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她貌似另一个女人,可在她全心全意望着自己时,裴彻再也找不到叠在她身上的另道影子。
两人就这样遥遥相望,探索双方内心燃起的感情,他们相遇太早,相逢却又太晚。在最渴望依靠的时候遇上,在最无助失望的时候重逢……生命之中,他们不断错过,然后各自的生活着,等候下一回缘分牵引的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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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内一片喧腾,众人不断向上加价,杨媚笑得合不拢嘴。
“二百五十两,难道就没有其它大爷愿意提出更高的价钱吗?”她尖锐地笑着,还扯着凤笙不放。
“杨媚,讨我的皮肉钱,你可不手软!”凤笙恶瞪她,瞧杨媚贪婪的模样,真是倒尽胃口。
“丫头,我剥你一层皮下来,也讨不到这价位,今晚我非得把你榨干,要不我杨媚就跟你姓蓝!”杨媚低声在她耳边,刻薄的话说得直接。
“二百五十两?各位爷儿们……”
“五百两!”杨媚话未说完,坐在窗边的一只手举了起来,开口的男子年轻俊秀,眉宇间尽是傲气。
“唷,原来还有人怜爱我们凤笙,肯出高价呢!”杨媚呵呵一笑,早就知道买家的底细。
“那位爷儿出五百两,我说董员外,您肯不肯再提高一点呢?”
以为三百五十两就已经够高的董员外,一听到这金额马上面露难色。
“那……那五百五十两。”
“七百两。”年轻男子笑了笑,悠哉地朝董员外挥手致意。
“你……”老远见着那小伙子,董飞眯起眼,尔后脸色大变。
“我说董员外,您是让不让呢?”男子站起身,手里扇子摇啊摇,神色潇洒自若,如此大笔金额,他双眼可是眨都不眨一下呢!
“原来是世子!我让我让……”董飞暗自吞下败仗,本以为到嘴的天鹅肉竟然飞了,愤恨不已。
“多谢董员外的慷慨。”王爷府的世子也同样倾心凤笙。
“七百两,还有哪位爷儿愿意开更高价呢?”杨媚问道。
“三千两。”隔壁桌旁,当今皇帝眼前大红人的尚书之子,也是杠上了。
三千两的金额一出,全场一片冷寂,这简直是天价呐!多少人一辈子到死都赚不了这笔钱,他们却眼睛眨也不眨,说砸银子就砸出手!
“你!”世子咬牙,这小子非在这当口跟他过不去便是?“五千两!”输入不输阵,可别瞧不起人!
“啊……”听到这又翻上近一倍的价钱,在场所有人的脸都绿了,纷纷倒抽一气,见识到何谓一掷千金的本事了。
在两人相互较量的当口,裴彻终于放下茶杯。
“喀”地一声,敲得桂贵可没从椅上跳起来。
“我说二当家……您别冲动,咱们回去好了。”
一路从五十两枫到现在的五千两,桂贵都快要晕倒了。
银子不好赚,他们一年虽然赚进千万两的营收,可也不是说挥霍就挥霍啊!那可是会遭天谴的啊!
没理桂贵一脸欲晕厥的模样,裴彻举起手,冷冷地开口。“一万两。”
“啊!”
一声惨叫响在玉楼春,是桂贵凄厉的哀号。
“咚”地一声,桂贵听到裴彻不疾不徐地吐出这可怕的数字,他再也受不了打击的倒下,两眼一翻就这样昏死过去。
在场所有人,包括凤笙在内,听到如此钜额款数,真的都傻住了,连杨媚这种嗜钱如命的女人,也从未见过有人在玉楼春开这种价码。
凤笙的初夜,出乎她意料的有价值。杨媚顿时有些后悔,说不定后来买来的绿眼丫头,也不及她的千万分之一呐!
“一……”杨媚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整理情绪过后,又重新开口。“一万两,还有人肯开得比这位大爷还高吗?”
裴彻瞬也不瞬地盯着凤笙,嘴角扬起笑。
凤笙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他眉头没皱一下,轻轻松松就喊出这价码,当真是疯了吗?
一万两白银,这事儿非同小可!玉楼春的竞价拍卖,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买家开出来的价钱,得在一个时辰内把银两分文不差地奉上,方可成交。
“裴……你到底在做什么?”他真要把大把银两砸进玉楼春?砸进玉楼春,那简直比扔进水沟还要可怕。
凤笙挥开杨媚擒住自己的手,朝底下大吼:“裴彻,你不可以!”
裴彻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顿时有些摸不着头绪。
“为什么?”他问着她,脸上不变的,就是包裹住她的温柔目光。
“我不值。”攀着栏杆,凤笙两眼哀伤。
他有恩于她,她这辈子是报答不了了,下辈子怎么还他?
“那么……”裴彻话语一顿,又笑笑地问她:“我喜欢你,可以吗?”这理由她可欣然接受?
他的坦白,让凤笙手足无措,心头漫过一阵暖流,又喜又悲。她以为是落花有意,可流水无情。他应该去在乎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而不是像她这样的女人。
“死丫头!”杨媚揪住凤笙的头发,狠狠拖往后边。“这里轮到你说话吗?”
裴彻瞠大眼,怒得暴吼。“杨媚!你再对她动粗,我会拆了玉楼春,一定!”
杨媚抿抿唇,恼怒得别过脸去,朝小王爷世子及尚书公子重复着先前一万两的喊价。
那两人互看一眼,也是知道裴彻的性子。
平日他那冷淡的个性看似无害,发作起来也是要命的狠劲儿,裴二当家算是西陵城内头号难缠人物。
杨媚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放弃,暗地里啐了一口,算是便宜了裴彻。
“既然如此,那我杨媚在此宣布,一万两成……”
“十万两。”饱含笑意的骄傲话声从门外传进,裴彻转头一看,俊颜霎时变得铁主目。
“赵瑞!”他没忘记当初这家伙让凤笙结结实实吞下不少皮肉之苦。
“我说杨嬷嬷,怎么今晚玉楼春如此热闹,却忘了通知我赵瑞呢?”赵瑞大摇大摆地进门,猥琐的面孔实在令人作呕。
“我说赵爷,您现在开价,倒也是时候呐!”杨媚笑得妩媚,还真没想到这时又杀出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赵瑞走到裴彻身边,回想起之前吃的亏,仍有顾忌之心,刻意与他保持一步之遥的距离。“裴二当家,今晚真是冤家路窄。”
裴彻别过脸去,不屑与他交谈,对于这种小人,他还不看在眼里。等有机会,总是有法子治治这恶人。
“裴二当家,现在已经十万两,您还加不加码?”杨媚冷笑,摆明就是等着她渔翁得利的那刻。
看来,今晚要全身而退,是有些难度了……
裴彻看着杨媚与赵瑞两人刻意刁难,心中也有个底。
第八章
屋内,素色薄纱帐层层交织环绕,彷似山岚飘飘渺渺,烟岚云岫、姿态动人,等着凉风拂过,吹散滞留在原地的迷雾。
“你还好吧?”坐在桌前,裴彻看着低首不语的她。
两人被送进凤笙的房间“幽湘阁”后,气氛就似乎保持着异常的沉默,有股迫人的压迫感,彼此心中各自怀有不同的心情,无人想点破。
这场买卖,在赵瑞有心使弄之下,开出破天荒的高价,说是史无前例的天价也不为过——三十万两,整整白银三十万两!
裴彻眼睛连眨也不眨的踹醒桂贵,要他在一个时辰内,到西陵城内各大钱庄兑换出白银,务必凑齐三十万两送进玉楼春。
桂贵闻言,白眼一翻又险些昏死,若非裴彻擒住他的咽喉,令桂贵动弹不得,否则他的神魂不知要飞到多远才叫唤得回来。
看着桂贵几乎是哭着跑出玉楼春,嘴里还嚷着裴二府要破产、要破产了,就令他火大的想将人给踹死。
西陵城内,八大钱庄与裴府皆有交情,桂贵拿了票子赶紧兑换,又与城内三大票号调度早先汇来的白银千两,东凑西拼才在一个时辰内,找来大批人马押着白银箱进玉楼春,声势可说是浩大的不得了。
而这白银三十万两,也够做十几桩大买卖了!桂贵几乎是含泪送来银两,没给杨媚好脸色看过。
见凤笙满面忧愁,裴彻也不想打破沉默。她的眉心里有化不掉的纠结,就像是身陷在无底的深渊中,已经挣脱不开身。
“你这样做,要我怎么报答你?”好半晌,凤笙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她的问话,让裴彻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从来不曾想过这问题。”
凤笙咬着唇,发狠地咬着,咬到嘴唇出血,嘴里尝到腥腻的血味,她还是不肯结束如此自残的举动。
“你在做什么?”裴彻大吼,她的嘴角都流出血来,赤艳的色泽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沭目惊心。
凤笙无视于他的怒火,肉体上的痛楚有多强烈,印在她心版上的伤痕就有多深刻。还不够!还不够!她心头上淌着的血,热腾腾地,快要将她淹没。
裴彻一把擒住她的手,她袖里藏住的剪子意外掉出,让他不由得大惊。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简直不敢相信,她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我说过,会让杨媚后悔。”凤笙回望他的眼光是如此的坚定。
“没有我的玉楼春,不会再有风光!而我,也不可能为自己不爱的男人献身,我做不到!”
“所以你就寻死?”他不由得咆哮。“你知道生命有多可贵吗?岂能由你要生就生,要死就死?”
他的愤怒,传至凤笙心中,她一把甩开他,却是徒劳无功。
“你以为我可以容忍杨媚对我为所欲为吗?我的初夜,已经像畜生般被卖掉了!”
她因为恐惧而产生惧意的手腕,冰冷得宛若刚走出冰窖。
裴彻紧紧握住她的手,说什么也不愿放。
“你以为这些年,我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凤笙尖叫,怒极也恨极。
自小,由于命格的关系,她受尽双亲冷落,就连府中的家仆都对她敬而远之,只因为甫出世的她,恰恰遇上祖父母因病双双过世,家中丧事一桩接一桩,惹得她无端被江湖术士冠上无家缘、刑克长辈的罪名,造成她往后必须受尽冷落,甚至沦落风尘。
“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她大声怒吼着,泪水却在此刻奔流开来。“没有人知道我这些年来,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
凤笙的失控,让裴彻震惊,他头一回见她真实地将情绪宣泄出来,甚至是毫不遮掩。她眼中的哀伤,更甚往常。
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让她痛快地好好哭个够,一吐堆积在心头上的苦,裴彻知道自己可以做的事,仅是如此。
直到她哭累,在自己怀中睡着,裴彻才轻手轻脚地将她抱上床,怎料不过是小小的震动,却又惊醒了凤笙。
“睡吧,你已经累了。”他低语,低沉的嗓音在夜里,显得特别清晰。
凤笙只是盯着他。
裴彻看出她的不安,他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
“刚刚我就想问,你的脸怎么肿起来了?”见她只顾着哭,他也真是开不了口。
她别过脸去,忘了妆已被自己哭花,早就无法掩饰自己的丑态。
“让我看看。”
“不要!我好丑。”凤笙将薄被再拉高些,好借故躲进去,她不想自己如此丑陋的模样被他看见。
裴彻轻笑,拍拍她的背,就像是哄小孩子般。
“谁说丑了?”扬高声,他反问她。
“我……真的很丑。”虽然脸颊没之前灼热火辣,但仍旧是隐隐作痛着。
他扳过她的身子,定定地看着她。
“在我眼里,你很美,知道吗?”她的美丽,是浑然天成的绝艳,而她泪眼婆娑的模样,更让入迷醉。
凤笙不语,湛亮的大眼因为先前的哭泣而泛红,平日坚强悍然的模样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是她真正的表情。
她总是用强悍、跋扈的个性保护自己,若她流露出一点害怕退缩的惧意,绝对无法好好活到现在。
在玉楼春底下讨生活,靠的就是美色与手腕,凤笙其实都懂,她越是深谙这道理,就越是反其道而行,竞让她闯出响亮的名号。
裴彻伸手抚着她被打肿的面颊,微热的温度传人掌心中。
“我先前不是给你一罐药,放哪儿?”
凤笙指着镜台,裴彻离了床杨,很快又回到她身边。
“有点痛,你得忍忍。”挖些药膏在乎里,裴彻将她脸上的红肿揉散。
微凉的膏药传来,化解一脸的热感,他的温丞让凤笙相当感动。
“从没人待我那么好过。”
裴彻淡淡地笑。“你应该有人待你这么好才是。”
“在进玉楼春之前,大家把我当扫把星看。进玉楼春之后,杨媚将我当摇钱树摇。”他们从没人真正将她当成一个人对待过。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在我眼里,你还是你,我所认识的你。”裴彻放轻手里的力道,怕她忍受不了。“今晚过后,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事了。”
凤笙激动的翻坐起身。“你说什么?”
“我说今晚过后,你不再是玉楼春的花魁。”
她抓着他的臂。
“杨媚是不是又和你狮子大开口?你为什么要让她得逞?”
“你是否太过小看我裴彻了?”他轻笑。
“没有人可以威胁得了我,除非我自己选择。”
“所以,你跳进去了?”
“没有。”他可不是傻子,三十万两也够买下整座玉楼春了,犯不着又当冤大头。裴彻可没蠢到瞎了眼。
“那为什么杨媚会放过我?”
“因为……我威胁她。”
裴彻凑近她,冷冷地开口。
凤笙瞠大眼,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她总以为他只是性子冷淡些。没想到,他也是心肠如铁之人。
“玉楼春若还想要在城里头做买卖,就得对我妥协。”裴彻说得稀松平常,台面底下也暗自有了动作。“而那个赵瑞,快活也只有几日了。”这三十万两,他绝对会从赵瑞身上剥下来,一文钱也不少。
她脸色一白,没见过裴彻的目光如此冷冽。
“咱们有机会,可以看好戏了。”拍拍她的肩,裴彻在她耳边低语,话里带着一丝得意的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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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不到数日,西陵城内起了莫大变化,城内三大赌坊接连倒了两座,在城内举凡与晋王府有关的产业、商号,一个接着一个因经营不善倒闭,有的甚至亏损连连、被迫结束。
所有一切转变,让人猝不及防,就连临时的对应办法还来不及想出,晋王府如此辉煌的家世,如今只剩这座空壳,一夕之间举债累累。
“二当家,桂贵已照您的吩咐去做。”
桂贵站在书斋桌案前,呈上几本账本,上头清清楚楚记录这几日交易顺利的买卖,替裴二府攒入不少营收,甚至还累积到一年的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