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茵终于得到片刻宁静,在房里洗澡的同时,脑袋里想的全是脱身之计,但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逃’字可行!
洗完澡后,她打开房门,让守在门外的秦惟礼进来,“我们明天就离开好不好?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当然好,想睡了吗?”
是啊,一轮明月已高挂天空,他不睡她怎么逃呢?但想是这样想,她还是红着脸的应了声,“嗯。”
“要不要我守在床边?我担心妳又作恶梦。”
她闻言顿时粉脸酡红,“不……不会的,我知道你会保护我,所以不会再作恶梦了……”她羞涩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见这云娇雨怯的美丽人儿,秦惟礼微笑着轻轻拥住她,“那妳早点儿睡,我在隔壁房,有事就叫我。”
“嗯。”
他转身出去,还顺手将门关上,她也上了床,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三更天后,才脚底抹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开溜了。
不过,为了防止他追上,也为了让唐哥哥能争取多些时间去赢得美人心,她特意将一条丝帕扔在不远处的山径上,再施展轻功往反方向离去,希望这个错误线索,能引领他往错误的方向追去。
不过,她显然小看了他。第二天,他也在她之后上了霄汉寨,好在他并不是因为发现她的身分而上霄汉寨来追杀,而是因为遍寻不着她的踪影,才先行上山处理皇上交代的事──跟唐哥哥‘轮班’保护公主。
而她呢,则躲在全山寨只有她一人知晓的秘密通道里,一边跟秦惟礼玩捉迷藏,一边帮唐哥哥掳获美人心。
幸好老天爷挺照顾她的,没让他们俩打过照面,而后,在唐哥哥公主的好事开花结果后,她就逃下山去了。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因为唐哥哥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泄露了她的行踪,这让秦惟礼如影随形的紧盯着他不放,时间长达好几个月不说,还派人画了她的画像四处寻找,把她弄得像个通缉要犯,被迫四处潜逃,差点没累毙了!
但这样一直逃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她这个小贼婆决定要回到从小长大的霄汉寨去,虽然明知这趟回去有不少人会吐她口水,但总比亡命天涯好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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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石林立的龙门涧中,一座山寨隐匿在一处蓊郁山林里,左有垂直峭壁,右有岩缝间奔泻而下的瀑布,一块尖山状的高耸石板上写着‘霄汉寨’三个大字,两旁还站了四名哨兵,寨里的屋舍全是依山而建,朴拙而坚固。
不过,熟知地形与山寨里外秘密通道的谢雨茵不敢从正门进来,而是从蜿蜒交错的地道回到山寨,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报名第一号向她吐口水的,就是害她火烧屁股、四处逃亡的唐哥哥!
“谢丫头!妳还敢回来?!”
美如冠玉的唐绍祖一见到她,立刻恨得牙痒痒的,忍不住掰起手指开始细数她的罪状──
一,在他没搞定公主时,她竟不顾兄妹之情,私下带着公主回宫去。
二,为了撮合他跟公主,她竟偷偷煮了掺泻药的晚餐给他吃,还联合山寨里的人一起诳他,害他再见佳人时,虚弱软脚到不行,男子气慨尽失。
三,上述两点虽看似矛盾,其实全为了一个‘钱’字,只要有钱拿,谢丫头根本没有原则可言。
四,为了找她,秦惟礼缠他缠得像连体婴似的,他都快被逼疯了,偏偏又找不到这丫头来算帐!
这下可好,她自动送上门来!
谢雨茵把头垂得低低的,一双灵活大眼却骨碌碌的转来转去,她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但更重要的是……
她一抬头,眼神可无辜了,“唐哥哥,你的酬劳还没全给我呢!还有……”她以责备的眼光看着山寨里将她团团围住的老老小小,瞧他们每个人都一副想赖帐的样子,“你们说过的,只要我有办法让公主跟你们回山寨,你们也会给我钱。”
闻言,山寨里或坐或站的男女老少全咧开了嘴笑,因为亲爱的公主在前一天才下山回皇宫,这会儿“刚好”不在呢,再说了……
“少主跟公主又还没修成正果。”
“没错,当初跟妳做买卖时,这一点也算在内的。”
“可偏偏皇上还想将公主留在身边一、两年,才愿意让少主跟公主拜堂,所以,妳的媒人钱就先寄放在我们这儿生利息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此起彼落的打趣声,让谢雨茵也只能仰头一翻两瞪眼,认了!
毕竟这里是她这个孤儿惟一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每个人都像是一个大家庭的一份子,她就算要计较也只能对外人,怎能对自己人?!
“好了,妳先跟我进来,我有话问妳。”
唐绍祖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但走到门口时,他又顿了一下,转身走向对门的小房间,“我们在这里谈。”
她有不好的预感!但一对上唐哥哥严厉的目光,谢雨茵也只能乖乖的走进这间建在山洞里的小房间。
“公主不好说出妳带她离开的秘密通道在哪,妳就自己招吧!”
原来……她故意似有若无的看了床底一眼,再一脸无辜的望向唐绍祖,“唐哥哥,你知道山寨里的人全都是贼,大家做的都是一些没本的生意,”她强调的拍拍自己的胸口,“我也是啊!可有时拿了钱却没办好事时,总是需要一个逃命的小路,是不是?”
他懂她的意思,算了!他刚刚已经瞧见这小丫头的目光,大不了他自己找去!
“好,不提这事,那妳知不知道秦惟礼像疯子似的在找妳?”
她给他一个“还要你提醒”的眼光,“我真是后悔极了,早知道就不帮唐哥哥这个忙。”
“妳哪里有帮上忙?!说得那么好听。”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但随即又摇摇头,“那家伙真的不好惹,所以我已经先帮妳找好‘避难所’了。”
他将自己向皇上私下请托一事娓娓道来。
听了他的提议,她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频频摇头,“开玩笑!你我都知道秦惟礼和皇上的私交有多好,就算你没提及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但要我进皇宫当嫔妃,岂不是要我去找死吗?!”
万一两人恰巧遇上了,难道说声‘嗨’就能解决?!那可是皇宫呢!她去过的,先前差点没被那些皇家侍卫给逮个正着,她才不要再去碰运气!
唐绍祖当然也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秦惟礼平均两个多月才会进宫一次,一次顶多只待上三、五天而已,”他直视古灵精怪的谢雨茵,“只要妳小心点便成。我认为皇宫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秦惟礼再怎么找,也绝对想不到妳会躲进皇宫去吧?”
她眼睛一亮,“这倒也是。”
“不过,妳进皇宫除了保护自己这条小命外,也得注意皇上的安全,温德王爷跟他的义子此时虽然都躲到江南去避风头了,但他们尚未放弃龙位之争,一定还会有所行动。”
这事她也知情,因为唐哥哥到皇宫偷看心爱的公主朱贝儿时,一些不该看到、听到的事全看到、听到了。
“没问题的,反正由我这个小贼来当保镖再称职不过了,防的毕竟是‘同行’啊,那唐哥哥呢?”
“公主要去一趟江南,探望在那儿养病的皇太后,我这个贼保镖得一路护送她南下,要在那儿住上一段时日。”
她一挑柳眉,“我看唐哥哥是想查查那对父子留在江南搞什么鬼吧?”
他笑着摇头,“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妳。”
她得意一笑,“那我们什么时候进宫?”
“明天。”
第二章
半个月后──
皇宫内廷的东六宫里,一群嫔妃正无聊的吟诗作对、喝喝小酒、尝尝御膳房送来的小点心,这日子看似惬意,其实是无聊透顶,说穿了,她们进宫来就是要侍候皇上,可是英俊年轻的皇上纵有后宫佳丽上百名,却不曾钦点任何嫔妃侍寝,让她们空闺寂寞。
好在,温德王爷的义子罗里绅长得也俊俏,文武双全,又懂女人心,总是夜探东六宫,抚慰她们空虚的身心,但他跟温德王爷下江南也有好几个月了,怎么就不见人回来呢?
她们等着、盼着、望眼欲穿,仍等不到他。
倒是前些日子,这后宫又挤了一点!
众妃子看着同桌那名古灵精怪的‘茵妃’,她的确是个美人胚子,态度也很可亲,不过,她们就是不敢靠她太近。
说穿了,她们都是温德王爷送到皇上身边的棋子,王爷身为皇上的亲皇叔,以长辈身分替皇上作主选了她们当妃子,可也私下说白了,会有需要她们‘帮忙’的一天,至于帮的是什么忙?她们心里有底,却也担心会真有那么一天。
但茵妃不同,她是皇上御旨安排进来的,是惟一的异数,担心她是皇上埋伏在后宫里的暗桩,因此大家能离她有多远就多远!
不过,她对于众人的冷淡非但毫不介意,还“不识相”的硬跟她们挤在同一张桌上吃吃喝喝,那张水灵灵的俏脸儿笑盈盈的,对她们的臭脸视而不见。
就在这时,一个英俊挺拔的身影从前方亭台走过,扶疏的花木正好让她们能够透过缝隙,细细偷窥秦亲王那张不输给皇上和罗里绅的俊美侧脸。
众嫔妃们挤在花木后,一张张粉脸酡红,心口小鹿乱撞不已。
秦惟礼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他没有罗里绅的轻佻自傲,也没有皇上的严谨冷峻,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如果能让他爱上,此生也值得了!
“在看什么?也借我看一下嘛!”
就在众妃子大白天作着春梦时,茵妃这个白目的讨厌鬼硬是挤身过来,打破了众人脑袋里的幻想,而她的动作粗鲁,竟将几个妃子给挤得弹飞出去!
“嘿,妳──”
众妃原想辱骂,却见她突然像尊木头人似的动也不动,那张永远笑盈盈的粉脸儿突然不见血色,简直跟僵尸没两样!
“妳见鬼啦?!”
“茵妃?!”
呆若木鸡的谢雨茵被人从后拍打,这才愣愣的回了魂,却正巧瞪向转过头来,穿越花木间隙的一双深邃黑眸,她‘登登登’连着倒退三步,停留在脑袋瓜里的是最可怕的一幕──刚刚那双黑眸突然迸出了惊喜之光!
“秦亲王走过来了!”
天啊!她跌跌撞撞急忙跑回亭中坐下,而其它嫔妃们也是吓得拔腿奔回,大家急着假装吟诗、画画、作诗、抚琴……但每个人的心都快蹦出胸口了,这一堆神情饥渴的妃子偷看男人还被逮个正着,真的糗大了!
谢雨茵急急的拿了两、三片雪花糕塞入口中,大口大口的咀吗,希望他没有认出她来!阿你陀佛!阿你陀佛,哪儿有佛脚可以抱啊?
对,求天、求地、求他离开吧!
但谢雨茵的希望落空了!正当她捧着怦怦乱跳的心,偷偷往另一边偷看时,脸色不由得悚然一变!
救命啊,秦惟礼正一脸惊喜的狂奔而来!她想也没想就将脸栽进盘子里,齐坐一桌的嫔妃们见状,全都错愕的发出惊叫,再看她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沾黏了不少菜渣,大家全看傻了!
“妳在干什么啊?茵妃。”终于有人发问。
但她没空理她们,更没空回答,转头看到另一盘的甜点上有好些黑芝麻,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抓了些就往脸上贴,众嫔妃看得目瞪口呆,有人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妳把自己弄得好丑喔!”
而在亭台的另一边,也爆发了一阵骚动。
“呃,秦亲王,你怎么……”
“秦亲王,你看什么呀?!”
“秦亲王?我会害羞啊。”
众妃的娇羞声此起彼落,因为平常温文的秦亲王今天不知怎么的,竟然大胆将人一个个拉近了脸看,看得她们脸红心跳,羞得不得了!
秦惟礼此时是什么礼教也管不了,他确定自己是真的看见‘她’了,心情实在是太激动、太兴奋了,可她却在瞬间消失,怎么一个个妃子都拉过来仔细瞧了,却独独不见‘她’的存在?
眼见还有最后一名妃子背对着自己,他心口一热,这熟悉的纤弱身影──
他火热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快步的走过去。
你还真的来啊?谢雨茵听到脚步声靠近,心中是暗暗叫苦,她赶忙侧过脸避开他,却见他转了过来,不管她怎么转,他也跟着绕……该死,她认了!
她装出歪嘴吐舌的丑样,再以白眼多过黑眼的眼睛瞪向他,他要是还认得出她,她就跟他姓!
不是她?秦惟礼一愣,难掩失望,“奇怪,我刚刚明明看见的……”是他太过思念她了吗?
倒是其它妃子见谢雨茵装出的鬼脸后,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她们一笑,秦惟礼也回了神。不对!后宫之中怎么可能有这么丑的妃子?
他料向眼前这个脸上沾了菜渣和芝麻粒、歪嘴吐舌的丑八怪,锐利的黑眸一瞇,她被他看得心口猛跳,果然,他突地拉着她的手臂就往一旁的荷花池走去!
“你干啥?!”
“这声音……”
他眼睛倏地一亮,原本粗鲁的动作立即放柔,直接以池水沾湿袖子,再往那张丑脸抹了几下。
他动作轻柔,但她还是嫌太粗鲁了,“呸呸呸……喂,你这粗人,什么亲王啊?哪有人这样洗脸的?”眼见躲避不了,谢雨茵干脆大方的以真性情、真面貌示他了!
他放下袖子,诧异的瞪着这张他思念多时的花容月貌,但那双璀亮的星眸及神态又与‘她’不同,‘她’柔情似水、我见犹怜,可眼前的女子,一双秋瞳慧点灵活,此时正恶狠狠的瞪着他瞧,还有她脚下的这股蛮力──
他拧眉低头,看着毫不客气的怒踩着他脚的三吋金莲,她似乎是将全身所有的力气都定在这一点上,还真的会痛!
“你还不放开我,我是皇上的妃子,你这样象话吗?”
这一声怒叫可将他放空的理智给唤了回来,他连忙放开她,但这一放速度太快对死踩着他的右脚、右半边身子倾斜的她来说,没了他的扶持也就没了着力点,于是‘噗通’一声,她掉下水了!
众妃发出一阵惊呼。
可恨!他该不是认出了她,在报老鼠仔冤吧?!这是落水前谢雨茵惟一闪过脑海的念头。
接着,她挣扎的拨开那些缠住她的荷花、荷叶,狼狈不堪的爬上岸来,气呼呼的拨开落在脸上湿淋淋的乌丝后,她决定表现得更泼辣些,让他更难将她与记忆中的‘她’联想在一块儿!
“你他奶奶的!”
粗话一出,她脱下湿淋淋的绣鞋就往他扔过去,他惊险闪过,实非武功不佳,而是没想到一个妃子的口气及动作竟会如此野蛮,偏偏她又长得跟心上人一个样,他是吓得差点忘了反应!