口有些渴,她便从茶几上的水壶倒了杯水来喝,没留意男人眸中一闪而逝的谲光。
这话敲醒了呆若木鸡的胡雪诗。她已顾不得美或丑了,三两下爬下床,从背后抱住正要到汪丽身边去的男人。
「霸王硬上弓?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快点认输吧!祎恒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胡雪诗重新振作起来,死命拖住阙祎恒颠倒是非。
「雪诗!」男人撇头愤怒地对她吼叫。「再胡说八道,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明明就是你想要灌醉我不成,才故意把我绊倒在床上,制造让人误会的假象。我们之间根本什么也没发生!」
「才不是这样……」胡雪诗也不慌张,装出一脸泫然欲泣的委屈表情。「在她出现之前,你分明说过要对我负责,还要娶我的……」
她原本还想要挑拨离间一番,不料预先准备好的台词却被另一个女声给盖了过去。
「那么,现在他翻脸不认帐,这种烂男人你还想要吗?」汪丽双手插腰,似笑非笑地瞅着惺惺作态的胡家千金。
汪丽也不想把话说得这样难听,是这个女人一直在挑战她的忍耐极限,那就休怪她不给面子!
「祎恒的心是向着我的,他只是、只是不忍心伤害你……」岂料,胡雪诗居然还有话说。
「那……你敢不敢跟我打睹,如果本姑娘现在马上调头走人,他会留下来实现对你负责的诺言,还是跟着我离开?」汪丽立刻毫不留情地呛她。
见男人听完这个提议随即皱起了眉头,像是对她把他当成赌注感到不苟同,她勾起唇,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但她没能得意太久。由体内骤然窜上的一股诡异躁热,登时让她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稳……
「阿汪!」阙祎恒脸色一变,立刻眼明手快地接住差点摔倒在地的她,并将她打横抱起。「不必打什么赌了,我们现在就走!」
「祎恒,你不能走!」这情势令胡雪诗十分难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们还没有把话说清楚、我们……」
「什么事情这样吵吵闹闹的?!」
正当他们僵持拉扯不休之际,门口陡地传来一阵宏亮的怒吼。两人定睛望去,那人竟是胡至德!
「爸?!」这下,胡雪诗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你不是……你不是在香港谈生意吗?怎么、怎么回来了……」
胡至德不着痕迹地看了阙韩恒一眼后,疾言厉色地骂道:「你这个不肖女!我再不回来,难道要眼睁睁地看你把胡家的脸都丢光吗?」
在跟客户应酬的当儿突然接到这小伙子的来电,说什么事态严重,他还能不十万火急地赶回来吗?
胡雪诗羞窘得几乎要哭出来,处境已经够艰难了,没想到连父亲也跟着落井下石。
「对了,胡老,提醒您一句。」他抱着汪丽,本欲走出房间,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补充。「这个房里的食物和水最好都处理一下,若是被别人误食就不太妙了。」
再迟钝的人都听得出他所指的「不太妙」是什么意思。这下子,原本就火冒三丈的老人更是暴跳如雷。
「你这个蠢蛋!仗着我从小宠你,就连廉耻这两个字怎么写都忘了?!」他气得指着女儿的鼻子破口大骂。「从现在开始,你不准给我踏出这个房间一步!」语毕,他气冲冲地随着走出房间的阙祎恒而去。
「爸?!」胡雪诗瞪着最疼爱自己的父亲,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这样生气地责骂自己。「爸!你不能这样拆散我们,我爱祎恒啊!爸——」
但无论她再怎么叫喊,老人依旧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更别提收回成命了。
想起自己不但被迫和阙祎恒分开,今后还得被关在房里,不知何时才能重获自由,胡雪诗不由得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小姐……」
当她哭得正伤心时,突然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胡雪诗诧异地抬起泪湿的脸,发现司机潘先生正以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她。
「小姐,你别哭,哭坏身体就不好了。」潘先生蹲了下来,递给她一盒面纸,还为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谢你……」没想到他竟然会留下来安慰自己,胡雪诗惊讶得忘了要掉泪,只是呆呆地道谢、呆呆地接过那杯水。
老实说,这些日子她刻意接近忠厚老实的潘先生,利用他探查父亲与阙祎恒的行踪,甚至还不顾他的反对,强迫他去接汪丽过来。照理说,他应该对自己这种任性骄纵的千金小姐避之唯恐不及,怎么还会愿意对她释出善意?
「我……我很坏吧?」眼见大势已去,她开始自暴自弃。「明明知道祎恒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还故意破坏他们的感情。我真的很坏,难怪没有人要我……」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胡雪诗哽咽地再也说不下去,只有猛地灌了一大口开水。
「不会的,小姐,你只是一时糊涂,想通了就好。」潘先生在她身旁坐下,安抚地摸摸她的头。「阙先生和汪小姐也都是好人,只要你诚心去跟他们道歉,相信他们一定会原谅小姐的。」
「真的吗?他们真的愿意原谅我吗?」
她抬起湿润的双眸,眨巴眨巴地望着憨厚的潘先生,害他忍不住脸红心跳,也倒了杯水来喝。
「当、当然啰,要不然,我可以陪小姐一起去。」喝完水,顺了口气,他拍拍胸脯向她保证。「如果他们还很生气,要骂小姐的话,我就帮忙挡在前面!」
「潘先生……」好奇怪噢,她怎么突然觉得头晕晕的,好想睡觉?「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胡雪诗强打起精神,问出心中最大的疑问。
「那……那当然是因为、因为我喜欢你呀……」潘先生满脸通红、双眼迷蒙,看起来很像是喝醉了。
「你喜欢我?!真的吗?」她再度红了眼眶,不敢相信居然还有人愿意喜欢这样的自己。「怎么办?我现在好感动喔……」
看她又哭了起来,潘先生一时慌了手脚,没有考虑太多便将她拥入怀中。
「嗳,不哭不哭喔……」他从没安慰过女人,只会笨拙地像哄孩子似的叫她别哭,这又引出胡雪诗更多的眼泪。
潘先生好温柔、好体贴啊……她以前怎么那么傻,净是注意一些不适合自己的男人,却忽略了身边的他呢?
她悄悄地、悄悄地伸手回抱住他宽厚结实的背,感觉那老实的男人瞬间呼吸一窒,心跳也乱了节拍,不禁绽出笑颜。
这,才是她该好好抓住珍惜的男人吧……意识陷入昏沉之际,她微笑地想着。
***
离开女儿房间的胡至德毫不费力地追上阙祎恒。他往男人怀中抱着的汪丽瞧去,发现她脸色呈现诡异的潮红。
「她也喝了那房里的水?」老人摇摇头,实在拿自己的蠢女儿没辙。「我看你也别急着回去,先在这边的客房……休息一下再走吧!」
看那女娃儿双颊异常赤红,额上还不停冒着冷汗,眼神迷蒙,一看就知道是吃了、吃了春药什么的……
岂料,阙祎恒竟婉拒了老人的好意。
「不必麻烦了,我立刻送她回家。」他眼神烁亮,笑得贼兮兮地,活像只偷了腥的猫。
「你早就知道小诗在搞鬼,还故意让她喝下去?」胡至德挑了挑眉,忍不住揭他的底。这小伙子,心机很重喔!
「我听不懂您在说些什么。」他依旧是那样奸诈地笑着,却露出非常无辜的眼神。
任何人只要一踏进这栋豪宅的那个房间,都会立刻明白胡雪诗肚子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第10章(2)
虽然阿汪很豪迈地喝下一大口有问题的水,确实在他意料之外,但眼睁睁看她去拿水壶倒水,却没有加以阻止——唔,他承认,还真的是有那么一点坏心眼的成分在……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意识不清的佳人走出豪宅,以不惊动她的轻柔动作将开始喃喃呓语的汪丽塞进车内,但从温暖可靠的怀抱中破改放在又冷又硬的车椅上,她还是发出不满的抱怨。
「唔……好冷、好热……」她伸直双手,一把捞回正要退开身子关上车门的阙韩恒。「我还要抱!」
「到底是冷还是热?」男人被她矛盾的话逗笑了,将她的手拉下来放好,系上安全带,笑容依旧邪恶。「不要急,等回家了再抱。当然如果你坚持要现在的话,我也是很乐意配合,只不过等你清醒了以后大概会哭吧!」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觉得好热、好痒,全身都不对劲……」她在椅子上难耐地扭动着,额头布满了汗水。
「对不起。」凝视着她涌现莫名焦躁的小脸,男人心疼地为她抹去汗水。「不过,要是还有下一次,我还是会选择不告诉你……」
汪丽疑惑且费力地抬头望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要对自己道歉,也搞不懂他到底没有告诉自己什么?
要到很久很久以后——准确地说,应该是十个小时之后,她整个人——从头发到脚趾——才终于透彻地体悟,男人究竟隐瞒了自己什么天大的秘密……
***
痛……全身上上下下都、好、痛——醒来之后,第一个闪进汪丽脑子里的就是一个「痛」字。
怎么搞的,她是被卡车、还是被火车辗过了?怎么会肌肉酸疼成这样?!
她迷迷糊糊地努力想睁开惺忪睡眼,但还没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就先听见一道沉稳规律的呼息声。
那声音好近!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就像是……有人睡在她身旁!
她吓得猛地瞠大双眼,果然看见男人裸身躺在她的右侧,健壮的手臂压在温暖的毛毯上,占有性地紧搂着她,嘴角上扬,睡得很甜。
咦,阙大哥是习惯裸睡的人吗?这一瞬间,她因刚睡醒而不太灵光的脑袋立即做出这样的疑问,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自己也是光溜溜的。
正当她转着脖子左顾右盼的时候,右颊突然传来一阵温暖柔软的触感。
「早安。」阙祎恒亲了亲她那片还有些酡红的脸颊。「你的身体还好吗?」
阳光从大床左侧的落地窗洒了进来,透过薄薄的纱质窗帘,照映在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让他更加俊美,恍如天上的神抵下凡。
汪丽一时看呆了,就算听见他那句极其暧昧的问话,也只能愣愣地望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想再睡吗?」瞅着她呆呆的模样,男人爱恋不已地轻轻吻上她的唇。「可是我们已经睡了大半天,也该起来吃点东西了。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特别想吃的……」她像只鹦鹉似的重复他的话尾,下意识摸上自己那饥肠辘辘的肚子,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对了!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跟着胡家的司机去了胡家,还对胡雪诗撂下不少狠话,然后……然后她就开始觉得很不舒服,那,再然后呢?
一堆片片段段、但是让人脸红到想挖个洞躲起来的记忆,蓦然跃入她渐渐清醒的脑袋瓜中。她惊诧地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作这么露骨的春梦。
「哈、哈啾——」突如其来地一阵寒意,让她冷不防打了个大喷嚏。
「怎么还不穿衣服呢?会感冒的。」
已经下床穿好衣服的男人见她还坐着发呆,不由得皱了皱眉,为她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
汪丽怔仲地凝视着他捡拾衣服的动作,疑惑地瞧瞧那些眼熟的衣物,再瞧瞧自己,突然间一下子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