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什么时候才能抛开过去的阴霾,得到真正的幸福快乐?在金色阳光沐浴中,林瑜蔓伫足凝望失了神。
“嘿,这里!”过了好一会,韩鉐坚抬起眼看见她站在外头,便向她招手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坐!”
“喔。”回过神来,林瑜蔓拐著脚慢慢走过去。
“你的脚伤得不轻,不快点解决不行。”他还是注意著她的脚,沉吟道:“下下个礼拜天我要你跟我一起到广州出差,可不希望到时你还带著跛跛的脚走路。”
“啊?到广州出差?”林瑜蔓彷如被雷打到,微张开红润双唇,不解道:“为什么?您不是一向都自己去出差的吗?”
“对,以前我习惯一个人搞定。”啜了口咖啡,又伸手为她招来侍者点了块咖啡蛋糕,韩鉐坚继续说:“但是这次我要拜访的厂商客户非常多,很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帮手,想来你是目前最适当的不二人选。”
“那要、要去多久?”太惊讶了!林瑜蔓控制不了舌头,讲话频频打结。“我好像什么证件都没有。我、我没去过大陆,也没经验。”
“你总有身分证吧?”韩鉐坚不以为意道:“别紧张,你明天把资料带齐,应该赶得及。重点是,这段时间你要把新的产品资料全部整理出来,到了广州才方便使用。至于该带哪些东西,到那边怎么分工合作,我会慢慢跟你说。”
“嗯。”林瑜蔓迳自点著头,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感觉很不真实。
从来没想过能有跟他独处的机会,而且还是连续好几天。光是用想像的,就让她紧张到心跳加速。
韩鉐坚似乎没发现她的异状,心思专注在即将展开的广州之行。“对了,你还得准备几套正式的服装。广州交易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上大客户,服装仪容绝对不能太失礼。”
“好。”再度点个头,林瑜蔓端著咖啡的手微微颤抖,必须深呼吸才能勉强压抑住狂乱的心跳。
“你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韩鉐坚终于发现坐在对面、已经相处很多年的“同事”神情有些怪异。他偏头看了看她,狐疑问道:“哪里不对吗?”
“没、没有啊!”林瑜蔓笑了笑,故作自在地享用她爱吃的巧克力蛋糕。“因为没去过大陆,觉得挺新奇的,呵呵。”
“你记住,我们是去工作,可不是去游山玩水。”韩鉐坚认真地强调。“这次出差很重要,很多新客户我一定要争取到,这也是我约你到这里开会的原因。因为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出差的事,如果有客人问起的话,随便交代过去就好了,你了解吧?”
“嗯,我知道怎么做。”林瑜蔓保证著。
她最让他信任的地方就是口风紧,所以他一向只把机要的事情交代给她。
“公司有什么事吗?”说完重点,韩鉐坚依惯例会问问公司其他同事的状况。“平常我很忙,大小事情全靠你先顶著,最近大家都还好吧?”
“当然很好。你的员工都是一个人当好几个人使用,如果能多加点薪水,大家会更卖力。”林瑜蔓顺水推舟为大家争取福利。
“喂,趁机敲诈?”韩鉐坚睨了她一眼,嗤道:“过年前才调过薪,现在又想加?”
“我只是提议,要不要执行是老板的事。”林瑜蔓慢慢吃著蛋糕,眨了眨眼。“钱是最好的动力,我们才几个人,替公司赚进来的钞票可不少,值不值得你自己看啰!”
“好吧!这次出差回来后,若能接到不错的订单,我会仔细评估这件事。”韩鉐坚猝不及防地从她眼前蛋糕盘上劫走一块蛋糕,放进嘴里。“要驴子跑快点,多给几根红萝卜也是应该的。”
“什么嘛!说我们是驴子?太过分了。”
“呵,比喻而已。”韩鉐坚难得露出了促狭的笑容,再次从她眼前劫走蛋糕。“加薪是员工努力工作的最大诱因,我不想被人家说我是冷血残酷的老板。”
“你干嘛一直偷吃我的蛋糕?”林瑜蔓皱了皱眉,今天的他特别反常,真怪!
“你吃的那种口味好像比较好吃。”他眼睛盯著盘里仅剩三分之一的蛋糕。
“那你自己再点一块一样的不就得了。”她皱眉想著:要不干脆让给他算了。
两个大人抢一块蛋糕,不太好看。在外人看起来,感觉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但他们明明只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而已。他到底怎么了?难道昨晚睡在公司中邪了吗?为什么突然间把她当成知心盟友了?
约她到外面谈公司是为了机密也就罢了,还跌破眼镜地要带她一起出国出差,更夸张的是,还跟她玩起抢食蛋糕的暧昧游戏。
林瑜蔓咬著小叉子,眼睛看著三分之一块蛋糕,脑子思绪乱成一团浆糊。
“对了!你的脚一定要在出国前搞定才行。”韩鉐坚又把话题扯到她的脚上。“既然都出来了,我带你去一个认识的师傅那边看一看。”
“不用了,我家那边就有熟人,他技术很好的。”林瑜蔓急忙推却,她才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痛到龇牙咧嘴的狼狈样子呢!
“我知道的这位老先生技术才是没话说。”韩鉐坚很坚持。“扭伤很麻烦,万一没弄好,你走路会很不舒服。我可不想跟一个跛子一起出差。”
“可是……”她紧抿著唇,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别可是了,你先在这儿坐著等,我马上把车子开过来。”不容她一再推却,韩鉐坚立刻起身行动。
他走到她旁边,弯下身看了看她的伤脚,摇头道:“肿得跟包子一样,一定要今天解决才行。你等著,我马上开车过来。”
“唉。”无奈叹气,她知道自己非出糗不可了。
默默地凝视他直往停车场走去的高大背影,林瑜蔓心中涌起好多感觉。他突来的体贴温柔,只因为她是他的资深员工吗?
如果他对一个女员工都可以这么体贴,就不难想像他以前对女友会有多好了。
想到这儿,林瑜蔓不禁羡慕起那个令他魂牵梦萦多年的旧情人。
为什么她舍得离开一个像韩鉐坚这般出色英俊,又有领导能力的好男人?
据说她嫌韩鉐坚做的事业不够大,赚来的钱不够多,而她想当最耀眼的那只凤凰。因为韩鉐坚的能力达不到她的要求,所以她毅然决然地走了,也不管这男人会有多么的伤痛。
好狠心呐!林瑜蔓摇了摇头,再次对他的不幸遭遇感到心疼不已。
第三章
不一会儿,银灰色的LEXUS停在咖啡店门前。韩鉐坚从车上走了下来,先帮她拿起背包放在后座,然后再走过来扶著她往外走。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走就行。”从来没让“贵公子”服务过,她实在感到惶恐至极。
他们虽然认识很久了,但鲜少近距离接触,今天他特别体贴的举止,在在令她手足无措。当然,在他昏睡办公室且完全不醒人事时是“例外”啦!
“别紧张,大男人服务一下脚不方便的女士是应该的。”他说得理直气壮。
“哦,谢谢你。”她坐上车,低头道谢。
“不客气,大家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他发动车子,英俊的侧脸隐约透出一丝柔情。
就那淡淡的一抹柔情,触动了她的心,虽然理智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但她仍然愿意沉醉其中。
“通知过沈小姐会议取消了吧?”
“当然通知了,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生气。”想起她尖锐到足以划破耳膜的咒骂声,林瑜蔓心有余悸道:“想不到沈小姐骂人的嗓门还真大,耳朵差点儿聋了。”
“她敢骂你?”韩鉐坚微微挑起了眉峰。
“怎么不敢?”林瑜蔓委屈地嘟起嘴。“还好她人不在办公室,要不我看她会杀了我吧!毕竟她很在乎这次的会议,或者应该说……她很在乎你。”
“哈哈,在乎我?”他看了她一眼,眼光落在她委屈嘟起的红唇上,低沉道:“她呀,在乎的是钱。我正打算另外换一间更好的包装设计公司,沉吟茉这个女人太狠了,给我的报价竟然比别人高三成,我可不是凯子!”
“三成?太扯了!”林瑜蔓惊呼。“怪不得你取消会议,她会那么紧张,原来是怕接不到这笔生意。”
“就是啰!”韩鉐坚再度递给她一个颇具深意的眼神,声音带著磁性,轻柔地说:“这件事,你我知道就好,其他人就别说了。”
“嗯。”她赶忙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眼底那抹深意。
虽然,那可能只是对站在同一阵线盟友的默契传递,但她实在抵挡不住除了盟友默契之外的,那抹很难以道清的其他情愫。
很快地,车子开进了一个旧社区,韩鉐坚找到停车位停好车子后,便急忙出了驾驶座,绕过来帮林瑜蔓开了车门,扶她下车。
两人就这样朝著一户独栋小宅院缓缓走去。
***
独门独户的小宅院坐落在巷弄最深处,那扇看起来有点历史但保存得相当良好的木制厚实大门,挡住了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
韩鉐坚伸手按了按电铃,片刻之后,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咿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枯瘦但显得精神奕奕的老人家站在门后。
“坚少爷,是您啊!”老人家和气地对韩鉐坚打招呼。
“于伯,好久不见了。”韩鉐坚一反平日的酷样,亲切地上前轻轻拥抱眼前的老人家。
“呵呵,你老爱来这套洋礼节,我老于是老时代的中国人,不兴这套。”于伯有点腼腆地笑著,虽然嘴里说不习惯,但呵呵的笑声里藏不住兴奋。“是说,半年不见了,坚少爷好像又壮了不少。最近在忙些什么呀?怎么这么久没来见于伯?”
“就忙著挣钱打拼事业啊!”他再次拥住于伯的肩膀,做势要亲吻他的脸颊。
“唉呀!别来这套了!”老人家灵活地闪过了腰,硬是避开晚辈的亲匿动作。
“我说坚少爷,别怪我老古板,老人家我是旧时代人,只知道中国人的礼节,你别折腾我老人家。”
“呵呵,于伯您还是没进步。”韩鉐坚轻轻地笑了。
“咦?这位美丽的小姐是谁?怎么不先跟于伯介绍一下?”于老先生以欣赏的眼光打量著林瑜蔓。
“喔!这位是我公司的助理小姐,林瑜蔓,您可以喊她小蔓。”韩鉐坚朗声介绍道:“小蔓,这位是我最尊重的长辈,于伯。他的功夫,可厉害了。”
“于伯您好。”林瑜蔓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于伯,小蔓脚扭伤了,我带她来给您看看。”
“原来如此。”于伯意味深长地看了韩鉐坚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林瑜蔓脚踝上的伤,随后招呼道:“来,林小姐请先到屋子里,我给你仔细瞧瞧。”
于是,一行三人进入屋内,于伯先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再仔细端详著她肿大发红的脚踝。“嗯,看起来有点严重,我先到里面准备点膏药,林小姐先坐一下。”
“于伯,我陪您进去,好怀念您跌打膏药的香味呢!”韩鉐坚像个孩子似地跟著于伯进去拿药。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林瑜蔓规规矩矩地坐在大厅中央的沙发。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大约五十坪大的老房子,客厅一边有一道楼梯蜿蜒而上,可通往楼上。
客厅左侧则是一个在台湾很少见的壁炉,印象中只有在电影或电视影集中看过而已;壁炉前也只有一张摇椅,仍在缓缓摆动著。
于伯一个人住在这么大屋子里,想必很寂寞。
林瑜蔓概略知道,韩鉐坚当年负气离开家族事业,丝毫不顾家人的劝阻慰留。那股说走就走的任性绝情,让他的父母及兄弟姐妹们非常失望且气愤。
几年来与家人断绝联系,失去家庭温暖的韩鉐坚靠著自身的坚强毅力撑下来,从方才他跟于伯的热切互动中可发现,这位长辈或许是他在家人以外的唯一心灵支柱。
她继续观察四周环境,整个客厅采用原木材质设计,除了沙发之外,其他的家具一概都是原木制成。
原木的电视柜,原木的书柜,原木的酒柜与杯柜,让整个屋子显得简单却又不失典雅。
书柜里有一整排的相框,相框同样清一色是原木制品,里面的照片有黑白、有彩色,看得出来是历史与岁月的延续。
掩不住好奇地走上前仔细看了看,里面的黑白照片有些已泛黄,而且全是同一个小男孩的照片。里面的小男孩有时候端坐在屋子前的台阶上,有时候是在一棵大树下玩球,还有的是在屋子里独自看书,看起来是在不同情况下所拍摄的。
只是,这相片里的男孩,看起来还真面熟……
“那些都是我。”突然,身后传来韩鉐坚的声音。
“啊!”她大吃一惊,直起身子回头,正好跟他面面相对。“你差点儿把我吓死了!”
“我说过了,是你胆子小。”说著他拿起了泛黄的相片,仔细瞧了瞧。“我小时候跟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没错,是没什么多大的改变。”林瑜蔓同意地点著头。
难怪相片里的小男孩看起来有点眼熟,挺直的鼻梁与有神的锐眼,根本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
“从小我跟于伯的感情就很好,家里的几个孩子之中,他最疼的就是我。以前他跟我爸爸曾经是同袍,只不过后来他一直以行医为生,我爸则成了商人。”提起决裂的至亲,韩鉐坚的表情显得无奈。“离家以后,他几乎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林瑜蔓微点了个头,不忍他再提起个人不顺遂的过往,今天他愿意把这么重要的长辈介绍给她,表示他真的当自己是“同阵线的盟友”,才会如此推心置腹。
“来来,膏药准备好了。”留著一把胡子的于伯仙风道骨地来到客厅,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先坐下,让于伯帮你仔细检查。”于伯轻轻往她的脚踝捏了一下。
“啊!好痛!”在没有心理准备下被捏到痛处,她禁不住飙泪。
“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于伯安慰著她,全神专注在她的伤脚上。
“痛!”林瑜蔓痛到快晕过去,不断地深呼吸,还一面以另外一只手紧捉住身边最近的支持物,试图给自己找一点依靠。
而那被她紧紧捉住的,正是韩鉐坚的手臂,她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只是不断地用力掐住他,想要熬过脚踝上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