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肩上的她身子一阵僵硬,威廉随口安抚,“痛就喊啊,反正女人的劣根性不外乎就是爱哭爱喊爱叫。”
古怪的是,她竟然一点声音动静也没有。他包扎止血的动作微缓,狐疑的眸瞥去,赫然发觉原本苍白如纸的小脸晕红一片,不止脸蛋,她全身的雪肤几成粉色。
威廉不解地抚上她的额头,“怪了,没发烧啊。”不然她脸红个什么劲?
伊芙羞窘地微微挪动身子,小声地说:“威廉……”
要命,居然用那种像小绵羊的声音喊他,他的心跳登时漏了好几拍,生怕被发现异状,他故作镇定,凶巴巴的应道:“叫魂啊。”
他烦躁的拨弄褐色的半长发,习惯性的将瘦削的背稍微弓起,充满一种颓废的率性美感,就像国外的男模一样耀眼迷人,看得一张已经很红的羞怯脸蛋益发瑰丽艳红。
“你、你没穿衣服。”含糊不清的声音伴随着闪烁的目光传来。
威廉白了她一眼,“废话,我才刚要好好洗个美容澡,就被你这个麻烦精害得现在只能‘泡汤’。”
伊芙充满歉意的垂下眼睫,眼角余光却像自动雷达侦测机,飘到威廉光裸的上身。
白皙瘦削,肌肉结实度适中,随便摆几个撩人姿态就能登上杂志封面,阴柔忧郁的气质宛如一朵夕照下的蔷薇,她知道用蔷薇来比喻一个男人有点怪,但除了蔷薇外,她实在想不出更适合用来形容他的花卉。
不过,他不是红蔷薇,而是矜傲带刺,绝无仅有的一朵黑蔷薇。
撇开阴阳怪气又极度自恋的个性不说,他的五官俊彦秀雅,一举手一投足都讲求优雅完美,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足以迷倒众生,她不明白,这样的他,为什么会喜欢男人……
“你现在是在用眼睛吃我豆腐吗?”威廉眯细的眸子骤然对上伊芙直盯着他的恍惚目光。好哇,这次他真是赔大了。
她露出皎洁的贝齿微笑,“现在,你碰了我,可是并不感到恶心啊。”
闻言,气焰高张的家伙当场矮了一大截,神情又窘又恼。
“那是因为你……因为我……”他“因为”了老半天,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闭嘴啦你,笑什么笑,我只是因为不希望有人在威廉古堡里挂掉,才帮你包扎,不然你以为……”
倏地,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撼动了他早已不堪一击的心墙。
威廉愣愣地望着覆在他胸膛前的人,她冰凉的脸贴在他发烫的胸膛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短促的呼吸。
“你饿虎扑羊啊!”强忍住胸腔内的躁动,他试图拉开她,但胳臂却忽然像娘儿们似的使不出劲,分明是故意挑时间装软弱。
“谢谢你,就算离开了这里,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
她的一句话,远比一颗子弹的威力要来得强大,杀伤力更甚,穿膛入心。
他半僵的双臂正犹豫着想环上紧依在怀内的娉婷娇躯,蓦地砰一声巨响,门锁被轰开一个大洞,摇摇欲坠的门板旋即被撞开。
威廉稍稍放开伊芙,手掌在地上摸索着方才被他乱扔的枪。
冷不防地,冰冷的枪口已快一步抵上他的太阳穴。
威廉眯起锐眸,目光定焦在眼前的枪口上。
那是一把点四五柯尔特手枪,另一把指着他的则是火力强大但十分精巧的卡拉希尼可夫自动步枪,由此显示,这两个侵入者应当是抱持着非达到目的不可的决心上门。
他再将视线挪移到持枪者身上,两者同样是人高马大,肤色略显黝黑的欧洲人,一个方脸细眼,另一个家伙则是满脸坑疤,是个麻子脸,均刻意戴着深色棒球帽借以掩去过于惹人注目的面容。
“别乱动,我们只要她,不想惹事。”方脸男子警告着威廉,似乎识破他想反抗的意图。
麻子脸箭步冲上前,拽起缩在角落的伊芙,以威廉不懂的欧洲语言咒骂她。
伊芙不肯就范,拚命甩动肩膀,好不容易止住的鲜血又渗流而出,染红了包扎的布条。
威廉倏眯双眸,双眉紧皱,风驰电掣间,他压低重心平弯腰身,顺利摆脱抵在额侧的那把手枪。歹徒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大胆反抗,因而愣住,未能及时反应。
但一旁的同伙却率先回神惊吼:“杀了他!”
随后,刺耳的轰隆枪声四起,子弹疯狂的迸射。
“不要!”
两根黑枪管一致指向威廉的脸,以他那不怎么样的身手根本逃不了,没被流弹扫中已经是很幸运的事。
“蠢猪,你再敢轻举妄动,我就宰了你!”
枪托毫不留情地擦撞过他的俊脸,鲜红的血立即流下。
伊芙紧捂住嘴,呼吸急促,“威廉……”惨了,威廉最在乎的就是他那张俊脸,要是留下疤痕……
威廉敛起迸发怒焰的熠眸,抿咬着下唇,冷睥了方脸男子和麻子脸一眼,指腹滑过脸上带血的部位,属于罗兰家独有的嗜血天性开始激昂澎湃。
“他妈的,谁准你们碰我的脸了!”随着一声爆吼,倏然矗起的轩昂身躯长腿一扫,踢去了瞄准他的枪杆。
两人还来不及弯身拾枪,威廉腿一勾,使劲踢起,立即长枪在握。枪一上膛,保险杆一开,眯起散发着怒意的瞳眸,他毫不犹豫便扣下扳机。
接着,一阵哀号声响起。
方脸男子右腿骨中弹,想上前抢回枪枝的麻子脸则是左臂中弹。
威廉俊脸绽放灿笑,觉得有种莫名的快感在身体内流窜,嗯哼,原来开枪是一件这么爽快的事,莫怪乎家族里的每个人都乐于当杀手,看来他体内罗兰家族的血液也并非白流。
方脸男子和麻子脸趁混乱之际撤退,完全没料到威廉竟然会有如此惊人的好身手。
威廉玩枪玩上了瘾,决定穷追猛打,尾随他们撤退的脚步,但一追出房间,狂傲自负的笑顿时僵凝在脸上,他双眸瞪大,双腿又自动退回房里。
顷刻,约二、三十人的黑衣部队冲入房间,将威廉与伊芙团团围住,原本偌大的空间顿时显得狭窄,过多的二氧化碳使人频频喘息。
威廉揽过伊芙,将她置于身后,瞪着眼前领头者。“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领头的灰发男子冷笑,“她是我们的人,当然是带她回去。”
“你们竟然想在罗兰家的地盘上抢人?”威廉怒吼,光想到自己额上仍流个不止的血就让他火大。
灰发男子瞄向躲在威廉身后的伊芙,“亚力克已经找你很久了,只要你肯乖乖回去,亚力克说他可以不计较这一次的背叛。”
伊芙脸色益发苍白,“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
“你以为离开薛尔顿,就能忘记你曾经有过的罪吗?伊芙,别傻了,由你调配的毒品是最纯正的,也只有你才能分辨出原料的优劣,你是薛尔顿的支柱……”
“不是!我不是!”伊芙气得浑身发抖,旁徨无助的小手紧揽住威廉的肘臂,不敢松开。
威廉猛皱眉头,“喂,老头,你有话跟我说就好,这里由我作主。”
灰发男子冷嗤几声,直瞪着威廉,然后扬手示意,片刻后,两个被捆绑得像烤乳猪的女子被黑衣人推上前。
白雪和梅杜莎一脸气愤的瞪着威廉,火大地想破口大骂,无奈两人的嘴都被胶布封紧,只能发出呜呜声。
枪枝的开膛声徐缓地响起,灰发男子举起掌中的手枪瞄准白雪和梅杜莎,横睐着脸色铁青的威廉。
“如果你不交人,那我只好让这两颗脑袋开花。”
“妈的,卑鄙的杂碎!”威廉低咒。
这时,他身后不住发颤的人儿悄悄走了出来。他下意识想握住她的雪腕,但她却徐徐偏首,朝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没关系……只要我跟他们走,她们就不会有事。”伊芙明白梅杜莎和白雪对威廉的重要性,威廉不可能眼睁睁看她们牺牲,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她投降。
威廉全身僵硬,从未有过的痛楚鞭笞着他所有感官与知觉,那彷佛是将自己最珍贵的一部分割舍,痛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伊芙!”他忽地失声高喊,总爱闹别扭的神情忽然间有抹直率的坦然,尽管内心仍不愿正视那莫名的情感骚动,但他就是不想让她就这样离开威廉古堡。
伊芙蓦然回身,晶莹的泪珠坠下,两名黑衣人架起她受伤的肩头,丝毫不留情,她却像一尊没有知觉的娃娃,愣愣地凝望着威廉。
俊美迷人的五官,阴柔沉郁的气质,她用眼睛将他的模样形貌一寸寸镂刻在眼底、心底。
她好想再多了解威廉,好想再看他露出不正经的垂涎笑容,想再听他说些没营养的笑话和自恋的吹捧……
刹那,她忽然猛烈地挣脱禁锢,在一片混乱之中冲回威廉身前,不顾一切地踮起脚尖。
那是一种她渴望已久的温暖与柔软,完整地包覆着她冰冷苍白的唇,竟有种无可名状的契合感。她的唇是冷的,他的唇却是烫的,热度熨过彼此的唇,充满了亲昵的暧昧。
威廉瞪眼微愣,脑波像短路似的完全停止波动。青涩的吻并未持续太久,黑衣人再度架起伊芙,骤然抽离的温暖终止了这一吻。
然后,伊芙像个祭品似的被抬走,泛着晶莹泪光的大眼始终凝望着错愕震慑的威廉,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彷佛透露着无声的讯息──
来找我,你一定要来找我!
威廉怒目瞪着她,胸口焚燃起不知名的炽热烈焰,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此时此刻自内心深处爆发的愤怒与一种茫然的痛楚。
该死的是,为什么他能轻而易举读懂她眸中欲传递的讯息!
他深邃的眼恶狠狠地紧锁她逐渐远离的那抹淡影,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很不一样。
某种蛰眠于他体内许久的渴望与能量已全被唤醒。
他,渴望着什么?
第5章(1)
说实在话,他确实是个假性同性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女人,顶着罗兰家族下一任接班人光环的他,自然有许多女人乐于投怀送抱,不过,家族内有个变态的“女伴至上”族规,女人在罗兰家族的地位凌驾一切。
开什么玩笑,他狄威廉才不可能让这么恶心的生物控制自己,也不可能待女人如女王般尊贵,当然也决定转性,改爱俊男。
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吻就……
可恶!她当现在是在演哪一出?“猡”密欧与“猪”丽叶?
去他的!该死的!白目女人!以为偷吻他就能勾引他吗?
焦虑地拉起被子蒙住愤恼的俊脸,差点因动作太大而撞到额侧的伤。一想到伤口,又勾动起他压抑在脑海内的某张小脸,登时,低咒声回荡在房内,六角棺木型床铺上的颀长身躯猛地弹起。
“可恶的臭女人,凭什么亲我,我有同意让你亲了吗!”威廉恼火的喃喃自语。
两张靠在门缝上偷觑的丽颜交换了颇感兴味的一眼,接着,白雪率先出声。
“威廉,你确定不追上去吗?也许还来得及。”
陷入自我沉思中的威廉浑然惊醒,忿忿地瞪了白雪一眼,也借以掩饰飞掠而过的心虚神色。
“我管她去死咧,害我这张史上最俊美少年的宝贝脸蛋受伤,等小舅回来,看我怎么跟小舅算帐!”而且小舅都说过她是他的最新任务了,肯定会再去什么薛的地方把她救回来,根本不用他出马。
“你确定吗?”看破了他的想法,白雪狡黠的一笑。“方才我跟小舅通过电话,他说他要评估情形后才考虑救不救她,你真的要让伊芙就这样离开?”
威廉心口一拧,却故作一脸轻松。“喔,那很好啊,关我屁事。”妈的,小舅是不是在唬人?怎么可能不去救她?
“听说她以前过得很凄惨,被当成工具,简直天天过着机器人似的生活。”
威廉古堡怪咖最厉害的一搭一唱又开始了,梅杜莎附和道:“听说她是被领养的孤儿,养父就是薛尔顿的幕后黑手,是个色迷迷的老头,觊觎她很久了……”
某张惨白的俊脸上青筋浮起,侧卧回床榻的瘦削后背像一把拉起的弓,僵硬紧绷,环在前胸的双臂悄然握起双拳,极力按捺住勃发的炽热怒焰。
“够了没,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威廉忽然跳起身怒吼。
两怪咖很有默契地齐眼瞟他,一脸“你很孬”的表情。
他被狠狠的激怒了,飙高音量宛若起誓般大吼道:“告诉你们,我讨厌死那个女人,更不可能去救她,我要是去了……”
“你要是去了就怎样?”两怪咖挑高秀眉睨着他。
威廉咬牙切齿,“我要是去救她,以后就改性爱女人。”
两怪咖狐疑地互看一眼,悄声嘀咕,“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这句话是在替自己开脱……”
最狡诈多智的梅杜莎怒瞪他一眼,“卑鄙的小子,竟然来这招阴的。”
如果威廉真去救伊芙,那不就代表假性同性恋的“假性”完全成立,他居然还有脸说要改性爱女人?
想套话的人反被摆一道,白雪和梅杜莎悻悻然地瞪着威廉,发现老是没个正经的美少年其实在重要关头时也是精明狡滑得连半点亏都不吃,一点便宜都占他不得。
两怪咖恍然大悟,原来威廉古堡三怪咖当中,最精明、老谋深算又最会拗、最会替自己找台阶的人就是他。
不过,她们很清楚,也敢用不怎么值钱的人头挂保证,这个口是心非又爱嘴硬的三八美少年肯定到最后还是得顺从心念去寻找。
寻找什么?
一般人俗称的真爱罗。
位在东欧,邻近保加利亚的某个神秘地方,名为薛尔顿。
众所皆知,保加利亚的国花为玫瑰,薛尔顿则有其聚落之花,罂粟。
不错,罂粟便是许多毒品宝贵的原料,大麻、鸦片、吗啡乃至于海洛因,娉婷娇美的罂粟,全是这些邪恶之物甜美的来源。
薛尔顿,是国际贩毒的最大宗出产地,纵横黑市的毒枭们和走私贩卖的零售者们都很清楚,想买成分最纯正的毒品,这里是首选之处。传言,许多国际通缉的大毒枭藏匿于此地,但纯属传闻,从未得到过证实。
此聚落神秘而低调,他们自成一格的封闭式生活让外人无法轻易混入,对外来客的人数与来历严加控管,甚至对不信任的拜访者暗地动用残酷的私刑……
战火持续在周遭震耳欲聋,加萨走廊烽火连天,闹上国际新闻已非这一、两年的事,以巴双方种下的仇恨种子在近年来彻底开出绚烂致命的花朵,数以万计的生命颠沛流离,这里处处弥漫着死亡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