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冷哼,“那也要看是怎样的条件。”明知道她是在说笑,他的心却直犯痒,搞什么鬼……
“我有预先支付头期款了。”蓦地,丽颜上的微笑益发灿烂。
“什么头期款?见鬼了,我一毛都没收……”
吝啬鬼的惊呼还没结束,狐疑的眸子瞥过她笑得腼觍羞涩的笑靥,刹那,神经在紧要关头特大条的美少年终于醒悟。
他瞪大了眼,“那种东西也配当头期款?我都还没跟你算那笔烂帐!”
“如果不满意,我可以再付一次。”伊芙晶亮的水眸瞄过他那红润的薄唇,紧张得掌心直冒汗。
威廉遏止住满腹牢骚,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我没那么饥渴。”话才刚说完,漫不经心的锐眸倏地缩紧,梭巡过她脸颊以及唇侧的擦伤。
他立即拉过她的胳臂,将她的馨躯微拢在怀侧,抬高她的下巴,蓄满怒意的眼一寸也不放过地猛瞧着她。
伊芙垂掩双眼,试图掩去惊悸,更因为一种近乎自卑的自厌感使她不敢直视威廉的双眼。
“这是什么?”威廉低吼。
“擦伤。”她说得一脸心虚。
“你想骗鬼啊,好,擦伤也有分很多种,你这是哪一种?”
“我被逼着补制之前我不在时该生产的毒品,在提炼花精时……”她睁眼说瞎话,很自然地瞎掰,显然是在威廉古堡瞎掰成习惯的恶习延续至今。
“死老头想亲你,你抵死反抗,所以才有这些擦伤。”既然她坚持不肯吐实,他索性替她招认。
伊芙抿起发颤的唇,仓皇地转开脸。威廉那太过深邃的瞳眸令她极难承受,她厌恶与薛尔顿有关的一切,但讽刺的是,她偏偏与薛尔顿密不可分。
温暖的指尖轻轻触过伤痕,宛如蝶翼短暂停驻,那温柔的力道令她诧然。
伊芙愣愣地看着威廉,他也凝视着她,蹙起的双眉泄漏了他不轻易说出口的抚慰。
这样就够了,只要他不再拿厌恶或不屑的目光看她,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说真的,死老头还算人模人样,撇开他是你名义上的养父不谈,难道你真的不……”
某人的正经与严肃永远都只有三分钟热度,时间一到就像魔咒自动解除,让人完全拿他没辙。
唉,罗兰家被宠坏的小子。
伊芙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解释,“我害怕亚力克,他对我的执着不过是对所有物的占有欲,因为我始终不肯归顺薛尔顿,所以他才会……”
“他成功过吗?”这突来且毫无头绪的一问,让她愣住了。
“成功过什么?”
某张臭脸很别扭的沉默了半晌后才说:“吻你。”
伊芙神色黯然地执起手背捂住唇瓣,“我不想骗你说没有。”
“你、你竟然用那张已经被玷污过的嘴亲我!”威廉立即暴跳如雷,心中又闷又恼,充满专属物被窃取的躁怒。
“对不起……”伊芙怅然的低垂着头。“我只是……”
“只是什么?”
“那时候,我以为也许再也见不到你,而我好想要……”
“想要什么?”威廉微微屏息,实在受不了她一再欲言又止。
妈的,她最好不要突然给他迸出一句她很想再见小舅一眼之类的鬼话,否则他一定翻脸,转身就走。
茉莉般白嫩的小脸漾起淡淡的瑰丽色泽,伊芙仰眸直望入他深幽的眼中。
她如风铃的嗓音徐徐地剖述着,“我想在离开之前,记住你的味道、你的触感,所有属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牢牢记住。”
“为什么?”微些沙哑的嗓音衬上迷离的神色,他紧锁的瞳眸像熠熠闪烁的黑宝石,夺人心魂。
“什么为什么?”伊芙迷惘不解。
这次,威廉终于翻了个白眼,而且惊人的是竟无损他的俊美。不耐烦的他索性自己动手将伊芙压在墙上,然后展臂双肘分别撑于她身侧,像个侵略者般以占上风之姿睥睨底下的她。
伊芙显得茫然,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威廉与她,他的俊美无瑕几乎令人窒息,想想,他会自恋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他几乎完美得像一幅画……
威廉以极缓慢的速度倾近她耳畔,“把话说清楚,你为什么想记住我的味道?”频频失速跳动的心涌起翻腾的浪潮,再也不能平静如昔。
她的心神迷失在他幽邃的眸中,“我……我好想念你,威廉。”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呼吸渐渐困难,她忽然觉得双颊一阵燠热。
威廉炽热的目光紧锁住她惶惑的双眸,伸出大掌滑抚过她百合花般洁皙的肌肤,倾首欺向她,令她呼吸急促,无法思考。
此际,威廉一反往常秀气的举止,眉宇间流露出高傲而霸道的气质,红润的薄唇徐缓地勾起一道诱人的弧度。
深邃的目光定睛深望着她,他灼热的呼吸已先一步温暖了她冰冷的脸,他修长的指顺过她前额,拨乱她的刘海,她的脸、发全熏染上他独特的气息。
“小舅跟我,你会选择谁?”极重的酸味活像刚吞了颗用醋做的炸药,威廉还是死命挂心此事不放,冒着生命危险闯来的目的,不仅仅是救出她,更是执着寻求一个最终的答案。
伊芙不禁失笑。这个结不解,往后威廉肯定时时闹别扭。“你在吃狄先生的醋?”
“我在问你话!”俊脸严重的涨红,还差点闹口吃。
“我喜欢狄先生……”她微笑淡淡地道。
威廉神色阴郁铁青,眼看青筋浮动的手臂就要抽离,她抢先一步按压住他的肘臂。
“放开……”
“因为他曾经帮助我远离薛尔顿,所以我崇拜他。可是,威廉,回到薛尔顿后的我,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想起你,你对我的好、对我的不好,我想忘也忘不了。”
绽开如花般迷人的笑靥,她终于厘清了自己对他们两人的感觉,她对狄海涅的景仰是出于感激,对于威廉的……
有苦涩、有甘甜、有芬芳,什么样的情绪都有,她终于明白,当她看到威廉纵容白雪在他房内自由出入、当威廉毫不在意白雪与梅杜莎跟他有肢体接触时,为什么会感到难受。
她,好喜欢、好喜欢威廉,已经无可遏抑的情感像上瘾的毒,当恍然醒悟时,已想戒也戒不掉。
伊芙的这番话,澎湃如浪潮般激荡过心湖,冲破筑高的傲墙,渗透了威廉自以为坚不可摧的无谓抵抗。
他想骗谁啊,早在他很孬的接受家族基本训练以交换薛尔顿资料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早就沦陷了。
他野蛮地拉开伊芙,索性换他将她搂个过瘾,双掌攀上她纤细的腰,深深扣住,鼻息间闯窜入的全是她身上的气息。
那是种惑人的迷幻香气,一不小心就会堕落成瘾。
“谁对你不好了?供你吃住,还免费让你欣赏本世纪最养眼的‘上空秀’,甚至还破例让你进我房间……”
一丝狡黠的光芒掠过伊芙的晶眸,“所以,你早就怀疑过我的性别?”
威廉一愣,直眨着眼,掩饰不了的窘恼眨都眨不掉,心虚得要命。
“你、你……”该死,他一时情急竟然说溜嘴,这女人还真会套话。
腼觍笑靥上的瑰丽色泽又加深了些,她踮起脚尖仰高皓颈,笑弯的粉唇落在他微红的颊侧,之后很贼的悄悄覆在他唇畔,呢喃低语。
“你根本就不喜欢男人,其实你的潜意识里早就期待着我是女人,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
威廉窘毙了,倔傲的他生平第一次想藏起自己的俊脸,闪烁的目光躲避着她笑弯的星眸,开始懊悔自己干嘛多嘴追问她。
伊芙不让他逃避,径自继续道:“你来,是为了我,还是只为了挽回你的自尊?”
她这句话问得很刺耳,威廉霎时瞪大眼,“妈的,自从跟你纠缠不清之后,我的自尊早就不值钱了,你竟然还有脸问我!”
“优雅的吸血鬼王子不能骂脏话。”伊芙刻意扬高音量提醒他,戏谑的笑意掺在话里,柔软曳长的尾音彷佛软软的棉絮。
妈的,这女人是专门来克他的吧!他还不是被小舅妈带坏的,那个爱骂脏话的死老百姓……
“威廉。”
“干嘛!”他恨恨地抽开手臂,还妄想作最后无谓的自尊保卫战。
“可以……再让我记忆一次你的味道吗?”伊芙渲染着霓虹般绚丽艳泽的小脸徐缓地仰起,带着颤抖的期待与害怕被拒绝的不安。
眯起的邃眸睇视着她,当下两人陷入沉默的静谧之中,气氛突地凝结僵滞,他却还在心底拚命拼凑着被打成碎片的自尊心,考虑究竟该不该……
伊芙抿咬着唇瓣,伸出纤手扯向他西装袖子。“威廉……”
那带着殷殷企盼的湛亮水眸击垮了他最后的坚持。
自尊心的拼图连一半都拼不齐,他决定放弃。
俊脸倾近,不断在她的眼前放大,他逐渐弯起的浅笑令人惴惴不安,难以捉摸,她怯怯地想着,威廉的性子本来就古怪多变……
“这可是你要求的,要是出事别怪我。”威廉的嗓音更加低沉,像变了个人,性感且极度危险。
“我想要牢牢记得……你的……”
“吻。”威廉代替她说完。
然后,他露出邪恶的俊雅淡笑,终于将薄唇再次覆上她微颤的唇。
一段时日不见,玩心极重的他似乎成熟了不少,光从他不怕死地单枪匹马闯入薛尔顿以及大大提升的身手,看来,他在来此之前肯定吃了不少苦,会是为了她吗?
不过,她模糊的臆测无法持续太久,他的薄唇已狠狠地印上她的,灵活的唇细细描绘过她柔软如花瓣,带着点迷幻香气的唇。
光从吻技而言,威廉是不及格的,以他高傲自负的择偶条件来看,铁定没有吻过太多人。
喔,也幸好她是他在决定改性之后第一个看上眼的“假少年”,光揣想他曾用这样惑人心魂的姿态与神貌专注地看着某个人,无论那个人是男是女,都令她感到嫉妒和气恼。
他独特的气味,淡淡的迷迭香揉进些许小苍兰高雅的香氛,专属于威廉的迷魅幽香,已深深嵌烙在她嗅觉的记忆里,也萦绕在胸臆间久久不散。
威廉不过是想浅尝即止,闹闹她,但一吻后却停也停不下来,她青涩的气息非常该死的让他异常着迷,也许真被她说中了,打从一开始,在连自己都触碰不到的浑沌内心深处,他喜欢的是“她”,而不是“他”。
好,真是该死的好,假性同性恋的招牌终于完全被踢破,他现在确实实现了自己曾经撂下的狠话,名正言顺地喜欢女人,不过,只限眼前让他吻得难舍难分的小骗子。
第7章(1)
忽地,一阵讥诮嘲讽的笑声伴随鼓掌声猝然响起,惊动了恍如置身梦境中的两人。
“我还以为罗兰家的小白脸因为喜欢男人而被冷冻,所以无法顺利继承,没想到,原来你是看上了我的伊芙。”
微微晃动的晕黄灯光下,亚力克燃着妒火的眼像两团火炬,更像毒蛇之眼,瞪着伊芙漾红的雪颊与嫣红的樱唇。
一句“我的伊芙”挑动了威廉最不容许他人挑战的强烈独占欲。搞清楚,罗兰家族里最自私、最自我、最吝啬、最痛恨别人觊觎专属品的人就是他,狄威廉。
他的薄唇噙起冷冽的微笑,灼亮的眸直勾勾地回瞪着亚力克,一扫往昔的慵懒散漫与不正经,劲瘦的身躯蓄满慑人的魄力。
自后腰上徐缓地掏出备用短枪,威廉浑身散发严峻冷酷的气息,彷佛冷面杀手狄海涅上身。
“什么叫‘我的伊芙’,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恶心的色老头。”
“意思就是,你死,她留下,这里什么也不会改变。”亚力克尖锐的嘶吼乍落,朦胧的灯光映得人发晕目眩,彷佛预告着一触即发的险峻场面。
威廉冷哼,“好啊,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干掉我!”
扬举右手瞄准微晃的灯泡,他又想故技重施,可惜亚力克早一步识破,先发制人,冲上前伸手拽向伊芙。
威廉一怒,旋即腾起长腿扫向他。
伊芙倏缩到角落去,不想被亚力克擒住进而造成威廉的负担,不愿成为一个大型的负累。
“伊芙,过来我这里!”威廉猛推了近身肉搏的亚力克一把,朝角落的娇小身影伸出手。
毫不踌躇的,她也向他伸出纤手。
骤然间,窜至威廉背后的暗影悚然一矗,横臂勒住威廉的颈子。
两只短暂交扣的掌又被迫分离,弯曲的指尖勾划过彼此的掌心,荡漾出撼人心魂的无形涟漪,四目交会的刹那,他与她再也难分彼此。
“威廉!”
“走!”尽管呼吸困难,威廉仍镇定地厉声下令。
“我……”伊芙看傻了,被他从未有过的魄力与异常的冷酷震慑住。
“我会找到你!”
听见这句宛若魔咒般的宣誓,看着他那坚毅的眼神,伊芙睁圆了眸子,彷佛着魔般,一路跌跌撞撞的奔出去。
也许是亚力克太过相信自己的能耐,只身前来,因此塔外并未有人守着,她侥幸成功的逃脱,却漫无目的地奔入一片花田中,发颤的纤躯蹲踞蜷伏着。
耳边是远处的扩音器传来的声响,亚力克的手下透过广播,全面搜索她的下落,不顾一切代价找出这个一再背叛薛尔顿的叛徒。
此刻伊芙好想哭,可是情况不允许,时间点也不对,对象也不在……
她想抓住威廉狠狠地大哭一场,把在薛尔顿的委屈不满还有离开威廉古堡这段期间以来的寂寞都一并向他哭诉,然后,他可能会摆出一脸受不了的神情随口安慰她,或是撇嘴翻白眼,甩头不理。
他是极端自私的,她清楚,传闻这是罗兰人的天性,罗兰人只在乎、重视自己认定的人,从不过问他人的生死、喜好。
对自由惯了的威廉而言,被人控制行踪和任随他人摆布机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他对她而言,犹如彩虹尽头的黄金般,像一个永远碰触不到的美梦。
但,威廉会出现在薛尔顿,已经很隐晦地显示了他的心意。
爱情呵,什么也说不准,一旦碰上就得认栽,而命运是绝对的跋扈,容不得谁抗拒违逆,只能顺着它的游戏规则走下去。
隐忍在眶里的薄雾眼看就要化为泪珠坠落,蓦地,远处传来一声轰隆巨响,惊动了微微发颤的纤躯。伊芙猝然抬起诧异的泪眸,赫见方才她逃脱的地方像积木般颓坍,像比萨斜塔般倾斜。
她倏僵的身子骤然立起,颤动的眼睫眨落一颗颗莹泪。依塔坍塌的程度判断,肯定是炸药才有这样的威力。
“威廉……”她喃喃呓语,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晕眩感一阵又一阵席卷而来。
远处,那座石砖砌成的塔正冒着冲天烈焰,像一把地狱之火窜烧到人间,烧掉丑陋的人性与曾有过的痛苦回忆,她本该高兴,此刻却心如刀割,只担忧着威廉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