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太难过真的会哭不出来,她以为那些都是戏剧性的效果,也以为那不过是作者笔下随意胡诌的,待自己亲身体验后,才知道哭不出来比嚎啕大哭更教人难受!
她不晓得自己淋着雨走了多久,只感觉头越来越晕,身体的力量也越来越薄弱……
身后突然射来两道车灯,紧接着传来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她下意识回头望去,忽觉全身一阵虚软,随即陷入全然的黑暗——
眼皮好重,身体很烫,却轻飘飘的感觉不到重量,倪蓓沛试图睁开双眼,但沉重的眼皮却无法如她所愿。
她的意识混沌,耳边似乎听见有人在讲话,那些声音感觉有点遥远又好像近在咫尺,模模糊糊的让她听不清楚黑暗像只张扬的魔掌,再度向她袭来,等到她能睁开双眼时,落入她眼里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这里是……韩骥之的房间?她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懊恼的发现自己确实在韩家没错。
她怎么又回到这里了?她不想回来的,至少短时间不要,她还没做好面对韩骥之的心理准备——
「蓓沛?你终于醒了!」
耳边传来韩骥之的声音,令她的心脏狠揪了下。
「我……咳、我怎么了?」要命,这是什么声音?像被大卡车压辗过一样,粗哑难听。
「我到百货公司接你下班,周小姐说你不舒服先走了,所以我就开着车在路上找你,才刚在街上发现你,你就毫无预警的在我眼前昏倒。」
见她挣扎着要坐起,他坐到床沿,温柔的帮助她抬起上身,用枕头垫在她的后背,让她能舒适的半躺着。
昏倒?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刚才我请家庭医生来看过了,他帮你打了针,等会儿应该就会舒服多了。」他简单说明状况后,又因为担心而忍不住责备道:「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坐出租车回来也好。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了?为什么还莫名其妙跑到街上乱逛?」
她先是沉默,而后喉咙发痒的呛咳起来,咳得喉咙彷佛烧灼般难受。
「好了好了,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别说话,多休息就可以了。」
唯恐她再犯咳,韩骥之忧心的伸手想触碰她的额,试探她的体温下降了没,不意却被她闪过。「蓓沛?」
「你不用担心,我说了帮你就一定会帮到底。」她撇开脸,决定尽责演好自己的角色。
就算韩骥之再怎么迟钝,也不难听出她的口气很怪,而且两人的对话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
「什么意思?」他蹙紧双眉,紧凝着她僬悴的病容。
「你忘了?我们的一年之约啊!」她试图扯开嘴角的弧度,可惜失败至极。「现在过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很快就能结束了……」
第9章(2)
韩骥之眯起眼,像在审视她有多少清醒度。
「还有,你不必帮我安插职位了,等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后,我想回台东老家,多花点时间陪陪家人,或许不会再上台北也说不定。」她看也不看他一眼,边把玩自己的指,边对着空气说话。
「你太累了,躺下来好好休息。」韩骥之受不了她这失神的模样,抽走她背后的枕头,企图让她躺下休息。
「我很好,不需要休息!」她挣扎的推开他的手,终于痛苦的正视他的眼。「我是认真的!」声音稍落,她又难受的呛咳起来。
冷眼凝着她痛苦的蜷着身躯,韩骥之的脚尖窜起一股寒意。
「我们说好了要结婚的。」这是怎么回事?淋场雨后,她整个人都变了!就算是淋到辐射雨也没那么恐怖吧?
「要回去可以,我陪你一起回去。」
她甜美的笑容呢?逐渐习惯他怀抱的身躯呢?那个每晚在他身下,热情迎合着他的需索,为他而激情呐喊、只属于他的蓓沛呢?
谁能来告诉他,这见鬼的是什么情况?!
「别傻了,那是你爸妈的期望,不是我的。」她弯起膝盖,将脸埋进双膝之间,颤抖的声音已然哽咽。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霍地攫住她的肩,已然顾不得她身体不适,他现在就要得到答案!
「你听好,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你现在在想什么,我只确定一件事,你是我韩骥之的老婆,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你少自以为是了!」她心口揪疼,浑身颤抖的对着他嘶吼。「我从没答应要嫁给你,你凭什么这样认定?」
「凭我一直爱着你,想尽办法把你拐到我身边,机关算尽地勒索你的爱,就算用尽卑劣的手段我也不在乎!」
韩骥之被她逼到失去理智,用比她更大的音量朝她吼回去。
「……」倪蓓沛呆傻的怔愣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还不懂吗?」他痛苦的锁紧她过度惊讶的秀颜,颓然的放开她的肩,像只战败的野兽般转过身去。「我一直是我,即使分开那么多年,还是只爱着你的韩骥之啊!」
就算他得到她的人又怎么样?他始终得不到她的心——她亲口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她不要他!
一切又回归原点,回到离开台湾之前的他和她……她再次残忍的拒绝他!
为何上天对他这么残忍?让他得到她之后,就马上要面对失去她的痛苦?难不成他注定这辈子不能与心爱的人厮守终生吗?
看来老爸还比他幸运,至少老妈的心一直向着老爸,老来还能牵手共度晚年呵……
这是发烧而产生的幻听吗?怎么会有如此美妙的音律敲打着她脆弱的心?
倪蓓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背,清楚的看见他的肩膀线条细微的颤抖——这个男人怎能坚持这么多年,始终不肯放弃对她的感情呢?
她颤抖的伸出手,轻触到他的肩膀。「韩……」
「不要碰我!」既然她不要他,就不要给他任何希望,否则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保持理智,甚至可能对她做出让她永远无法原谅他的行为。
「你……」她热泪盈眶,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的失控。
「不需要怜悯我,我爸妈那边我会解决。」他深吸口气,努力维持声线平稳,然后以掌按压膝盖勉强站起,即使他此时心痛得连站都站不稳。「你好好休息,就算要走……等病养好了再走。」
他踩着不稳的步伐,艰困的走向房门,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时,身后传来她低声叫唤——
「韩骥之!」
他闭了闭眼,只是这样听着她的声音,他就几乎压抑不了想转身拥抱她的欲望,他咬紧牙根,大掌紧握着门把,不让自己的冲动坏事。
「还有什么事?」至少,让他在她面前保留自己还有点风度的形象,就算只有一丁点都好……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的背影如此沮丧孤独,几乎令她哭出声来。
双眼空洞的瞪着眼前的门板,他无意识的掀动嘴皮。「好啊,你问。」反正他最丑陋的一面都已展现在她眼前了,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也毫不保留的全让她知道,现在的他,没什么不能对她说的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玉琪已经把钱还给你的事?」因为那件事,让她误以为他对自己存有防备,让她错看了他对自己的感情,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问个清楚明白。
「喔,原来是那件事。」他轻笑,未曾转过身来。「我忘了,对不起。」
早有预感那笔钱会出乱子,果然他的预感没错!成也萧何、败也箫何,他还真是错得一塌糊涂。
「可恶,你说实话好不好?」她气恼得拿枕头丢他。「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不顾一切的离开,就为了那笔帐已经不存在了?」
当枕头撞上他的背,一点都不痛,真的,可是却让他压抑、紧绷的情绪全然崩渍!
「对!我就是知道你会离开,才故意不告诉你!」他猛地转身,狼狈且狰狞的瞪着她狺狺低吼。「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拐到手,那是我痴心妄想多少年才得到的成果,怎能为了那区区五十万就放手?」
「可是……你刚才答应让我走……」他这话岂不是前后矛盾吗?
他浑身一震,低头轻笑,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因为你说了不要我。」他蹒跚的退一大步,背抵着门板,稳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我以为我办到了,以为你会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当我的妻,为我生儿育女,一辈子永远在一起……可是我错了。」
倪蓓沛屏住呼吸,他的脆弱狠狠地割剐着她的心,她控制不住的掉下眼泪,泪眼教她看不清他的脸庞。
「我没变,你也没变,最终还是不能如我所愿的让你爱上我——」他梗着声,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转身再度握住门把,急着找个地方躲起来舔舐自己的伤口。「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韩骥之!你敢拉开那道门,我现在就走!」她心口一提,不假思索的跳下床,由身后紧紧抱住他颤抖的身躯。
韩骥之僵立门前,动都没敢动一下。
「……蓓沛?!」
是他过度期盼产生幻觉了吗?还是她病胡涂了,一时冲动才来拉扯他?
他脑袋糊成一团浆糊,无法清晰的思考。
「你这个大笨蛋!你问过我对你的感情吗?凭什么认定我还是以前的我?为什么你老是这样自以为是?」她将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擦。
「……」迟疑好一会儿,他才敢转身面对她,双手垂在身侧,就怕自己按捺不住伸手拉她入怀。「可是你……你不是说你想回台东老家,多花点时间陪你的家人,再也不上台北了?」
那些话还不够表明她的心吗?她到底要如何折磨他才甘心?
「你好意思说我吗?从我们在一起到现在,你问问你自己,曾经说过你爱我吗?」她气恼的以指戳刺他的肩窝,令他吃疼的蹙紧眉心。
「有啊,我不是每天晚上都对你说?」除了她生理期来的时候,他每天都有认真做「功课」,爱爱的时候他都会说啊。
「那个不算啦!」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她顿时羞红了脸,气恼的伸脚用力踩他的脚背。「气死我了你!」
「呃……」一定是他说错了什么,才会惹她这么恼火,问题是……他到底哪里说错了?
「对不起。」现在他除了道歉,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要听的不是那三个字!」气死人了这个大木头,想要她留下,就该说点甜言蜜语才对呀。
糟了,又惹她生气了,他不安的舔了舔干燥的唇,完全被她弄胡涂了。
「那……你想听什么?」
倪蓓沛气恼的抬头瞪他,望进他眼瞳里的无措,她蓦然绽开一抹笑,幸福的微笑。「我爱你。」
这是她的真心话喔,要不是误会了他的情意,她压根儿不想离开他。
「……」韩骥之的心脏狂跳着,紧握成拳的双手几乎要压抑不住冲动的将她揉进怀里。「你……想听我说那三个字?」
不!忍着!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他任何冲动的行为都不能做!她生病了,又被他气得全身发抖,就算注定不能拥有她,他也不能再惹她动怒了。
「嗯哼。」她轻哼,既然他像个木头人不敢动,那就由她主动吧!
她伸手环住他的颈项,拉低他的头,害羞的在他耳边轻语:「我说,倪蓓沛爱韩骥之,愿意为韩骥之生儿育女……唔!」
她来不及倾诉自己绵绵的情意,因为猴急的男人已然欺上她的唇,以行动表现他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尾声
「老婆,宝贝老婆、亲爱的老婆,老爸跟老妈一直在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广发喜帖,通告所有亲朋好友,你正式入籍韩家,成为韩太太的喜讯?」韩骥之臭着一张俊颜推开房门,他已经被爸妈轰炸到快「花轰」了。
说来这宝贝老婆也真磨人,明明都互许爱意了,偏偏她就是不肯点头嫁给他,搞得爸妈比他还急,天天打越洋电话催他。
对,没错,老爸老妈因总公司的事务告急,有些急件等他们回去处理,所以返回美国去了,不过两人还是不死心的以电话遥控,催促他赶紧求婚为要。
他当然希望老婆早点首肯,答应嫁给他,可这老婆不晓得在坚持什么,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害他天天痴痴的等,等到心都要苍老了。
「你跟爸妈说,我最近要忙着考证照,等考过了再说。」倪蓓沛趴在床上看书,为了这麻烦的考试,她K书K到头晕,根本没有脑袋可以想结婚的事。
还有,她之所以改唤韩东毅和王文珍为爸妈,也是两位老人家要她改口的,所以她就尊重老人家的意思,顺势改口。
「……要说你自己去说,哼!」他赌气的在床沿坐下,鼓起的脸颊直逼受到攻击的河豚。
因那一声轻哼,引来倪蓓沛的笑意,她回头睐了亲亲爱人一眼,终于放下看到一半的书翻坐而起,手臂攀附上他的宽肩。
「老公,生气啦?」她撒娇的在他耳边低语。
「少来这套。」韩骥之瘪着嘴,扭动背部企图甩开她的贴靠。「你只有说不过我时才会叫我老公,我又不是不了解你。」
「对——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老公还要了解我。」她将手臂穿过他的肩窝,磨蹭着他不停撒娇。「老公,别这样嘛——人家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嘛!」
「没用啦!这次我不会再依你了。」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他现在争的就是男人的尊严,要她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在作主。
不过说归说,她这样蓄意挑逗,已让他的「小兄弟」进入「苏醒」状态,不知何时就会变成兴奋状态,他实在不晓得自己还能够拗多久。
「欸,你是爸妈的儿子耶,你说话当然比我有分量啊!」怎么这样?媳妇跟儿子永远不会一样的,儿子的话老人家比较听得进去啊。
「没这回事,你心里清楚妈疼你疼得跟什么似的,我说的话妈都爱理不理。」他这话说得可酸了,意思是在王文珍心里,她比他这当儿子的还重要。
「老公,你这是在吃醋吗?」她轻笑,笑声魅惑的勾刮着他的耳膜,教他冷不防的一阵抖颤。
「别再这样黏着我说话了喔。」他胀红了脸,努力跟自己的欲望拔河。「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妥协。」
该死的!这女人天生来克他的,他就是受不了她如此挑逗!
「这样喔——」她挑起秀眉,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扬起贼兮兮的笑容。「那……我们来试试看好了。」
「干么?」他头皮发麻,一脸惊恐的回头瞪她。
谁知他话才刚说出口,他的亲爱老婆就将魔手伸往他的裤裆,霎时令他狠抽口气。
「你你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他不敢置信的瞪着老婆的小手,使坏的拉开他裤裆的拉錬,暧昧的在他的欲望上胡作非为,他连大气都没敢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