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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之夭夭」四个宇以简单浑厚的线条书写在一块木脾上,接着再挂到酒坊上。
看到这酒名,说实话,还真有种逃之夭夭的冲动。
但酒坊在开门半个时辰后,店中的十大江逃之夭夭便被抢购一空。第二天,酒坊门口竖了个牌子——逃之夭夭每日限卖三十斤。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殷武杰忍不住问。
明阳柳一边忙着调配手上的酒槽底料,一边分神回答,「这酒后劲太大,我怕酒客喝太多对身体不好,我再勾兑另一种酒,使两者可以互补就完美无缺了。」
「你手上的是什么?」
「酒槽。」
「你不是说要勾兑?」
「这酒我打算酿来当爹的寿礼。」
「这是什么酒?」
「它叫『福寿绵长』,绵软可口,酒味清淡,适合养生。」
「对酒,你的确有很高的天赋。」新酒花样推陈出新,让人眼花撩乱。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侧头想了下,自语道:「其实酿一坛『情比金坚』也不错。」
殷武杰才刚刚面露喜色,就被她后面的话给打击到了。
「金兰公主一定会喜欢。」
「你打算送一坛情比金坚给金兰公主?」声音忍不住有点抖。
「嗯,还在想。」她带点苦恼地歪头,「上次的事多少有点对不住她,情比金坚正好可以向她表达一下我们的友情是牢不可破的。」
情比金坚,可以用来如此解释友情的吗?
不知道金兰公主知道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柳儿,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并不太适合拿来表示你们的感情深厚吗?」
听丈夫这样说,明阳柳很是认真的歪头思考了一下,然后眨着自己那双明亮妩媚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说:「可是,我还是认为情比金坚这个名字很不错啊。」
「可是,情比金坚这个词应该是用来形容男女之间的感情。」眼看姑爷深受打击,一脸挫折的郁闷样,基于同情齐伯忍不住开口声援。
「比金子还坚固的感情,同性之间也一样存在的。」明阳柳表情认真的说。
齐伯摸摸鼻子,自动消音。通常在小姐认定一件事的时候,就表示没有转圜余地。
数月之后,一辆载着美酒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边城,朝庆国国都而去。
本该是美事一桩,然后,事情的演变却急转直下——
金兰公主饮了情比金坚后,中毒了!
此事非同小可,得到消息后的殷武杰返家,考虑着该如何启口。
但明阳柳是如何的冰雪聪明,她发现丈夫欲言又止的模样,马上察觉有事。
「什么事,说吧。」她主动开口。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的酒,金兰公主收到了。」
「酒出问题了吗?」她马上联想到。
「是的,金兰公主中毒了。」
「果然是大问题。」她无奈苦笑。怎么又跟政治扯上关系了呢?难道嫁个将军这就成了无法避免的宿命?
「不仅如此,同时中毒的还有几个皇子。」
「我觉得自己被扣了一顶很大的帽子。」
「戴得舒服吗?」
「真高兴你还有心情开我玩笑。」
「苦中作乐罢了。」他也苦笑一记,眉宇间难掩担忧。
「你抬头看天。」
「嗯?」他不解。
「天还没塌。」
「……」是他小看了妻子的承受力。
明阳柳还有但书,「何况就算塌了,也是先砸高个儿的。」
殷武杰挑眉。
「明显你要比我高嘛。」她公布答案。
「那句话送还给你,」他忍不住笑了,「真高兴你还有心情开我玩笑。」
她耸耸肩,「不管怎么说,我还有个夫婿可以依靠,遇到这种严重的事情,你一定会帮我想办法的不是吗?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明显的男人就是用来顶缸的啊。」
看着妻子理所当然的表情,殷武杰忍不住眼角微微抽搐。
她的反应跟他预料的情形差太多,没有慌乱,没有惊恐,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般,镇定而理性。
「将军大人,与其担心我会慌乱无措,不如赶紧将心思放到如何解决这个危机上吧。」
「你认为是危机吗?」剑眉一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又如何认为?」她不答反问。
「危机或许就是转机。」
「好一句危机就是转机。」她抚掌叫好。
「两国胶着的战事或许会拨云见日。」他沉吟后道。
「噢,」她思绪也转得极快,「如何个拨云见日法?大战一触即发还是物极必反?」
听到妻子这么问,殷武杰心头担忧顿时一扫而空,她的聪颖和沉稳,证明她完全能胜任靖边将军夫人这个身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明阳柳面上保持微笑,压下内心的不安不叫他看出半分来。临危更需冷静,此时此刻她需要做的就是镇定,稳定他的心绪,让他无后顾之忧。
不论事情最终怎么发展,至少他与她并肩同行,夫妻原本一体,祸福与共,荣辱相随,他不弃,她也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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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那边快马加鞭的传来一道圣旨。
殷武杰不在府中,是明阳柳接下的。
他在校场中接到消息后立即回府,一踏入客厅,便看到坐在椅中的妻子和站在她身边的齐伯。
「柳儿,圣旨说些什么?」
齐伯帮主子回答,「皇上让小姐去庆国。」
「什么?」殷武杰面色一沉,「宣旨的人呢?」
「已经回去了。」
「柳儿……」
明阳柳仍旧没有应声,只是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圣旨轻轻放到一旁的几案之上,起身朝外走去。
见妻子这个样子,殷武杰不由得面露忧色,急忙跟了上去。
不弃?不离?
她抬头看天,红日正当中,灿烂耀眼,但这热力到不了她的心底,她感觉到自己好像遭到冰水浸泡一样的冷。
当初,是这样一道圣旨,让她不得不出阁嫁为人妻,如今也是一道圣旨来,她就得像昭君一股出塞去——还好不是和番。只是这一去,她怀疑是否还有归期。
一双大手从身后按上她的双肩,殷武杰沉稳温润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不要担心,一切交给我。」
「这是圣旨。」她忍不住提醒他。
「我知道。」他很淡定。
「我们不能轻率行事,这关系到两国之间的关系。」她轻叹一口气。
「但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让你去。」为臣要尽忠,为夫要尽责,滔天的大祸有他顶着,不能让娇弱的妻子独自承担。
「你又能做什么呢?」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我们马上进京,请皇上收回成命。」
她摇摇头,「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没试过怎能肯定就一定不可能?」
「你不要因为我而失了冷静。」
「你是我的妻子啊。」他会担心是很自然的事。
「可是,你不单单是我的丈夫,你还是这边关守将,你若失了冷静,就会让人有机可趁。」
殷武杰看着她,她也平静的回视。
半晌之后,他才不甘愿地道:「难道我就只能这样看着你奉旨离去?」
「是啊,就这样看着就好。」
「你为什么不哭不闹呢?」她越是这样体贴、明事理,他越内疚、越自责。
「哭闹很难看。」她笑。
「怎么会难看呢?我家娘子是大美人。」知道她不想他担心,所以他配合着她调侃道。
「那现在这个美人得离开你了,你会不会担心?」
「当然会,」他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很严肃地道:「记得到了那边一定要跟别的男人保持一丈以上的距离,否则小心本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到时候领着大军打过去就不好看了。」
「是、是,奴家一定会小心谨慎,不让大将军有机会发飙抓狂,形象全失。」
「你呀……」目光落向远方,他不禁暗问:皇上,您究竟是何用意?
依偎在他宽阔的肩头,微阖上的眼睑遮掩她眸底的情感,此时此刻,她只想好好记得依靠在他怀中的感觉,或许这是最后一次……
终究忍不住蓦地冲上鼻间的酸楚,她捉紧了丈夫的衣襟,脸深深埋入他怀中。
「冷吗?」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他低头问。
「嗯。」
「回屋里去吧。」他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的大氅,为她披上。
他的厚氅披在她身上,益发显得她娇小柔弱,也让殷武杰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她这般柔弱的身子却被卷进诡谲难测的政局之中,是他没有照顾好她。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愧疚之色,「是我一时大意才会让你陷入如今的困境,对不起。」
「我不是没怨过你,」她抬起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可是,我们得承认一件事。」
「哦?」他剑眉轻扬,等她下文。
「自从你接到我的绣球,并且没打算归还的时候,我的命运就已经牢牢的跟你绑在一起了。人家说,夫有千斤担,妻挑八百斤,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故意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一定挑了不只八百斤。」
殷武杰也只能苦笑回应,拥着她道:「是呀,所谓能者多劳,偏劳娘子,为夫也于心不忍啊。」
「既然于心不忍,那你打算怎么做?」
「这是个好问题……」他摸着自己的下巴,状似思考。
「需要考虑那么久吗?」她娇嗔道。
「……」
「真的需要那么久?」竟然还敢真的考虑起来呢!
他笑着抓住她伸向自己腰侧的手,「我只是在想,我如果迟疑的话,娘子你的手会不会扭上我的腰而已。」
「噗。」明阳柳乐了。
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齐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家小姐无论在什么样的处境,总是有办法让人轻松起来,而他们这位姑爷也不遑多让,倒真是一对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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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天气并不好,呼呼北风中夹杂着一两片鹅毛般的雪花,天际的云也十分低沉的,让人觉得很压抑。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
可是,明阳柳却不得不起程。
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她回望身后,边城依旧矗立,千百年来,不管经历多少战争洗礼,始终屹立不摇。
「路上小心。」
看着身边的人,她微微一笑,「你也小心,天气寒凉,夜里要注意加衣。」
「我知道,」殷武杰握住她的手,认真且严肃的盯着她的眼道:「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不管情况再怎么糟糕,你都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他的意思,他要自己珍重生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活下去。
「你也万事小心。」
呼啸的北风从身边刮过,卷起她的裙裾下摆,让她的身形微微打颤。
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将所有的担心与眷恋都交付在一拥之中,然后猛地推开她,背过身去。
「走吧。」
低沉压抑的声音很快便淹没在凄厉的北风中。
抿了抿唇,明阳柳再看一眼他的背影,转身登上北去的马车。
马车驶离前,殷武杰还是忍不下担忧的交代,「齐伯,万事拜托了。」
齐伯淡然却坚定的声音响起,「我不会让小姐有事的。」
然后是车轮辗过沙石地面的声响,一声声都似从他的心上辗过,轧得他生疼。
一直到马车声再也听不到,殷武杰却始终没有转过身去看一眼,他怕这一看,他会不顾一切的追上去,这是身为边关守将的他不能做的事、不应该做的事,却是他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最应该做的事。
「将军,夫人的马车已经看不到了。」士兵小声禀告。
他没有说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大步朝城门走去。
士兵看在眼里也不禁摇头叹气。将军不回头是怕看到夫人难过,夫人不回头是怕将军担心,两个人都为对方着想,看在他们外人眼中,只觉得心酸。
边关风雨实在太折磨这对有情人了。
第10章
风狂雪大,大地一片苍茫,放眼望去尽是无边无垠的银白世界,没有夏日苍翠的草木,也不进牛羊牲畜,显得一片萧索。
「夫人,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收回远眺的目光,明阳柳放下车帘,朝着坐在对面的侍女笑了笑,「不碍事,只是坐了太久的车,难免有些气闷,看看外面透透气。」她哪里有这么娇弱了,但人在异国,也不好表露太多情绪。
「王爷临行时嘱咐奴婢小心伺候夫人,若夫人有什么不适,就拿奴婢是问。」
明阳柳太阳穴隐隐抽痛,强忍着下伸手去揉。这个平源王,他跟殷武杰的事一定要扯上她吗?她绝对相信自己在庆国的一切消息都会如实的传达到丈夫的耳中,到时候安抚吃醋的大将军还是得她自己来,真麻烦。
这位尽职的侍女便是她到达庆国边城之后,丘凤诚指派来服侍她的,他下的命令是她若有闪失,这位侍女便得提头去见,导致现在树上落下一片叶子,这丫鬟都会大惊小怪。
这样下去,到不了庆国国都,她就会先崩溃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其实我现在的身分不是庆国的贵宾。」
「可是,王爷的话就是军令,军令如山。」
算了,她放弃了,这丫头这么死心眼,自己说再多也是浪费唇舌罢了。
闭上眼假寐,她懒得再多说,侍女连忙俐落的帮她盖上毯子,加上马车里本来就有的火盆,没多久,她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也不知过了过久,睡梦中的她被一阵打斗声惊醒。
侍女见她醒来,惶恐的道:「夫人,我们遇到马贼了!」
「马贼?」这盗匪也真胆大妄为,敢袭击官军护送的车队。
「是呀,这群马贼来去如风,王爷追剿多次均未成功,没想到……」侍女一脸的害怕,眼睛都不敢朝车外看。
「最近的运气真是差。」送酒送出问题来,现在还遇到劫匪,她真想问问老天爷她是欠了它多少香油钱!「齐伯。」她朝车外一唤。
「小姐。」
「情况怎么样?」
「脱身不难。」
「那就好。」能跑得了就没问题。
侍女抖着声问:「夫人,真的没事吗?」
「你觉得你们王爷厉害不厉害?」
她马上骄傲的回道:「王爷是我们庆国的英雄。」
「那就是了,既然你们王爷是庆国的英雄,现在护送我们去国都的士兵又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你还需要担心吗?」
听她这么一说侍女终于放下心来,不再像只惊弓之鸟。
「小姐,事情不大对头。」齐伯刻意压低的声音传进车厢里。
明阳柳心中一突,「怎么了?」
「他们不像马贼。」
「不像?什么意思?」
「是杀手。」微微的停顿之后,齐伯的声音带了点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