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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临九天 卷二·誓做将军妻(下) page 6 作者:千寻

  “阿坜哥哥下次进京,我打算让他带一笔钱给五哥哥送过去,而你要到西北去,总有些必要的花费。你无官职在身,俸给肯定是没有的,幸好你回来一趟,否则这钱我还真不晓得要怎么托人捎带给你,还有这个……”她将带来的包只推到他手边。“里头是我和木槿这些天赶出来的两套衣服,西北冷,我们在里头铺了厚棉花,可以保暖的,在外头生病是很麻烦的事,四哥哥得好好保重身体。”黎育岷收下衣服,但是钱……他有些踌躇,尚未出口拒绝,黎育清就先撂下话。

  “朋友都有通财之义了,何况是兄妹,往后哥哥肯定有大作为的,妹妹若是嫁得不好,还望着哥哥给我撑腰呢,我这是未雨绸缪,先把哥哥给巴结上,不管怎样,哥哥都不能辜负清儿的一番心意,得把银子给收下。”他的确是不宽裕,母亲、父亲虽然会给银子,但父亲当官清廉、收入有限,而黎府尚未分家,嫁女儿是有分例的,母亲膝下就两个女儿,自然是挖空心思想给她们更多的体己私房,前年大姊姊出嫁,母亲手边己是捉襟见肘,七妹妹的婚事也己经定下,母亲还得费神,四处筹措嫁妆。

  除公中给的月例,他也不好意思同父母亲多要,因此在外头经常是苦哈哈的,幸好之前有清儿给的一百两,出门在外、人情应酬还不至于拿不出来,但走一趟东北回来,所剩无几,本就预计要清苦度日的,现在……只是这个钱他实在收不下手。

  见他迟迟不动作,黎育清干脆把银票往桌上一按,怒道:“哥哥是觉得拿我的钱丢脸,还是没把清儿当妹妹?这可是我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府里中馈的银子,我半分钱都没贪。”

  “我几时说你贪公中银子了?”黎育岷很冤。

  “你不是嫌钱脏吗?”她竟是耍赖上了,这就是当妹妹的好处。

  “天底下最脏的不是钱,是人心。”他回上一句。

  “所以喽,快点收下,收下后就赶紧给我说说杨家的笑话。”她把银票收进包揪里,往他的柜子一塞,不管他乐不乐意。黎育岷无言,他怎会不晓得,这是她表现关心的方式。

  他叹气道:“你怎么知道杨家闹了笑话?”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说穿了,就是大哥哥、二哥哥跟着四哥哥出门,该看见的全看见啦,回头告诉两位嫂嫂,然后姑嫂和睦,什么消息自然而然都会传过来。

  “快说、快说,我憋上好几天,很感兴趣呢。”他笑着笑着又捏上她的脸,想开口却又想起,这话该不该对一个小丫头讲?半响才缓缓开口,“江同知邀请大伙儿去游江,江面上有画舫,画舫上有……”他犹豫。

  “支菩什么呢,就是有青楼美女嘛,一个个赛过貂蝉西施。然后呢?杨晋桦怎么会在你们面前惹出笑话?”

  “他身上没钱还招了貂蝉西施相伴,老鸨骂骂咧咧,吼叫声从画舫里传出来,江同知怕扫了咱们这票京官的兴致,派人去问,这一问竟问出黎家五姑爷的名号。咱们家四叔一听火大得不得了,当场痛骂杨晋桦一通,说他是斯文败类,从此再不肯认这门亲戚。”

  “江同知听他所言,为圆四叔面子,向大家解释五姑娘不过是个小庶女,被一心想攀高枝的杨家耍了手段娶去,黎府为家族名声、为族中女儿闺誉,不得不忍痛将五姑娘嫁过去,没想到竟是嫁了个中山狼。为替黎家出口气,江同知顺着四叔心意,当场发话,把杨晋桦的秀才名头给革了,消息传到画舫,杨晋桦的当官梦粉碎,他失魂落魄走到船边,一个不小心竟栽进水里。”

  “这么一来,五姊姊恐怕要遭殃。”

  “她娘对咱们的娘做过什么事,你心知肚明,还要可怜她?”黎育岷最看不得他们兄妹的妇人之仁,没主动出手教训,只在一旁看她们落魄,己经是他最大的仁慈,还同情她们?她脑子被驴踢了吗?!

  “我不是可怜五姊姊,是可怜天底下女子,嫁了人便身不由己,连后悔都不行。”她伤感,不光为黎育凤,更是为着同样身为女子的自己。

  黎育岷这才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你碰到这种事。”

  “如果我就是运气背,硬是碰到呢?”她追问道。

  “我就把你带回来,我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顾!”他说得斩钉截铁。

  谁说只有妹妹的话可以甜哥哥的心,哥哥的话也能甜人心呢,黎育清笑开怀,笑得喜孜孜地,像偷吃蜂蜜的熊,甜得眉弯眼眯。

  第三十章 天衣吾凤大成功(1)

  送走黎育岷后,阿坜趁着送香皂到“天衣吾凤”时顺便给黎育莘捎去了银子。

  没有人敢确定这批香皂能卖得好或坏,终究是市场上没见过的新产品,所以刚开始打的是“回馈顾客”的由头便宜卖,再附赠一小包用来洗衣服的皂丝。

  但苏致芬嘴巴上说便宜,哪里便宜得起来,再怎样两块香皂也要人家掏一两银子呢,那可不是普通府第用得起的东西,不过京城嘛,什么东西不多,就是有钱人多。

  阿坜离开,黎育清和苏致芬除了再设计些新款衣服之外,继续投入新皂制作。

  因为成皂至少要六十天工夫,若运气好,香皂销量不错,总不能再等上两个月才能再出新货吧,所以他们一天制一批,一批约两百到三百块左右。

  这样的量还不需要聘用人手,挽月楼的丫头婆子就够用,比较麻烦的是材料取得,幸好阿坜有不少朋友。

  谁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就是在家里头,有朋友在,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何况阿坜的朋友一个比一个厉害,个个都是拔尖人物,要啥有啥,专门用来替苏致芬排忧解难。

  这天,日光灿亮、天气晴朗,他们才把新皂灌入模子里面,外头就传话过来,说七少爷、八少爷被人抬回来。

  抬回来?没事不走回来,干么抬回来?

  听见消息,黎育清赶紧往前头走一趟,看看是什么状况。

  这一去,直到天黑她才回到挽月楼,苏致芬猜想她肯定还没有用饭,就让人端了两碗热腾腾的面到她屋里。

  黎育清真是饿惨啦,看见面也不拘礼,分了筷子就和木槿头对头吃起来。

  苏致芬看她那副样子,事情好像不是普通大条,好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尤其和杨秀萱有关的消总,人人都乐于分享。

  苏致芬耐着性子,等她喝完最后一口汤,马上拉起她问:“黎育文、黎育武发生什么事了?”黎育清憋着一张脸,她能够老实说,他们被四哥哥给阴了吗?

  四哥哥虽是睚訾必报之人,但为黎府名声着想,只要他们别招惹到跟前,也许眼不见为净,可以假装杨秀萱没生下那两只小的,反正杨秀萱日子过得相当不顺,睁一眼、闭一眼,也不算太勉强。

  可惜,偏偏天底下就是有人喜欢自找死路,她能够拿他们怎么办?才多大年纪啊,还是两个孩子,就沉迷赌博,往后能有什么前途?

  “怎么不说话,是阴私之事,你爹交代不能往外传吗?”黎育清瞪她一眼,就算不能往外传,她好歹还挂着四夫人头衔,怎么样也算不得外人。

  “他们去赌场,欠下一屁股债,没钱还,又不肯回家同爹爹讲,育文被打断两条腿,大夫说断得太厉害,以后怕是得拄着拐杖才能行走,而育武……”

  “怎样?比断两条腿更惨?”苏致芬满脸的看好戏,没办法,这时代没有人办八卦杂志,没有明星的消息可以娱乐心情,日子无聊呐。

  “育武送回来的时候,下半身全是血,大夫说,以后恐怕不能娶媳妇。”哇,这消息还真不是普通大,黎家活生生养出一个小太监?!

  那个小家伙不是听见黎育岷、黎育莘的风光事,便成天说自己长大以后,才不会只见皇帝一面就四处夸耀,说自己同老太爷一样,会留在皇帝身边服侍?

  这下可好,如了他的意,宫里肯定很乐意收下他这位小太监,日后前朝后宫,黎家都有人,黎府马上就要权倾朝野!

  苏致芬笑得很不厚道,看见黎育清瞪人了,她才稍稍收敛。

  她正起神色道:“不是说你爹没收他们月银,还恐吓他们再靠近赌场,就要打断他们的狗腿?他们哪来的银子?”

  “说是跟四哥哥要了些。”说到这个,她就有气。

  “要”是客气话,育文那个呆头呆脑的笨家伙都己经重伤在床,还理直气壮说四哥哥当上大官,本来就该把钱留在四房,而不是去给大房姑娘置办嫁妆。

  父亲恨恨地甩了育文两个巴掌,认定是他挤对得四哥哥无可奈何,不得不将银子拿出来。

  父亲对四哥哥的心性摸不清,她&会不知四哥哥的底细,恐怕是他知道育文、育武染上赌瘾,一有银子就要往那里丢,才半推半就地把钱给他们的。

  前阵子两人被关在府里,哪儿都不能去,一颗心想着那张赌桌想得凶,好不容易能够进赌场,手边银子输光,哪能甘心?自然是要向庄家借银子,想着翻本,可十赌九输,这一来一往,坠入无底深渊,再也无法翻身。

  他们搞成这样己经够惨,二嫂却挑在此刻多说了几句话,气得父亲差点动用家法。

  二嫂是这样说的:“这可怎么办才好?祖母来信,说四叔走得匆忙,本想给他身上带点银子的,结果祖母从宫里回来,四叔己经出了门。”

  “祖母信里说四叔无官职在身,只得了荣耀名头,根本没有月俸可用,让我从府里先抽出一百两银子给四叔,现在这笔银子……天,这可怎么办才好?四叔这是要替皇上办大事的,西北那个地方……没银子怎么过?”黎育清这才明白,四哥哥身上就剩那一百两银子,居然舍得拿去阴人?半路上就算吃吃喝喝有公家银子可使,但他总有些私底下花费,幸好她在他临走前给添上了五百两,否则……这人真是的,也不想想,这叫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老说她傻气,他自己才是真傻,就算出了一口恶气,于他何益?

  后来是杨秀萱哭昏在父亲跟前,父亲这才歇手,否则事情还有得闹。

  “现在呢?”苏致芬又问。

  先说白啦,这可不是关心,她从没把自己当成黎家人,要不是结交了育清这个好朋友,她连问都不想问。

  “还能怎样,只能养着,至于以后……别想,越想越心烦。”幸好当初爷爷把两个哥哥接到身边教养,否则今日染上赌瘾的就是五哥哥了,给银子的是杨秀萱,五哥哥被赌场打手狂殴,然后……建方十五年八月初六,是五哥哥的忌曰。

  她躲过杨晋桦,而五哥哥躲过赌场打手,她不会嫁进杨家,五哥哥逃过死劫,她虽为黎育凤、黎育文、黎育武难过,却也同时为自己和五哥哥感到庆幸。

  “两个儿子搞成这样,杨秀萱应该会忙到没时间向咱们使绊子吧?”苏致芬松口气,前阵子做迷彩服的时候,杨秀萱老派人在门口探头探脑,想知道挽月楼里面在忙什么,幸好挽月楼里都是苏家人,而苏大、苏二几个身手矫健、反应灵敏,让人无机可趁。

  “她早就没办法给咱们使绊子了,现在给她下套的是柳姨娘,光应付柳姨娘,她就得绞尽脑汁。”这些日子,每每从梅院经过,就听见杨秀萱和柳姨娘在吵架,只要父亲不在,她们就吵得连墙都能翻过去。

  “那柳姨娘也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杨秀萱被整治得够狠。”苏致芬说。

  听说有好几日,萱姨娘连碗热饭都没得吃,真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在萱姨娘手下,柳姨娘不知道受过多少气,现在能讨回来一点是一点。”黎育清摇头叹道。

  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当初在杨秀萱跟前低眉顺眼的育芷、育芬、育兰也不是简单角色,呕起人来一个狠过一个,杨秀萱没气到吐血,算她身子骨够强健。

  至于柳姨娘也算是号聪明人物,几次想巴结到挽月楼里,她大约是见到黎育清同四夫人亲近吧,怎么说黎育清手里都掌着中馈呢。

  “算了,那是别人家的事。”

  别人家?黎育清又觑她一眼,这人还真是什么都不避讳,也不想想她好歹是黎家八姑娘。

  “有件事你心里先有个底,免得事到临头……爹爹那个外室……”

  “生了个女儿?”苏致芬想也不想,接下她的话。

  “你知道?”黎育清诧异。

  “是啊,若她生的是个儿子就不妙啦,幸好是女儿。”她拍拍胸口,暗自庆幸。

  “为什么?你也会担心,又有个新儿子寄到名下?”黎育清调侃她。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嫁进来才一年呢,好歹也得撑个两、三年,届时要谈和离,苏黎两家的面子才下得来。”她就事论事,没有掺杂半点感情因素。

  “所以你真心认为,爹爹会为外室宠妾灭妻?”黎育清又想追究那个苏致芬不肯解开的谜底。

  “我什么时候是你父亲的妻子?现下黎四老爷不动我,不过是看在老太爷和我爹的交情分上,而且,不管是杨秀萱或柳姨娘都撑不了大局,有个称头的妻子在家里,他在外头行走好看些罢了。”她分析得有条有理,黎育清无法反驳。

  见她这副颓然表情,苏致芬失笑。“干么摆出这张脸?要和离的人是我,我都没有你这么沮丧。”

  “我太自私了。”黎育清闷声道。

  “自私?哪里啊,我怎么没看到?”

  “你走了之后,我怎么办?”

  “担心什么,至少还得两、三年工夫,届时,你能不出嫁?和离后,我也许要搬到京城,反正你祖父、伯父和哥哥都在京里,你不会想尽办法嫁过去?到时,咱们合伙的铺子越开越大,你富、我富得流油,岜非天下美事一桩?!”黎育清红了红脸,啐道:“想得美,嫁到哪里哪是我能够作主的。”听见黎育清这话,苏致芬长叹,“也是啊,这时代的女人,不必被逼着念书考试,不必想办法挣钱养活自己,不必同男人竞争,可这些轻松惬意,却是要拿一辈子的自由、自尊、自主去交换来的,到底哪一种生活比较好呢?实在是难说。”

  “如果可以选,我选择前面那种。”

  “为什么?所有女人不都想依附上一个好男人?”

  “考试、念书、竞争、养活自己,那种生活虽然辛苦,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好歹知道自己手中掌握什么,知道自己可以选择怎样的生活,但后者,把所有期待、希望、梦想全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倘若他给不了我想要的,而我又无法改变现况,就只能日复一日过着痛苦煎熬的生活。”苏致芬满意地看着侃侃而谈的黎育清,觉得自己把她教得真好,她骨子里己经埋入二十一世纪女子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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